馨妍闻言,唇角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洁白的米齿衬得唇色更绯艳。这个笑容不同于平时礼貌的浅笑,不同于对凤家叔婶亲近的笑容。孙建国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在馨妍笑的霎时,仿佛看到明媚阳光下盛开的桃花,好看的让他移不开双眼。

“谢谢你建国哥,只是趁夜潜进他们两家,给潘家母女和董家母女,各自喂一颗药吃下去。蒙汗药跟药都已经准备好。我娘要受的罪,他们两家人都要偿还,四个人只有两颗解药最后的选择权,我会直接了当的交给潘国明和董国强,他们也要尝试刻骨的痛。只要我活着,就不允许任何事伤害我爹娘。”

示意他不用加火,馨妍拿了两个碗,垂眸用勺子往碗里盛饭。馨妍等会要先喂娘亲吃了饭,才会自己在回头吃饭。“建国哥是不是觉得我太狠毒?我做不到那么大肚,去原谅伤害我家人的凶手。如果没有能力,我这辈子会跟她们两家死磕到底,爹娘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了我有这个手段,也自信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爹娘从小就说我聪明,不论学什么都很快速,这一点我承认。有一件事我连爹娘都没说过,事实我生下来就已经记事,可能就是所谓的生而知之。或者一出生太柔弱就被丢弃,对亲生父母没一丝印象,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从他们扔掉我时,我们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对他们我只会有感激,感激他们扔掉我,所以才能遇到这么好的爹娘。”

“我清楚的记得,娘亲和爹爹怎样付出慈爱把我养大。那些年头吃不饱,爹娘就忍着自己的口腹之欲,把省下的口粮就给我…深怕一不小心我就会夭折。娘亲用她的双手,把我从一点点大的奶娃娃拉扯到如今,结果没等到我孝顺她老人家,她老人家却因我的缘故,剩下的日子只能躺在床上度过…如此,让我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公不公平我自己不在乎,爹娘觉得潘国明合适,我就算不喜他妈,和他那个一直针对我的妹妹也无所谓,毕竟潘国明也有娶我的决心。但潘家退亲就不该不考虑后果,好聚好散没什么,她们万不该欺人太甚把我娘气病倒。当不公发生在我爹娘身上,就是跟她们死磕一辈子,我也不会原谅,更加不会放过她们,欠下的债就要还。”

言罢,两个大碗里已经盛好饭,拿了筷子递给孙建国,笑了笑道:“建国哥端碗去堂屋吃饭吧,下午跟着跑了半天,现在该饿了吧。”说罢,馨妍用饭勺从陶罐里,把鸡蛋粥盛到碗里。

孙建国紧紧皱着眉头,努力平复因馨妍话而翻腾的心绪,用全部理智才没做出因心疼而不轨的举动。见馨妍不再说话,便拿着两双筷子,大手直接短起锅台边的两个碗出了厨房。刚出厨房,没想到就看到凤天幸急促往堂屋走的背影。孙建国脚下一顿,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却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端碗进了堂屋冲东屋轻声喊道:

“叔,吃饭了。妍儿做了酸白菜面,闻着可香了,咱家妍儿这做饭手艺没得说。”

东屋里,凤天幸擦拭了眼中的泪水,压下喉头的酸涩和欣慰,有女如此,此生无憾。可随即又开始担心,闺女这脾气这主意也够让他头疼。潘家董家不地道,可妻子这病,只能说是诱因加巧合,真不能全部都怪到那两家身上,这年岁摆在那里呢。心绪急转,只能在想辙打消馨妍的念头,嘴里也震惊回道:

“好,你先吃把,我给你婶子摸好脉,先放着我等会就出来吃。”

做戏要做全,馨妍端着粥进屋时,就见爹爹手指搭在娘亲的脉搏上。放下碗馨妍站在一旁安静的等,片刻凤天幸睁开眼冲馨妍笑道:“你娘恢复的不错,这才两三天的功夫,按摩加针灸配合治疗,你娘的脉搏比之前有力多了。这可是好现象,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效果会更明显。”

馨妍忍不住开颜,看来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心理作用,爹爹也发现娘亲的脉搏在变化。不知什么时候进屋站在馨妍身后的孙建国,咧着嘴高兴道:“这可是个好消息,回头我回部队在打听打听,问问有没有这方面的西药,咱们中西医结合,婶子好的肯定更快。”

馨妍感激看向孙建国,孙建国被看的不好意思,眼神游动不敢跟馨妍对视。凤天幸心里也终于有了决定,冲孙建国道:“那就麻烦你了,不管有没有,叔跟婶子都小谢谢你。”

孙建国爽朗一笑:“凤叔见外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坏事遇多了,有了好消息更显的开心和珍贵。吃完晚饭,馨妍又帮娘亲换了下身的东西,一家人梳洗后各自回屋睡觉。本来馨妍要晚上跟曲红霞一起睡,也方便夜里照顾她。只不管是凤天幸还是曲红霞都不同意,凤天幸反对的理由是,人老了觉少他又不上班了,夜里换几次铺垫一点都不麻烦。

反而是馨妍,家里的事全都\'要她操心,又已经快进腊月,过年可要准备不少东西。没有好的睡眠质量,哪来的好精神呀。这个时代娱乐少,春夏秋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一黑基本都已经吃完饭准备睡觉。馨妍做事谨慎,大冬天谁也不能保证上半夜又没有人串门子。警醒的睡了一段时间,过了午夜没一会就惊醒。

起来穿了衣服在窗口看了看外面的月光,见时间差不多,动作轻盈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推门出了屋子。在孙建国住的厢房门口没敢敲门,只小声的喊了两遍建国哥,然后门就从里面轻轻打开。孙建国没穿军装,只在秋衣外面加了黑色褂子跟裤子。两人心照不宣的出了大门,馨妍刚准备锁门,就被孙建国拦住。

孙建国压低声音,坚定道:“你在家等着就好,我自己去反而更方便。他们两家的位置我都踩过点,你放心哥答应你的事就不会失信。乖乖在家等着,哥一个人一会就能回来。”

馨妍张嘴想说什么,被孙建国借着月光伸手捂住。除去馨妍小时候之外,这么亲密的动作,让孙建国心跳加速片刻。认真的看着月光下眼眸更显清亮的馨妍,孙建国根本不给馨妍说话的机会,直接松了手,抬脚一阵疾跑就没了人影。馨妍无奈的踱了踱脚,怕吵醒爹娘和邻居又不敢大声喊人,只能进屋关了门立在门口等人回来。

第57章

孙建国的行动力很强,一米八的墙头随随便便就翻过去,本就睡着的人在俩一点迷药,喂点药很容易的事。馨妍没跟法跟着一起去,站在门内大半个小时纹丝不动。忍耐力馨妍一张不缺,直到门口有脚步声停在门口,谨慎的上前听到孙建国小声的喊声,才彻底松了口气轻声拉开大门门栓。

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孙建国只是冲馨妍沉稳的点了点头,就让她回房去休息。整件事前后一个小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各自回屋。馨妍心理承受能力不用说,杖毙死在她眼前的恶奴不知凡几,孙建国也是经历过战火的血腥。馨妍给她们吃的药并不能致命,只会让人快速虚弱,三天后就只能同曲红霞一样躺在床上,体不能动口不能言而已。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现实,少了谁该过的日子还是一样过,地球少了谁的存在,一样的转动。第二天一早,馨妍心情非常好的起床,梳洗一番之后去厨房准备晚饭。孙建国在院里刚有动静,也穿衣起床出了他住的厢房,洗了把脸就去厨房准备烧火。馨妍正洗着切着红薯,见他进来回以浅笑,短短的时间美因为信任和共同的秘密,都让两人有种娴熟的默契感。

这个早晨跟往日并没有不同,只是在馨妍和杂粮面贴饼子时,孙建国垂头在灶里加了柴,突然打破默契,低沉的声音沉稳中透着冷静道:“妍儿,哥说过答应你的事都会做到,但哥也不想骗你。药我都给她们吃了,只是并没有给她们吃整颗。凤婶的事我也很难过,也恨不得揍死她们,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不想你将来在回想这些,会有心理负担。哥跟凤叔凤婶一样,希望你一辈子都快快乐乐。半颗药的惩罚,对她们而言已经足够了,她们不值得你去恨。”

馨妍揉动面团的手顿住,片刻后继续手上的活。厨房一时除了烧火的声响,和揉动面团时盆同案板的响声外,两人都陷入沉默中。孙建国抬头,双眼一直看着馨妍的侧脸,发现除了依旧精致和淡静,并没有其她多余的情绪。孙建国也不拿不准馨妍是不是不高兴了,在凤家夫妇和她眼中,馨妍一直都是温柔善良乖巧的女孩子,这种仇恨不该压在她心头一辈子。

几个自私自利的人,不值得她一辈子记挂着,更加不希望将来她有悔意的一天。一辈子很长却也很短,谁也说不准自己能活到哪一天。那些人只是她人生的过客,不能喧宾夺主的占据馨妍后面的大半生。孙建国清楚自己只能是馨妍的大哥身份,所以从亲人的角度而言,更加希望馨妍一辈子都安顺康健。

“建国哥,谢谢你肯跟我说实话,也谢谢你宁愿抛弃你的坚持,也愿意帮我完成我的任性。如果是我爹,他绝对会拦着我,不准许我有这种念头。我爹娘心太软,心也太善,什么事只要不太过份都不去计较。就算被伤害被背叛,也只会选择自己离开,而不是去反击。他们为什么会离开京都,不用问我都能猜到个大概,天性如此改变不了。”

和面讲究三光,手光面光盆光,把面团放到案板上,光洁的盆放到案板下,回旋碾压面团,这样擀出来的饼更有嚼劲更好吃。

“我并没有你以为的那般善良,只是性子冷点,对很多事情并不在意,所以才没必要为不在意的东西去计较。小地方生活基本很平静安稳,如果不是突然发生了这件事,我也会做爹娘一辈子乖巧懂事的女儿,按部就班的结婚平静的继续以往的生活。可,总有很多事树欲静而风不止,我爹娘都需要我保护,需要我替他们遮风挡雨安度晚年。”

孙建国转移视线望着噼啪燃烧的木材,咽下快脱口的心疼。两人的人生本就不在一天线上,他只是馨妍一辈子的兄长,可以帮助可以心疼,却没有一起承担的可能…孙建国突然觉的人生非常讽刺,兜兜转转谁也不知道未来几何。或悲或喜,或有很多情非得已,亦或者…还有很多无法要说的秘密,只能压在心底一辈子想起就叹息。

早饭吃完收拾好厨房,孙建国帮馨妍提水倒进锅里烧开水,馨妍要趁着天好,给娘亲烧水洗澡,当然洗澡水里加上特别配置的药一起熬,泡个药浴对娘亲的身体也有好处。人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除了吃喝之外,拉撒最麻烦。照顾的人大意不经心,病人身上会有不雅的味道。馨妍不怕麻烦,不允许娘亲毫无尊严的生活。

洗澡水孙建国提到洗澡间,点燃的木炭让洗澡间并不冷,先扶着娘亲泡了二十分钟的药浴后。用洗澡豆仔细给娘亲洗了冲洗了一遍,有些吃力的把娘亲从浴桶里,背到一旁的铺着棉布的躺椅上,擦好身上的水穿上衣服,孙建国帮着把人抱到院里小攀床上,盖上棉被晒着太阳馨妍在给娘亲洗剪短了的短发。

整个过程,曲红霞一直慈爱的看着馨妍,等头发洗好晾干她在暖融融的阳光下睡着。馨妍让孙建国帮着把娘亲抱到她房间睡,想着要多吃些饭,才能有力气抱得动娘亲。不然等孙建国离开后,她也方便照顾娘亲饮食起居。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谁也一口吃不了个大胖子。孙建国这次休假时间不短,还有月余时间才会归队呢,想来那时她应该能独自抱动娘亲。

东屋爹娘用的杯子,在馨妍给曲红霞洗澡时,就让她爹小拆下来被里被面棉芯挂起来晒着。安顿好娘亲,馨妍也腾出手卷袖子,连着关系下的脏衣服一起开始洗衣服。在部队里都得自己洗衣服,孙建国对这活很熟悉。大冷的天就是热水洗衣服,他也心疼馨妍做这些粗活。可馨妍说什么在不让她洗。

孙建国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能一旁干看着帮着压水压。孙建国是真心疼馨妍,从早上起来,馨妍就一直没停下来过。做早饭给曲红霞喂饭,洗澡洗头洗衣服,衣服刚洗完又要开始做午饭。他一个大男人一身的力气,竟然没有丝毫用武之地。了除了洗衣服烧火这种体力活,煮饭他是真的不会,最多也就是把东西煮熟,想跟馨妍做的色香味俱全那是真不能。

等吃完午饭,孙建国说什么都抢着刷锅洗碗,想让馨妍歇歇。可馨妍转头回房,一边跟父母说这话,一边开始给凤婶子按摩肌肉和穴位。孙建国暗自算了一下,馨妍基本整天都在忙着,根本就没多少时间休息。她那么瘦弱的身体,哪能吃得消这样不停的操劳。他现在还在家,提水这些体力活能包了,可他离开可怎么办。

越是深想就越是担忧着急,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旁观了一天的凤天幸,见馨妍一边按摩,一边跟她娘自说自话。嘴边的笑容加深,从凳子上起身冲孙建国笑道:“建国,走跟叔到门口晒晒太阳,咱爷俩在屋里也没什么事。”

孙建国跟着从门口的凳子上站起来,看了看冲他们笑笑的馨妍,搬着凳子跟凤天幸在大门口的墙边坐下。西半中的太阳晒在人身上还没有冷气,暖融融的非常舒服。凤天幸看向太阳片刻,眼花才闭上眼睛深深叹气,问孙建国道:

“我记得你去当兵时才十六岁,那年妍儿才一岁左右吧。时间过的可真快,一晃十来年就过去了。你也出息有担当,妍儿在长大了,我跟你凤婶都老喽。建国今年三十一还是三十二了?这个年岁在部队里也该不是大头兵了吧?”

孙建国也感叹,过的时候觉得时间很慢,等在回头一想我觉得,时间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这么快。“过的是挺快,妍儿长大了,不过你跟我婶子也还年轻着呢。在部队里已经十五年了,运气不错没死在战场上,现在好歹是和副营。”

凤天幸睁开眼扭头望向他,笑道:“你这孩子,小时候脾气那么倔,去当兵我还没少担心。没想到现在长大了稳重也动变通了,你凤书有不傻,能混到副营可不是靠运气能办到的,部队那地方最讲究纪律,没有真本事可做不到。”

孙建国呵呵一笑,游子心总是报喜不报忧,他并不想让眼前的慈和老人担忧。凤天幸也没继续追问,转而问道:“你的级别有随军资格了,要是结婚了早该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孙建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皮肤不白,真看不出脸红这种生理反应:“副连级别就够了,我们首长和嫂子倒是没少操心,只是我总觉得这结婚是一辈子的事,讲究讲究就跟我爹娘一样,那还不如不结婚。”

凤天幸多少清楚他心里的结,叹气道:“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我跟你凤婶,也是我外祖定下的亲事呢。你看我们不就好好的一辈子这两个人过日子呀,相互磨合相互包容,在浓的情深终归会平淡下来,牵绊着的除了感情还有亲情。”

孙建国沉默片刻,道:“可你跟我凤婶都是遇到对的人,…我没那么幸运…能跟叔一样遇到一个对的人…”

凤天幸呵呵直笑,看着孙建国装似无意玩笑问道:“你看我家妍儿怎么样,叔把她配给你,你觉得会不会是合适的人?”

孙建国惊的睁大双眼,骤然狂跳的心脏,跟要跳出胸口似的。也不知怎么更是紧张的结结巴巴急道:“叔…叔说啥玩笑呢…这不好…妍儿…还好只咱爷俩,万一被外人听到,对妍儿的名声不好。”

凤天幸低头叹气,也控制不住情绪眼眶酸涩,嘴里却认真道:“要是叔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想把妍儿配给你呢。”

孙建国沉默,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良久才沉沉道:“叔,妍儿很好,她值得更好的人。我一个三十出头的老男人,比妍儿大了十五岁不说,天天风霜雨露的拉练出任务,沧桑的比实际年龄瞧着都要显老七八岁…妍儿花骨朵似的…在没有比她更好的姑娘…说我是她爹都没人怀疑…叔,这事…”

不等他说完,凤天幸就抬手擦了把眼泪,眼眶微红的望向孙建国,哑着嗓子低声哽涩道:“孩子,叔不瞒你,这辈子能有妍儿这个闺女,我跟你婶子这辈子没白活。可有也正是因为妍儿太好…我跟你婶子这把年纪还能陪她几年?我们两腿一伸…留她一个人,我们死都不能瞑目呀。”

孙建国心里堵的难受,仍旧坚持道:“叔,我把你跟凤婶当爹娘看待,妍儿…这辈子都是我妹子。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会护着她不被欺负。”

凤天幸闻言欣慰,可想到馨妍,再次老泪纵横:“你还是不明白,这个县城不能在继续待下去了。昨个你跟妍儿的话叔听到了,妍儿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聪明的孩子,她的性子我们比你更了解。那孩子从小就感情冷漠,除了我跟你婶子,就是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孩子,都没一个真正放到心里。你婶子现在身体这样,妍儿能恨那两家人一辈子。”

擦了把眼泪,凤天幸嘘了口去,继续道:“每个人在意的东西都不一样,有些人重视名利,可有些人更重视感情。而越聪明的人越容易钻牛角尖,我跟你婶子还能活几年?你信不信我们这边闭眼,妍儿那边就能下狠手同归于尽。这已经不是对错的问题,妍儿把我们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只有她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才会在我们离开后,在家人的陪伴下继续人生。”

“以前我跟你婶子瞧着国明那孩子挺合适,可现在闹成这样别说做亲家,馨妍能恨他们一辈子。现在只有把她交给你,我跟你婶子才能放心。年纪不是问题,妍儿从小就比同龄人稳重,而且她对你很信任,只要你全心对她,她更容易敞开心怀接纳你。你的级别能随军,可以带她离开新和县,离得远了就是再大的仇也就慢慢淡了。”

孙建国张了张嘴,想昧着良心跟真实想法继续推却,可怎么也说不出在推辞的话。以他对凤叔的了解,要是没看出他有这心思,或者他真的坚持反对,是不会做勉强他的事。就是离开新和县凤家还有京都这条退路在,他并不是凤家唯一的选择。凤叔会跟他提这事,肯定是看出什么端疑…

娶馨妍他会不心动吗?答案是非常心动,他非常想娶馨妍,不是哥哥对妹妹的疼爱,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感情,渴望一辈子都捧在手心里的温柔。

第58章

一个人的理智和感情碰撞时,不论远哪一样,最终都会有后悔的可能。作为一个军人,孙建国对敌人是无所畏惧的,战场上杀红眼生死摆两边,只有收割敌人这一个念头。可这事跟战场上不同,他想负责起馨妍的人生,又惧怕承受不起。两人之间真正说起来,最大的差距只有年龄这一个问题。可就因为这个问题是最无法跨越的。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这是人生最大的遗憾,也是人力所无法跨越的光阴。孙建国怯步不敢迈出这一步,更怕自己给不了馨妍想要的幸福和生活。大喜大优思绪百转,孙建国硬是压下心底的躁动,理智占据了上风。比起以后的追悔,他更怕见唯一的感情寄托都失去。

“叔,年龄的差距改变不了,你跟婶子不在意这些,但妍儿不在意吗?妍儿孝顺听从你们安排,就算真的…嫁给我…可外人的眼光和闲言碎语,迟早都会让她心生悔意。我跟你们都一样的想法,想让妍儿一辈子无忧无虑平安到靠,我给不起,也要不起。”

孙建国从开始到现在。就没说过不想娶馨妍,他担忧的不过是年龄差,以及馨妍心底真正的想法。如果将来会成怨侣,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改变眼下的关系。凤天幸怎么会不明白,三十而立,不论是思想还是能力都已经非常稳重。凤天幸现在觉得,孙建国是最适合的人选。把馨妍交给他照顾,他们两口子就是咽气也能放心了。

“建国,妍儿是我闺女,我闺女什么心性我更加了解。你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我跟你婶子不介意,妍儿更不会介意这些。比起她在意的人,闲言碎语的外人,见她上心的机会都没有。我既然开口亲自跟你提,就已经考虑好后果,别的叔也不多说了,就问你到底愿不愿意娶,想不想娶。”

两人四目相对,都能从彼此眼中看到对方的决心,孙建国先转移视线看着面前的地面,双手握拳紧咬后牙槽,片刻鼓足了全部勇气,抬头望向凤天幸,认真道:

“叔我不想骗你,以前在我心里妍儿只是漂亮乖巧的小妹妹,可十二年相隔的时间改变太多东西,再见面记忆中的小丫头已经长大。那天我回来的时候,看着她坐在地上搂着凤婶柔弱无助的痛哭,眉眼如画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可那一瞬间她望着我的时候,那种心疼跟十二年前当妹妹疼的心情不一样了。我想娶她,想照顾她一辈子,想跟她一起孝顺您跟婶子。可这个前提必须是她心里愿意,我也希望她一辈子都好好的,而不是只遵从你们的意思。”

凤天幸拍了拍孙建国的肩膀,笑叹道:“你就是想的太多了,人跟人之间都讲究缘分,我跟你婶子遇到妍儿是缘分,那么你跟妍儿未尝不是注定的夫妻缘分。不然十几年除了几封信外没音信,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回来探亲。馨妍跟那俩孩子一起长大,结果亲都定了现在闹到老死不相往来。天时地利人和,也是缘分的一种把,妍儿那边我会问的。她是我闺女,我更在乎她的想法和幸福。”

孙建国转而一想,觉得凤叔说的非常有道理。这十多年来她不是没想回来,头几年跟着队伍在边界打仗,中间几年升了级别要带兵要出任务,后面里面也总有这样那样事绊住。今年这才把假期攒到一块,结果回来就刚巧遇到这事。退亲的风波,馨妍的心性,凤叔凤婶的年龄和忧心,以及他回来的时间…这么巧合的事。

如凤叔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占全了,当然除了两人之间的年龄差不算。种种事情放在一起,谁又能说不是他跟妍儿是缘份?越是深想,孙建国也觉得这就是缘份。不觉咧嘴露出傻笑,凤天幸见状笑着摇头。凤天幸也是男人,优渥的家庭条件摆在那里,什么事情没见识过。男人看女人,第一感官都是从容貌决定的。

以馨妍的容貌而言,不符合这个时代讲究的银盆大脸白白胖胖的美,但确是自古就存在,并令人惊艳的美。一笑倾城或许夸张,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只要馨妍想,以她的容貌和聪慧,能对她不心甘情愿的的言听计从的人没几个。可就是这样,凤天幸两口子才更担心,自古红颜多薄命,除了被利用的元素外,还有就是心性问题。

跟多情之人最无情,无情之人最重情一样的道理,新和县不能继续待下去,了离开这个已经熟悉的地方,越大的地方人越多,人心也越是难测。容貌有时候也是一种赘累,他们两口子这把年纪,根本就护不住馨妍。所以说,人啊,有时候真的要信命。在凤家最需要的时候,孙建国不论是性格能力亦或者地位,都是凤家此时最好最放心的人选。

凤天幸就不是拖沓的人,清楚了孙建国的意思,就打算晚上吃过饭,在询问馨妍的意思。反而是孙建国,心里紧张一晚上都没敢看馨妍一眼,吃了晚饭就回屋里去了。等给娘亲安顿好躺回东屋,凤天幸坐在床头的矮凳上叫住馨妍,看了看安静躺在床上的曲红霞,才对做床边的馨妍开口道:

“妍儿,你觉得你建国哥人怎么样?”

父母如此郑重,馨妍闻音知意,思量片刻如时道:“建国哥人很好,稳重也踏实。爹,你和娘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暂时不想成家。我想好好照顾你跟娘亲,娘亲身体还要慢慢恢复,娘亲的身体不恢复大半,我都不想再考虑这个问题。而且建国哥长年在部队,需要的是能照顾他的人,他不符合我招亲的条件,婚事咱过两年在提也不迟。”

闺女太聪慧,凤天幸也不兜圈子,只是笑道:“他咋不符合了,咱家又不是非得招婿,只要你们以后有个孩子姓凤,不也全了咱的条件吗。在说了,他的级别家属可以从军,等你们结了婚,我跟你娘也跟着一起去,我们在他部队最近的地方安顿,你随时都能去看我们。在说,部队的军医更厉害,说不定更有利你娘的治疗。”

馨妍扭头看躺在床上的娘亲,也正眨眼睛以示赞同。看来爹娘都有离开新和县的意思,只馨妍还没亲眼看到她们的下场,总有一丝不甘心。即使知道军医的事是借口。她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要有希望就不愿意放弃一丝可能。只是结果成家,馨妍在娘亲病倒后,就已经没了这念头。爹娘活着她好好伺候,真等到爹娘不在了,她也没想那时的事。

“爹,去看病清建国哥帮忙就可以,不需要…”

不等馨妍说完,凤天幸就双眼湿润,打断她的话,一声感慨道:“妍儿,爹还没老糊涂,你孝顺爹娘,可做爹娘的也要替你操心打算。咱们一起人到哪去都是家,继续在新和县总归难免闲言碎语,我闺女长相人品样样都好,不值得在这个地方将就人生大事。建国除了比你大十多岁之外,其他的都很好,尤其是把你交给他,我跟你娘就是闭眼了也放心。”

凤天幸说完眼眶微红,连躺在床上的曲红霞也红了眼圈。馨妍心中酸涩难耐,爹娘的出发点,全都是为了她,所以她更不想忤逆爹娘的意愿。什么都没在意的人重要,潘家和董家该有的惩罚也跑不掉。就算只喂了半颗药,药效少了一半,没有解药一样得躺上个三五年时间。对于她们而言,吃的苦头和活受罪也已经足够了。

“爹,你应当已经先问过建国哥的意思了,他如果不同意你们也不会跟我提这事。我听你们的,只是我也有自己要求,你们跟建国哥不同意的话,我都不会答应这桩婚事。建国哥那边等会我会去亲自跟他说,而你们要是不答应我们一起住,这桩婚事就别在提了。”

凤天幸面有踌躇,这事不能这样来算。孙建国在部队,就算他娘再嫁,也没有岳父一家跟着从军的。部队再是讲究记录的地方,这事也少不了闲言碎语,对孙建国也影响不好。可看着馨妍一脸的坚持,他们要是不同意,馨妍绝对说到做到。转念一想暂时先应下,等两人结了婚馨妍还能再离?

不过馨妍何等聪慧,怎么会想不到这点,不等凤天幸先应下来,就开口先道:“爹,你别诓我,没有用的。就是结婚了,你们不跟着一起住,你们住哪我就会跟着住哪。”

凤天幸讪讪的看了看馨妍没吭声,馨妍站起身道:“我去再弄些热水来,你跟我娘擦擦脸,早些休息。你可以在想想,建国哥不一定同意呢,这事真不急。”

从开水瓶里倒了热水,馨妍等爹娘在擦了脸躺下,馨妍才吹了灯端着盆出去。倒掉水放好木盆,把拧干水的毛巾挂到绳上。馨妍在院里站了片刻,才走到孙建国睡得厢房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轻声道:“建国哥睡了吗。”

孙建国怎么可能睡得着,听到馨妍声音,一激灵从床上爬起来,手里迅速的穿着衣服鞋子,嘴里急慌慌应道:“没呢,等一下,我就开门。”

馨妍没等片刻,屋里就亮了,门也被从里面拉开。孙建国略紧张的站在门口,脑袋蒙呼呼的张了张嘴,看着馨妍的脸愣愣的傻站在门口。傻乎乎的模样馨妍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觉抿唇唇角上扬。孙建国回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赶忙道:“有事进屋说,冬天本来就冷,晚上外面寒气更重,别着凉了。”

馨妍进屋,已经挑明了的事,没有迂回的必要。屋里也没凳子,馨妍索性坐在床边,看向一旁腰杆挺直端坐,表情瞧着挺严肃,这跟馨妍以往认识的孙建国不同。一个人不会突然转变这么快,会突然如此要么是紧张的掩饰,要么是想划清界限的冷酷。馨妍觉得应该不是前者,她直觉孙建国会同意,就是不知道他一时的同意,是不是能坚持不惧名声和蜚语。

“建国哥,我爹跟我说了。爹娘不反对问我的意见,但有些事我想亲自跟你说清楚,你仔细考虑好在想着要不要同意。之前我一直坚持招婿,后来我爹娘劝说,只要一起住名声什么的不重要,我也不再坚持一定要招夫。只是有两条我不会动摇,就是爹娘要跟着一起住,另一条以后的孩子要有一个姓凤。”

看着孙建国的眼睛,馨妍认真道:“建国哥,你考虑仔细,能不能接受一起住之后,在部队里的名声,还有各种的流言蜚语。建国哥,对我来说结婚只是找个合适的人,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不要求能跟我一样孝顺爹娘,但绝对不可以对他们不敬。你帮过我家很多,所以我更加不想骗你。”

孙建国静静的听完,两人沉默良久,他才也不复之前的紧张,心跳平静了下来,开口道:“我爹跟凤叔一样是个老好人,可我爹没凤叔的福气,碰到凤婶这样的好女人,至于我娘跟我叔家的那些人,不提也罢。从我爹死后,我就一直把凤叔凤婶当成亲长辈敬着。妍儿,我比你大了十五岁,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想到你会嫁给其他人,胸口就堵的难受。所以凤叔问我愿不愿意娶你时,明知道配不上你我还是心动了。我想有一个属于咱们的家,有爹娘有媳妇,将来还能有咱们的孩子,光是想我就激动的睡不着。”

“妍儿,我渴望有一个家,又害怕跟我爹娘一样。家是最重要的地方,因为家里会有让人眷恋的温暖。我想娶你,你说的两件事在我看来根本不是问题,我管不了别人的说闲话,但我要是在意外人的闲话,也走不到今天。不管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凤叔凤婶都一样是这个世上,我最敬重的长辈。”

馨妍站起身,看向他笑了笑,道:“剩下的事,你跟我爹商量吧。”

第59章

孙建国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一早比馨妍起的还要早,跟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少年一样,不是不住的傻笑,要不就是一直瞅着馨妍傻乐。种种姿态让馨妍总有些忍俊不禁,没想到看着稳重的人,会因为亲事,变得跟少年时一样显浅。可能已经口头说好了亲事,孙建国虽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帮着馨妍做事也没了先前的顾及。

吃完饭,馨妍给娘亲换洗了一遍,一家人在院里晒暖说闲话,而馨妍用热水意换洗下来的衣物,不耽误听他们说话家里四个人,曲红霞又不能开口,后面的婚事定向她也不会多问,所以说话的也就凤天幸跟孙建国两人。孙建国自己已经当家做主,跟他叔叔还有亲娘基本不来往,所以婚事凤天幸也就直接跟孙建国商量起婚事怎么办。

探亲假一共也就两个月,回来十多天了,也都忙着凤家的事,假期也就剩四十多天的时间。凤天幸的意思是,让孙建国打电话安排结婚和随军的事情,如果顺利就年前结婚,过了年之后一家人一起离开。曲红霞不能动弹,加上琐碎八糟的行李,每个撑耕的男人不行。普通当年离开大石村一样,有这个打算就果断去做,否则迟则生变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

孙建国听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余光看了看正低头专心洗衣服的馨妍,表示部队那边结婚申请和随军申请都没问题。部队是讲究纪律的地方,不过这个纪律也要看什么事。变则通通则变,关键还是看能不能说得上话,有没有人替你担着。而在部队里属于老大难的孙建国,只要给首长打个电话说一声,剩下的事都不是问题。

单身了三十多年,好容易缘份到了,碰到不管哪方面都满意的…嫁给他,这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美事,说实在他比谁都着急结婚的事。在他的信念里,只有完全攻占了高地,才是稳赢的局面。不然,他也提心吊胆的的担心,有些事风云变色就是那么难以琢磨。就跟姓潘的那小子一样,跟馨妍亲都定了,不一样美梦成空。

好事多磨,磨的太多不怕,就怕磨成粉风一吹就飞了。所以,着婚事越早越好,以馨妍的人品容貌,孙建国觉得窥视的人太多。至于结婚的聘礼还有地方,这些虚的也就没什么讲究,反正自家知自家事,没得做给外人看。婚事商量的差不多,孙建国帮馨妍清完衣服晾起来后,就出门去邮政局,那里有电话能用。

他要给首长打电话,结婚申请跟随军申请回头再补,先把事情落实,等过完年回部队总要有房子住不是。他们部队的小院子貌似没空的了,不过新建的家属楼应该还有空余。家里有病人住楼不方便,还得让首长看看能不能换成院子。等到了邮政局出示了□□,顺利的用电话拨通首长办公室的电话。

在领导的一番打趣追问下,只说碰到合适的就结婚,隐瞒了点小情况,跟首长汇报一边后才说了请求。首长也没让她失望,只让他安心的娶媳妇,其他的事回来绝对妥妥的。挂了电话孙建国就挂着兴奋的笑容,急匆匆的大步回凤家。凤天幸问了馨妍的意思,就直接拍板把婚期定在腊月十六。

不足二十天的时间,需要准备的东西也真的不多,亲朋两家都没几个。大石村的人这么多年也没怎么走动,等结婚后过年回去一趟,给孙建国爹上坟磕个头就行。过了年就跟着一起离开新和县,光是凤家的家当就已经不少,不需要添置其他东西,等到了部队里在添置也不迟。只孙建国总觉得委屈馨妍,毕竟结婚一辈子的大事,孙建国想给她自己的全部。

这趟回来只带了两个月的工资,以前的工资除了借给战友,他对抽烟喝酒没瘾,每月的花费也就不多。这些年存起来也不到三千块的家底,连着各种票,在晚上吃过饭去馨妍房间,都一并交给馨妍保管。看着孙建国递来的东西,馨妍也没伸手去接。男人养家糊口是应该的,只是现在两人并没有结婚呢,这些东西他自己收着就好。

见馨妍不接,孙建国直接拉过她的手,硬把存折和钱跟票,都塞到馨妍手里。笑了笑,道:“我一个大老爷们粗心大意的,这些这是咱以后的家底,你收着我更放心。咱俩结婚本来就委屈你了,该买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早晚都是要你管着这些,早点晚点没啥区别,在说你想买点什么东西也方便。本来我想给你买衣服,了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等回头咱俩一起去百货大楼买,你看行吗?”

说罢,有些紧张的看着馨妍。馨妍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想了想也没在推辞,只是钱跟票又递给他,淡淡道:“男人身上不能没钱,这些都放在你身上用,等过两天咱们抽空去百货大楼,买点布料回来,给你做两身衣服。你的衣服除了军装也没几件像样的,早该置办了。”

孙建国咧嘴又露出傻笑,他今后也是有人操心衣食的人了,现在想想都觉得跟做梦一样。“给你跟叔婶买布料做就成,你多做两身衣服,我瞧着你的衣服基本都是旧衣服。至于我的没必要,在部队里天天穿军装,就是做了也穿不到几次。”

馨妍没同意也没反对,只道:“等去了百货大楼在说吧,看有什么合适的布料,的确良的布料现在很流行,不过我跟爹娘还是喜欢棉布,柔软舒服夏天也吸汗,就是容易旧容易洗坏。”

孙建国双目熠熠闪烁,算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这样,聊这种闲话家常。直冲馨妍点头道:“我也觉得的确良穿着没棉布舒服,那咱家都做棉服的,穿着舒服不管外人嘀咕了。”

人跟人之间,有了共同的秘密,有共同喜好,总会觉得彼此的距离都拉进不少,孙建国就是这样的想法。人嘛,活着就要有一个奔头,这样才会更有意义和动力。于凤家而言,乍然的骤变后,选择了一个人品稳重可靠的女婿。于孙建国而言,遇到凤家是他最幸运的事,现在他又有爹娘了,更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媳妇。

第二天吃过早饭,被凤家忘到脑后的人,一脸急迫的出现在凤家大门口。大门没关,董县长进院子时,馨妍在洗衣服,孙建国跟凤天幸在摆弄木头,两人想试试能不能做个能靠躺着的轮椅,这样要方便照顾曲红霞。董县长也是没办法才硬着头皮上门,董淑珍背后挑唆的事,在潘家母女来闹的当天晚上,董国强就冷着一张脸说了跟他们说了前因后果。

如果不是还有理知,董国强那架势非揍他小姑一顿。该骂的也骂了,可事情已经发生还能怎么办,难不成真的把闺女的腿打折?说句昧良心的话,跟凤家十几年的交情,真没有深到跟闺女一样重要。人都是自私的生物,在没牵扯到自身利益事,都会乐意做个好人。可妻女病倒卧床不起,县医院和省医院都去看了一遍,都说不上来原因。

而潘家那对母女,跟自家同样状况和病症,现在都只能躺在瘫在床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伺候。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这边自己家闺女起坏心挑唆,潘家娘俩闹上门,把凤家人给起的瘫痪在床,坏人家闺女名声。这才十来天的功夫,本来活蹦乱跳的人,就全都莫名其妙病倒,还全部都跟凤家女人一个病症,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巧合的巧合就不得不阴谋论了,老话常说有三种人不能得罪,第一种是真君子,第二种是真小人,第三种就是大夫。真君子你得罪不起,真小人时时能朝你下黑手。而得罪大夫,潘家跟董家此刻,已经在体验得罪大夫的下场。

第60章

除了怀疑之外,无凭无据的事根本不能拿凤家怎么样。中西医的大夫找了那么多,可却没一个查出究竟是什么病症。如此也越显得神秘,越是忌惮凤家。老伴为这个家一辈子操劳,小女儿还没结婚成家,手心手背都是肉,董县长不能看着她们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当废人。是他们两家有错在先,可这种报复太狠,让人无力接受。

董县长硬着头皮上门,为的也是说和,两家十几年的交情,以他对凤天幸的了解,未必没有缓解的余地。进了院子,坦然面对凤家人的冷淡,坐到凤天幸不远的小凳子上,见凤天幸没有开口的意思,心里叹气只能先开口。说白了,他今天是来求人的,这求人也要有求人的姿态。只一辈子顺风顺水惯了,就是早几年大混乱,也没低声下气过。再多的心理准备,临到头也怯于口。

“嫂子好些没?前两天国强他奶就说想来看看,只家里事多累病了,这不我就上门来看看嫂子,妍丫头的事我们也听国强说了。本来这桩媒还是国强奶保的,淑珍回来那天是国强送她的,见国强因为这事跟我们上脾气闹腾,去潘家串门子时,跟国明他娘聊天,哪能想到话赶话的提了这事。潘家的闺女一直都不喜欢妍丫头,这么两相子一说,国明他娘就起了退亲的心思…说起来都怪淑珍那个死孩子,脾气太直说话也缺心眼,什么都没遮没拦的往外说。”

“咱们妍丫头品貌,在县城那都是数得着的,私下里没少人跟国强奶打听呢,都知道咱们两家一二十年的交情,好女不愁嫁。说起来我都无颜上门见你跟嫂子,这事怎么说也是因我家而起。可淑珍什么脾气你也清楚,事后她也是悔的不行。听说她伯娘为这事病倒了,是又恼又急也跟着病倒了。家里两个病人,我也是愁的没法,这才现在才来探望嫂子,我在省医院认识的也有人,要是需要老哥尽管开口,咱们一二十年的交情不说,要没有你当年搭救,我现在坟头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

趋吉避凶人类的天性,相互推卸责任是人的劣根性。要是搁在以往,董县长三番两次提到家里病倒了两个人,肯定会追问几句,或者上门去给看看。只两家现在,没什么人情可再讲,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彼此各不再想干为好。故此,凤天幸放下手里的木块,冲董县长淡淡道:

“妍儿她娘命大,昏迷了几天好歹醒了过来,虽然剩下的日子吃喝拉撒只能躺在床上,可好歹还能有命多陪我们爷俩两年。你家也病倒了两个,我也就不留你多坐了。哦对了,妍儿的婚事也不用你们多费心了,这个是孙建国,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好孩子。十几岁就去当兵了,家里也没长辈操心婚事,这不都三十好几还没成家。这孩子稳重,这个年纪已经是副营了,就是比妍儿大几岁也没啥,会更懂得体谅能更好的照顾妍儿,我们老两口都放心。腊月十六就准备给他们办事,等过了年我们也跟着一起去随军。”

其实,凤天幸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平静,上次他巧合听到馨妍跟孙建国提过要报复,可这些天馨妍一直足不出户,在家里忙前忙后的,根本没见她出去过。董县长没深说家里病人的情形,可凤天幸估计应该挺严重,县城省城医生多的是,董家不会找不到其他人看病。可偏偏他还是来凤家,不排除也在怀疑是不是凤家做了什么手脚。

所谓捉贼捉赃,越是没有证据,董家也越是忌惮。什么事一旦被套上了阴谋论,就会把事情复杂化,这是聪明人的惯以为的心态。出于顾忌董县长才拉下老脸跑来凤家,想以迂回的方式来和平化请他去给看病。可这事凤家不能沾,不管什么病什么痛,能治或不能治都不能沾。只要沾手那就等于坐实了怀疑和猜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凤家会被整个县城的熟人所避如蛇蝎。

董县长耷拉着的眼皮心头一跳,抬眼看向孙建国。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可能在部队长年累月的锻炼皮肤略黑,那体格瞧着就孔武有力的健壮。新和县人…三十出头的年纪…副营…如果不是地方不对,董县长真想仰天长叹。小女儿回来当天说看上的人,结果兜兜转转,成了凤家的女婿。究竟是阴错阳差,还是报应不爽?

“凤老哥,其实我今天上门,除了来看看嫂子之外,也想请你给国强奶还有淑珍看病。错了就是错了说再多也不能改变,可我家老婆子从始至终都没坏心,从小对馨妍那跟亲孙女没什么两样。可现在,她们娘俩之前好端端的,结果从前几天就身上不舒服,手脚无力没几天就躺在床上,吃喝拉撒睡都得人照顾。”

见凤天幸面无动容,只得继续道:“淑珍有错,潘家的人更错,可国强奶是无辜的…不能因为这事被牵连,后半辈子都只能躺床上。还有珍…她还那么年轻,一直在部队里兢兢业业坚守岗位,连成家的事都耽误了…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真要闹到水都不淌的地步吗。”

馨妍面无表情的看向董县长,冷漠的视线如看一个陌生人,声音透着冷漠道:“董县长也别在为难我爹了,都是聪明人,咱明人不说暗话。你家是不是无辜,你自己心里更清楚。不过是本能的找借口跟理由。当初董太太为什么愿意出面保媒,你们夫妇更是心里清楚。其实我比你更不明白,我的年岁摆在这里,跟董淑珍婚姻工作都不会有利益冲突。反而是她为什么从小就跟我过不去,潘青青那个出头的棒槌,不就是她有意而为的挑唆。”

“出了事,你们都开始无辜了,那有没有想过我娘是最无辜之人。我娘以后的日子,也只能躺在床上度过。如此,你凭什么觉得你们就该被原谅?潘家的娘俩,跟你董家的母女,都要承受我的怒火,都得陪着我娘一起受罪。己不所欲勿施于人,你董家不是一家独大,可以肆意妄为事后怜悯补偿吗,那咱们就看看究竟谁能笑道最后。”

董县长老脸涨红,被一个小辈指着痛脚揭短,可关键是是人家说的句句如刀,砍得他站不住立场。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言尽于此董县长一样不能拿凤家怎么样。在省医院里检查,从头到尾都没查出任何病症,可却诡异的是,病人口不能言,浑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其它都动不了。如果不是有凤家的事在前,董县长都准备私下里请大先生拜拜。

张了张嘴想辩解,可馨妍冷冽的眼神,望的心头发怵根本发不出声。不说董县长,就是凤天幸也被馨妍的话惊的心口狂跳。根本顾不得董县长人还在,急道:

“妍儿,你可不能因为这事犯错,他们两家有错也只是一个诱因,你娘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能全怪她们,医者父母心,咱们凤家几辈子人行医,最重医德…我知道你心疼你娘,可你娘,你娘跟我过了大半辈子我也心疼她。可不能因此就用治病的医术去伤人,你这样让我跟你娘怎么能放心…”

馨妍对沉默不语,孙建国倒是想替馨妍说几句,可他嘴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后,就听馨妍淡淡道:“爹,悬壶济世是您的医德,只我没那么伟大的情操。圣人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子多记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任何人都别想在伤害了我在意的人之后,还企图能和平解决的,犯下的错总要亲身还回来,这才公平不是吗。”

院里一静,片刻凤天幸一个劲叹气,孙建国眼神带着惊人的亮光看着馨妍。偏执的护短,能被这样的馨妍护着是幸福,反之,就跟董县长一样,让你有苦都难言。脚步略显踉跄的离开凤家,家里有儿媳妇照顾董县长也没回家,直接顺道去了潘家。潘家也是无头苍蝇似的乱七八糟。潘家大媳妇怀着孕要照顾两个人,还要伺候家里的吃喝,已经称病回娘家休养去了。

可照顾潘母跟潘青青,潘父一个大老爷们跟三个儿子也不方便,还要掏家底子给两人看病,眼看着这个家就得败了。潘家母女这样躺床上吃喝拉撒睡的要人伺候,就是已经订好亲的潘老二未来岳家,都已经言语中有了退亲的意图。人家闺女嫁进来孝敬父母是应该的,可不是一进门就来伺候婆婆小姑子的。

就是潘家大儿媳,也是一肚子的牢骚,婚都结了眼瞅着孩子要不了多久就出生。家里两个不能动弹的人肯定要人伺候,潘家大儿媳生了孩子后想去上班那是不妄想,还要在家里伺候老的小的,搁谁谁都不会痛快。一个家里可以没有女人的维持,却不能有两个只能让人伺候的女人,潘家现在简直就像是一个坑,家好人好的姑娘没人愿意往里跳,也就农村的姑娘向往城里还有可能娶到。

董县长到潘家时,潘父正在院里骂骂咧咧的洗换洗的脏东西。人吃五谷杂粮,五谷轮回那味真是一言难尽。他们潘董两家才病了几天,家里就有挥之不去的骚臭味,想到凤家带着淡淡香味的院子,在比较潘家乱七八糟的脏臭味,心里五味交杂或许还隐隐有丝羡慕嫉妒。从三家不同的环境,就能看出照顾病人的心意。

可越是这样,董县长也越是忧心,馨妍那么在意她爹娘,再有个什么波动…下次会不会再有人倒下?还真未必没这个可能。更可怕的是,人家人不知鬼不觉下手,你连报警都没证据,医生找不出原因,警察找不到证据,私下里报仇下手,可谁又能保证能成婚?现在凤家还有个副营的女婿,谁又能保证不会有更狠历的报复?

潘家的堂屋里,少了女人的操持收拾,桌子上的碗筷都没收回厨房。潘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紧把碗筷垒到一起,拿到厨房里回来后,苦笑道:“平时不觉得,他们娘突然病倒了,才觉着家里不能没一个女人操持。婶子跟淑珍咋样了?省城里的医生怎么说?有效果回头我也带着她们母女去看看。董叔,你看这事是不是有点太巧合…了吧?”

董县长面无表情,道:“那又怎么样,省医院的人也没查出病因,也没查到哪里不对。无凭无据,凤家现在找了个副营的女婿,就是警察上门去抓人也得掂量着点。如果再去惹凤家,你觉得家里还会莫名病倒几个人。”

潘父抽了抽嘴角,最后只能恨恨道:“这一家丧门星,忒狠毒的心思,难道就这样算了。我家眼瞅着就要散了,老二的婚事眼见的要黄。凤家的那婆子本来就身体不好,她们娘俩就骂几句,又不是动手给打病的。自己心眼小气病倒,凭什么把错怪到别人身上。董婶子那么好的一个人,你家对他们凤家可不薄,哪样不是看着你们面子。”

潘父愤怒咒骂的嘴脸,让董县长想到馨妍冰冷的视线,跟她句句扎心窝子的话。人都会替自己找借口,为自己犯的错开脱罪责。凤家并没有上杆子的要嫁闺女,反而是他两家的孩子死要上杆子娶。结果人家就是答应一桩婚事,什么都没做就被活活气的病倒,后半辈子只能躺床上,搁谁都不会善罢甘休。

董县长揉着抽疼的额头,道:“现在说这些没意思,错本来就在我们两家。你家去退亲好说好讲,凤家不会硬赖着不放,偏你家的非的上门闹。被小辈指着鼻子骂的滋味不好受,我刚从凤家回来,那丫头说话跟插刀子似的割人心。馨妍直接撂话了,她娘受的罪,咱们两家都得一一偿还…这事,凤老哥瞧着不像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