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她。

阮碧笑了起来,说:“你看,我多么狂妄自大不可理喻吧?我也知道。其实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天地广袤,比我漂亮比我聪慧的女子太多了,只要你想愿意,还不都是手到擒来?所以,你就让我一个人离开吧。”

晋王沉下脸,敲敲车壁说:“回城。”

阮碧一把拉住他的手,恳求地说:“即使你带我回到王府里,我也不会开心快乐。你知道我的性格,绝不甘心居于人下,我会把你王府闹得天翻地覆,你会恨不得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我…”

晋王严厉地看她一眼,打断她:“这一回我当没有听到,下回再说这样的浑话,别怪我不客气。”

“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浑话。”

晋王别转头,看着窗子,不吱一声,但是下颌骨绷得紧紧的。

阮碧抱住他胳膊,低低叫了一声:“斐阳…”

这还是她头一回叫他的名字,却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身子微微一颤,转眸看着她,伸手按在她胸口,愤怒地问:“你这颗心究竟是拿什么做的?”手心感觉到她胸部的柔软,没有绮念,反而心里一痛,“对那些丫鬟你都体恤有加,为什么对我就这么铁石心肠?这么多天,你一封信都不给我回。”

“我也可以假模假样地回信,但那是欺骗你。因为我在乎你,所以不想欺骗你。”顿了顿,阮碧说,“但你呢?你一面口口声声说在乎我,却天天派太医过来,用这种方式逼迫我…”

“我不是逼你。我派人到过广州,知道你母亲身体不好,派太医是想治好她的病。也是让京城百姓知道,是我在乎你,而不是你攀龙附凤。你想过没有,我这么做,给沈相和母后是多大的难堪?母后数次派内侍警告我谨言慎行,不要太过份了。”

怪不得太后会派人跟老夫人说早点送自己去晋王府,敢情是拿他没有办法,阮碧恍然大悟,心里一暖,脸色稍霁。

“但能争取,我定为你争取。我只希望你能陪着我,无论漠北还是江南,我都会带你去的。”

鼻子一酸,阮碧差点落下泪来,吸吸鼻子,坚决地摇摇头说:“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我怕有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自己如此低三下四,再三请求,她还不肯顺从自己。晋王心凉了,眼神也冷了,不容置疑地说:“今日你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我不会放你走的。我说过,你的名字只能冠我的信,即使将来变得面目全非,你也要留在我身边。”

这话就象朔朔冷风,吹散阮碧心头的一丝柔情,她转动眼珠,把眼眶里的泪意压下。默然片刻,轻笑一声,说:“难道你要天下百姓都知道,晋王纳了自己的侄女为妾吗?”

“你…”晋王浑身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阮碧眼神直直地看着他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在皇宫里你会推开我,为什么你看我眼神就象看到毒蛇蝎子,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是你的…”

晋王厉声打断他:“你不是我的侄女。”

“那你能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我的母亲与你大哥私通一事,是真有其事,还是他人陷害?若是他人陷害,陷害我们母女的人又是谁?陷害我们母女她又得到什么好处??”

晋王不说话,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半晌,他疲倦地闭上眼睛,脸色苍白如纸。没想到她会知道了,更没有想到她会留着做后手。

外面,余庆低声报:“王爷,离陈桥门只有五里了。”

京城快到了。

真要入了王府,自己从此就日月无光了,阮碧咬咬牙,硬着心肠说:“晋王爷,前面没有我的路,我要回头了。你可以选择放过我,也可以选择让大刀手砍了我。”

晋王陡然睁开双眸,戾气冲天,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你真的以为我舍不得杀了你?”

阮碧无惊无惧地看着他,不点头也不出声。

晋王一咬牙,收紧双手。

阮碧顿时喘不过气来了,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看着她一双琉璃般纯净不带一丝恐惧的眼眸,忽然想起初见那一日,她一身青色道袍站在葳蕤的草木间,明知道自己要杀了她,也是不带一点惊惧。“我真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你。”说罢,他松开手,扭头看着窗外,冷冷地说:“你去吧。”

阮碧扶着车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转眸看着他。

“下去。”他又低喝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明明得偿所愿,心里却没有半点欢喜,反而酸楚难耐。阮碧深深地看他一眼,挑起帘子,跳下马车,往自己的马车走去,眼睛雾气迷漫,让她看不清楚前方,只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远处传来隐隐的欢呼声,还有叫嚷声:“下雪了,下雪了。”

阮碧停下脚步,仰头看天空,只见密密麻麻的雪花飘了下来,席天漫地。

嘉平六年十二月初五,京都下了一场大雪。

第三卷 鸿雁于飞完

第四卷 看碧成朱

第一章 逆旅闲话

嘉平七年二月初春的天气异常寒冷,隔三岔五地便是一场大雪。京杭运河彻底凝冻,南下的商旅尽管忧心如焚,也只得按捺下来,等春分过后再行上路。但也有急不可耐的旅客,没有办法选了陆路,风一程,雪一程。

十九日大早,天空又开始飘雪。

宿州辖下的卢岭镇不过百来户人家,只因连日风雪,羁留了一批贪心赶路的行旅,都聚在小镇唯一的鸿福客栈。近着午时,雪非但未停,反而越下越大。大家都知道不能成行,便也就绝了念想,三三两两地在大堂里坐着,喝酒吃肉,胡吹海侃。

掌柜在大堂里升了炭火,又叫伙计去把说书先生找来。

那说书先生也是自京城南下的旅客,五十出头,被风雪所阻,羁留客栈已经五日。每日午后都在大堂里说书,一来可解其他行旅的寂寞,二来可赚点小钱贴补每日食宿花销。他拎着小方桌走进大堂,刚将醒木一拍,听得外头呼呼风声里夹着急沓马蹄声,由远及远,心里诧异,便忘记了词。

其他旅客也是惊讶,这等风雪竟然还有人赶路。

马蹄声迅速到客栈门口,伙计连忙上前抽了门栓,打开半扇大门,大堂里的炭火顿时噗噗噗地直往里倒。走进来的是五个男子,当首一人二十五六岁,身材高大,体格魁梧,带着风帽,帽沿和眉毛都结着晶莹的冰霜,身上披着的黑色大氅肩膀处则积着一层厚厚雪花。他身后四个人与他一般无二的打扮,也是满脸霜雪。

伙计看他们冒雪而来,依然精神抖擞,昂首挺胸,虎虎生威,知道非一般人,心里先存三分小心。又看卷棚里多了六匹马,其中一匹驮着行礼,点头哈腰地问:“客官,可要把行李御下来?”

“不用了。只管来一桌热饭菜,再来一壶酒。”领头男子说话带着浓浓的西北口音,铿锵有力,一听就知道是说一不二的人。他撞下帽子,拍拍积雪,而后随手扔在桌子上。又解下大氅,露出一身墨绿劲装以及腰间悬挂的单刀。屋里旅客们惊了惊,知道不是便装而行的公差便是将士,纷纷移开了视线。

伙计和掌柜更加不敢怠慢,赶紧把温着的饭菜送了上来,又拎了满满的一壶酒。这五位男子显然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吧唧有声。

闷坐一会儿,大家都觉得无趣,有个胆子大的旅客便催说书先生:“老先生,说一段故事吧。别再说什么三国演义,隋唐好汉,都听腻了。说些新鲜有趣的,便是儿女情长也无妨。”

一位二十出头北上赶考的书生说:“就是,就是,听说京城物阜人丰,人物风流,不如说说京城里的奇闻异事。”

说书先生捋着胡子想了想,说:“也罢,京城里确实有桩公案,正闹得纷纷扬扬。”

北上旅客纷纷说:“什么公案?快说来听听。”

说书先生清清嗓子,醒木一拍,朗声说:“侠烈英雄本色,温柔儿女家风。两般若说不相同,除是痴人说梦。今日近不说残唐五代,远不说汉魏六朝,单说我大周朝京都的一桩轶闻,博列公一粲。”说着,又拍一下醒木,“列公,我大周朝并吞六合已有一百多年,与国同休的先数近支远派的宗室,再就是从龙建业的文臣武将,只因太宗皇帝仁善,后辈俱都承袭功勋,绵延百年。如一门忠烈的保康赵氏、父子双学士老少二宰相的朱雀大街沈氏、文豪辈出的京西阮氏…一一列举,怕得说上三日三夜。只因这京城聚集天下最多的世家名门、英豪文杰,也便演义天下最多的悲欢离合,恩怨情仇,此情此理,自不在话下。列公,今日小可一不说豪杰,二不说文士,单说一个女子…”

这说书人口才不错,娓娓道来,多数旅客已听得入神。听要说一个女子,便都一愣。

“…此女子姓阮,行五,京城百姓皆称之为阮五姑娘。列公猜得没错,此女正是出身于京西阮氏…”说到这里,埋头吃饭的五个男子都蓦然抬起头看着说书人,五道凌厉的眼神象匕首一般,说书人只觉得头皮发麻,脖子微凉,说不下去了。

有一位也是京城南下的商人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先生要说她,没错,委实已闹得京城纷纷扬扬。”

北上赶考的书生越发好奇,问:“不过是个女子,有何才智,居然闹得京城纷纷扬扬?”

商人说:“倒不知道她有何才智,只听说她是阮文孝公的孙女、礼部侍郎的女儿、紫英真人的弟子…”

另一个京城南下的中年文士打断他说:“兄台错了,她实是沈相之女,阮文孝公之外孙。去年十月,沈府还想让她认祖归宗,都闹到朝堂之上,听说天清寺白云大师都出面调解,只是不知道为何,后来又不了了之了。”

书生听得一头雾水,问:“那她到底是谁的女儿?”

中年文士说:“是阮文孝公的外孙无疑,至于生父何许人,尚无定论。”

书生又诧异地说:“怎么会连生父何人都不知道呢?”

中年文士摆摆手,含糊地说:“此事说来话长,得提到十多年前一桩公案,事关朱雀大街沈府和京西阮府,当事人尚且含糊其说,我们外人又如何得知?听着一乐,不必追根究底了。”

书生猜他多半是不知情,便又央求说书人:“先生,再往下说呀。”

说书人瞅着五位劲装男子,见他们又埋头吃饭,心里稍定,拍一下醒木,说:“列公压静,听小可一一道来。都说这女子比精金美玉还尊贵,养在深闺人不识,因何这位阮五姑娘却大名彰扬?只因三桩事。”他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这头一桩便是她出身,可谓是云谲波诡…”他在京城也是说书为生,每日出入茶馆,听多了关于阮沈两府恩怨的民间传闻,梳理归拢倒也颇有一番传奇色彩,一干顾客都听得入神,连狼吞虎咽的五位男子也放慢速度,边听边吃。

“…可悲可叹,一个好好相府嫡女便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女,正所谓明珠投暗,宝镜蒙尘。不过,天道极则反,盈则损。这位阮五姑娘长到十三岁,姿容秀妍,兰心蕙质,名动京城。玉虚观主持紫英真人青眼相加,收她为俗家弟子,连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都派人到贺…”

书生正是年少多情,神往不已,问:“这位姑娘当真姿容秀妍?”

虽然因为被打断,说书先生略有不爽,但还是捋着胡子说:“自然是貌美非凡,有诗为证。平生不识阮五面,愧为五陵年少名。”

书生艳羡不已,心里跃跃欲试,问:“先生能否告诉晚生,何处能见这位阮五姑娘一面?”

说书先生还没有说话,商人哈哈大笑说:“阁下有胆,便去守在晋王府门外吧。”

书生不解地问:“兄台说的可是镇守兴平镇七年,令北戎敌寇闻风丧胆,宣宗皇帝六子,今上嫡亲兄弟的晋王爷?”

“除了他,更有何人。”

书生迷惑地说:“晚生曾在邸报里看过太后圣旨,这位晋王不是与沈相之女订了亲,怎么又娶了阮五姑娘?”

“哪里是娶呀?是纳为妾室。”

“啊。”书生瞪大眼睛,片刻,不相信地摇摇头,“如此女子,如此家世,怎么会屈尊为妾室呢?”

商人不耐烦地说:“此事说来话长,你还是请教说书先生吧。”

说书先生数次被打断,早就已经兴致全无,但读书人遵循善始善终,只好硬着头皮说:“列公,俗话说千娇百媚比不过门上楣,阮五姑娘固然是千好万好,只因这宝镜蒙尘的出身坏了事。若是许与一般世家子弟,自然是相得益彰。要嫁入十二道门档的亲王府,却又是踮着脚尖不够。因此便有了这第三桩事,正所谓恩怨情仇一锅粥。要说大周男儿,谁人可当铁骨铮铮一词,非晋王莫属…”

五位劲装男子齐齐皱了眉,其中一位年岁轻轻的男子看着领头男子,低低叫了一声:“余大哥…”

余庆摇摇头说:“听听也无妨。”

“真是郁闷,咱们王爷就为这么一个女子被百姓烂嚼舌头了。”

“就是,她究竟有什么好,王爷为她得罪了太后和沈家。”

余庆皱眉,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说下去,侧耳继续听说书先生。

“…说起来,这位晋王爷也是情痴,不惜得罪亲家翁沈相,日日派太医给阮五姑娘的母亲把脉,又摆出亲王仪仗到玉虚观接她。只是这位阮五姑娘也个禀性刚烈之人,如何肯委身为妾?因此一番铿锵言词说退了晋王,又表示要为母亲祈福,入玉虚观修行三年…”

书生“啊唷”一声说:“方才不说她入了晋王府吗?怎么又在玉虚观修行了?”

说书先生捋着胡子说:“确确实实入了玉虚观修行,阮府与晋王府的下人都是这么说。”

商人不服气地说:“胡说八道,十二月初五,晋王大摆仪仗出城,便是去玉虚观接的她,她如今正在晋王府里享福呢。”

中年文士说:“两位都错了,京西阮府,百年清流世家,从来没有女子为妾。晋王与太后此番举动,已令阮府面目无关,阮五姑娘不愿意忍辱偷生,早就上吊身亡,驾返瑶池,可悲可叹可敬!”

书生口瞪目呆半天,说:“倒有三种说法,这位阮五姑娘究竟去了哪里?”

话音刚落,只见五个劲装男子的其中一位站了起来,大步走到说书先生面前,扔了一两银子在方桌上。说书先生每日口干唇燥,所得不过几百来文,见到这么一大锭赏银,顿时眼睛一亮,连忙作揖说:“多谢厚爱,多谢厚爱。”

“我大哥说,你固然书说得不错,但若想脖子上脑袋安生,便管好自己的嘴巴。”

说书先生吓得腿脚发软,扶着方桌子,挤出笑容说:“小哥明白。”

一干旅客也吓得面无人色。

过了一会儿,五位劲装男子起身,戴好风帽,披上大氅,开门走了出去。片刻,杂沓的马蹄声远去。【本章完】

第二章 亲亲为大

春分过后,天气一下子回暖了。

阮二姑娘大清早起来,听到窗外数声清脆的啁啾声,诧异地问春云:“是燕子?”

“是呀,大概是昨晚飞回来的。”春云点点头,打开窗子,指着屋檐下正啄春泥修补燕巢的一对燕子。“我仔细瞅了瞅,好象是去年那对。”

阮二姑娘探头看了一眼,说:“倒是一对长情的家伙。”

“没错,恭喜姑娘了。”

“恭喜我什么?”

“我们老家的人都说,燕子双飞,早春归来,是好兆头。”

阮二姑娘微哂,随即心里不痛快起来,她都十五岁了,虽有不少人求娶,却没有一门可以匹配她的家世才貌。“净听山野村夫瞎说。”

春云不敢再多说,把披风给她系上。

两人一起走出韶华院,到大夫人屋里。

大夫人看到她一身浅蓝,连头上别的着都是一支白色玉钗,不由地皱眉说:“作什么今日穿得这么素?”

阮二姑娘没好声气地说:“我还想穿一生白呢。”

“胡闹。”大夫人瞪她一眼说,“这是咱们府的喜事来的,怠慢不得。”

“什么喜事?一个西贝货而已。”

“你以为太后不知道是西贝货,你以为官家不知道是西贝货,还要下旨嘉赏,为的是什么?”大夫人怒其不争地点着她额头,“越大越没有眼力了,往后再敢胡言乱语,不用你祖母,我都饶不了你。免得到时候冒犯天家,连累着一家人死无葬身之地。”

见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都呵叱自己,二姑娘顿时红了眼圈,委委曲曲地抽噎起来。

“行了哭什么哭,有志气,跟五丫头学学,把一伙人都玩了。”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宝珍的声音:“大夫人,老夫人说可以出发了。”

“知道了,知道了。”大夫人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拉着二姑娘到水盆边洗了一把脸,又用井水沁沁眼睛,这才带着她往外走,走到垂花门,等了片刻,老夫人带二夫人,阮兰,三姑娘,六姑娘,七姑娘过来了。

一干人等在丫鬟仆妇拥簇下走到大门外,分别登上马车,往北而去,出了陈桥门,太阳渐渐升高,气温便跟着升高,三姑娘体态丰满,浑身汗出,便把披风解了,又揭起帘子透透气。

窗外一派早春景致,柳条树梢都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绿意,田野里油菜花零星开了几朵,蜜蜂嗡嗡嗡地绕着转。

与三姑娘同马车的六姑娘拿手绢当扇子摇着,说:“这天气真是见鬼,要不冻断人筋骨,要不又暖得人发腻。”

三姑娘向来与她不对盘,懒得搭理她的话。六姑娘犹不自觉地说:“三姐姐,你说,官家下旨嘉奖五姐姐,岂不是拂了晋王的脸面?”

“不会。以我看,这回嘉奖多半是晋王求来的。”

六姑娘眨眨眼睛问:“怎么会?明明五姐姐忤逆了他,让整个百姓笑话他痴心枉想,他怎么还会替他求来?”

三姑娘到底年长她两岁,已通人事,说:“你懂什么了。”转头看着窗外,片刻叹息地说,“其实我挺羡慕五妹妹的,若是这一生,有这么一个人,便是…便是…便只是遇见,也值得了。”

六姑娘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好羡慕的?一下子身败名裂,一下子又名扬天下,这般折腾来折腾去,我都替她累得慌。”顿了顿,“我倒是挺好奇的,她究竟跑哪里去了?”

三姑娘不再吱声,看着窗外一对燕子在柳条间互相追逐。

隔着两辆马车,阮府队伍的第一辆马车里,阮兰蹙着眉毛说:“娘,我们真不派人去找找?”

“找什么?不是为了你的身体早日康复,在玉虚观跟她师傅修行嘛。”

“娘,你知道她是假的。”

“兰儿,你要记着,她必须是真的。”老夫人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句,“必须是真的。”

眼眶里浮起泪花,阮兰哽咽地说:“娘,都是我害了她。”

老夫人深深叹口气,把她揽在怀里说:“兰儿,你别操心了,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天命所在咱们凡夫俗子又如何抗拒?五丫头聪明伶俐,机智过人,无论在哪里都会安然无恙的。”

阮兰抹着眼睛点点头。

一路春风轻拂,到玉虚观刚过巳时。

知客早在山腰等候她们,殷勤地引着她们进无极殿。殿里已经坐满玉虚观的老少道姑们,包括紫英真人与“五姑娘”,。

亲朋好友相见,自然少不得一番寒喧见礼,六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五姑娘”一会儿,惊叹不已,凑近三姑娘耳朵说:“从哪里找来的?竟然有五分相像。”

三姑娘摇摇头说:“不像,神韵差的太远了。”

二夫人回头瞪她们一眼,两人赶紧收声。

见过礼后,大家分主宾坐下,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

无极殿外聚着附近来看热闹的村夫乡妇,书生贩卒,他们低声交谈,嗡嗡如同油菜田里的蜜蜂,有几句比较清晰。传入殿内一干人的耳朵里。

“可真是大孝女呀…”

“都说晋王爷仁和爱民,不好女色,我看跟他叔叔韩王爷差不了多少,好在阮五姑娘刚烈…”

、 “孤灯黄卷三年,这位阮五姑娘果然是至情至孝,可歌可叹。”

听到这里,阮二姑娘实在忍不住,嘴角轻蔑的撇了撇。

忽然听到有人说:“嘘,不要乱说了,晋王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