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强烈的风从海面上升起来,阿九心里一凉,知道另外一波更加巨大恐怖的大浪要来了!
顾不得那么多,她朝皇帝追去,沙滩被刚才浪花打湿,沙子软软的,跑起来很费力,宁凛也跑得很慢,可是阿九从小就习惯了海底的路面,所以跑起来轻快多了。
在大浪升起来之前,她终于抓住他:“回去!你会死的!”
“滚!”宁凛推开她,月色下,阿九看见他的眼睛都红了。
疯了吗?
这个人间的皇帝疯了!
她死命拖着他:“你别去,海神发怒了,你再去就死定了!”
宁凛发了狠,抬起手,朝着她的头顶拍下去。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巨大的浪花已经向着他们拍下来。
糟糕!
阿九迅速跨到宁凛面前,伸出一只手结了一个很弱的结界。
“停!”淡蓝色的结界从她指尖飞出去,撞在那一股巨大的浪花上,她原本就没想到可以把浪花拦住,只想拖延时间让他们逃跑而已。
可是结界打在浪花上,一瞬间,那股浪花忽然散开来,变成无数大水珠,铺天盖地洒下来。
阿九浑身湿透了,身后的皇帝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皇帝也在这一瞬间清醒过来了,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变了,眉头深锁,眼透寒光。
大海又恢复了刚才一样的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手贱好了吧
阿九拉着皇帝往回走,难保海神又回头来,还是快点儿离开比较好。
“你是妖?”被阿九拉着往前走,宁凛这次倒没有多大排斥,只是眯起眼睛问。
“你才是妖呢!”阿九不客气的回嘴,疯子皇帝肯定是被后宫那一群妖精弄昏头了!
她堂堂西海九公主,他居然说她是妖!
他才是妖呢!他的后宫都是妖!
“那刚才…。”想起刚才那一幕,那可不像夜雪瞳会的玩意儿。
“你以为我只会那些打打杀杀的东西吗?我们夜族,不仅是最骁勇善战的族类,还是各种术法兴盛的地方,我会这些雕虫小技有什么稀奇的?”
幸好之前绿苏给她恶补过一些知识,否则现在要骗过这个皇帝,还真难。
“可你为什么要救朕?”皇帝问,“你大可以让朕死了。”
“是啊!本公主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你?你死了多好!我手贱行了吧!”阿九赌气地说。
她怎么知道为什么要救这个暴君啊?
让他死了多好!
可是那一瞬间她竟然想也不想地冲上去,还差点儿和他一起同归于尽了。
她是白痴吗?
那一瞬间肯定变成笨蛋了!
宁凛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怔怔地看着那片平静地海洋。
“如果刚才你让朕死去,朕也不会怪你。”
阿九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救了人,明明是好事,可她却想给自己一巴掌!
手贱啊!救谁不好?救这个不知感恩图报还有怪她意思的皇帝,她真是手贱!
“如果我…被西海就这么吞没了,是不是可以去到海底龙宫呢?”
“不可以!”阿九斩钉截铁地说,那些自杀的人一个都没有去到海底,他们还没有沉底就被海里各种各样的生物吃掉了。
“你怎么知道?”宁凛挑起眉问。
东海龙王和西海九公主的婚事
“我…。”阿九犹豫了,她怎么知道?她堂堂西海九公主怎么不知道?“好了,皇上,回去吧,您是受命于天的皇帝,是圣君亲赐‘火焰之剑’的君主,您不会这么轻易死的啦!”
宁凛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海,回过头看着她,明天,明天夜雪瞳就会作为献给龙王的人祭,流干了血扔进大海里,不知道她入了海之后会是什么感觉呢?
她是不是可以去到海底,看见阿九…
明明就在咫尺,可是这一片海,却把他们隔开,他永远也见不到她,永远只能看着这片海…
“你知道,海底有龙族,龙王有一个女儿,她…。”宁凛看着大海,忽然忍不住想要倾诉一番,那些感情压在他心里太久了。
阿九却听得猛吞口水,连忙说:“龙王有很多女儿的!”
“胡说!龙王只有一个女儿。”宁凛坚持道。
阿九头皮发麻,面对着一个曾经在梦里对她做过不轨之事的男人,而现在这个男人又要对她说起某些让她无法忍受的事情,不,绝对不能让他说下去!
“皇上,龙王的女儿是住在龙宫里的,从来不出海,而且,已经和东海龙王订婚了,很快东海龙王就会来迎娶她了。”
宁凛猛地看向阿九:“谁告诉你的!?”
“东海龙王和西海九公主的婚事,早已经传遍了四海八荒,我都忘了是听谁说的了。”
“东海龙王…。”宁凛猛地想起十年前,那个没有露过面,却轻而易举把阿九从他身边抢走的男人。
东海龙王!那就是东海龙王吗?
他凭什么可以娶阿九?
阿九看见他脸上怪异的表情,生怕会生出什么事情来,连忙说:“如果皇上还要继续留在这里,那你留下吧,我要走了!”
宁凛没有理会她,绕过她,一个人朝行宫走去。
阿九耸耸肩,也跟着上去。
她恐高!
第二天的祭祀十分热闹,文武百官都来了,国师站在高高的塔楼上,黑色的斗篷随风乱舞,身穿龙袍的皇帝就站在他身边,两个人截然不同的气质,却都一样让底下的百官缄默,不敢出声惊扰。
阿九换了一套白色的衣服,被罹烬带着从塔楼下的一个窗口里走出来,窗口外伸出一条长长的彩带,被罹烬用法术操控着,直直地延伸到海面上。
阿九看了一眼脚下渺小的景物,哭丧着脸转过头去:“我,我恐高…。”
“走!”罹烬根本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催促着她朝前走,“我就在这里,如果中途你敢有什么小动作,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死。”
阿九知道这绝不是恫吓,罹烬的厉害她早就见过,只能自认倒霉,顺着彩带慢慢走出去。
夏日的热风扑面而来,吹着她白色的纱衣狂乱地飞舞起来,她脚踏着彩带,宛如雨后天边的彩虹一样,一出现,就让下面围观的人惊叹不已。
不愧是国师啊!
光晟在塔楼上轻轻一抬手,下面立刻安静下来,接着,他空灵如泉水滴过玉石一般的声响起来,仿佛注入炎热夏日的一股冰凉的幽泉。
“自我皇登基,征伐四方,平定宇内,使国富民强,四海升平!今陛下举行祭祀,拜我西海龙王!请龙王佑我一方风调雨顺,百姓安乐!”
百官和百姓一同跪下来,对着塔楼上的皇帝高喊道:“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宁凛望着慢慢走远的阿九,听着耳边一声声此起彼伏的万岁声,不由地冷笑。
万岁吗?
万年的时光,凡人怎么承受得起?
千万年来,无数帝王追求长生不老,可有谁真正如愿了?到了命定的时刻,自会去该去的地方,哪有万岁之说?这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罢了!
骊龙出现!
阿九被那一声声万岁震得差点儿摔下去,稳定心神,顺着刚好够她两脚踩着过去的彩带慢慢走到西海的海面之上。
此时,西海一片平静,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去,西海的尽头都望不到,海天交接之处,一圈异样的光彩在不断跳跃。
底下的人都平息静气地看着她,阿九观察着海面,什么时候龙才会来?
“人祭!开始!”塔楼上的国师举起手,对着天空做了做了一个怪异的手势。
阿九差点儿摔下海里去,不是说她不用做人祭吗?她张口想说话,便感觉后背一阵彻骨的凉意,回头一看,差点儿就被吓死了!
塔楼上的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持了一张巨大的弓在手上,正对准她的方向搭箭,拉弓!
“喂!”阿九看向光晟,他不是说过她不用人祭的!
可是光晟根本没有理会她,只对皇帝微微点了点头。
皇帝手中的弓弦绷紧了。
阿九的心也紧张到了极点,下面忽然多了许多擂鼓跳舞念诵经文的巫师,在她脚下跳来跳去,充满了神秘的味道。
屋里哇啦的声音里,她忽然有个念头,不如就跳进海里吧,然后一去无踪,再也不要回来了!
管什么夜雪瞳呢!就算被抽了龙筋再遭天雷劈也好,就是不想继续留在这个人人间!
“啊”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人群中忽然爆发了一阵惊呼,紧接着就是人群纷纷跪倒在地上的声音。
难道是
阿九回过头,猛然看见从西海上盘旋而出,气吞长河的那一条黑色的龙!
骊龙!
居然是骊龙!
她顿时感到一股窒息的感觉充斥在心间,他怎么会来?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中!
他是那么尊贵的骊龙,神圣的存在,他怎么可以出现呢?
骊龙在天空中一声长啸,盘桓飞舞,惊得天地变色,大海动荡!
她被带走了
一波一波的巨浪扑上沙滩,狂风呼啸!
阿九朝前走了几步,忽然被一股狂风吹得摇晃了几下,差点儿没站稳摔下去。
“陛下!”光晟忽然大惊失色,想抬手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皇帝手中的箭忽然脱离了弦,朝天空中黑色的骊龙射去。
罹烬大惊,一时竟顾不上阿九,双手结印,一道金光激射出去,在皇帝的箭快要射中骊龙的时候把箭挡下来!
皇上疯了吗?
他不知道,那是和神族并驾齐驱的骊龙吗?若射死了他,天地震怒,所有的灾祸都会降临天朔,那么惨重的代价,皇上怎么承担得起!
奇怪的是,那条骊龙竟然也不闪躲,任由皇帝的箭射过去…
罹烬止住了皇上的箭,才猛然想起阿九,朝她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没有他法力的操控,那条彩色的带子忽然软了下去,站在上面的阿九也猝不及防地跟着摔下去。
“糟糕!”他连忙结印,可是天上那条巨龙比他的速度更快,俯冲下来,巨大的龙爪抓住阿九坠落的身体,带着她一起冲向动荡的大海。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几乎只在眨眼的一瞬间!
海面上恢复了平静,天空也平静了,海风微微吹来,带来夏日的炎热。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刚才,骊龙出现,把作为人祭的夜族公主带走了!
罹烬飞身跃上塔楼,在皇帝面前跪下来:“祭祀完成了。”
光晟目光深远地看着海面,出声问:“那便是西海龙王吗?”
罹烬正想回答,不料皇上却先一步开口了:“不,那是东海龙王。”
天朔的帝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东海龙王…
光晟何罹烬共同交换了一个眼神,东海龙王为何会出现在西海之中?他带走阿九想做什么?是否还会放她回来?
为何你又回来了?
难道就让夜雪瞳这样,从人间消失了吗?
正说着,人群里又是一阵惊呼,塔楼上的三个人顺着百姓看过去的方向看去。
平静地大海上浮出一个小小的白点。浮浮沉沉,慢慢靠近过来。
“那是什么?”宁凛微微眯起眼睛,视线中那个白色的点还是看不清楚。
罹烬极目眺望,凭着法术看清楚是一个女子,头朝下,正浮在一个什么东西之上,慢慢地漂过来。
“捞上来!”皇帝沉声对下面的士兵下令。
几个士兵立刻游到海里,把那个女子拖上来。
沙滩上,皇上和国师已经从塔楼上下来了,士兵纷纷避开,国师身穿宽大的斗篷,全身上下都被遮住了,斗篷下摆长长地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白衣女子被翻过身来,苍白着脸,正是刚才被骊龙卷下海的夜雪瞳公主,此时她正咳出一口水,慢慢抬起头来。
“带回去。”皇上什么也没说,吩咐人带上她,转身离去。
国师望着平静地大海,掩在黑色斗篷下的唇角微微上扬。
愤怒了吗?
应该愤怒了…
阿九被带到大殿中,士兵扔下她,便出去了,皇帝高坐在龙椅上,低头看着她,国师和使者站在另外一边。
“为何你又回来了?”皇上的声音响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阿九揉揉头发,湿淋淋的发丝往下躺着睡,身上的衣服湿透了,紧紧贴着身子,非常不舒服,她表现地非常恭顺,低着头,声音也很小。
“龙王说不需要人祭,只要皇上英明,自会保得天朔风调雨顺。”
“然后呢?”皇上慢声问道。
“然后他便放我回来了。”
“那是西海龙王?”
阿九咬咬唇,喉咙里因为刚才下水急切,呛了一大口水还没有恢复过来,因此有些沙哑:“不,他是东海龙王。”
该死的男人!
脚步声渐渐响起来,是皇帝从龙椅上站起来,顺着台阶慢慢走下来。
脸颊被一只冰凉的手抬起,阿九抬起头面对着人间的帝王,宁凛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探究:“朕很想知道,为何你如水那么长时间,扔能活着?”
啪!
阿九一把打开他的手,愤恨地站起来:“你心里想什么就是什么好了,我懒得解释!你再把我扔下去啊!”
“哼,”宁凛冷哼一声,“现在把你扔下去都脏了朕的手,朕宁愿在宫里一天天折磨到你死为止!”
阿九咬着牙,一口银牙都要咬碎:“鹿死谁手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