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根根飞起,茜拉大叫着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纸,颤抖着咬破手指,在纸上画出圆圈,写上符文。

“快来吧…黑暗中的恶魔…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吧…”

妮露的头发在空中飞舞着,可茜拉手中的纸,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书上明明写着,第一次召唤成功后,只要画出这个符咒,就能再次招出恶魔…

妮露嘻嘻地笑着,举起了双手,黑色的指甲越来越长。

茜拉连滚带爬地后退,扑到后面的桌上去翻她刚刚带来的书。

在、在这里,是这本,包着天文封皮的…

妮露飘到了近前,她长长的金发像海藻般卷住了她的手臂,茜拉放声尖叫,妮露的手,向着她抓下——

一把抽走了她手中的课本。

啪,房间中,突然大放光明,有人放出了光明魔法。

妮露拿着那本书,微笑着后退几步,地上没有血肉模糊的尸体,翻倒的桌椅旁,站着两个人——

双手环在胸前的罗斯玛丽和满脸震惊的校长。

妮露将书丢给罗斯玛丽,拍了拍手:“好了,我要做的事情做完了。演鬼真的蛮刺激的。”

茜拉的喉咙中只能发出单个音阶:“这…这…”

罗斯玛丽翻了翻那本书:“这是黑咒术?但好像都是假的,这种东西,一个人类的小丫头,根本应该什么都召唤不出来吧…”

茜拉目光呆滞,张大的嘴中发出“嗬…嗬…”的声音。

校长沉默地看着茜拉,良久,哑声问:“茜拉,希尔娜究竟在哪里?”

茜拉的脸抽搐了两下,尖利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希尔娜她在哪她在哪,她被恶魔带走了呀,带走了呀,永远回不来喽,永远回不来喽…”

罗斯玛丽合上那本书,对校长摊了摊手:“这不可能,这本书根本不知道是哪个傻瓜的鬼画符,连蟑螂都招不出来。”

要查到对付希尔娜的人,非常容易,只要用一点法术,看一看过去的情形,就能知道是谁假装希尔娜砸坏了石像,是谁拿了咒术书煽动同学,又是谁在饭盒里放上了刀片。

但希尔娜的房间里,却怎么也显示不出她是怎么失踪的。

希尔娜邓伦,究竟在哪里?

坎斯夫人用力卡住希尔娜的脖子,咯咯地磨着牙齿。

丽嘉这个可恶的女人,只因为长了一张不错的脸,就能被校长和老师偏爱,高高在上,还不要脸地去勾引伯莱格。

她的眼神倒真是好啊,知道伯莱格是一只金龟,可惜,呵呵,人家高贵的门第可不要她这种低贱的人!

贱,真是贱,未婚先孕的事情都做得出,还摆出一张圣母的脸。这种人,就应该得到神的审判!

十六年前,她代替神执行了审判,将丽嘉的尸体拖进了冰窖。

丽嘉在那里躺了十六年,过不多久,她就要去参观一下,欣赏自己的杰作。

她留下的女儿就要和伯莱格父女相认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这一定是天罚!证明了她是替天行道!

于是,她把丽嘉的尸体从冰窖中拖出来,故意埋在显眼的地方。

她要伯莱格看到,这就是作孽的代价,她要他生不如死!

坎斯夫人的脸在希尔娜眼前放大扭曲。

可是奇怪的是,希尔娜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窒息,身体一切如常,只有那张丑陋的脸让她十分厌恶。

那尖利的声音一直不断在她耳边喊:“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这就是人类,污秽的,龌龊的,肮脏的…

她听见这女子心中传出的声音,不禁开口问:“你以为你是谁,竟能做神的代言?”

坎斯夫人的瞳孔骤然缩小,发狂地摇晃着她的身体:“你为什么不死!你为什么还没死!”

被掐着脖子的少女突然不见了,坎斯夫人的双手开始像遇热的蜡烛一样融化,她不敢置信地望向虚空,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惨嚎。

虚空中,出现了一只猫。

一只云纹的、四肢异常短胖的猫。

猫用琥珀色的眼睛俯视着她,口中缓缓吐出人言:“你以为自己代替了神,又为什么要使用邪恶的咒法?”

“问这种问题不是浪费么?芙莲达,难道你对人类还抱有希望?”一个声音幽幽地回答。

是他…他来了。她漂浮在半空,抬头看着那个被她遗忘了无数年的面庞。

那天,她在沉睡中,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她顺着那气息来到了这个房间,在窗台上发现了一条沾有他气息的项链。

她带着项链,到处找寻,在海船上,因为法力不支昏了过去,醒来后还暂时失去了记忆。

他向她伸出手:“我从睡梦中醒来,竟然察觉到你的气息,没想到你也留在这里。我渡过大海,费尽周折才找到你,可你为什么会失去神力?你无法看到我,无法前往彼岸,难道你曾违背过誓言,插手了人类的事情?”

她沉默不语。

他低声说:“和我离开吧,芙莲达,已经不需要留在这里了。”

她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抱歉,纳古拉斯,我不能离开,我要守在这里。”

为了主人,守在这里。总有一天,神殿会重新建起,这里会变得像以前那样,绿草遍地,树上爬着葡萄的藤蔓,挂着累累果实,收获的歌声响起,对主人的赞颂声回荡于天地。

“约灵神的使者芙莲达,我有叩响门的信物,请予我启示,赐我正确的方向。”

房间中,忽然凭空出现了白衣的精灵,他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两枚合在一起的链坠:“谨以龙之甲、精灵之发、人之泪、魅之血为祭,请示我门之所在,请打开秘藏的通道。”

那链坠发出淡紫的光芒,她眯起眼,身侧的纳古拉斯冷笑一声,用金色的双瞳看向地上的精灵。

“你视我为无物吗,精灵?竟然觊觎神的宝藏,你倒不怕天谴的雷电。”

格兰蒂纳抬起头:“纳古拉斯使者,我未敢对你不敬,但神已离开,何来天谴。若不想被寻找,又怎会留下钥匙?”

主人,为什么要离开?

她一直不明白。

她知道主人很爱那个少女,她看着主人不顾神的尊严跟随在那少女身边,只为能时刻看到她的笑容。

但主人还是走了,他说他已不爱人类了。主人问:“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她摇头。

她眷恋着这里,眷恋着柔软的绿地,眷恋着清晨带着花香的晨露,眷恋着毛茸茸的鼠尾草。

主人的神殿必须有人守护,她愿意守着这里。

因为她本来就属于这里。

在主人捡到她之前,她只是一只卑微的猫,腿比别的猫短很多,不擅长跳跃,不擅长捕食,只能瑟缩在草丛中,翻找残存的食物。

“短腿也很可爱啊。”主人是第一个对她这么说的人,“叫你芙莲达好不好?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主人赐给她神格,让她成为使者,即使她不像约兰大人座前的纳古拉斯那样美又优雅,拥有矫健的四肢。

主人一点也不嫌弃她是一只短腿的猫。

纳古拉斯哼了一声,一道闪电向着地上的精灵劈了下去。

突然,半空中蹿出一道黑影,挡下闪电,站到格兰蒂纳身前,直视着纳古拉斯。

纳古拉斯扯了扯嘴角:“原来是龙,昔日不把神放在眼中的你们,也在觊觎神的宝藏?”

我只想找个媳妇。

肯肯在心里回答。他紧盯着纳古拉斯:“我对宝藏没兴趣。”

纳古拉斯眯起金色的眼:“那么,龙,你的愿望是什么?”

肯肯停顿片刻,看向一边的芙莲达,犹豫着问:“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头?”

纳古拉斯怔了怔,忽然爆出一阵大笑:“只要她愿意就可以,你怎么想,芙莲达?”

她动了动前爪,黑衣少年的手却已凑到近前,覆盖在她的头顶。

温暖的,令人眷恋的温度。

你为什么总对龌龊的人类存有感情呢?芙莲达?纳古拉斯常常这么问她。

因为,总有这种温度令她留恋。

她用爪子蹭了蹭脸,缓缓地开口:“我的使命是留在这里,所以我没去过藏宝之地,但我知道它在哪里。你们为什么要得到约灵大人的宝藏?”

精灵很直接地回答:“我是为了钱。我有一个很能败钱的母亲,我们整族的钱都被她败光了,为了全族能过得好一点,我需要一大笔财富。”

肯肯抓抓头:“我不想要钱,我想找个媳妇。但是,如果能看看那宝藏是什么样子,也行吧。”

他对格兰蒂纳执著的宝藏有了一点点好奇。

肯肯再摸摸芙莲达柔软的毛皮,她的嗓子里不由得发出咕咕的声音:“好吧,将宝藏的地址告诉你们也无妨,它就在最东边的岛屿上,你们需要渡过海,第一缕阳光会指示你们它的所在。”

格兰蒂纳俯□:“多谢您的提示。但我还有一件事,要请问纳古拉斯大人。”

纳古拉斯不耐烦地挑了挑眉,迎向格兰蒂纳看过来的目光:“我可不知道什么宝藏。”

“有一个女孩在您这里吧,纳古拉斯大人。”格兰蒂纳的嘴角微微扬起,“这些卑微的人类当然使用不出真正的召唤恶魔之术,是您为了警醒世人,才暂时隐藏了她,对么?”

纳古拉斯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弹了一下手指,化出一道光幕。

光幕中,一个女孩正系着围裙,蓬头垢面地清理着猪圈。

卑微的人类,不知道召唤恶魔之术将带来怎样的下场,竟妄图使用。当然,能逼得别人使出恶魔之术的人肯定也大有问题。

“去那个村里接她吧,她那些毛病,应该改了不少。”

人类就是这样,不给点教训,永远不会有长进。

精灵将手按在胸前,微微躬身:“多谢您的照拂,纳古拉斯大人,您果然很爱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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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远离

肯肯站在小镇的街角,看格兰蒂纳和罗斯玛丽假惺惺地互相道别。

“殿下,这次真是多亏你帮忙,查看过去的法术用了你很多法力,辛苦了。”

“不客气,罗斯玛丽小姐。对了,希望你能遵守约定,送公主平安回家。”

“她已经到家了,放心吧,殿下,我们魅族是讲信用的。假如不相信,您可以让人去查。”

“不,我怎么可能不相信罗斯玛丽小姐。那么祝你一路顺风。”

“也祝你寻宝顺利,殿下。”

她和纳古拉斯并肩站在云上,看着脚下的情形。

纳古拉斯哼了一声:“真是虚情假意,你为什么要把宝藏的地址告诉他们?是为了看他们最后自相残杀么?”

她摇摇头:“主人说,如果有人拿着钥匙问起宝藏,可以告诉他们地址。而且,他们中间没有人类,纳古拉斯,他们是魅族、龙和精灵。”

纳古拉斯甩了甩尾巴,再次不满地哼了一声,凑过头,轻轻舔她耳边的绒毛:“该走了,芙莲达。”

她转过头,遥望山坳的方向。

她会永远记得那里的一块墓碑,因为那墓碑代表了一个人,一双温暖的手。

那时,主人走了,她一直在沉睡,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的声音惊醒了她的沉眠。

那是一个少年,在修道院中,每天念诵着其实根本不对的经文,希望能够让天堂的父母听见,却传进了她的耳中。

她以真身的样貌,出现在那少年面前,少年将她当成了普通的猫,抚摸她的头,喂她从三餐中省下的牛奶。

他的笑容很纯净,双手很温暖,即使当他渐渐长大,那个笑容,那双手,也没有改变过。

即使被背叛,即使被猜忌,即使在最后一刻,他在她的面前被魔物吞噬,他的心中都没有憎恨。

她本恪守着誓言,不插足人类的事情,只有那一次,她撕碎了那些魔物。可惜已经晚了,在她咬碎誓言的枷锁扑上去时,他已经消失了。

她因这次违背誓言,遭受了很重的惩罚,回到地下沉睡,不觉又过去了很多年。

人类就是这样奇怪的存在,每当她对他们失去希望,想要放弃他们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个,让她继续去爱的理由。

“我有件事想不通。”肯肯闷声问,“八百年前,那场战争很惨,既然他们还在,为什么不能帮忙?”

格兰蒂纳看了看蒙特维葛学校的方向,淡然地回答:“也许人类有时候,真的需要一些惩罚。”

蒙特维葛,在暮色战争结束之后,这里之所以将修道院改成学校,并不是为了纪念修道士们的亡灵,而是因为心虚。

种种资料证实了,昔日,蒙特维葛修道院中的苦修士们,修得并非圣教会一系的正统教法,而是一种偏向黑法术的教义。

单多夫院长的弟弟莫桑利,不是投靠了魔族,他只是在执行圣教会的法令。

圣教会希望看到的结果是——

让苦修士们与魔族同归于尽。

单多夫亲手刻下自己的墓碑时,是否已知道真相,已无从可考。

但苦修士们还是用自己的命守住了这一带的平民,长眠于泥土中。

即使神殿倒塌,

哪怕信仰崩毁,

真与善的精神永不可摧。

『母亲,宝藏还是没有找到。

我们貌似又遇见了一件其他的事。

不过还好,这一次,我真的没有失恋。』

格兰蒂纳无奈地看看蹲在宠物摊前的肯肯。

“我觉得,它不适合跟我们一起长途跋涉。”

肯肯唔了一声,摸摸那只奶猫的头顶,站起身。

奶猫对着他的背影依恋地叫了一声,匍匐回毯子上,继续等待自己的主人。

(第四卷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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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