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复杂地望了沈绍隽身边的乔霏一眼,不由得羡慕起她的好运气,不过是胎投的好,生在了那样钟鸣鼎食之家,才能嫁个这样的如意郎君,而她自幼家贫,流落到了勾栏之处,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让冯百成赎出来做了他的小妾,吃穿是不愁了,可少女时的梦想却没了。

第二百一十章 计划

“这一次沈夫人不顾自身,千里迢迢寻夫,这样的贞烈节让人不得不佩服,来来来,再敬你们一杯。”冯百成兴致很好。

乔霏却有些微,她来寻沈绍隽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谁知道这事儿传开之后,她便成了个有情有义的当代孟姜女,尤其是军中诸人看她的眼神也不同了,都是征战沙场,以命搏富贵之人,谁不希望能有个美娇娘对自己不顾一切,她的无心之举无疑满足了他们的想象,所以这段故事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沈绍隽之前虽然对她一顿痛骂,可心底却不是不感动的,他的确完全没有想到她会为了他以身涉险,不过感动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苏姨太见沈绍隽望向乔霏的神色温柔呵护,心中不由得又羡又妒,若是她能嫁得如此如意郎君,她也必定能够毫不犹豫为他付出所有。

“绍隽,你们夫妇俩不妨在我这儿多盘桓几日,总统派来接沈夫人的特使,这几日也要到开封了,这几日前方战事也不算紧,你我正好秉烛夜谈一番抗敌之策,如何?”酒至酣处冯百成主动邀请道。

“既然如此,便叨扰老师了。”沈绍隽略一思忖,便应了下来。

“好好好,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冯百成呵呵笑道。

苏姨太脸上的喜意瞬间就喷薄而出,眼珠子盯着沈绍隽就没离开过,别人兴许没有注意,乔霏却是清凌凌地看了她一眼,那眼底净是偏冷的笑意。

冯百成住在开封城中的一幢大宅子里,自然是当地的富商孝敬他的,虽说不算奢华,可比乔霏之前住的军营好太多了。

“冯百成这一屋子花红柳绿的,日子过得倒也真是滋润。”乔霏站在窗前,冯百成和他的姨太太们正在楼下应酬·这儿每晚都有舞会牌局,这一带的富商政要一个个都很识趣地讨好这位总指挥,冯百成平日在戴国瑛身边,见惯了大上海的荣华富贵·但总归有些拘着,哪里有这天高皇帝远的快意,玩得便格外疯了些。

“你还真当冯百成会和你秉烛夜谈啊?这会儿他恐怕已经烂醉如泥了。”乔霏回头望着正坐在桌前奋笔疾书的沈绍隽,他正急着将接下来的军事行动计划写成报告。

沈绍隽停了停笔,“无论如何他是长官······”

言下之意,还是要认真对待的。

这时门上传来了敲门声,乔霏打开门一看·竟然是那位年轻貌美的苏姨太,“厨房里煮了夜宵,我正好给沈将军沈夫人送一份上来。”

“这怎么好意思呢,”乔霏笑着接过她手中的托盘,“真是麻烦苏姨太了。”

苏姨太虽然对着乔霏笑,眼神却是死死地黏在沈绍隽身上,可惜沈绍隽始终伏案工作并未起身,让只看到了他背影的她失望不已。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那失望的感觉便是乔霏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冯伯伯还在下边打牌吧?”苏姨太送完夜宵,也不肯离开·傻愣愣地站在门口,倒是乔霏看不过去,只得随意提了个话头。

“唔,怕是一时半会儿散不了。”苏姨太心不在焉地答道。

“苏姨太不必客气,若是下头还有事儿的话便去忙吧,我和绍隽都是自己会招呼自己的人。”乔霏笑吟吟地看着她。

“哦,好。”苏姨太一脸失望,心中暗暗恼恨为什么这乔霏要跟在沈绍隽身边,否则自己便能寻个由头去照顾沈绍隽了。

乔霏关了门,笑眯眯地走到沈绍隽身边·“看吧,又是一个你的爱慕者,还亲自送夜宵上来呢。”

“你胡说些什么?”沈绍隽好笑地看着她。

“她看你那眼神就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乔霏伸手掐了掐他的脸颊,估计全天下敢对他做出这种动作的也就她一个人吧。

“她可是冯百成的姨太太,小心被他听到了,哪个男人愿意戴绿帽子?”沈绍隽拿下她的手轻咬一口。

“那可未必·冯百成虽然好色,可却很大度,常让姨太太出来服侍客人的。”也许沈绍隽不清楚,但这些达官贵人的秘辛乔霏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这小丫头又在乱想什么?”沈绍隽一把把她搂到大腿上,眼神之中净是宠溺。

“我今天还在,这苏姨太不好对你下手,若是哪一日我回了上海,这苏姨太向你自荐枕席怎么办?”乔霏微微嘟着嘴,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介意的。

“你走了,我难道还会住在冯百成家里?”沈绍隽一脸不可思议,“你这小丫头敢不信我?是太久没整治你了,是不是?”

他说话很轻柔,却无端透出一股危险,一听到“整治”两个字,就吓得乔霏连连讨饶,这几日他可真是好没少整治过她。

大概是知道她快回上海了,他争分夺秒,不放过任何一个整治她的机会。

“哪里太久?昨晚还折腾到今天凌晨的。”乔霏从他身边跳开,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这几年的沙场生涯把他锻炼得——很强!

沈绍隽的眼中净是笑意,憋了二十多年好容易开荤了,难免会孟浪一些,何况想到两人很快便要分开,再见又得数月,下手便不那么理智了,这几日都在营房之中,四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兵士,乔霏脸皮薄,死死地抑着自己不敢发出声音,便让她更难熬了。

见沈绍隽埋首于自己的脖颈之间,她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轻笑着拼命地躲开,无奈之下只得翻起他写了一半的作战计划,企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的想法是让第一师向胡杰联军左侧背后实行迂回绕击,前后夹攻?”乔霏大为好奇,她对用兵一窍不通,可是兴趣十足。

“不错,目前这样相互对峙,旷日持久,殊非良策,现在敌人后方异常空虚,若能组成大纵队,抄袭后路,不仅是陇海,就连津浦,这两路之敌也必然发生动摇。”沈绍隽的注意力果然被引了过来。

“这一份计划你不仅要交给冯百成,再誊一份给我,我带回去呈给姑父。”乔霏想了想,“你的想法太大胆,若是寻常的计划也就罢了,可你这样做一个不好损失巨大,冯百成这样的庸才做事保守,未必会同意你的想法,如果他把这份计划压下了,我便直接呈给姑父。”

“那我还要写得更详细一些。”沈绍隽想了想,觉得她说得确实有道理,他所敬服的人不多,而戴国瑛的确是个会用兵打战的人,他没有信心能说服冯百成,却有信心说服戴国瑛。

“不过八月份陇海线上常常大雨连绵,河水泛滥,在攻击前进的时候是否会遇到困难?”乔霏想到很快就要到雨季,心里也不禁担心。

“发大水对我们是困难,对敌军又何尝不是?”他丝毫不以为意,“胡杰联军的军风不好,大部分士兵都是要抽大烟的,到了雨季四处潮湿,连点烟都不容易,他们没有大烟支撑,精神萎靡,士气便失了大半。”

乔霏认真地听着,没想到他竟然连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不由得暗暗佩服。

两人正说着,却隐隐约约听到了楼下的哭闹声,乔霏在沈绍隽面前是小孩子心性,此刻在冯家也没有什么事儿可做,便趴到窗边看热闹。

原来是冯百成的两个姨太太因为争宠打闹了起来,一个不依不挠的,一个撒泼打滚,原本妆容精致的两个美人,如今却是发髻松乱,很不像样。

怪就怪在,她们两人打着,却没有一个丫鬟婆子上前拉架,似乎是早已看惯了,各做各的事儿,竟是谁也没有多看一眼。

而冯百成还在大厅中歌舞升平,完全不知道这两个姨太太的丑态。

“真是有趣。”乔霏看得连连摇头,“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女人太多,这家宅便不宁。”

她没经过什么宅斗的淬炼,这还得感谢乔绍曾这个留过洋的人,他坚决认为纳妾是陋俗,将一夫一妻制贯彻得十分彻底,家里没有什么姨太太,除了母亲之外,便是一屋子大男人要斗也斗不起来。

不过当年在涵碧山庄她倒是见到了不少,那些叔伯们谁不是家里好几房姨太太,这样的大吵大闹也是见惯了的。

这些男人们总觉得自己魅力无限,能够摆平一屋子女人,实际上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丈夫的?私底下斗得死去活来,那些男人们只当做看不见,这些事儿看起来只是内宅争斗,实际上却是极容易被人利用,从而影响大局的,所以她向来看不上太过好色的男人,一个男人若没点自制力,如何能成大事?

“这冯百成也是太过好色,只怕这样下去会耽误战事。”沈绍隽也不无忧虑,“他身边不仅带了这几个姨太太,还留着好几个女兵。”

他频频摇头,他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些染指下属的军官,这些女子本是秉持报国之志才从军的,谁想到竟会成为上级的禁脔,简直是有违革命初衷,是以来到冯家后,他便不冷不热的,缄口不言。

第二百一十一章 财政

“你这丫头翅膀长硬了是不是?”乔星诃一脸怒色地斥道手里却是拉着乔霏不放,“这样大胆的事儿都做得出来,当真不要命了?”

“姑姑,”乔霏拉着乔星诃的手撒娇,“是我错了,当时昏了头脑,姑姑就原谅我这次吧。”

“你还需要我原谅么?”乔星诃冷笑,“亏你还叫我一声‘姑姑,,你心里还会把我当姑姑么?我以为你眼里没我们这些长辈呢,完全不顾我们的心情,怎么真想去做孟姜女啊?······”

乔霏低头不言,一脸委屈的样子,一回到上海乔星诃就特地命人把她接到总统府,接下来便是让她站着挨训,这一训便是一个小时。

乔星诃说得直喘气,喝了口茶依旧余怒未消,“我这儿还好说,你可知道你母亲被你吓病了?”

乔霏咬了咬唇。

“你也知道你母亲那性格,哪里是能经得起大风大浪的,她本就挂心你,你又这么不管不顾地跑出去,又惊吓又担忧,三两下就病了,现在弱不禁风地倒在床上,整个乔家都乱成一团了,这下你满意了?”乔星诃鲜少对她发这么大的火,这次真是被气狠了,“他们虽然明说,可一个个都暗地里怪我多管闲事,若不是我把你嫁给沈绍隽,你也不会这么谁都不说一声地跑出去。我也悔得很,吃饱撑的帮你和沈绍隽保媒,倒惹了我一身腥…”

“姑姑,我和绍隽都感激您的…”乔霏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乔星诃从未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

“感激?我要你们感激有何用?”乔星诃冷笑一声,“原以为你是个明白事理,知道轻重的,全家人从小都对你寄予厚望,没想到你一结婚倒是昏头了,这样傻兮兮的事儿都做得出来,你乔霏是留过学的人·可不是那等无知村妇,眼巴巴地往战场跑,是被猪油蒙了心么?”

乔星诃这一骂便是一下午,连饭也不留她吃·便把她赶了回去,乔霏知道这次自己是犯了众怒,不仅被乔星诃痛骂了一顿,就连内敛的乔月诃都发了火,更不用说乔家众人了。

乔绍曾一脸怒色,几个哥哥则是神色冷淡,姚碧云则泪水涟涟。

乔霏也只得一个个低头道歉赔不是·好容易才把家人安抚停当,这一番折腾下来,觉得比千里迢迢去找沈绍隽还累。

倒是戴国瑛虽然斥责了她几句莽撞,但言语中的意思对她此番的举动还是颇为赞赏的,甚至还暗地里嘱人将这段小故事传扬出去,毕竟当代孟姜女这样的传奇故事不仅勾人眼球,还容易在舆论上为革命军造势,更何况乔霏给了沈绍隽密电码·让胡杰猜不出他们前方的行动,这才有了那一次险胜,她这一趟去得到底还是有些用处的。

戴国瑛一向多疑·陇海线上的总指挥换了三任,都没有他满意的,虽然如今陇海线上的战事还算缓和,可他始终还是不放心,便让乔霏细细和他说了一路上所见所闻。

乔霏并非行伍出身,不懂兵事,但在识人上确有过人之处,并且心细如发,说不定能挖出什么细节。

她知道他的意思,不仅把一路所见娓娓道来·还呈上了沈绍隽的计

戴国瑛翻阅之后,便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这份计划你怎么看?”戴国瑛抬头审视般地看着乔霏。

乔霏苦笑了一下,“姑父,说实话,我不怎么看的懂。”

戴国瑛微微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你姑姑最近忙得很,你回来了便快去帮她吧。”

乔霏应了一声,便恭敬地退了下去,随后便发现几位军中高级将领被召进了房间,看来戴国瑛对那份冒险的计划也难以下定决心。

革命军的兵力不足,对前线的了解也不够,相较于控制当地多年的老辣军阀们,的确是有些落了下风,但是铁路线都掌握在戴国瑛手中,他可以源源不断地往前线输送士兵和粮草,而其他军阀的士兵则是需要徒步前往前线的,一边是精神饱满的兵士,一边则因为长途奔波而疲惫不堪,两相比较,革命军其实是占了上风的,又加之革命军还有飞机轰炸这个大杀器,这在如今的华夏是头一份,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如今对轰炸已经是驾轻就熟了,在空中完全就是戴国瑛的天下,战争的天平慢慢地向革命军这边倾斜。

乔霏敛了敛心神,向乔星诃的办公室走去。

乔星诃痛骂了她一顿后,毕竟是自家侄女,自然不会真心怪罪,直接拉着她有更重要的事交代她。

“你可知道如今的形势?”乔星诃一脸严肃地盯着乔霏

“姑姑指的是?”乔霏微微一怔。

乔星诃叹了口气,“如今革命党内部分裂闹得很严重,因为和胡杰的这一场大战,耗了不少元气,你姑父已经有些难以支撑了,那何崇志和卢峰勾结在一块儿趁火打劫,准备将你父亲从财政部长的位子上拱下去。”

乔星诃的脸色很难看,乔霏有些恍然,难怪这几日父亲的脸色那么难看,恐怕不仅是因为担心自己。

“姑姑打算怎么做?”

“我当然不能让他们得逞!”乔星诃怒不可遏,财政大权多么重要,自然是要握在自家手里。

“姑父的意思呢?”

乔星诃沉默,戴国瑛已经有些松动了,显然是想要牺牲大舅子这颗棋子,事关家族利益,她怎么可能同意,为这件事她和他头一回闹将起来。

乔霏见她那样便明白了,微微一笑,“姑父是对的。”

“贝贝,你!”乔星诃震惊地看着她。

“以我们乔家的财力何须觊觎财政部长这个位子?”乔霏微微一笑,乔绍曾本来就是大银行家,在华夏金融界一呼百应。

“你知道什么?”乔星诃白了她一眼,“若是没有财政大权,我们家做事哪有如此便利?你真以为你父亲的钱那么好赚?”

“姑姑,你且放长远一些看,何崇志和卢峰不仅是想要觊觎财政这块肥肉,他们是想借机逼姑父下台呢,只是碍于姑父掌握了军队,他们实力不够而已。”乔霏一副毫不担心的模样。

乔星诃咬牙切齿,财政大权是乔家的杀手锏,她也正是靠着财政和外交这两方拿捏住戴国瑛的,怎么舍得把嘴里的肥肉吐给别人。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把财政部长的位子给他们腾出来?”

“既然他们想要,便给他们,且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能力坐稳这个位子。”乔霏嘿嘿一笑。

“你的意思是?”

“他们觉得财政部是块肥肉,可是财政部目前的情况并不好,若不是有我们乔家在后面支撑,我看他们谁能从财政部里拿出一分现金。”乔霏冷笑,“这几年虽然财政不断增收,可是财政税收每月不过六百万,而支出方面,仅军费一项,每月就须一千八百万。有三个省扣留税收,截用关税、国税、统税的地方更是不计其数,税收情况本就极为混乱,卢峰自恃有才,便让他来好好理一理又何妨?”

乔星诃有些了悟,“是了,这个卢峰本就是个眼高手低之人,将他放在炉子上烤烤,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前头给足了他脸面他不要,那如今也别怪我们不留情面。”

“只要事先让父亲做好布置,相信银行界的人物也明白轻重,卢峰和他那帮狐朋狗友没有一个有银行背景,最多不过是财政界后进。到时候他们筹不到款项,再让各军代表齐集财政部索发欠饷,且看他们如何收场。不管有没有财政部长这个位子,我们乔家依然是华夏金融界的老大,我们可是有一百种办法让他们孤军无援,灰溜溜地自请下台。”

“是了,既然他们非要惦记着这个位子,便给他们一个空壳子又何妨?”乔星诃的脸上也滑过一丝冷色,“只是你父亲的面子上会不会不好看?”

毕竟乔家百年世家,他们都心高气傲惯了,哪里吃过这种闷亏。

“大丈夫能屈能仲,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乔霏丝毫不以为意,“我们乔家和姑父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无论如何也要帮姑父保住总统的位子,只要有姑父在,现在丢的面子,以后还可以找得回来。”

“你有这样的决心便好!”乔星诃高兴地说,虽说她是戴国瑛的妻子,本该一心一意帮着丈夫,但娘家是她最大的助力,哥哥乔绍曾因为财政部长这件事成日不开心,找了她好几次,让她夹在中间很难做人,正苦闷着,没想到乔霏一回来就能主动退让,一下子解决了困扰她的问题,心里自然特别爽快,“你父亲那边便要靠你去说服了。”

“姑姑,放心吧,父亲也是识大体的人,这点轻重还是分得清的。现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布置,何崇志和卢峰这几日应该逼得很紧吧?”乔霏始终没把这两个夸夸其谈的废物放在眼里,既然他们想要目光短浅,那便让他们自食其果吧。

乔星诃点点头,“你这丫头还是乖乖呆在我身边的好,你在这儿我的心才定得下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部长之争

如今戴国瑛的处境实在算不得好过,战事刚有点起色,党●的何崇志和卢峰又闹着要拱他下台,内忧外患让他的脾气更加阴鸷了,每日都要发上好几通火,跟在他身边的人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他。

同样不舒坦的自然还有牺牲了财政部长之位的乔绍曾,这件事对他来说不啻于一个极大的侮辱,他不是典型的政客,没有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心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有公心的革命者,在这个位子上不可谓不尽心,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戴国瑛和革命党着想,乔家本身就是豪富了,与其说他为自家谋私利,不如说他用自家的人脉和关系为联合政府筹到了别人难以筹到的款项,没想到他辛辛苦苦努力了这么多年,就这么轻易被人推出去做了替罪羔羊,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尤其是何崇志那伙人所说的话句句诛心,将乔家的财富说成是他中饱私囊得来的,虽然戴国瑛他们严词驳斥了,可那话还和针一样刺得他胸口疼痛难忍。

乔霏总算是说服他让出了这个位子,不过他依旧怨怒难平,不仅乔星诃一脸愧疚地登门,连戴国瑛都主动来安抚他。

乔绍曾气归气,也不是蠢人,他知道和自己作对的是何崇志和卢峰,虽然要从位子上退下去,可也绝不能让他们好过。

“爸爸,你大可不必为这些跳梁小丑动怒。”乔霏轻描淡写地端了一杯茶给乔绍曾。

而乔绍曾刚刚正一把将手中的报纸狠狠地摔在书桌上,报上头条赫然写着,“原财政部长乔绍曾辞职,卢峰执掌财政部”。

乔霏只瞟了一眼,便转回了视线,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若不是沪上的报纸都被方大凯控制了,恐怕这些标题要写得更加耸动难听了′譬如什么“引咎辞职”、“革职”之类的,还会引出无数不好的猜测,这话若说出来乔绍曾恐怕更加承受不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乔绍曾咬牙切齿,双手握拳。

“卢峰是什么人·爸爸难道不清楚么?虽说也是自家亲戚,但他是出了名的阿斗,大姑父生前对他便十分失望,官声也极差,这样没骨气没能耐的小丑,能在那个位子上做多久?”乔霏凉薄地笑了笑,“最多三个月·他就得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

“政府里这么多位子,他怎么就看上财政部了?莫不是看我好欺负?”乔绍曾最愤怒的地方便在于此处,他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卢峰这样的人本是不足为惧的,但实在太恶心人了,柿子专门挑软的捏么?

“倒不一定是这个原因。”乔霏摇摇头,“卢峰本来也是学经济出身,自以为自己有两把刷子·便能玩转银行界,何况他本就是个贪财好色的,妒忌乔家富庶·便觉得财政部长这个位子有利可图,只想着狠捞上一把。何崇志这个人阴险,卢峰和乔家、戴家好歹也有姻亲关系,还能算上一门亲戚,他巴不得借这个机会让三家翻脸,当然他也想着能通过财政部捞些好处,为他夺取姑父的位子积累些资本。”

“这两人实在可恶!”乔绍曾并非看不明白,只是想不开啊,他毕竟是天之骄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在这一点上乔霏就未必能理解他的执念了,乔霏在政界早已混出一副厚脸皮黑心肠,对她来说这点侮辱根本算不得什么,与其在这儿生气,倒不如把气力放到其他的地方,能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

乔绍曾算是下台了·卢峰志得意满地接收国库,结果未得半分现金,还发现财政部拖欠了银行界一千万元,可恶的是乔绍曾本人就是银行界的大佬,若他还在财政部自然这些欠款都好说,如今他不在了,催讨欠款来却是丝毫不留情面的,无论卢峰怎么努力银行界都不与他合作。

这下卢峰算是傻眼了,本以为财政部油水厚,可以狠刮一笔,没想到竟然是个空壳子,还负债累累,当下便有了撂挑子走人的心思。

没等他屁股坐稳,军部的那些人又在戴国瑛的授意之下来乱哄哄地催讨欠款,不仅围了财政部的大门,连卢峰的家都被围了。

卢峰当时便要哭出来了,本想着立刻辞职走人,无奈何崇志不甘心放过这个好机会,死扣住他不放,找了几个心腹和他一起商量对策,在这些人的帮助下,他好不容易有新的想法和措施。

于是便召集了几方代表参加会议,提议提用公债基金,暂行停付内债本息,这自然不是一件小事,在内部的会议上只是作为一项动议,起码要讨论几天,才能有完善确切的结论。

可没有想到上午刚开的会,下午银行界代表便把会场给包围了,他们情绪激动地向卢峰质询,卢峰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当时就懵了,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会自然也开不成了。

第二天一早,报上便出现了北平、天津、上海、广东等金融重镇的银行、钱业公会发出的通电,他们坚决反对财政部的新政策,与此同时证券交易所停止交易,整个华夏金融界陷入了混乱。

这个时候,不仅是卢峰连何崇志都慌了手脚,明明只是个内部提议,尚未成熟之际却被说成了卢峰新政,还在社会上大肆宣扬,引来了反对无数,甚至还要求追究提议官员的责任。

卢峰和何崇志都没有在银行界混过,自然不知道这一行的水有多深,乔家世代经营这块地盘,打个喷嚏银行界就要抖两抖,这样深厚的根基,哪里是他们想夺就能夺得走的,只能说他们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卢峰经此一吓,竟然不辞而别出走了,此举一出更是举国哗然,不过卢峰这个人向来就是这个脾气,官位坐不稳时便不辞而别也是常事,也许别人做不出来,他可是习以为常的。

何崇志无奈,万丈雄心此时也打了退堂鼓,这财政部水太深,实在不是他能玩得转的,没想到此时倒是出了一位强硬派的人士,他名叫方厚志,出身行伍,是个典型的军人作风,一探听到卢峰的去向,立刻前去找卢,见面后,也顾不得什么礼貌,劈头就问:“你怎么又走了?”

卢峰此时也是一肚子火,但慑于身穿军装,腰间佩枪的方厚志的威势,只得老老实实地说,“银行界不支持,财政又没有办法,我这个财政部长也做不下去了。”

“笑话!乔绍曾能做得下去,为什么你做不下去?”方厚志斥责道。

“银行就是他乔家开的,他当然能做得下去。”卢峰梗着脖子说,左右都是他命不好。

“荒唐!你才是正经的财政部长,手中有了权力,操刀必割,你还怕商人不就范吗?”方厚志是个地道的强硬派,在他看来如果这些商人不配合,便用非常手段来处理,何须怕他们抗议。

“那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卢峰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花钱玩乐他在行,于政务实在是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