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可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授兵权这样的大事,不知道什么程序、该从何做起。”

何浩亮眉心微拢,垂眸略一沉吟,“那这样吧,我来说,娘娘只需将方才我给娘娘的信念给大家听,然后,当着大家的面将虎符交给我就行。”

苏月笑着说:“好!”

何浩亮朝场下扬手,将士们终于停了声音。

“诸位将士们,皇后娘娘此次前来,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将士们也知道何将军这段时间身染重疾、卧病在床,大夫说,何将军是长年累月辛苦所致,也是身上大伤小伤垒到今日所致,何将军戎马一生、为国为民,如今岁数已大,是时候该好好休息了。何将军请皇后娘娘千里迢迢从京师赶来,一来,是想见娘娘一面,二来,是有重要的事情托付给娘娘。”

何浩亮顿了顿,场下一片静谧,都在屏息等着那所谓的重要事情。

何浩亮唇角一勾,继续:“何将军将虎符和亲笔信交予了娘娘,让娘娘今日前来军营,在众将士的见证下,将虎符授给下一任主帅!”

就算再克制,人群中还是传来此起彼伏的惊讶声。

下一任主帅?

何将军这是要交出兵权了,是吗?会给谁呢?下一任主帅会是谁呢?

众人纷纷猜测着,何浩亮朝苏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可以念信了。”

苏月点头,伸手自广袖中取出一封信笺,轻轻抖开:

“诸位将士们,倾州乃我北凉边塞要地,长期以来,边塞鼠国一直虎视眈眈,然而,在诸位将士们的齐心协力之下,鼠国们也只是空有贼心、并无贼胆。何某在此感谢这么多年以来,诸位将士们对何某的支持和信任,因为有你们的追随和相助,才有今日的倾州。何某很想和你们一起守护这片热土,可是,近段时间以来,何某的身体每况愈下,特别是近日,更是连行动都困难,何某自知时日无多,恐辜负了皇恩、辜负了百姓、让外敌有可乘之机,故此何某期望有能者代替何某接任主帅一职,带领众将士们继续守护这片土地,所谓举贤不避亲…”

苏月读到这里,顿了顿,抬头看了眼何浩亮。

何浩亮敛去唇角的笑意,微微上前一步,准备听封。

场下亦是四寂,将近十万人声息全无,空气中,只能听到风吹军旗的声音。

苏月唇角微挑,朗声继续:“所谓举贤不避亲,何某女婿,当今三爷商慕展,德才兼备、赤胆忠心、淳厚善良、积极上进,现此,何某将主帅之位传与他,希望诸位将士们就像对待何某一样支持他、拥护他,与他一起并肩作战,共同守卫我们的家园。”

三王爷商慕展?

所有人一震,包括已经站于面前的何浩亮,也包括当事人自己商慕展。

何浩亮更是半天回不过神,以为是他听错了,在听到苏月又说“请三爷上来”,他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顿时慌了神,“不,不可能,你肯定搞错了。”

也顾不上其他,他一把夺过书信来看。

白纸黑字,商慕展!

的确是商慕展,也的确是何铭的笔迹!

但是,这怎么可能?

明明那日,这封书信被他赝完之后,已经毁了啊,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肯定这个女人搞得鬼!

何浩亮青筋暴起,手心一卷,宣纸在他手中皱成一团。

“皇后娘娘为何要撒谎?这根本不是何将军的书信!”

众人一震,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这是这么回事?

何浩亮冷笑,果然这个女人不能信,还好他事先有所准备。

“大家听好了,这信笺是皇后娘娘伪造出来的,原本何将军的信笺,是何将军亲手交给我的,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写明我才是下一任主帅,可是,皇后娘娘说了,说这个信笺让她来宣布,因为她是皇后,大家会信服,可是,我没想到,皇后娘娘竟会如此!”

苏月冷笑,不语。

何浩亮的话还在继续:“三王爷商慕展的确积极上进,但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品副尉,何老将军就算有意提拔,也不会一下子让他跃居到主帅之位,而且,何将军是四日前陷入昏迷,皇后娘娘是三日前到达倾州,试想,娘娘的这份信笺又是从何而来?”

就算军纪严明,场下此时依旧一片低低的哗然。

睨着众人的反应,何浩亮冷笑:“其实,对于这个主帅之位,我本无一丝觊觎,主帅之位给谁,我都不在乎,只要是何将军任命的能者,我都支持,可是,皇后娘娘却以一己之私篡改何将军的意思,那我就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要实话实说,还何老将军一个公道。”

何浩亮言辞时而激烈,时而恳切,众人听得又觉得似乎不无道理。

可是,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众人不明所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家一定都想知道,皇后娘娘为何将任命状改为三王爷商慕展而不是其他人吧,这是因为…”

何浩亮故意拖长了尾音顿了顿,场下霎时死寂下来,众人皆凝神等着他继续。

“因为我北凉的皇后娘娘和三王爷商慕展有私情!”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一时激起千层浪!

场下已然是各种杂乱。

商慕展更是震惊不已,这….这….这哪里跟哪里?一会儿要他做主帅,一会儿他又跟皇后有私情….

这….这误会大了!

心中一乱,他忙看向一旁的何雪凝,而何雪凝此时正一瞬一瞬地盯着他,眼眶红红,那意思就是你必须给我说明白,商慕展一惊,急忙朝她摇头否认,如若不是有军纪在身,他恨不得跑过去,跟她解释个究竟。

可是,貌似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分明就是莫须有,眉头一皱,他也只能静观其变。

场下混乱不堪,场上气氛亦是冷凝。

“你血口喷人!”苏月胸口起伏,脸色微恙。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问问一个人就知道了。”

问一个人?!

众人的好奇心又顷刻被吊了起来,场中再一次静谧了下来。

“大家都知道常年追随在皇上和皇后身边的张安吧?当然,或许大家并不知道,毕竟皇上也很少让张安出现在人前,但是,大家想啊,此次千里迢迢来边关,皇上能放心让皇后娘娘和张安两人前来,可见皇上对张安这个人的信任。所以,我的话不可信,那张安的话,总能让大家信服了吧!”

是让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卫作证是吗?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聚集在那个同样站在高台上,器宇轩昂的侍卫身上。

何浩亮看向张安,朝他度了一记眼色。

张安眸光微闪,凝了眼苏月,又看向不远处的商慕展,勾唇走到苏月身侧,对着场下朗声道:“何副将说得没错,皇后娘娘和三王爷的确有情!”

众人震惊不已,刚才何浩亮这样说,大家还将信将疑,可是,她的贴身侍卫都出来作证,这…

原则上讲,现在的皇后娘娘是何雪凝的姐姐,那也就是跟自己的妹夫有染,是吗?

传闻,这位皇后不是跟当今圣上爱得死去活来吗?怎么会…

皇室关系竟然乱到如斯地步了吗?

有人依旧难以置信,有人鄙夷嗤笑,有人愤怒握拳。

商慕展看着台上的张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嗓子堵得慌,偏得是哑口无言。

何雪凝更是将下唇咬出血来。

张安唇角一勾,继续说道:“情的确是有,只不过是朋友知己之间的情谊,此友情非彼有情!”

什么?友情!

好吧,众人再次凌乱。

这都什么事啊?敢情是逗着人啊!

场下再次传来一片哗然。

苏月抿唇,眼底蕴着笑意,不语。

何浩亮难以置信地瞪大眸子,“张安,你…”

“我怎么了?”张安亦是瞪大眸子,一脸的无辜懵懂。

“你….你…你…..”何浩亮气到了极致,便也顾不上其他,所幸心一横:“之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明明说,看到皇后娘娘和三王爷行苟且之事了,难道不是吗?”

何浩亮死死地盯着张安的眸子,一字一句的提醒着他。

明明他们达成了交易,他替张安隐瞒那夜的荒诞,张安替他作证苏月跟商慕展,他怎么可以临时倒戈呢?

“啊…”张安蓦地惊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忽而,又眉眼一弯:“可是,那时候,我不是被你胁迫了吗?”

胁迫?

何浩亮瞳孔一敛,也终是明白了这个男人的的确确是倒戈了,胸口急速地起伏,咬牙切齿道,“胁迫?亏你好意思说出来,那夜,你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末了,不等张安做出反应,何浩亮又蓦地转头对着场下大声道:“将士们,这个张安也不可信,他本就是皇后娘娘的人,他和皇后也曾暗度陈仓,行苟且之事了!”

这怎么又变成皇后和侍卫了?

太过频繁的冲击,一波一波,众人彻底乱了。

何浩亮冷笑,缓缓走到张安面前,“张大护卫,你方才自己也说胁迫了,我拿什么胁迫于你?你要不要自己跟众将士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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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结尽百年月【022】

何浩亮冷笑,缓缓走到张安面前,“张大护卫,你方才自己也说胁迫了,我拿什么胁迫于你?你要不要自己跟众将士说说。爱睍莼璩”

张安轻勾着唇角,却没有要说的样子。

见他如此不知所谓,何浩亮更是气不打一处自来:“不好意思说是吗?不好意思说,那就让我来替你说,前天夜里,此人偷偷潜入皇后房里,然后衣衫不整地出来,当时,我跟管家福全正好路过,他被我们堵个正着,然后,在我们的质问下,他也对自己的行为并不否认,如果说我一人看到,或许是我诬陷,当时,福全可是也看的清清楚楚!需要他来作证吗?”

张安,机会我给你了,这可是你自找的!

何浩亮冷眼看着他,想看到他惊慌失措的表情轹。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相对于张安的平静,场下却又是再次sao动起来,在场的,除了商慕展和何雪凝,都是第一次见这位传奇皇后,虽未见过,关于这个女子的传闻倒是听说了不少,可都是正面的,都是她如何善良,如何睿智,如何不畏强权,如何办案公正,如何与当家圣上帝后情深,怎么今日,一会儿跟三王爷有染,一会儿跟一个侍卫苟且,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细看那个女子,的确有着让男人为之疯狂的资本,有着倾城之姿不说,举手投足,亦是一身的风华,就那么往那里一站,天地都为之黯然失色酤。

可是,资本归资本,妇道还是要守的不是,特别是贵为一国之后,那是要母仪天下的,是世间女子的典范不是?

这….

众人摇头的摇头,惋惜的惋惜,不解的不解,意兴阑珊的意兴阑珊,皆等着看事态如何发展下去。

场上,何浩亮见张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仍不死心:“一个皇后和一个侍卫苟且,而这个侍卫还是当今圣上最信任的侍卫,你情何以堪?你如何对得起圣上对你的信任?你可知若是这些被当今圣上知道了,你会有什么后果?”

张安却依旧丝毫不为之所俱,眸色微深,轻笑,“他会杀了我吧!就像你说的,我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侍卫也太目中无人了一些吧,也不知平素皇上是如何信任这个侍卫的?或许就是被宠坏了,所以才敢如此放肆,竟然对圣上,连尊称都没有,叫圣上叫“他”,“他”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能叫的吗?

“死无葬身之地,”何浩亮冷笑,“你知道就好!”

“当然知道,那又怎样?”张安挑眉。

这话,何浩亮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那又怎样?命都没了,还不叫怎样吗?

未等他开口,张安的声音继续响起。

“我就是觊觎皇后了,那又怎样?我就是爱慕皇后了?那又怎样?”

话毕,张安骤然长臂一捞,将苏月往怀里一拉,在苏月一声惊呼声中,蓦地低头吻上她的唇,只一下又放开,目光灼灼,只凝着她的眼睛,朗声说道:“我就是深更半夜、衣衫不整地从皇后房里出来了,那又怎样?”

最后几个字,几乎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那微微上扬的语气,那徐徐一抬的眼梢,还有刚才那恬不知耻的动作…

分明轻佻、分明挑衅。

全场大骇。

有些人差点下颚都掉了下来。

如果说,方才那一波一波的,那也只是震惊,如今他们是吓住,被这一幕完完全全地吓懵了。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放肆的侍卫?

这…这…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可是,对方是皇后不是吗?

如此众目睽睽,的确,真心是表了,可这,不是分明在作死吗?

皇帝的女人啊,都敢动,有几个脑袋?

众人一个一个石化在当场,何浩亮率先反应过来,大喝道:“来人!将这个轻薄皇后的登徒浪子给我抓起来!”

“轻薄?”张安低低笑了起来,“现在知道要保护皇后了?方才呢?是谁一句一句血口喷人、毁了皇后的清誉?”

“我血口喷人?刚才你那骨头轻的样子,十万大军都看在眼里呢,你说我血口喷人?”何浩亮亦是冷笑,见士兵愣在那里没动,他又厉声喊了一句,“耳朵聋了吗?本副帅命令你们将这个猥琐皇后的男人给抓起来!”

“谁敢动我?”张安斜睨着他,冷笑,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何浩亮,你可要对你今日所作所为负责!”

第一次,他对何浩亮直呼其名。

那气势,那气度,竟有种说不出来的威慑力。

场下,商慕展疑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

而何雪凝先是一惊,后是一怔,紧接着,便笑了。

何浩亮先也是被他威慑得一惊,不过很快,却又强自镇定,“我自然会负责,倒是你,你也要对今日自己所做之事负责,轻薄皇后,论罪当诛!来人,把他给我拿下,若有抵抗,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

几人军士得令,七手八脚地上前。

就在几人刚触及到张安,只见张安猛地一个翩然转身,衣袍翻飞间,几人的身子斜斜飞出,狼狈倒地。

没有人看到他是何时出手、怎样出手的?只看到躺在地上痛得翻滚的几人。

果然是大内侍卫,身手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何浩亮先是惊慌,随即又释然了,“伤我军士兵,你这是想反了不成?我告诉你,任你身手再好,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我就不信,我这十万大军敌不过你一个小小侍卫!”

末了,又转眸看向场下的商慕展:“三爷,既然你是皇家之人,这乱贼交由你来剿杀再合适不过,你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冷厉的呵斥打断:“够了!”

众人一惊!

声音清冷浑厚,已然不是张安的声音了。

众人惊错四顾,何浩亮更是慌乱环视,最后,大家都得到了相同的认知。

是那个侍卫,声音来自于那个叫张安的侍卫,只是…

所有人都愕然看着那个男人,只见他缓缓抬手,修长的手指落到耳后,用力,薄如蝉翼的面皮缓缓被揭下,一张惊世绝艳的面容渐渐在众人眼前清晰。

众人震惊,竟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男人衣袖骤扬,手中面皮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跌落在地上,他眼梢徐徐一抬,凌厉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何浩亮的身上。

而众人竟不能移目。

剑眉斜飞、凤眸如星、皓月薄唇,那当世无匹的容颜,那俯瞰天下的气度,普天之下只有一人独有。

何雪凝唇角一弯,商慕展震惊地瞪大眼睛,难怪,难怪!

而众人中,有些跟随何铭多年南征北战的老将士是认识商慕炎的,虽然那时,他还是八王爷。

何浩亮亦是,他回京之时曾见过商慕炎两次,自是也识得,只是,这变故来得太突然,让他惊得一时回不过神来。

他派去打探的人,都说,看着商慕炎回京师了,很多老百姓还去欢送了呢,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

哦,不对,是易容,回去的是张安,回去的才是顶着商慕炎脸的张安,是吗?

千算万算,终究棋差一招。

片刻的静谧,商慕展首先跪了下去:“微臣参见皇上!”紧接着,那些老将士也都纷纷跪了一地,“参见皇上”的声音四起。

那些不认识商慕炎的人大惊。

皇上?那个俊美如俦的男人是皇上?!一时惶恐,见左右多人都跪了下去,吓得赶紧屈膝一跪。

“都起来吧!”商慕炎朝场下手臂优雅一抬,末了,又转眸看向何浩亮,沉声:“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何浩亮这才回过神,顿时三魂去了七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皇上恕罪,请皇上看在微臣也是一片赤胆忠心的份上,饶过微臣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