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氧化发黄的苹果,滚落去电视机前的毛绒地毯上。

陈宗月无奈摇着头道,“我没有。”

黄鹦压着嘴角,雾蒙住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骗人。”

昨夜里,陈宗月打量着那张字条,不由得去想象,她跟着陈若宁逃走的时候,从窗沿跃下的瞬间,穿梭繁闹街头的分分秒秒,香港不再是悲情之都。

可惜只有少男少女登对,他的年纪和她不配。

☆、C49

黄鹦自小在鱼龙混杂的弄堂里长大, 要保持个性, 还要让人觉得她乖巧伶俐,察言观色就得是一流水平。陈宗月确实不像是生气, 却也一如既往的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但刻意疏离她是真的, 那便认定他是生气好了。

陈宗月疲惫于应对,举了下手中的文件, 说,“我现有事要忙。”

黄鹦还是盯着他,寸步不让。

一双湿润明亮的眼瞳太有欺骗性, 眉头不用皱, 就能够营造出泪水摇摇欲坠的假象, 等了好久也未见眼泪滴落,等到她没头没尾地说,“昨天我把李佳莞的琴谱给剪了,扔了。”

黄鹦理直气壮, “谁让她把琴谱丢在你家里。”

弄得陈先生迷惑不解, 怎么又扯到李佳莞了。

黄鹦循循善诱的说道,“我讨厌李佳莞的原因,是你对她好,你处处迁就她、照顾她,我很烦!”

“所以我和陈若宁一起出去,其实不算做错了什么,你找不到理由指责我, 对不对?但你可以烦啊,你可以不准我再跟陈若宁偷偷跑出去,而且……”

“你答应过我,要嫉妒的。”

黄鹦握住他的大手,严肃的说着,“我都不介意你不爱我,你就不能嫉妒一下吗?”这件事还能讨价还价。

陈宗月听完这一番理论后,稍愣了会儿,莫名笑了出来,然后说,“真羡慕你啊。”

她能简简单单的说出‘我爱你’,随随便便就能保证,无论你做了什么都没关系,我会原谅你,因为我爱你。

陈宗月是没见过这样的女孩,以往为了得到势力,他会拉拢人心,也要时刻提防着身边的人,却让她成为例外,但直到昨天他才发现,她太容易就飞出牢笼了。

因为无计可施,他感到慌了。

并且他意识到再发展下去,可能要失控了。

黄鹦不明白他说‘羡慕’是什么意思,微微启着两片薄唇怔愣。紧接着,有人在外面敲了敲她背靠的套房门,惊得她转身后退,踩到了陈宗月的鞋,差点绊倒自己,被他稳稳地接住。

黄鹦多聪明,即刻把它变成拥抱,双臂环着他腰背,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深深地吸气,都是他的味道。

不巧,开门的西服男人探进头来打扰,“陈生?”马上他就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可是黄鹦松开他,说着,“你,你先去,明,明早能见到你吧,我们再好好聊。”

陈宗月抬起的手臂,都还没搂上怀里窄小的肩膀,最终是按了下她的脑袋,随即走出房间。

望着关上的套房门,她眨眨眼,啊,装装识大体而已,他真出去了。

黄鹦慢慢退到沙发扶边上坐着,仿佛复原到陈宗月出现在房间之前的状态,只是电视机换成门,短短细细的眉似蹙非蹙。

几分钟的时间,穿着黑衬西裤的男人又进来,手里文件没了。

黄鹦顿时笑起来,一下子变作雨露下的白玫瑰,焕发生机,“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把她裹住。

陈宗月抱住她纤细的身躯,堵上她的唇。一时绸缪,难分难解。

她是关不住的鸟儿。

可陈宗月既不忍心扼杀,又贪图她的一切,着魔的程度足以纵容她爱着别的男人,甚至帮她得到任何她想要的人,这样她就不会离开自己。

黄鹦鼻尖碰了碰他的,啄啄有声地亲他的唇,导致他们又吻在一起,胳膊从后攀上他的背,被他抱着退了几步,最后倒入沙发里,踢了拖鞋。

早就巫山好几回云雨,再没有保留,唇上的吻结束,她的裙子都挪到腰下,男人也解开了几颗衬扣,灼/热身躯紧紧压着她的胸,没含一会儿她颈间的肌肤,就到了她小巧的耳朵,嗓音低哑的问着,“你们昨晚去哪儿了?”

黄鹦被他摸得缩起双腿,却只能屈服于他的腰/身,“嗯,计划逛遍油尖旺,结果只在油麻地转了一圈。”

“好玩吗?”

黄鹦有些晕飘飘,据实以答,“……好玩。”

陈宗月撑起手臂,看着身/下的女孩,“好玩吗?”

她严正摇头,“不,不好玩,一点也,也不好玩。”

陈宗月笑了笑,“你告诉我想去哪儿,我都可以带你去,我现还能走得动,以后你再找男人。”

黄鹦又听不懂了,但是因为他的冷落,一整天没心思填饱肚子,此刻饥饿感已然苏醒。正好赶上侍应生送来一顿西式晚餐,隔着一道门都能闻见香味,她推了下陈宗月的肩头,起身穿好裙子,跑去开门。

坐在可容纳十几人的长桌边上,一口饮尽一杯桃子甜酒,叉子搅碎沙律中的鹅肝,再对付酥烤的牛小排,陈先生叫的晚餐是单人份,他不怎么饿,架不住黄鹦切一块牛肉塞给自己,再切一块喂给他。

黄鹦洗澡前脱掉了所有遮体之物,裸/着扑了层奶粉般的身子,揭起薄薄的白色羽被披在身上,用床旗绑住腰,抓下扎起头发的绳,见陈宗月进了卧室,她踢开地上的衣物,走到他面前,“日本和服就是这样穿的……”

这么说着,她还转了个圈,但没忍住挡着嘴巴笑了起来,扯了腰上的床旗,敞开被子抱住他,光滑的身体贴着他。

陈宗月连人带被子拦腰抱起,扔到床上。黄鹦惊叫一声又笑,不及坐起身,就被他按到床面上,俯身舔过她每一寸皮肤,她投降地倒下。

折腾到凌晨三点钟,整张床单被他们发泄的凌乱不堪,不得已转移到隔壁的书房睡觉。

黄鹦拧着未干的发尾,发现一排书本间藏着一只盒子,她将其小心地抽出,举到耳边晃了晃,听声里头有个挺沉的东西。

她回头张望一眼房门外,低头打开盒子。

☆、C50

一把银色的袖珍枪, 枪/身照出她扭曲的轮廓, 筒型的子弹/膛,西部电影里致命博弈的道具, 只有她的巴掌大, 因为黄鹦把它握在手上了。

一直以来, 黄鹦就鐘爱着那些精致特别的物件,眼下入了迷似地抚摸过发亮的枪筒, 身后突然响起一句,“喜欢?”

黄鹦慌张地转身,下意识将手/枪藏到背后, 但是夹在胳膊底下的盒子摔到地板上, 差几毫米砸到她的脚。

陈宗月颈上挂着条毛巾, 湿润乌黑的头发向后梳着,只穿深灰色亚麻布裤子,拎着家庭医药箱。在他上身的旧日伤疤,与未愈新伤都一目了然。

他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觉得她就像猫一样充满好奇心。

黄鹦也反应过来没必要藏什么, 蹲下捡起盒子,发现盒子的搭扣坏了。不经摔,她撇撇嘴,将盒子扔在书架上,专心把玩这只袖珍枪。

陈宗月搁下医药箱,回头见她朝枪口里端详,连忙提醒道, “小心点,里面有子弹!”

黄鹦惊一下,惜命地伸直胳膊,枪口对向旁边,“你住的地方好危险,枪也到处有……”

陈宗月已经走到她身前,大手握住枪筒,一边说道,“不光有枪,地下还有炸药。”即便知道他是开玩笑,黄鹦仍是低头环视脚边,而手里‘玩具’被缴获。

陈宗月将枪放回盒中,重新藏进书本之间,同时告诉黄鹦,“记住它在这里。”

黄鹦有些疑惑着,缓缓颔首。

陈宗月要处理他腰间的伤,坐下就见黄鹦跟过来,比他还快地打开医药箱,果不其然的一筹莫展。陈宗月递给她一卷胶布和剪刀,自己揭开侧腹上的纱布,露出缝合伤口的黑线。皮肤与布匹截然不同,令人不能自主的想象到针从皮肉钻进钻出,带着肉红的血液。

黄鹦不适地移开视线,寻找着胶布的头,问道,“什么时候可以拆线?”

陈宗月低着头擦药消毒,说着,“再等几天。”

黄鹦内疚道,“对不起,我不该拉着你玩的。”

他将干净纱布捂上患处,风轻云淡的说,“你知道就好了。”

她挪到陈宗月身边,用手里的胶布帮他贴上,竟然抱怨着,“我让你别动,躺着,你偏要动!”

其实黄鹦也喜欢跪趴在床上,让他握着自己细又扁的腰,撞撼到她张口呼吸,头发被唾液粘在嘴角,麻到手指都没力气攥紧枕套。也忘记他有伤了。

陈宗月望着她的发顶无语片刻,被她抬头捉到目光,及时从善如流,“……是,我错了。”

当他们准备躺上书房里的鹅绒床垫,黄鹦拨开还有点湿的头发,立起枕头靠着,一本关于法国革/命的书竖在身前。因为是单人床,她斜斜躺着,肩膀挨着他的肩,一条腿还可以从被子底下伸出来,荡在床外。

耳畔翻书的声响停止,黄鹦指腹蹭了蹭页边钢笔书写的字迹,墨水流畅,不算整齐,也有很多连笔和划掉的字,她却无比认真的说着,“你写字真好看……”然后想到了什么,她穿着丝质的吊带衫和短裤,皮肤又腻得就像奶油,从床上滑出去,根本抓不住。

陈宗月有些倦意地闭起眼,听见她赤着脚跑回来的声音,睁眼她已经掀开被子躺上来,递给他那只‘人生经历’曲折的钢笔,说着,“……你写写我的名字。”

陈宗月重重吸气提神,懒言地握着钢笔,遵照她不同的要求,在扉页写了好几个黄鹦,才罢休,书丢在床下,抱着他的胳膊睡觉。

漆黑褪下的天色像阴雨天。

陈宗月转醒的第一时间发觉身侧少了个人,但她没有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黄鹦披着件薄薄的衬衫,盘腿坐在飘窗上,指间夹着一颗香烟,红光燃着线似的烟雾,她面朝着窗外。窗外城市是微亮的,她整个人是暗的,天光能从她发尾的疏散间穿过。

原以为她只是醒得早,没想到她抬起手臂,似乎在擦眼泪,而后听清了细微的抽噎声。

陈宗月不禁困惑地起身,来到飘窗旁坐下,黄鹦一倾身就躲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肩窝,眼睛和嘴唇都要贴着他有体温的肌肤。陈宗月取下她手中的烟,直接扔到地上,不明原因地安抚着她。

黄鹦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的长发短到胸上,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脱下她橘色的天鹅绒外套,把她肩上的头发撩到背后,露出帕托石的耳坠,再不是水滴状的珍珠。男人拥着她跳舞,亲吻她的脖子。

下一幕,她被人架回香港的家,见到了陈先生,即使保留着英挺的痕迹,可他毕竟老了。

她不让他抱,不让他碰到自己一下,否则就搬起房间里的东西,一通乱砸,叫他滚出去!

终究是个悲剧,她太年轻了。

黄鹦被他搂着又感到困意袭来,躺回床上,她再三说着,“我醒来一定要看见你在……”陈宗月答应她,陪她躺到天光大亮,等到她屏息扭着身子伸懒腰。

她的早餐是松脆的甜面包卷,配温热浓香的奶茶。黄鹦端起锡茶杯坐上他的大腿,掌心兜着各种坚果,用嘴挑拣着到咯吱咯吱地咀嚼,听他说着工作上的事情。

既然签定了新一轮的博/彩合约,肯定是要再次点燃竞牌的战火,澳门娱乐业会否发生变化是未知数,大大小小的财团虎视眈眈,谁都想搏一把,另一方面又忌惮着陈先生,得知他出车祸但只是小伤,多少人扼腕叹息。

黄鹦不了解这些,陈宗月忙着出席会议的时候,她则在酒店室内游泳。深蓝色的瓷砖就像将入夜的天空,她游几个来回,然后伸展胳膊静静躺着一会儿,又潜入水底下。

仿佛就在下一秒钟,敞亮的室内回响起,“黄鹦——”

她摸到泳池的地砖,考验自己可以憋气多久。

又是一声,“黄鹦!”

她划着胳膊浮出水面,见到了李佳莞,浑身孕育着怒火和杀气。

黄鹦慢吞吞地从泳池里爬上来,刚刚捡起桌上的毛巾,不自觉捂住嘴巴,对李佳莞嫌恶之情,居然足够产生一种想吐的冲动。

她压了压胸口,随意擦干身子,套上自己米色的针织浴袍,与酒店的不同,领口袖口都有精致的花纹,她拆下头发抖了抖,自顾自的,完全没把边上的人放在眼里。

李佳莞鞋跟敲着地砖冲过来,推了下她的肩,圆眸瞪着她质问道,“是不是你把我的琴谱给扔了?”

今天李佳莞想取回自己的琴谱,于是往陈叔家里打了一通电话,家中佣人支支吾吾,解释不清楚。大概意思就是,跟黄鹦有关。

黄鹦一脸无所谓地抽了张纸巾,搓细,塞进耳朵里吸水。

李佳莞气得要跳脚,恼怒得要哭,“你知不知道那是Clayderman没发表过的曲,买不到的!你赔给我啊!”

黄鹦把纸巾揉成团扔到她身上,轻轻如无物,对李佳莞而言,却是莫大羞辱。

李佳莞倒吸着气正欲发作,黄鹦把手臂一伸,袖子垂落下来,指着处于脱皮阶段的烫伤,“知道这是什么吗?”不等李佳莞出声,她接着说,“这是你亲生母亲烫的……”

“你抢走了属于我的人生,我白白替你受罪二十年,撕你一本琴谱又怎样?用你那颗又蠢又坏的脑袋好好想想,没有我你哪来的钢琴可以弹!”

李佳莞握住桌上盛有苏打水的玻璃杯,就要砸向她的瞬间,被身后上来的人扣住手腕。

玻璃杯掉落,没摔破,只打了个旋。

李佳莞力量单薄,挣扎不出他的手心,回头狠狠怒视着他,“陈叔你真是瞎了,叫只鸡都好过找她!”

陈宗月眉头一拧,还未开口,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空旷室内。

那件浴袍袖口的花纹极快地拂过眼前,李佳莞摸着自己一阵火辣的脸,神情惊愕道,“你敢打我?!”

黄鹦沉默的注视着她。

没能料到事态发展的陈先生也是稍怔,但在李佳莞要扑上去拼命的前一刻,被他迅速拦下,这会儿进来的两个西装男,帮着把她架走。

整个游泳池响彻着李佳莞快疯了似的尖叫,吵死了。

等到周围再度静下来,黄鹦退了几步,坐在椅子里,垂下眼帘。

直到,男人的皮鞋走到她的视线内,她撇开脸,“你是要替她出头教训我吗?”

只听陈宗月叹气一声,蹲下身,抚上她的脸蛋,安慰道,“我是想问你,我没回来之前,她有没有动手伤到你?”

因为他温柔的语气,黄鹦哭了出来,“如果不是她,还有她恶心的亲生父亲,从小陪着你的人就是我!”

☆、C51

夏日下午的阳光竭尽全力照射进来, 使得从黄鹦脸颊上几点小小雀斑之间滑落的泪水, 像是磕碎了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再被她的手背抹去。

陈宗月没说什么, 捡起挂在椅子上的毛巾, 托起她窄小的脚, 毛巾一裹,擦干了搁进酒店的拖鞋里。

黄鹦扶着椅子, 价值连城的眼睛凝视着他。

二十年里,李佳莞都能受到他诸如此类的照拂,所以让真正该得到这般待遇的黄鹦, 感觉自己损失惨重, 而她更担心, “……知道她不是周老孙女之前,你有没有想过,也要用现在这样报复我的方式,对待她?”

不是初次领教她刁钻且恰到妙处的问题, 陈宗月隐隐显出笑意, 肯定的答复,“没有。”

且抛开种种牵扯不谈,在他眼里李佳莞仅仅是晚辈,一个骄横脾气需要纠正的孩子。尽管陈先生从她小时候开始,就约束着她一些出格的行为,但周老的溺爱教育对她影响甚大,又暗地里阻止李佳莞和他太亲近。

不过, 陈宗月等得只是她心智成熟之后,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从而对他推心置腹。

陈宗月起身又坐在她的旁边,揽住她的肩头说道,“不要胡思乱想,冲个澡,把头发吹干,晚上接你去赌/场玩?”

黄鹦抱着他的腰身,一头湿发栽他怀里,好像点了点头,却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陈宗月拍拍她,“赶紧去,别感冒了。”

将黄鹦哄进更衣室,陈宗月顺便取了条干燥的毛巾,擦着胸前衫上的水迹,走到了楼上整洁的房间。李佳莞被架出泳池就塞进这间房里,有冰饮、有热带水果,还有马仔递上电视机遥控器,被她面带怒容地瞪回一眼。

在李佳莞冷静得快要从脸上掉冰渣的时候,陈宗月进了房间,示意其他人出去,他把毛巾一搁,坐在她对面。

李佳莞沉着神色盯住他,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陈叔,你太让我失望了。”

陈宗月表情则无多大的变化,“我是不是同你讲过,不要去惹黄鹦。”

李佳莞听见他话,瞠目结舌道,“……讲不讲道理了?!”

“对!我不钟意她,我宜得她去死呀,可哪次不是她先整我啊?”她往前倾着身子,愤慨的说道。

倒是事实,黄鹦太厉害,不按常理来,他时常都是没辙,别说李佳莞了。陈宗月眼皮轻掀,“琴谱……我想办法问一问,尽量帮你再找到一本,这件事就算了,行不行?”

“行——”李佳莞心不甘情不愿地应道,充满讽刺的问着,“我可以话不行吗?”

陈宗月扶着自己的膝盖起身,一边说着,“晚不准备留这里吧?我叫人送你返去。”

李佳莞在他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说着,“陈叔,世上有几多靓女,个个乖巧懂事,劝你不要对黄鹦浪费感情,阿爷还宠我的,将来遗产对半分,话不定一百万就打发她,你没得赚啊。”

陈宗月定身,按住身侧的沙发背,对她说道,“他宠你吗?要不要问他律师。”李佳莞陡然怔住,指甲抠进指节,他接着叹息,“佳莞,你知不知我有几多钱?仲要他遗产?这句话你听,是觉得他对你不公平。”

在泳池配备的贵宾洗浴室里,黄鹦从水雾蒙蒙的淋浴间出来,身上只裹着浴巾,趿着拖鞋走到大理石的梳妆台前。

吹风机的噪声让黄鹦没能留意到有人敲门,浴室门突然被打开,她不由得惊怔了下,随后不管来者,又目视着镜子。

陈宗月挺拔的身形走入镜中,柔和的灯光把他脸庞衬得有光泽,他从黄鹦手中接过吹风机,再捧起她的一把头发。黄鹦低垂了眼睫,无聊地拔开一小瓶香水的盖,喷在腕上嗅了嗅,难闻到她皱起鼻子,伸到水龙头下搓着手。

陈宗月帮她吹着头发,眼底是她露出的纤直肩颈,皮肤堪比装饰梳妆台的鹅卵石,裹着身体的浴巾轻轻一扯就能掉在地上。她与李佳莞有着相同年龄,甚至更纯净的神情和眉眼,只能增添情/趣,不能把她当做真正的孩子,可以照顾呵护她,也要碰她。

黄鹦仍然低着头,梳妆台的东西挨个动一动,似不经意的出声问道,“你是不是去安慰李佳莞了?”

陈宗月吹着她头发的时候,真是心无旁骛,半晌都没应答。黄鹦抬眸,拧着眉直视他,“别装作没听见,我讨厌你和她单独相处。”

陈宗月认为一些事情是没必要跟她解释,当下就低声道,“不要任性。”

往日陈宗月总是惯着她的性格,什么都顺着她,从来没有指责她哪样不好,确实被他惯出了毛病,一句重话都听不得。这会儿,黄鹦提起胳膊推开他,一缕头发不慎绞进吹风机尾端,拽了下她的头皮,瞬间就死死卡在里面。

陈宗月即刻关了吹风机,黄鹦攥起自己的头发就往外扯,情急之下,他略显严厉地说着,“别硬扯!”

适得其反,黄鹦马上捡起梳妆台上的剃刀,果决地割下了这一撮头发。她还握着刀,彷徨地退了半步,视线移至男人脸上。

陈宗月是保持笑意都有种威慑力的人,微抿着唇、板着脸就更可怕了。

时间秒秒钟在流动,陈宗月别过脸去,将吹风机搁下,气氛仍是僵持着,才闻到风筒里飘出一丝丝烧焦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