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砚:绝命追踪83天上一章:第 1 章
  • 龙砚:绝命追踪83天下一章:第 3 章

第三章 背后白影

就在这时,突然从北边吹过来一阵风,玉成手中的灯笼也随风摇摆起来,借着风劲,面前的房门竟然徐徐打开了,黝黑的房间内突然冒出一股股的冷气…玉成吓得“妈呀”一声倒退数步,韩方却眉头微皱,一把拿过玉成手中的灯笼,抬步进了古玩店。

屋里连一丝声音都没有,随着风儿的吹动,劣质的房门正在左摇右摆地晃动着,并发出了“咯吱咯吱”的怪声。韩方将灯笼举高,终于看清了房内的摆设:看起来像是一般的古玩铺子,有柜台和货架,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奇怪的是,人都去哪儿了?韩方眉头紧皱,心中不解,凭着多年断案的直觉,一股不祥之感浮上心头,心中闪过一丝隐隐的不安。他知道这种铺子的格局,前面是门面,后边应该就是休息的住处,韩方迈步向前走了几步,随手掀开遮掩的布帘,透着微弱的灯光看过去,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呈现在面前。

院子中间晾晒着几件衣服,白色的衣袖随风迎动,像是鬼影在随风飘摇,正张牙舞爪地面对着他们。玉成胆子小,差点又要叫出声来,韩方手轻轻一摆,沉声道:“有些不太对劲,我们进屋看看。”别看韩方年近五十了,动作倒是麻利,说话的工夫已经到了房门前,只见他轻敲房门,伴随着“咚咚咚”的敲击声,内室的门也应声而开了!

韩方大惊,刚要进屋,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怪叫,回头,却发现玉成如筛糠一般抖动起来,已经吓得上气不接下气:“师傅,有鬼啊,刚才我看到有个鬼影子,‘嗖’的一下就飞走了!哎哟妈呀,吓死我了!”

“什么鬼呀神的?速速跟我进屋!”韩方心中着急,拉起玉成就进了房间。

灯笼照亮了屋内的一切,这次不止是玉成,就连韩方都倒吸一口凉气。地板上躺着一个男人,五花大绑,赤身裸体,嘴巴歪斜,双眼凸出,更令人感到惊惧的是男人的下体,肛门处竟然有一截活动的尾巴,暗红色花纹,很像一条蛇的尾巴。

玉成这次是真吓傻了,一下瘫软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韩方急走两步,看到地上的男人翻着眼白,尚有一口气息,他慌忙俯身问道:“你是刘忠?”

男人已经无力点头,只是翻了下白眼,韩方急道:“你知道龙砚在哪儿吗?”

突然,那男人喉咙中“嗬嗬”作响,刚才泛白的眼睛也出现了血红色,嘴唇咬紧,男人的脸变成了猪肝色,爆发出一声大叫,头一歪,死了。同时玉成也惊恐地看到,那条蛇的尾巴已完全钻到那男人身体里面去了。

“师,师傅,这是怎么回事?”玉成摇晃着想站起身,可双腿就是不听使唤,显然被吓得不轻。

“唉!”韩方叹了口气,“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有人先对刘忠下手了。”

不过,玉成可没想这么多,他最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这蛇怎么就爬到那个男人的肚子里去了呢?

韩方眉头微皱,徐徐道来:“行凶之人还真是歹毒,为了逼迫刘忠说出龙砚的下落,竟然使用了这么阴险的手段。看样子,他们应该是预先把蛇装在了竹筒里,然后用香火烤热竹筒,蛇怕热,情急之下蹿了出去,而竹筒的出口正对着刘忠的肛门。蛇头蹿出,见空就钻,刘忠痛苦万分。蛇的半截身子进入体内,人暂时不会死亡。不过,当整条蛇全部钻入人体后就会窒息而死…明白了,你刚才曾说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或许那个白色影子就是凶手,他听到动静就跳墙跑了!”

“师傅,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玉成有些着急,本来是找知情人,没想到他们刚到人就死了,这的确有些麻烦。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韩方和玉成一惊,慌忙从窗户探头向外望去,院内竟然涌进来许多的警察!这速度也太快了,不容他们有任何思考的余地,房门就被人用力踢开,看到躺在地上早已死去的刘忠,顿时有人大声嚷嚷起来:“队长,尸体在这里,凶手还未来得及逃脱!”

这警察话音刚落地,韩方的心中便是一沉,看来他们早就被人盯上了,知道刘忠必死,歹人便来了个顺水推舟,把这桩人命案子扣在了他们头上。师傅沉得住气,玉成一听这话就急眼了,当即喊道:“我们没杀人,你们弄错了,这人不是我们杀的!”

“废话少说,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一个粗声大气的声音传过来,再看时,门口多了个肩膀带衔的长官,个头接近一米八,高大威猛,气势不凡。

韩方不急不躁,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微微笑道:“您就是警察局的队长?”

“废话!”男人眼睛一翻,有些不耐烦。

韩方点点头:“嗯,那我就知道了,你就是秋坤元,外号秋老虎。”

秋坤元一听,呦喝,这老头不简单,竟然连我的外号都知道,爷还真得好好会会他。想到这里,秋坤元神情一凛:“刚刚我们接到报案,说在中关屯的云轩古玩店发生了一桩命案,刘忠被杀,凶手是一个微胖的老头,还有一个二十来岁身穿灰色衣服的年轻人。嗯嗯,不错,现在都对上号了。说!你们是怎么杀死的刘忠?如实招来!”

“有人报案?那我来问你,报案人现在哪里?”韩方镇定自若。

秋坤元一愣,说道:“报案人是打来的电话,并没有直接到警察局,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说到这里,他的底气明显有些不足,声音也弱下来。

韩方点点头:“嗯,如果说报案人便是目击证人,他曾经亲眼看到我们两人杀死了刘忠,可他现在却不在跟前,怎么就说有了人证?再者,刘忠的死因你们都没有查清,罪犯是用什么手段杀死了他,这些都无从知晓,你怎么就说有了物证?如果单凭一个电话便可以断定是我们杀死了刘忠,那这世间的冤假错案岂不是太多了?”连续几个问题抛出,顿时把秋坤元问了个张口结舌。

嗨,这老头还挺厉害,秋坤元上下打量一番,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好,就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也得等我们一一排查之后。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为什么深更半夜来到这里?”

“我姓韩名方,今晚到古玩店也算是公务在身。”韩方不咸不淡地说道。

秋坤元心中一惊,又把韩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点点头,说道:“哦,原来你就是京城大名鼎鼎的韩仙人啊,你不就是个算卦的吗?还公务在身,你还以为这是大清啊?”对于韩方,大家算是耳熟能详了,知道他曾经在晚清时期做过官,而且口碑还不错。不过,今儿个他却说自己公务在身,这多少令秋坤元有些哭笑不得,一个算卦的,竟然还摆起了官架子,太滑稽了。

韩方心中暗暗着急,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没有时间和秋坤元在这里干耗。想到这垦,韩方迅速从怀中掏出了证件,径直递到秋坤元的面前。

秋坤元满脸狐疑:“这老东西又在耍什么花样?”一把接过,对折打开,看到里边大红的印章和袁世凯的亲笔签名后,秋坤元顿时大惊失色,慌忙递还给韩方,口气一下子变得谄媚起来:“误会误会,没想到韩先生是大总统的密使,自然和本案无关,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韩方没有心情再搭理秋坤元,仔细勘察了房内的每个角落,没有发现凶手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看来如果要勘破此案,还得要从刘忠肚子里的蛇下手了。想到这里,韩方在秋坤元的耳朵边密语了几句,听完后秋坤元惊恐地看着刘忠的尸体,半天回不过神来,良久才嘶声喊道:“快,快让验尸官进来!”

离开了后院,韩方和玉成来到前面的店面,架子上的砚台整齐有序,随手抹一把,上边一点儿灰尘都没有,这说明经常有人擦拭、清扫这些砚台。转过头,看到柜台上还放着一杯茶水,水早就凉了,茶水变成了暗红色,茶杯边缘浸上了一条暗红色的印子,依照这杯茶来看,冲泡的时间应该是在中午时分。也就是说,中午之前这里应该一切正常。

韩方随手拿起一方砚台,翻过来向底下一望,刻着“清溪”二字。他稍一思索,又连续看了好几块砚台,底部均有“清溪”二字,看来这些砚台全都是出自清溪县了。难道这刘忠和清溪县有着什么关系?当年的龙砚也是产自清溪,难道这里边还隐藏着什么隐情?

沉吟片刻,韩方随手拿过一款砚台揣入怀中,之后又折回到正堂。看到验尸官已经剖开了刘忠的肚子,几个警察早就准备好了家伙什,小心翼翼地从腹腔中拖出一条近半米的毒蛇。这蛇还没有死,蛇头左摇右晃,蛇身上沾得全都是鲜血,胆小一些的警察退出了足足数步,吓得闭上了眼睛。

秋坤元看韩方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韩先生,这蛇还活着!”

韩方眉头微皱,叹气道:“这种蛇比较少见,应该是什么地方特有的,询问一下捕蛇人,向他们打听蛇的生长之地,然后再顺藤摸瓜,看看最近有什么可疑人买过毒蛇,如果能画出那人的容貌,就可以一一排查了;其二,如果我没猜错,打电话报案的人应该就是行凶者,把这附近能打电话的铺子查一下,看看究竟在哪里打的电话?打电话的是什么人?查清楚这些,案子就会有些眉目了;其三,古玩店里还有个伙计叫德子,跟了刘忠差不多一个月时间,他现在突然消失了,或许和本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定要加紧排查找到此人,如果有消息,劳烦队长第一时间通知我。”

说完这些话,韩方转身就走。秋坤元此时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眼瞅着韩方要走,他慌忙在后边问道:“先生这要去哪里啊?”

“清溪县!”似乎是故意喊出了此话,院中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冬天,是没有人愿意早起的,树木都还在沉睡,整个世界看起来死气沉沉。天气很冷,风很大,刮得脸生疼。枯黄的叶子终于熬不过这么凛冽的寒风,纷纷掉落,使得光秃秃的树干更显悲凉。街道上的行人稀少,似乎整个大地还没有苏醒过来…

前方不远处,有个背着包袱的年轻人冻得鼻尖发红,他用力搓着双手,转头对旁边的韩方说道:“师傅,这天可真够冷的。”

韩方外面套着一件宽大的灰色风衣,头上扣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双手插入衣袖中,这次他走得不急不躁,稳稳当当,声音里也多了几许洪亮:“玉成啊,早起的鸟儿有食吃,这个都不知道啊,嗯?哈哈…”爽朗的笑声引起了旁边人的侧目。

玉成左右环顾,嘴角一撇:“师傅,您说得是哪跟哪啊,我说今儿个天冷,您却说早起的鸟儿有食吃,这,这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嘛!”

看着玉成纳闷的眼神,韩方的脚步停下来,这才低声说道:“徒弟啊,以后你就明白了…”话音未落,面门突然袭来一阵冷风,一个男人从对面跑来,旋风般冲过玉成身旁。

玉成身体一歪斜,屁股顿时坐在地上,痛得“哎哟”直喊,抬手指着那条黑影骂道:“没长眼啊你?!哎哟,我的屁股哟!”紧接着,玉成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突然向怀中摸去,脸色瞬时变了,有些惊慌失措地喊道:“妈呀!钱袋,钱袋不见了!”

韩方心中也是一凛,他扶起玉成,眉头微皱:“怎么回事?”

“师傅,咱们的钱袋不见了!”玉成的声音变成了哭腔,眼泪差点就流下来了。要知道,袋子里是他们所有的家当,都说是穷家富路,为了以防万一,把钱都带上了,这下可好,竟然弄丢了,这可怎么办啊?

看到玉成着急的样子,韩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透过清晨的薄雾环顾四周,少顷,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微笑。玉成看着师傅的表情,怔住了,难道师傅是因为心疼钱,傻了?他嘴角瘪瘪,正欲劝劝的时候,却听到韩方边拉着他继续向前走,边缓缓而道:“徒弟啊,师傅的绰号是什么?”

玉成一愣,挠挠头:“师傅,京城里老百姓都喊您韩仙人…可,可这和钱袋有什么关系?”

韩方先是笑而不语,片刻后才正色道:“既然如此,那让为师算上一卦。嗯,根据卦象得知,我们继续向前走,约三百米之外能找到丢失的钱袋。”

玉成听了转怒为喜,但也有些半信半疑,他伸长了脑袋向前看,准备小跑着到前面先看看的时候,却被韩方一把拉住:“徒弟,做任何事情都不可急躁,跟着为师慢慢走,呵呵。”玉成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但看到韩方气定神闲,也只好半信半疑地跟在旁边看个究竟。

韩方目不斜视,脚下不停,玉成却一直盯着地面,唯恐漏过了哪块土地。约三分钟后,突然听到他大喊:“我的钱袋!”韩方低头,钱袋就在他们二人的脚下。

弯腰捡起后,韩方微微一笑,塞到玉成的怀中:“这次可要看好咯。”说完这话,举步继续前行,惊得后边的玉成半天没回过神来。

次日黄昏,清溪县。

昏暗的暮霭,渐渐低压下来,天地缝合了,无边无际的麦田由碧绿变成了湛蓝和暗灰。透过松林的缝隙,望见那夕阳坠落下去,收敛了它的光彩,然后抛下云朵,独自溜到了地平线下。云朵们不能借助于太阳的美丽光彩来梳妆打扮自己了,色彩由绯红到粉红,渐渐暗淡下去。

此时韩方和玉成已经来到了清溪县,他们没有来得及歇息,想直接赶到龙眼山。面前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包。翻过这座山,应该就会有人家了,到时候便可以借宿休息了,韩方心里思量着。

刚才还是黄昏时分,景色十分绚丽,转眼之间天空成了黑墨色,他们两人顿时被黑暗所笼罩,除了脚下那条弯弯曲曲的山路,耳朵里全是乌鸦的叫声…玉成心里有些抖,打开手电筒向前方晃了晃,到处都是枯枝败叶,碗口粗的树木张牙舞爪地矗立两旁,似乎随时都会俯压下来,有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玉成缩缩脖子,正想和师傅快速通过山路的时候,前方却突然传来一声低喝!他吓得“妈呀”一声靠在师傅侧面,手电筒颤颤抖抖地向前方照去,这下子差点把玉成吓得尿裤子,前方三米之外,竟然站着两个厉鬼!

他们脸色煞白,眼珠子发红,身上的白衣随风飘动,乌黑的眼睛闪着一丝丝恐怖的光芒,玉成的手电筒差点掉在地上,就在这时,听到其中一个女鬼低声厉喝:“拿钱来,拿钱来…”玉成吓傻了,他不由自主地去掏钱,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住,韩方冷哼一声:“装神弄鬼,这年头,连劫道的都改行头了?”

听了这话,对面的两鬼明显一怔,迟疑片刻,旁边那人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身体一拧,到了韩方的近前,二话不说,举刀就劈!玉成在旁边都吓呆了,眼珠子都快惊了出来,不过韩方却稳如泰山,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哐当”,随着一声巨响,在玉成吓得差点尿了裤子的时候,突然感觉眼前那么一晃,一条白色的影子急速飞来,随后那柄明晃晃的尖刀落地。

刚才装神弄鬼的那人吓得目瞪口呆,还未缓过神来的时候,白色影子如蛇般又飞了过来,这次却是他的脖颈。随着一声惊叫,他的脖子已经被死死缠住,前后也就三秒钟,接着一声惨叫,一股鲜血喷涌而出,那人圆圆的头颅竟然飞了出去,撞在旁边的干树枝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第四章 深宅迷雾

“啊,鬼啊,有鬼啊!”

一声惨叫过后,刚才的女鬼蹲在地上,如筛糠般抖动起来。那人没了头的半截身体也应声倒地,发出了重重的一击。

白色影子又飞了过去,而这次的目标则是地上假扮女鬼的人!就在她的瞳孔放大、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低喝:“住手!”随着韩方的低声阻止,白色影子迅速抽了回来。

地上的女鬼似乎刚刚反应过来,她跪爬着到了韩方近前,并迅速扯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惊慌失措的中年女人的面孔,并泪流满面地求着韩方:“爷爷,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和那刚刚死去的男人是夫妻,一时起了贪念,便在这里假冒厉鬼吓唬路人,骗取钱财,我们该死,我们该死!可家里还有老母和孩子,求求您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你走吧。”韩方看看旁边的半截尸体,叹了口气。

女人一怔,瞅瞅自己的男人,脸上又是一阵惊惧,她朝不远处看看,害怕那白色的影子再次飞来,吓得再也不敢耽搁,扭头就跑!

前后也就几分钟的工夫,玉成似乎刚刚回过神来,他朝身后看看,什么都没有啊!刚才难道真是见鬼了?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韩方转头,朝着身后幽幽说道:“把他打跑就行了,为何还要伤他性命?你做事真够残忍的。”

“师,师傅,您在和谁说话?”玉成吓得身体直抖,看看后面,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啊。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嗓音略粗,有些缓慢:“他想要你的命,我就先要了他的命,因为你不能死。”

韩方点了点头,道:“昨日清晨,钱包被小偷拿走,是你帮忙取回的吧?”

对方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此时的玉成终于恍然大悟,他惊道:“师傅,我总算明白了,原来那天丢失的钱袋,是,是他帮我们找回的。”玉成战战兢兢地看了看身后,一片黑暗,不知道的真以为在某个角落中隐藏着一个可怕的幽灵。

“嗯,连人都肯帮我们杀,何况是个钱袋?自然会帮忙追回来。我算计着他追回钱袋的时间,所以才说三百米之外定有钱袋。果然办事利索,几分钟后不偏不斜地扔在了我们脚下。”韩方若有所思,耳光掠过那具无头尸体,心中却有些堵得慌。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声音响起,令人不寒而栗。

玉成有些回过味来了,他凄到师傅近前,忌惮地向后瞅瞅,悄声道:“师傅,这究竟怎么回事?他到底是谁?”

韩方瞅着黑黝黝的树林,风吹树叶,一阵冷风灌人脖领,他向前踱了几步,缓缓道:“就在袁克定走了之后,你就来了。还有,在云轩古玩店的时候,其实你就躲在不远处暗暗观察,因为警察围了过来,所以你和院子没有靠得太近。我知道你的存在,这才故意高声说出了清溪县,其实不是说给秋坤元听的,而是在说给你听。”

转头,韩方又对着玉成自嘲道:“徒弟,你知道昨日清晨,为师为何说早起的鸟儿有食吃吗?诺,这人就在咱们身边。”

黑暗中,终于顺着风声又传过来一缕声音:“你的确够聪明,却不够狠,他也算没有找错人。”

韩方一摆手,朝着黑暗朗声说道:“袁大公子的人怎可以怠慢?都是自己人,就不必再躲着了,出来吧!”

话音未落,玉成感觉到眼前突然一晃,一个白色的身影闪现眼前。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人竟藏身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怪不得看不到人影,细看下去,却又是一惊,此人身形娇小,双目如电,面若寒霜,一双大大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让人不敢逼视。

当然,不光是玉成,连旁边的韩方也吃了一惊,听声音以为是个粗犷的男人,但万万没想到藏在暗处的竟然是个女子!

这女子长相颇为俊俏,不过心狠手辣,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机器。玉成匆匆看了一眼,就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了,唯恐招惹了她。

韩方抬头看看天色,似乎是说给玉成听,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该走了,看样子今晚会下雪啊。”说完话,抬脚向前迈步。

玉成偷偷向后瞥了一眼,女子也不说话,如影随形地跟在他们身后。玉成感觉后背直冒冷汗,刚才那人的惨状挥之不去,这姑奶奶真是杀人不眨眼啊!如果以后让她天天这么跟着,和刀架在脖子上有什么两样?

玉成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敢吐露心中的想法,韩方却突然问道:“姑娘,看你身手不错,以前是做什么的?”

“杀手。”声音从后边飘来,吓得玉成又是一激灵。好好一个大姑娘,偏偏口发男声,还从事这种职业,真是怪异。

韩方不为所动,继续追问:“是袁大公子的杀手?”

“你怎么想都成。”冷冰冰的声音。

韩方心中暗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让我怎么想都成,看来这个女人怕是有些古怪。他深吸口气,皱了下眉头,突然停住脚步,盯着女子的眼睛:“袁大公子派你来,我想不外乎有两点:第一、监视我的行踪,有什么意外状况可通过你随时向他禀告;第二、据我所知,现在有几方面的势力都想得到龙砚,甚至还包括外国人。有你在我身边,可以保证我不被别人所用,或者说,万一我有异心,你可以先发制人。”女人的面皮抖动了一下,双目中突然寒光一闪:“你说得没错,你若有异心,杀。”

玉成脖领里突然灌入一股冷飕飕的寒意,他扯住了师傅的胳膊,正想说句悄悄话的时候,韩方给个眼色,玉成慌忙闭紧了嘴巴。

随即韩方点点头,问出了今晚的最后一个问题:“姑娘,这么说,你既是保护我的人,但同时又是一个随时会要我命的人了。呵呵,果然有些意思。对了,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林筝。”

“林筝…”就在韩方喃喃自语的时候,他们已经看到了一户人家。

玉成的眼睛一亮,奔波了一天一夜,今天终于可以稍作休息了。转头看师傅,却发现韩方双眼发亮,表情凝重,似乎发现了什么。正欲问的时候,韩方突然指着前方的宅院对玉成说道:“这户人家里刚刚死过人,不知道我们该不该冒昧前去打扰?”

哎哟,经师傅这么一说,玉成这才注意到院门口挂着两只白色灯笼。挂白色灯笼代表家中正在办丧事,的确不宜过去打扰,可眼瞅着周围就这一户人家,如果不去敲门,难道要在这山上过夜?那不饿死也得冻死啊!

“走,我们先过去看看。”韩方略一沉吟,随口撂下一句话。

走到近处他们才发现,这还是个大户人家,门口处挺气派,还有上马石等物,朱漆色的大门,上方用苍劲有力的笔法写着两个字:刘宅。不过,除了那两个迎风飘舞的白灯笼,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有,风儿吹过,冷飕飕的更显寒意。玉成看了看师傅,紧走两步,上前轻叩门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足足过去了一刻钟,就在玉成心都发凉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有个老妇人探出头来,差点撞在玉成的脸上。微弱的光线下,师徒二人发现她的一只眼睛瞎了,泛白的眼珠子有些瘆人,另一只浑浊的眼睛警觉地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玉成本来紧紧贴在门边,眼见出来个怪老太太,他跳着脚连退数步,“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

韩方见多识广,他有些嗔怪地狠狠瞪了眼玉成,然后拾阶而上,满面堆笑地说道:“老人家,冒昧叨扰,莫怪莫怪,我们三人今夜想借宿府上,不知…”话音未落,老妇人一下推开了大门,身体向旁边一闪,满是皱纹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笑容,干瘪的嘴里嘟囔着:“是过路的呀,快进来吧。”

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这倒是让韩方和玉成有些意外。玉成挠挠头,不禁对刚才的失礼有些自责,常听师傅提起:只要是人心向善,哪怕是再丑陋的人也有可爱之处。再瞅瞅身后的女人,虽然长了一张漂亮脸蛋,杀起人来跟杀鸡似的,想想就会不寒而栗。玉成缩缩脖子,不再胡思乱想,随着韩方进了院子。

步入院子,玉成傻了,韩方更多的则是震惊。虽然知道这是个大户人家,可没有想到的是,里边的建筑当真是奢华大气。正房四开间,左右各两个厢房。正面呈水平高墙,侧面呈参差错落的外观。墙面涂抹石灰,顶覆蝴蝶瓦。大门以青麻石做框,水磨青砖门罩,色调和谐庄重。水磨青砖凹形照壁,砖缝线角细腻。颇有“绿树村边合,青山廓外斜”的意境。韩方虽然见多识广,见此也是连连赞叹,没想到这荒郊野外,竟会有这么一处深宅大院。

“先生,里边请。”看韩方在院内驻留片刻,老妇人做了个“请”的姿势,韩方点点头,举步随老妇人进了正厅。

韩方、玉成相继落座,林筝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用冰冷的目光迅速地看了看屋内,默默地坐在旁边的侧座上。老妇人先奉上三杯茶,这才低声说道:“夫人在服丧期间不便见客,还请见谅,我这就给三位准备吃的,各位晚上可以到厢房就寝。”

“有劳了。”韩方点点头,以示感谢。

老妇人刚刚离去,韩方就看到门口探出个小脑袋,滴溜溜的大眼睛直转,并在他们三人身上来回打量着。韩方最喜欢孩子,他轻轻招手示意他进来,孩子也不胆怯,随即进了屋内。韩方笑吟吟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阿宇。”这孩子倒不认生,说起话来声音脆脆的。

韩方细细打量过去,这孩子估摸着十一二岁,浓眉大眼,瞅着很是机灵。韩方指指院外的白灯笼,小声问道:“阿宇,这…”说到这里,韩方一下打住了,毕竟是借宿,好像打听这么多事有些不太合适,所以适时住了嘴。不过这孩子很是机灵,看到韩方欲言又止,他却毫不忌讳:“家里死了人,是我爹。”

“你爹?”韩方心中有些狐疑,甚至有些惊讶。这孩子看起来不小了,也应该明白生死的含义,父亲死了,却从这孩子脸上看不到一丝丝的悲伤和难过,这有些不太正常。

“对啊,是我爹,不过我和他没感情,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孩子看韩方的表情有些僵硬,又在旁边补充道。

哦,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或许是常年在外做生意吧。韩方怜惜地摸摸孩子的头,不打算问下去了。但阿宇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他的脸上有了喜色:“大伯,虽然我没有见过父亲,可听我娘说,我爹可厉害了,他在京城还做过官呢,据说是和皇上差不多大的官。”

看到阿宇说得有模有样,口气还挺大,韩方不禁一乐,笑问道:“哟,这官可够大的,大伯也是从北京赶来的,你说说名字,看看我认识不?”

阿宇眼睫毛一眨,重重点点头:“那你肯定认识我爹,我娘说他可厉害了。哦,他叫刘云轩。”

孩子的话音刚刚落地,不仅是韩方,就连旁边的林筝都把头转了过来,此刻终于明白了,他们竟然误打误撞到了刘忠的老家。据说他入宫前叫刘云轩,后来改名为刘忠,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刘忠的老家竟然就在清溪县。

同时,韩方也明白了孩子话中的意思,刘忠是皇帝的“替惜”,按照常理来说,那还真就和皇上不相上下了。或许是女主人不愿直言提起,所以告知孩子父亲在京城里做大官。

当然,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所有的“替僧”都是太监,太监怎么会娶妻生子?还有这么大的产业?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韩方低头沉吟的时候,房门又轻轻被推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妇女,脸色苍白,眼睛微红,似乎刚刚哭过,虽然保养得还算不错,但岁月的痕迹还是刻在了脸上,眼角的鱼尾纹挥之不去,头发也多了一些银丝。进屋后,她用眼睛一一扫过室内之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了韩方身上。妇人先微微点点头,然后才轻声说道:“听闻先生从京城来,所以过来一见。”说到这里,她朝阿宇瞪了一眼,声音变得严厉起来,“还不回去睡觉。”

“娘!”阿宇撒了下娇,妇人提高了声音:“睡觉去!”这孩子看了韩方一眼,不情愿地推门出去了。

“小孩子不懂事,请先生见谅。”妇人走过来,扯过凳子轻轻坐下。

韩方点头,并没有点破刚才的事情。原来,就在他们和阿宇聊天的时候,门缝处突然多了一双眼睛偷偷向屋内张望。当孩子提到“刘云轩”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不见了,随即妇人推门而入,显然刚才有人在监视他们。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刘云轩死了,说不定可以从这位妇人嘴里探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当然,还有个人比韩方对这事更感兴趣,那自然是玉成了。他此时犹如坠入了五层迷雾,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刘忠是一个太监,这会儿又是孩子又是老婆的,究竟怎么回事?

第五章 真假难辨

这世上要说“公鸡下蛋,母猪上树”,会让人感到这是天方夜谭。但太监虽为阉割之人,可是太监娶妻在历史上却屡见不鲜。尽管离谱,但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事。

唐朝,高力士见文官吕玄晤女儿聪明漂亮,举止娴雅,惊为天人,于是娶以为妻。吕玄晤随即被擢为少卿,后出任刺史。唐肃宗时太监李辅国,因为皇帝宠信他,便替他娶了元擢的女儿做夫人,元擢因此得为梁州刺史。

离现代最近、最有影响力的是晚清慈禧太后的红人“小安子”娶妻。“小安子”大号安德海,清末宦官,史载:“(其)讲读《论语》、《孟子》诸经;艺术精巧,知书能文。”咸丰帝死后,安德海成为慈禧的心腹,充当那拉氏和恭亲王的密使,奔走于热河和北京间,使辛酉政变一举成功,除掉了肃顺、载垣、端华,剥夺了顾命八大臣临政之权。

同治七年(1868)冬天,小安子在北京最大的酒楼“一品香”举行喜宴。小安子身穿蟒袍,头戴花翎,他在这里光明正大地娶媳妇呢。娶的是徽班唱旦角的美人、艺名“九岁红”、人称马大奶奶的马小玉。慈禧太后特地赏赐了白银一千两、绸缎一百匹,随了一大份“份子”,以示对小安子的宠爱。太监娶妻的稀罕事迅速在北京城传播开来…

妇人端庄而坐,说话不急不缓,她没有先提刘忠的事情,而是抛出了一些历史故事,当然这也是点睛之笔,意指太监娶媳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韩方点点头,她说得没错,底下有些有权有势的小太监会在老家置办家产,然后娶上一房太太,作为男人这一生总无遗憾了。

看到韩方认可,妇人眼角的鱼尾纹涌上来,脸上多了一丝苦笑:“可惜,即便是太监能娶妻那又能怎么样?照样是个摆设而已,无法延续后代啊!”

“刚才那孩子?”听到这里,韩方试探着问出。

妇人也不避讳,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这才缓缓而道:“早在嫁入刘宅之前,我家男人就发生意外死了,当时孩子才刚刚一周岁。男人死了,生活异常艰辛,我也没了活下去的勇气。这个时候刘家来提亲,反正都想死的人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所以就嫁了过来,现在转眼间竟然过去了十一年。”

“哦,自从改了民国,宫内的太监全都遣散出宫。看你们家挺殷实,刘忠怎么不返回故乡,反而在北京开起了古玩店?”韩方听到这里,又试探着问道。

妇人用衣袖擦擦眼角,良久无语,过了半晌才凄然说道:“虽然嫁给了他,但我的生活和活寡妇无异,他很少回到老家,每次信中催促他回来与家人团聚,他总说还有一件大事未完成,所以暂时不能回来。刚刚您也听到了,由于他长时间不回来,连孩子都对他没感情了。孩子年幼,总是询问父亲的情况,我也不好直言相告,每次都搪塞过去。唉!”

“原来是这么回事,明白了。”韩方微微点头。

屋里有了片刻的宁静,大家都沉默不语,韩方却感觉到了一丝压抑,这是一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抬头向窗外看去,院中的白色灯笼正随着山风左右摇摆,总感觉在这样一栋奢华的宅子中,似乎隐藏了太多的秘密…

这时,妇人抬了抬头,轻轻说道:“就在前日,突然听闻云轩死在了北京,我感觉天一下就塌了,现在就连尸骨都未见到。据警察局的人说,他牵涉到了命案,尸体暂时不能运回老家,所以我们现在供奉的是他的衣冠。”又是一声轻轻叹息,妇人将头低下,再次抹抹眼角。

少顷,妇人一脸不解地开声询问:“刚才听闻先生是从京城来,不知到我们这偏僻的地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韩方一愣,心中暗道:“这个妇人怕是没那么简单啊,看来正题来了。”但他脸上却是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回道:“哦,也没有什么大事,听说这里的砚台天下一绝,所以想过来寻摸一块好砚。你也知道,凡事喜好舞文弄墨的,对砚台的要求都比较高,呵呵。”

妇人点点头:“那倒是,清溪县的砚台天下闻名,早在嘉靖年间便已经开始了制砚的工艺。”

韩方点了点头,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不知道这制作砚台最重要的是什么?我们都是门外汉,对这方面的工艺知之甚少。”说到这里,韩方似乎想起了什么,探手从怀中掏出了从云轩古玩店带来的砚台,轻轻摆放在桌上,问:“比如这种砚台,和一般的砚台有什么区别?”

妇人先是一愣,而后随手拿起砚台左右打量一番,然后又轻轻放置在桌上:“先生,您也知道,我一介弱质女流,又带着幼子,平时很少抛头露面。制作砚台都是男人的活计,赶明儿我替您找个眼力好的师傅帮您瞅瞅。”

“也好,有劳了。”韩方笑笑,又将砚台揣入怀中。

妇人不再说话,屋内又恢复了平静,韩方本来想再问下具体的情况,但看到妇人脸带悲伤,便打住了这个念头,天色晚了,明日再说吧。旁边的玉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肚子一直在咕噜噜叫啊,饭怎么还没有来?他的眼睛向门外瞟着,脖子都伸成长颈鹿了。

终于,妇人又慌忙擦把眼睛,她端起茶壶向韩方茶杯里续了些水,抱歉地说道:“先生,您先坐着喝杯茶,我去催催饭好了没有。”说完这话,起身就走。

就在妇人起身的同时,突然一条白色的影子闪了过来,如一条银蛇般迅速缠绕在她的脖颈上!随着一声惨叫,妇人的脸色憋得发紫,口中嗬嗬作响。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玉成瞬间吓傻了,他惊叫着便跳了起来,转头看去,那个冷面女杀手林筝手中正握着一条银鞭,另外一头则死死缠在了女人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