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在办这趟事之前没打过什么交道,相互间也不是很了解,所以没有在一道走。而且独眼自从面目全非之后,也不愿意和别人搭档而行,除非是鲁一弃在。两个人走的路径也各不相同。独眼走的是阴冥道,什么是阴冥道?就是寻坟而走。他的特长是寻墓探穴。藏民崇尚天葬,但不是所有藏民都具备天葬的尊贵和财富。而且藏地居民种族众多,而大多民族还是习惯土葬的。在这广阔藏地上,有坟的地方附近就是有人居住或曾经有人居住的地方,坟越多,附近越可能是兴旺的群居之地。而藏地的路途就是从一个聚居地到另一个聚居地。除了居住民的坟地,另外一种坟茔就是商旅之人客死路途的葬地,这种坟茔一般是沿在路途的附近,就更具标明方向的功能。而且,能被选作坟茔地的位置,一般都是上良地,与其他地方相比,要安全可靠得多。当然,这种走法要比走正路费时许多。卞莫及走的是与独眼恰恰相反,是人马道。他是驾车高手,只要是有人马走过的路径,他都能辨别出来。不过他也是很晚才到金顶寺的,因为在沿途之上,他收集了一些别人废弃的破旧马车材料,以《班经》之技,重新组合成一架马车。然后又向遇到的藏民借了一匹母马,以母马为诱,套捉了两匹野马,驯野马为辕马,为其驾车。

独眼适于在夜间活动,所以是趁着夜色进入此镇之中。虽然他从没来过此地,也未曾听谁细细描绘过此地景象,却倒是他最准确地找到朱家重要所在。来到之后,他便以茅山寻踪法寻觅异常踪迹,一下就发现金顶寺后庭不对劲儿。这是因为寺后兽苑中除了豹姬娘娘驯养的兽子外,还收着祭魂师带来的一车失魂之人。失魂者,则为半尸人,身上带有死气,独眼的茅山寻踪术就是寻着了那死气。

寻到正确方位后,独眼便暗藏于此地等待鲁一弃现身。同时为了鲁一弃到来后能把事情顺利做成,在前几天夜间,他已经开始从西侧围墙顶端处,贴山脚根儿的地方往金顶寺中打洞。

由于藏地夜间行旅气候环境很是危险,一般人都不会在夜间远行,西黑之后,夜间的活动也极少。所以独眼来了这几日,不管是墨家弟子还是朱家门人,都没有发觉他的存在。当然,独眼从地下打洞往寺中去,这是朱家人更加没想到的。一则是不相信在此地会有人如此大胆,再则他们总以为山脚石基,没有大的动作,怎么都不可能打进洞来。这也是朱家之所以没在这方面设警儿和坎扣的缘故。

其实天梯山虽然高雄,其石质、土质却是酥松,特别是在其山脚处。这现象可能和它顶为吸阴之极,上下气通,下为阴性走道有关。再加上独眼的梨形铲确实坚利,两天中竟然让他直挖到寺中兽苑的附近。

卞莫及也是在半夜间进入到此地的。他将马车远远地藏在镇外的一个山弯子里,然后步行入镇。因为他曾为客商驾车送货,多次进出过藏地,也来过金顶寺这地界一两趟,对此地环境人情还是不算陌生的。他知道,此地白天鱼龙混杂,帮派门户众多,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别人陷儿之中。只有在黑夜之中,除了金顶寺范围之内,此处倒还算得一方静土。很巧地,寻查中他发现了独眼,并且在独眼进入挖掘的地洞中后,他用长鞭挽了个断魂扣守在洞口。当独眼出洞时,一下将其脖颈锁扣住,只需稍稍加力,就可以将独眼脖颈筋骨收断而死。当然,他不会杀了独眼,他是要以此来证明自己不是杀死墨家弟子的人,让独眼相信自己。至于独眼,卞莫及从他的行径上就已经肯定他不会是朱家钉子,要不然也不会在深夜之中往寺中挖洞。

举手之间可以杀了自己却没有杀,独眼当然相信了卞莫及。于是两人就此联手,静观寺中变化,随时准备着响应鲁一弃的行动。

这一夜,独眼独自入洞,准备将最后与兽苑相连的一点土石打通,卞莫及便替他守在洞口。就在天快亮时,镇中情形突变,卞莫及赶紧也入洞通知独眼。于是独眼完全挖透土石,进入兽苑,以茅山印符裱咒封住兽苑中那些失魂之人。这也就是事情闹到现在这地步,那些失魂人始终未曾杀出的原因。

挖掘的洞在地下是要经过神呼滩的,山脚处挖掘,再酥松也不可能挖得太深,只有些许浮土和碎石架在上面。所以他们两个出来经过这一段时听到了利老头碎刀之杀的暴烈声。也只是几铲子,独眼他们两个便从碎石空隙中见到外面的情形,见到杨小刀逃不能战。于是又几铲,两人鬼魅一样及时破地杀出。

独眼的梨形铲是任火旺打炼过的,其锋利少器能敌。面对的对手都是久走江湖的高手,打眼都能看出这是无法搪其锋的利器,于是兵刃都绕着走,改作群围迂回杀的战法,这样很自然就变成并排几个成一线地对付独眼。他们中有的是出诱招,有的出虚招,当然,也有试探着就把招式用到底的,直到独眼梨形铲回挥格挡这才撤回。

是谁都不会愿意独自面对一排对手,独眼也不愿意。俗话说,猛虎也怕群狼,一双眼、一双手总比不上十数双手眼,何况独眼才一只眼。对于这样的一线排列,最好就是能找到排头,然后一个个击破,所以独眼边挥动梨形铲,边撤步往队列的一头移动。这排对手立刻就明白了独眼的意图,马上做出反应,队列整个转动,随着独眼移动的方向改变面对方向。这群杀手基本上全是据巅堂的手下,他们常在一起进行一些布局坎面的设置和走位,所以之间配合非常默契。整条的队列转动十分迅捷,始终不让独眼找到顶头方位攻入。

不但是独眼这边,杨小刀和卞莫及两边也是同样的情形。杨小刀的刀快,是独个对手无法对抗的;卞莫及的软鞭刁钻诡异,也是一两个据巅堂手下抵挡不住的,所以那两面也是摆开的一线长列来同时对付他们。所以他们要想消灭眼前的敌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像独眼那样移动到一头,找到一个点攻入,而不是从这样一个面攻入。所以杨小刀、卞莫及那两边也是开始移动步法,然后为了追到随着转动的队列顶头,不断加速。

据巅堂的手下很聪明也很有经验,他们知道随着速度的加快,自己这样的队列终究会跟不上。一则人多,队列过长,再则步法速度不可能完全一致。于是这三个队列在转动中逐渐往后收缩,这样既能将队形缩短,同时三个队列相互聚合到一处,就能变成一个可以可攻可守的坎局——“旋三诀”。

“旋三诀”,最早见于《建唐志》中,李世民困擒单雄信,单雄信带六十亲随操刀壮士,独踹唐营。这六十操刀壮士便是以这“旋三诀”的阵法,在十数万雄兵据守的唐营中杀得进出几个回合。

三角形,是几何形态中最稳固的形状。这阵法就像是三条队列构筑成一个三角形,而且是个不断旋转的三角形。同时这三角形有可以根据需要不断改变每条边的长度,所以又是个可以不断伸缩的三角形。而这三角形除了每条边都是可以朝外旋杀的巨刃外,在需要的时候还可以将人套入其中,到那时,就是三面一同朝内绞杀,如外部无强大援持攻入的话,那是必毁无疑。

说实话,独眼他们三个都从未见过“旋三诀”这样的杀阵坎局,所以开始并没有太在意。反倒觉得自己三人是将这一群高手围逼得打堆儿了,三条队列收缩时,他们还贴着边跟着往里进。可是才一会儿,他们就觉得不对了。因为他们发现,那三个队列连合在一处后,自己不管怎么快速移动都找不到队列的端头了。而且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三个人追赶端头的方向会是一致的,而且现在想要停步退后或改变方向都不可能。形势变成了那旋转的三角形就始终都有一个边在追赶着自己,现在自己反变成了被追逼的对象。虽然在移动中,他们为了摆脱这样的局势,试图往外移动,退出旋转的局相。但只要自己稍微退后一点,那三角形的边便一下拉长,扫逼过来的局相更加凶猛。这种情况下,刚才快速追赶端头的动作全变成了快速逃避旋边的奔逃,三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要是被这样一条边裹住了,结局就是粉身碎骨。

于是,在天梯山西南侧的山脚下,在满是碎石的神呼滩上,出现了这样一副奇怪景象:一群人组成一个三角形,在转着圈地奔跑,队列并不整齐,步法却是呼应。同时,在这三角形的外侧,每个边的旁边都还有一个人也在奔跑,但他们却是显得比那队列中的人仓皇许多、狼狈许多。

朱瑱命断然拒绝了鲁一弃的热情,他警惕地退后两步,避让开满脸堆笑的鲁一弃。对于鲁一弃这一套伎俩他已经完全辨清了,这鲁家年轻的门长绝不是他面相表露的那么憨诚。

鲁一弃没有丝毫介意,依旧像见到亲人般地对朱瑱命说道:“我就等着你来呢!说好了一起启此处天宝的,我是不会食言的。”

“那何必偷偷摸摸入到寺中?”朱瑱命轻蔑地回了一句。其实他心中很是懒得同鲁一弃废话的,但为了维护自己自然尊贵的气度,完全是在顺着鲁一弃的话头说。

“谁说我是偷偷摸摸的,我闹出那么大的响动进来,还以为你一准听到,早早就能赶过来呢。”鲁一弃笑着说,语气却已经有些尴尬。

“行,既然你是要与我同启天宝,那么为了表示一下诚意,请将你身上所挟宝物交给我做押如何?”朱瑱命这是将鲁一弃一军,他心中知道这年轻人绝不会把拼死得来的好东西交给自己的,更何况这好东西还关乎其他未启宝物。

“当然可以,本来这东西就一直在你朱家手中,可围住我家北平的小院子又一直不取,我这才拿来先用着。”鲁一弃连个愣登都没打,伸手就从怀里将那块表明八凶穴位置的玉牌取了出来。

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反应,朱瑱命有些傻了,十六锋刀头更是瞪大了眼睛。

玉牌掏出来,递过来,见谨慎的朱瑱命并不伸手来取,鲁一弃便蹲下身来把那玉牌放在了地上。然后不等朱瑱命开口,他便抢先说道:“你先瞧一瞧是不是你要的东西,要不满意咱们还可以重新论码子(谈论条件)。借这空儿我往那边探探,这地界好像和这玉牌上标的不一样。你要瞧放心了,可以随后跟着我过来,启这地儿的宝贝说不定还得你搭把手。”

话一说完,也不等朱瑱命作出任何反应,鲁一弃便自顾自地朝西向的那条岔路走去。

这条岔路也真算不上路,看着就是个踏道,不过越往前走,鲁一弃心中感觉便越好。他开始庆幸自己刚才的做法,用那块玉牌稳住朱瑱命,为自己争取到时间和空间是很值得的。

从道路的痕迹上感觉,这里应该和下面那一段阶梯一样,是个人为的派着用场的通道。但这通道不长,很快就看到了终点。终点就在神呼滩的上方,正好是破塌的山体位置。

站在这道路的终点位置,再来看这破塌的山体,鲁一弃的感觉又有不同。首先从破塌痕迹上进行的目量和指度得出有关结果,再结合《班经》技巧和《机巧集》所载理论,可以判定,这破塌的位置本来应该是个璧上居的构局。

鲁一弃开始兴奋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好多事情都一下说清楚了。下面那一段阶梯和横着朝西的通道,很可能就是当年墨家人建宝构的辅道。破塌位置原来就是建筑宝构的位置,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随山体坍塌了。这一点从神呼滩上许多带有钻凿出洞眼的碎石上可以得到印证,那些碎石大都应该是宝构的构筑材料。

鲁一弃又仔细查看了一下破塌的山体面,果然,那上头仍依稀还有些洞眼可以看出,有大有小、有方有圆,应该是架构撑柱横梁所用。在离得鲁一弃很近的位置有一个不大的圆洞眼,鲁一弃身体够过去用手拨弄了下,在洞眼中竟然发现还有锈蚀的金属物质。

和自己前一天在寺外的感觉一样,和自己最初的判断也一样。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知道此处宝构是因何而破塌,这种结果和凶穴局相不见又有何关系?

就在鲁一弃思忖的时候,朱瑱命和十六锋刀头也跟了过来。朱瑱命的手中紧紧握着那块玉牌,就像攥着自己的性命相仿,一时都忘记将这物件藏于怀中可靠之处,其心情由此可见一斑。

十六锋刀头跟在朱瑱命的背后,他的眼光很是游离,身形亦是似紧非紧,很是让人无法捉摸。

“山之至阴为顶,阳为根,本已是颠倒位的凶相格局。而现在却又变作阳升阴退,局相整个反落。”朱瑱命到来的时候,鲁一弃正自言自语地在唠叨着什么。

“就算有什么异常情况打乱阴阳平衡之道,也该是此消彼长,不该反变呀。”鲁一弃依旧自言着,也不知道有没有见到朱瑱命到来。

“出现这种格局有一种可能,就是阴阳中一气为长脉状,一气为覆盖状。当有一气为奇物所扰后,其气或贯穿或断脉,或团收或碎散,另一气便立时反转。这理论在南唐范士敦的《阴阳道气解》中有过简述。”朱瑱命接上鲁一弃话头。

鲁一弃像是刚刚醒来一样,转过头来看着朱瑱命,眼光很是奇怪。

朱瑱命也看到了鲁一弃的奇怪目光,这目光让他心中猛然打个寒战,就像有道冰冷刀锋从自己脊梁上轻轻划过。

鲁一弃的目光是因为朱瑱命的这句话,这话让他突然间明白了此地奇特的风水格局。自己苦思冥想都未曾解决的问题,自己的对手竟然一句话就将其解开了。

朱瑱命的寒战确确实实是因为刀锋,一个人一般的刀锋。十六锋刀头便是在朱瑱命答接鲁一弃话头时突然发难的。不过他的出刀并非简单拔刀相向,而是将整个身体四肢舒展开,就像是要独自撑起一个牧包子(牧民的帐篷)似的。同时其身形在不断颤抖着,就像是个受惊后的雀子。如果从气相上感觉是有无数气涡由身体扩散而出,气涡之密,就像雀子的每根羽毛都是一把杀人的刀锋。但不管体形还是气相,最终朝向的目标都是朱瑱命,尽量扩展身体笼罩的范围是要将朱瑱命包拢其中。

鲁一弃完全想通了。此地的凶穴穴形为长脉状,而且上下气通。从墨家所建宝构的基础上看,用料和根基都是上乘之选,本不该早早坍塌。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位置与凶脉在位置上相冲了。天宝初入凡世,未经三兴三伏的造化,宝气不足镇压不住凶穴气势,这才让凶脉之气冲塌宝构。

朱瑱命不但感觉到刀气,而且还从鲁一弃眼睛的发射中看到了刀光。这光沉稳如霞、凝重如壁,只有将生命都付诸于其中的绝顶高手才会挟带这样的刀光。

十六锋刀人,身带十六刀锋。第二章姑苏囚龙格局的园子里那一战中已经具体讲过,除去四肢上的十二锋和脚底两锋外,还有就是暗藏在口中的一锋。但这些全数算在内也就只有十五锋,还有一锋却不知是何处出刀。其实这第十六锋不仅仅是一枚刀锋,只要需要,可以出一枚,也可以同时出十枚乃至百枚以上的刀锋。但这一杀却是要以身为刀、以骨为锋的。就是说,是以身体任何一个部位的骨骼为刀锋,需要时,骨骼受内气之力折断而出皮肉,然后以折断的骨头为刺杀伤对手。这样只要是在人体可以控制的范围中,就能以最隐蔽最诡异也最接近对手要害的方位进行攻击。当然,这种杀法出的刀锋越多,自伤也越重,最厉害的一招便是合身与敌同归于尽。虽然这群杀手名头都为十六锋刀人,这第十六刀却不是所有杀手都会使用的,要不然在姑苏囚龙格局的园子中,鲁联也不一定能侥幸杀退那两个十六锋刀人。但话说回来,虽说不是什么刀人都会这第十六刀,那十六锋刀头却是没理由不会的。而且面对朱瑱命这样的高手,他也没理由不出这最厉害的一刀。

鲁一弃终于感觉到了,一线淡淡阴寒之气从破塌的山体面蜿蜒而行。如果这就是长脉凶穴的话,此处宝构所建位置不但与凶穴相冲,而且直接叠压,阴阳割线移位。至于现在这凶穴的气相为何显得如此之淡,那是因为有奇异物件打破格局,阳盛上移了。自己现在该做的就是挖出凶穴气通之脉,把该了的事了了。

朱瑱命没有慌乱,虽然他也辨不清那一片刀光中,会是哪一处将对自己出刀。另外他的心中还有最后一丝侥幸,直到此时他仍然不十分确信十六锋刀头会对自己动手。

“把宝贝给我!”十六锋刀头果然没有马上动手,虽然此时他的气道劲力都已经积蓄到了极点。因为他知道,简单迅速的杀伐虽然容易成功,但那只是对于最终目的是为了杀人而言的。如果是存有另外的目的话,这样的杀伐却不见得是最见效的。比如说现在,他是想要朱瑱命手中的玉牌,自己突然袭杀虽然成功可能极大,可谁也不能保证朱瑱命不会在被袭的同时将手中的玉牌握碎。

“什么东西宝贝?”朱瑱命镇定中带着疑惑。

“就你手中的宝贝。”

“你要它何用?”说这话是因为朱瑱命仍然没有能够想通,自己朱家一手培养出来的十六锋刀头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种举动。难道他被鲁家或墨家所惑,成为了他们的暗钉。

“以宝为仗,可为天下至尊。这样的好事今天该轮到我头上了。”

他不是暗钉,他是个嗜血的蝇虫,一个同样会为了宝贝舍弃性命的贪人。本来自己入朱家门中各种绝顶高手都被下过蛊毒阴咒,这十六锋刀头也不例外。可此时他敢如此逆行,定是久在外行走,寻到什么法子解了身上蛊毒阴咒。

第六卷 握虹拂雰 第十七章 火行局

【卜算子】

言言听重轻,招招血红腥。

道是天数定凡心,手中千种机。

晨奉座头尊,暮至见刀兵。

人性不止欲念起,未动凶形惊。

“也是的,朱门长,你家到底也曾为尊为皇过,今天高姿态让让别人也应该。再说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眼下就和我刚才的情形一样,我不是就把宝贝爽爽快快地给你了嘛。”鲁一弃很适时地插了句话,他是要鼓动十六锋刀头把事情做绝,这样就可以给自己争取到寻找凶穴阴脉的时间。

朱瑱命没说话,此时再要和鲁一弃斗嘴那是很不明智的做法。朱瑱命更不敢动,虽然他知道自己就算已经被十六锋刀头的攻势笼罩,但凭自己的身手,拼着受些伤还是有机会将这样的局面化解掉的。他之所以不敢动,是因为自己还面对着一个至今未能摸清底细的高手鲁一弃。自己要是和十六锋刀头动手了,鲁一弃只要利用仅仅一个恰当的时机来夹攻自己,那么就不只是受点伤的问题了。

鲁一弃知道自己应该抓紧时间,现在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个极好的时机。如果那两个人动起了手,结果会在瞬间就决出。到时候不管谁胜谁负,对自己的行动和目的都不是一件好事。

“门长人间奇俊,该知道舍宝还是舍命。”十六锋刀头阴恻恻的说。

“不是不舍,只是这东西你拿了真的没用。要不别人也不会这么爽快就给我。”

“这东西没用,那什么东西我有用?”

“这我还真是不知道,你该问他,说不定那东西已经在他手里。”朱瑱命果然非同常人,两三句言语便将矛盾转嫁到鲁一弃身上。

“朱门长,你这惑弄小孩子的招数可应付不了他这样的高手。我知道你是想借他寻我麻烦的当口解决他,可我觉得他就算是要来对付我,肯定也是先要解决了你才敢放心来做。要不然到时你不放过他犯上之罪,我又是坚决不把宝贝给他的,必然拼死保护。那时两个人夹击,他更无机会。”鲁一弃虽然在仔细搜索阴脉所在,耳朵却没放过他们对话的每一个字。听起来似乎很合理、很中肯的分析,依旧将矛盾推挡回去,让朱瑱命所处的劣势依旧没能打开。

“这么说,你是承认此地宝贝确实在你手中了。”朱瑱命突然眼光翻转扑朔,脸色也一连几变。他从鲁一弃的话里听出了破绽。

“要是在刚才的话,我肯定承认,现在不是已经把东西给你了吗。我是说我和你是惺惺相惜,给你无妨。他个刀子般的人,我又不认识他,怎么愿意把东西就给他了。”鲁一弃反应很快,虽然心中惊跳不已,还是赶紧接着话头圆自己的破绽。

所谓言多必失,此时鲁一弃那强自想囫囵的牵强话语已经无法让那两个老江湖信服了。他们都听出鲁一弃言语中的慌乱,这样的反应比言语内容更能说明问题。于是两双眼中的灼灼精光一起盯上了鲁一弃。

鲁一弃在这样的目光盯视下,感觉就像被无数刀子逼住一般。虽然表情依旧如平常一般没有丝毫改变,心中却是火一般的焦躁。怎么就是找不到凶穴阴脉的,要是等到这两人把一切都看明白、想清楚,那就是两个合击自己了局面。真要到那个境地,自己又能有几分机会?

鲁一弃额上微微出汗了。山上面此时也开始有水滴下,由于云层的变化,太阳光直照在积雪之上,导致常年冻结的冰雪,从表面开始融化了。

穆天归站在火阵之中,耳中听着摩巴鲁说着话,眼中却是将周围山势地形仔细斟酌着。

“我一从东面回来,就知道了当地门人弟子不是遇难就是被擒的事情,思来想去总觉得墨家内部肯定出了阴撬子(意思等同于暗钉子)。后来发现连那些弟子的家属包括我自己家人也都被拿了,就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这些弟子平常都是散于百姓之中过着平常生计,那些家属则更是没有什么特别,甚至有一些平常连那些弟子都很少接触。就算是门中的自家兄弟,也是要有一定身份才能知道一部分的,了解全了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后来我又想到,本地弟子在此已经生活了多少代了,都没有出事,偏偏是在姓刘的到了后,才出事,这其中很是蹊跷。而且姓刘的来了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分别找门人询问,把此地所有门人弟子的底儿都摸清了。问其这做法的缘由,说是为了好应情排事这样可以利用关系,近山近水、驾轻就熟地办事。就是因为这,我便盯上了他。果然,南岭上燃着火堆后,他反向入镇,遁进寺内,我为了解救那些家人,便也跟着进来。”摩巴鲁的精神很差,话说得繁琐,声音却是越来越低,三兽獒的杀伤让他很是虚弱,似乎随时都可能昏厥或死去。

“易老弟,给他提点神,一会儿还得要他出气力呢。”穆天归看着地形同时,却也没有放过摩巴鲁的变化。

易穴脉在摩巴鲁后颈、后心和后腰处分别扎入一根银针。那摩巴鲁顿时像从梦中醒来一般,一下子挺起了身体,吼开嗓子,指着火阵外的刘只手骂到:“你个不要脸的畜生,欺师灭祖。赶紧把门长放走,还有把那些家属都给放了,要不然我就算变作鬼都不放过你。”

穆天归悠悠地叹口气:“他算不上我的徒弟,我早先就是看着他对坎扣有些了解才收的他,其实他肯定是之前在其他地方学过。而我又总以为墨家祖地,本土本乡的刘姓子孙,信得过。就算是朱家人,怎么都不会放心用墨家祖地的人做阴撬儿。可是事实证明我错了,世上有些人为了荣华富贵可以舍弃太多太多的东西,包括祖辈的尊严和荣耀,包括一乡水土的亲情。就这方面而言,我墨家确实不是朱家对手。”

“门长,你也不要自责,我在南岭听那个姓炎的老汉说了,黑娃和另一个门人在途中为人所杀。余下的都是鲁家带来的帮手,他们当中肯定也有暗钉,要不然那两人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就丢了性命。朱门手段处处至极,谁家都保不住有这种人在。”摩巴鲁只能这样来安慰穆天归。

“不一定,他们中要是真有暗钉,采取这种动式子也不用等到鲁门长和他们分散了以后再动。这人的目的是既要鲁门长能来到此地启宝,又要让他没有帮手能将启出的宝贝护住。最好的方法就是单独将鲁门长带到此地,而让他的帮手另行一路,互相猜疑,最后散了伙儿各奔东西。据我所知,明东厂曾制过一种毒药,叫‘辰庚破血沙’。这种毒药无色无味,粘附在身体上后也没有任何感觉,但到了一定时辰,就能立时裂开肌肤血管。裂开的形状也是根据最初时粘附的形状,一条线的就像刀口,一个团的就像洞口。你说的那两人说不定就是中了这种毒药。刘只手,我猜得对吗?”

“到底是一代奇医,不但博闻广记,而且思虑缜密,把个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可你们就算把事情再搞清个八百遍又能怎样。火快灭了,师傅,还是把先前说的事情了结了,那样我还能保你半条命。要是等我驱动了兽群来攻,事情还是一样了,但你的肉骨可就得做兽食了。”刘只手虽说是在威胁,可也是说的实情。

“哼!那也未必!今日里你就瞧我怎么灭了你这害人的兽群!”穆天归冷哼一声,露出一副少有的门长傲态。

也难怪穆天归会如此狂傲,就在这番对话之间,他已经将周围地形盘算清楚,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形成。他会用一个亘古少有的奇局战胜面前的对手,这对手是自己的徒弟,也是朱家培养出的高手。这会让他有种既战胜自我又战胜朱家这个老对手的自豪感。

穆天归将易穴脉和摩巴鲁拉到一块堆,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易穴脉的眼中稍稍露出一点迟疑,但当他看到穆天归和摩巴鲁坚定的眼神后,他从身上掏出些东西分给另外两个人,然后自己开始放松身体,让自己的身形气质重新恢复成那种飘逸自如的状态。这也是易穴脉准备迎接大战的最佳状态。其他二人也立刻调整状态,准备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山坳地形,呈喇叭状,稍加调整就可成为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由这形状穆天归想到的是一个外突的阵势“火麒冲穴”,这在奇门遁甲中为第二十三局。但是这三人要以这样一个“火麒冲穴”突出的话,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而且穆天归能想到,刘只手大概也能想到,就算他想不到,只要这局势一动,他也应该能立刻看出。到时只要驱动兽群给予相应变化,这三人终究还是会被裹困在其中。

当然,如果穆天归只是想到一个“火麒冲穴”他是不会这样得意狂傲的。在这局势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想到另一个变化,这变化倒不是奇门遁甲一百零八局中的,它属于一个妖局,一个正道中人不会使用的阵法变化。这也是穆天归当年在广西与银牙族人对决中学来的,名字叫做“魔焰曲流”。这个变化的阵势可以打乱兽群的排布,并且困住一部分兽子。

而最让穆天归得意的是第三种变化,这就是“三阳飞星”,这一变化将决定了自己计划能否达到最终的目的。

从穆天归将那些燃焰不高的火堆改变位置开始,刘只手就已经确定自己师傅这是要用“火麒冲穴”这一式了。所以他自己没有动,而是将三兽獒悄悄驱动,变成前两堆,后三堆。这样当火麒冲出时,这三堆兽子就能够先散后聚,变成奇门遁甲第五局“五行吞纳”,依旧将火麒困在其中。

穆天归似乎没看出兽群这样的变化来,他甚至连朝这边看一眼都没有。只是分排着那些火堆到该到的位置,做着“火麒冲穴”该做的准备。

刘只手却是一直盯着穆天归,他心中开始疑惑起来。自己的师傅自己是了解的,他不该出现这样的疏忽,他的行动也不该这样的盲目。要是在以前,自己只要把这样的局势排开,他早就应该停止动作了。

穆天归他们依旧做着自己的准备,三个人各自从周围山体上收集了一点枯草木枝,燃着成火把。这里的枯草木枝本来就很少,所以燃成的火把还不如叫做用手托着一朵小火团。

刘只手本来想笑的,因为就算要用“火麒冲穴“这一局阵,没有大的火源也是不成的。但他非但没有笑出来,心中倒是一阵阵发寒。从这三人的表情动作上来看,他们很明白自己下面要做的是什么。这样的高手,这样的自信,根本不应该出现想象中的低级错误。那么就是自己在什么地方料算差了?自己还有什么厉害后着没有看出来。

摩巴鲁是第一个动的,从那些快要燃尽的火堆之间。从他的步法路数上看,他对这样的阵法还是相当熟悉的。在他的后面紧跟着易穴脉,这两人的速度都是相当快的。最后才是穆天归,因为腿脚受伤,所以他是最慢的,很快就和前面两个人拉开一段距离。

这不对!刘只手心中暗叫。“火麒冲穴”应该所有人一起冲出,这就像是火麒麟从巢穴中冲出,探首的同时会喷出四散的火焰和烟雾。四散的火焰是无法一下全都给扑灭的,那么外面的敌手也就无法知道它将会随着哪朵火焰而走。可是这被困的三个人怎么会清清楚楚地分先后而行呢?

摩巴鲁冲出火堆摆开的阵势范围后,直往兽群中扑去。

刘只手一时不知该怎么应付才好,让兽群先散后聚地摆开“五行吞纳”的局相,对付这样一个人似乎很没必要。让兽子直接扑咬,可当后面人继续冲出时,那就不能将所有人都裹困其中了。

也就在刘只手犹豫之间,也就在三兽獒未曾改变阵形,只准备单出一两只兽子扑咬的当口间,摩巴鲁手中的火团突然暴涨开来,变成一个硕大的火苗,中间还跳动着烁烁蓝焰。随着这火苗的暴涨,摩巴鲁也立时改变自己奔走方向,斜向折出。兽子们没有动,看来它们是被这火苗吓住了。摩巴鲁斜向折出,它们就更不敢追赶了。

但所有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刘只手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发信号驱动兽群。兽群也很快反应过来,害怕火焰是天性,但它们针对惧火是有过专门训练的,所以立刻分出几只三兽獒朝摩巴鲁围堵过去。

摩巴鲁的折转也是暂时的,他的最终意图并不是趁着三兽獒畏惧火焰而就此冲出。朝另一个方向折转冲走出十几步后,他就立刻调头,再次斜向往兽群的中间冲去。此时刘只手想要重新做出相应变化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兽群开始混乱起来,聪明的三兽獒们各自避让逃遁。

易穴脉几乎与此同时也已冲出,他和摩巴鲁一样,先是折转方向,然后重新调头。所不同的是他折转走出的步数比摩巴鲁要多,这样调头再冲时,围兜过来的角度面积也就更大。于是兽群变得更散,一大半都在他跑动的火焰范围内。

不过刘只手此时已经来得及重新部署兽群了。在他的信号之下,那一大半的兽子往西面躲避,而余下少数的兽子则呈弧形排列,依旧朝那两人逼堵追咬过去。

穆天归冲出火阵后却并没有像前面两人那样行动。而是稍往东面走了几步,让开火阵出口就站立于原地不动了。

摩巴鲁的冲击,驱使着一部分兽群往西而去,也有一部分却是只能往山坳中走。而易穴脉的二次攻击又让这些兽子在躲避到火阵前面时,不敢在重新往外口与其他兽子会合。东面站立着穆天归,手中同样有着一团怪异灼烈的火焰。于是这些兽子慌不择路地往火阵出口中躲入。

摩巴鲁转到西面后,兜个圈子又回到火阵前面,他这是要将那些在出口前依旧犹豫不决的兽子全逼入火阵中。但他始终没有停步,冲过出口后便继续朝刚才折转的方向奔出,开始第二轮的围兜。

易穴脉的冲击逼赶过来的兽子更多,同样的路数,同样的方法将那些兽子逼入火阵。

刘只手才将余下兽子组织好,没想到摩巴鲁又反复冲出。于是和前面一样,余下逼咬的兽群又在他的行动下避让逃遁。

这就是“魔焰曲流”,但要将这坎子做成,必须有两个前提。一个就是清楚对手的特性。穆天归知道,这些三兽獒凶狠勇猛、聪明狡猾,也正因为如此,它们很能审时度势。对手退避时它们会紧追不放;对手强逼时,它们也会急急逃避。第二个就是要有能震慑住它们的东西。兽子怕火是天性,但对于这些经过严格训练过的兽子,一般的火焰它们还是能承受的。穆天归知道易穴脉随身带有一些药料,是行医时拔罐火炙所用。为了达到不同寻常的疗效,易穴脉特别找维族使火高手,将药料调制得焰旺却不灼烈。现在他们手中的火焰就是用这种药料燃成,如果十分灼烈的话,就凭他们手中的小火把子,早就把自己烧伤得不成人样了。

条件都具备了,“魔焰曲流”的阵势就有成功的把握了。现在摩巴鲁已经顺利地开始第二轮折转兜赶,这也就是说,穆天归设计的“魔焰曲流”已经正常运转了一半多。可也就在此时,情况发生了变化。摩巴鲁手中的火苗突然连续跳动了几下,然后迅速缩小。随即,易穴脉、穆天归手中的火焰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焰苗子要灭了!”易穴脉高喊一声。他对这种火焰的特性是十分了解的,因为是用作拔罐火炙的,所以在燃时上要求不是太高。

虽然易穴脉最早喊出问题所在,其实他的境地却是最轻松的。他刚奔过站立不动的穆天归身边,没有兽子跟在他的周围。

摩巴鲁和穆天归却不同了。摩巴鲁已经第二次调头冲入兽群,而穆天归则独自阻挡火阵出口处余下的三兽獒。火苗才一跳动,那些狡猾的畜生就感觉到了,几乎是同时停住了逃遁的脚步。当看到火焰迅速缩小,它们立刻就反扑过来。

“‘三阳飞星’!”穆天归高喝一声!

“现在就飞?不再行个圈了?”易穴脉脚下一个迟疑,回头朝穆天归喊问道道。

“不用!这边我们两个缠住,再迟你就飞不出去了!”穆天归说这话时有些声嘶力竭,听得出来他很着急。

所谓的“三阳飞星”,就是在“魔焰曲流”到第三轮时,将绝大部分兽子都逼入火阵之中后,然后以曲流阵式的第一人摩巴继续驱赶牵制余下兽子。曲流第三人穆天归守堵火阵出口,不让入到火阵中的兽子逃遁出来。而中间的易穴脉则直扑驱动兽群的刘只手。此时易穴脉的位置前后左右都无兽子围堵,是行动最方便的,扑击刘只手能击中最好,击不中则可趁隙而突,逃出生天,到外面再想其他办法来救助余下两人。

刚开始易穴脉顾及江湖情谊,不愿意独自逃出。但穆天归所说也是很有道理:他们三人中,能从刘只手面前突出的只有易穴脉和穆天归两个,而穆天归又偏偏腿脚受伤,行动不便。所以做这颗飞星的人非易穴脉莫属。

现在“魔焰曲流”才进行完一轮,可手中火焰就已经快熄灭了。唯一能将下一步“三阳飞星”这一阵式继续下去的办法就是提前行动。

现在的问题是火阵外尚有大量兽子未被逼入,它们见摩巴鲁手中火苗一弱,就立刻反扑而来。摩巴鲁不能让,他一让,那些兽子就会有大部分围向易穴脉。摩巴鲁不但不能让,他还应该让所持火苗变得更大更旺,这样才能恐吓逼退更多的三兽獒,让提前飞星而出的易穴脉能顺利地扑击到刘只手或趁隙逃出。

于是,摩巴鲁牙一咬、心一横,顿时火苗暴涨,如巨炬穿行。

第六卷 握虹拂雰 第十八章 逼凶现

绕山风突变,披山风乍起。风卷火势,无数火苗朝天梯山正南朝面披洒而下。

炎化雷正为自己身上所带火料不足,无法应付数十高手而发愁,见此情形,大喝一声:“此火可用!”

喝声未落,身形顿起,行走如风。他身上虽然火料不多,但是火引却不少。所谓火引,就是能瞬时爆燃微小火苗的引火物。火引不像火料,虽然能有短时的爆燃,燃火时间却是极短。

此时炎化雷只能以火引与余下火料合用。飞走的身形不断以火引接引天上飘落火苗,火引爆燃后便立刻投向高手群中。但他在几支火引投出后,他便会夹撒入一些火料,让火引之火不至于立刻熄灭。当然,炎化雷这样的高手投出的火引也并非没有位置关系的。他手中的火引飞舞,是在空中和地面上摆成一个火局,这是奇门遁甲中第五十局:“凰舞九天”。这样不止是要阻住那些朱家高手,而且是要将他们赶散,逼退,甚至是要将他们逼入到背后已经熊熊燃烧起来的金顶寺建筑群中。

朱家的高手当然也不是泛泛之辈,特别是他们当中那些从总堂带出的,和从各分堂挑出的尖子。当炎化雷才十几支火引投出,那些高手就已经看出炎化雷的意图来。其中有狡诈者甚至看出炎化雷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身上已经没有大多火料来对付自己这些人。于是他们行动了,抢在“凰舞九天”局成之前行动了。他们没有退却,也不能退却。他们本来也不能前进的,因为害怕炎化雷的火料。现在既然判断炎化雷已经没有火料了,他们当然是义无反顾地直往前冲去,只有少数几人是往两翼旁走。

炎化雷意识到了危险,朱家的高手中有好多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奔走的速度更有几人比自己还快。自己现在要想在挡住他们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凭他们的步法速度,眨眼间就能到达胖妮儿、养鬼婢和豹姬娘娘对峙而成的天阴局“双姹斗娥皇”。看来自己这“凰舞九天”之局有些弄巧成拙了。

“双姹斗娥皇”,乃至纯、至阴气相。可此时一群阳刚冲火而来,这至阴气相开始散乱了,其气流、气势就如同这里的绕山风,瞬间被改变了。

炎化雷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自己弄巧成拙的事情,当然应该自己来挽回。可现在挽回时机上来说确实晚了些,方法上也确实没什么可靠之法。他只能将身上所余所有火料集中,以爆闪爆飞手法射出,阻住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朱家高手,从而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去乱了“双姹斗娥皇”之局。这样那两个丫头才有机会逃走。

于是一时间火光爆闪,火花喷溅。但火料中没有药料,火料本身也不足,实在是无法阻挡那些高手。最前面的几个高手虽然也是浑身浴火,却一点没有放慢步下速度,如几道火流直闯“双姹斗娥皇”之局。

“双姹斗娥皇”散了。三方都没有吃亏,也都没用占便宜。因为不管豹姬娘娘还是养鬼婢、胖妮儿,都不愿意与一群浑身是火的人离得太近。所以他们三个主动分散后撤,对峙之局顿时解了。

后面的高手们还在继续前奔,包括一部分已经被“凰舞九天”引火上身的人。“凰舞九天”最终局势未成,他们便可以从局势缺口中奔逃出来。见后面寺中已经是熊熊大火,其他未入局之人都是往前奔逃,于是也都跟在背后往前奔。

这前后一奔,这“双姹斗娥皇”一散,这寺中数丈高的火起,这漫天的火苗往天梯山正南坡面飞落。于是,一个巨大局势的第一步已经无意识中展开,一个镇凶穴的办法已经初见端倪。

胖妮儿、养鬼婢和豹姬娘娘被那群高手将局势一冲,便立刻顺势散开,随即便都转身直往天梯处奔去。因为前面两个人知道鲁一弃肯定在上面,自己必须不顾生死地上去救助。豹姬娘娘是见到活佛和鲁一弃上去的,也知道朱瑱命带着刀头跟着上去了,如果现在这两个丫头再上去,上面的对局之势将对朱瑱命极为不利,所以她也必须赶上去。

独眼、卞莫及、杨小刀三人很辛苦,和那群朱家高手摆成的阵势越走越快,已经旋转成风。“旋三杀”在快速旋转后也开始渐渐变形,阵势逐渐朝奇门遁甲第六十六局“六明旋照”演变。这三人为三明,对家三队队头也为三明。因为阵势中全为男性,而且独眼的梨形铲,杨小刀的庖丁刀,已经卞莫及的长鞭都是至阳之物,所以这“六明旋照”在此处为至阳至刚的局相。

特别是在金顶寺烧着之后,大片火絮如云般吹拂过来,在这阵势旋转气相作用下,全包裹围绕在局相之外飞扬不落。于是星星点点,片片块块,焰苗烟乌,在六阳局势外形成一个巨大的通红的火团。有这作用,也就在有形无形之间,将“六阳旋照”的局相发挥到了极点。

就是这“六阳旋照”到达极点之时,前面说到的,初见端倪的巨大局势的第二个条件具备了。

穆天归他们所处的位置稍微偏东些,刚开始在变向的绕山风作用下飘飞过来大片火苗,后来就再没见到如此规模的燃烧物。虽然也偶然有些火苗、火星吹来,但要想利用来对付刘只手和三兽獒却是杯水车薪。但他们却都没有注意到,金顶寺中的火势,已经像巨浪般慢慢往他们这边推移过来。

现在手中火苗已经快熄灭了,现在三兽獒们重新围扑上来了。穆天归发话,提前以最后一式变化突击,让易穴脉有机会独自逃脱而出。

摩巴鲁明白这意图后,将心一横,把手中所剩火苗在自己身上抹抚一遍。藏地百姓多吃牛羊肉,而且是以手抓食。吃完后由于缺水都不洗手,而是将油手在身上衣服上擦拭一下就算了。这样年久之后,衣服所携油料极多,沾火即着,且焰旺烟烈。摩巴鲁瞬间便化作了一个人形的巨大火炬,朝那群三兽獒扑将过去。

穆天归手中火苗也快熄灭了,火阵口子间的几只三兽獒也蠢蠢欲出。见摩巴鲁将自身点燃,穆天归想都没想,也将自己点燃了。于是又一巨炬暴现,让欲从火阵中冲出的三兽獒重新缩退回去。

易穴脉知道这是个再难寻到的好时机,而且这时机是由两个兄弟朋友的身体乃至生命换来的。他必须抓住这个时机,要不然也是对不起朋友兄弟。身形突然转变方向,掌中暗扣一支银针,如一颗飞星,直奔刘只手而去。

刘只手被这突然的变化吓住了,而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突然发现自己无路可退逃了。金顶寺中的火浪已经翻滚而上,将他原先思量好的退路全淹没了。奔过来的易穴脉依旧飘然儒雅,但刘只手还是真切地从他眼光神情中体会到无穷的杀气。

几只三兽獒在刘只手驱动下朝着易穴脉扑去,可从它们的行动上可以看出,它们也慌乱了,和刘只手一样的慌乱。身后大片如浪般的火苗滚来,什么兽子都不可能在这节骨眼上还能镇定咬杀人。

于是双方形势顿现高低。易穴脉很镇定,带着无穷杀气的镇定;刘只手很慌乱,三兽獒很慌乱。易穴脉冲过兽群时,几乎没有遇到如何阻挡,只是偶尔有爪子、牙口伸探伸探,也只需要稍稍扭动一下身形就能躲过。易穴脉冲到刘只手面前时,也没有遇到太大抵抗。虽然刘只手在这种无法退逃的情形下,是恶狠狠地刀掌齐出,而易穴脉是在他攻击范围之外便停住身形,待刘只手掌力打尽,回转气脉要往回收掌的刹那,果断伸出手臂,轻巧巧地将银针插在刘只手掌小拇指上。

出针如电,针中即回,这是易穴脉的一贯手法作风。但这一次他却一改以往做法,针中之后继续朝前迈出一步,同时一脚踢出,直奔刘只手中路而来。直击中路,在练家子对决中是个极冒险的招法,除非是有十分把握或者拼死一搏,一般情况不用此招,因为这会给对手很好的还击机会。刘只手没有还手也没有招架,他也实在是无法招架还手,因为那小拇指上的一针,让他浑身血脉如同冰冻住一般,气息再也无法回转运动,只能任凭这中路一脚踢来。

这一脚踢得不算重,却是刚好将刘只手身体踢入到后面翻滚而来的火浪之中。于是接下来不但火浪翻滚,刘只手也在幅度不大地翻滚,很快也就趋于平静。

易穴脉往火浪中的刘只手走近了三四步,看看他已经全身燃着不再动弹,便转身走回。因为此时前面道路已经全被火浪覆盖,“三阳飞星”的坎面这飞星已经无处可飞,现在能做的就是回转过来,一起对付那群三兽獒。

就在易穴脉转身之际,已经不再动弹的刘只手突然间从火丛中纵跃而出,直往易穴脉身后袭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