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恋整个人趴在路远城身上,头一直埋在他的颈窝里。

他的身上很温暖,还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她抱着他,一时舍不得撒手。

过了半晌,她终于把头抬起来,可是手却还箍着不放。他们四目相对,彼此的脸庞相距不到十厘米。

李恋忽然觉得,她如果不做点儿什么,真是辜负了这样的好时光与好机会。

路远城诱人的唇瓣就在眼前,李恋已经不想再去思考。她盯着他的眼凝视几秒,趁着心头那股冲动还未褪下,忽然将脸凑过去,含住了他的唇。

李恋闭着眼,吻得很认真。有了上一次在办公室的生涩经历,这一回她老练了很多。

她转动着头部去亲吻他的唇角,满溢的爱意终于在这一刻倾心吐露。

路远城的嘴唇冰凉,可是甜得像蜜糖。

李恋心跳得很快,伸出手去捧住路远城的脸,继续忘情地亲他。

在她的舌头伸出来时,路远城终于有所反应。他一翻身,将李恋整个人旋转了一圈,好让她平躺在地上,而自己跟着压了过来。

他的瞳仁燃烧起来,李恋的身影就像火苗在他眼里跳跃。

他伸手掌控住她的双手,用身子抵住她的,然后靠过来,用低沉撩拨的声音问:“要在这里求证我是不是生理有问题么?”

李恋大窘。原本脸就红,被路远城这么一明说,更是双颊红云飞。

而大西北高远的天空上,阳光正醉人。

、17|第017章

山林里很静,偶有冷风吹来,却不显得寒冷。

路远城搂着怀里的女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李恋的一双眸子水灵灵的,嵌着万分柔情时,显得妩媚又迷离。

她的身体很柔软,盈盈入怀,令人怦然心动。

李恋也睁眼回望路远城,好像这一幕是出现在梦里。她用了短暂的几秒,才走回现实。

她问:“你这么多年,有没有别的女人?”

路远城老实回答:“没有。”

李恋红着脸坏笑:“那你…是不是生理有问题?”

路远城早就知道李恋问的那个问题,只是拿杜晓琳当幌子罢了。他手一挥,佯装作势要去解她的衣服,嘴里说:“要不我们在这里试一试?”

他料定了她会拒绝,也猜测她一定会羞涩到躲避。

哪里知道李恋竟嘴唇上扬,吐气如兰:“野战?听起来好刺激,来吧。”

路远城:“…”

静默片刻以后,他靠近她粉白柔软的耳朵,说:“恋恋,你再这样撩拨我,我真的会忍不住。”

李恋伸出双手去勾路远城的脖子,把脸靠过去亲他。路远城很快以热吻回应,两个人躺在地上,亲吻得胶着难分,好像要把那些年错过的亲密全部补回来。

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才慢慢停下接吻。

路远城先站起来,又接李恋扶起,然后去拍净她棉服上的渣土与树叶。李恋像耍赖一样双手环住路远城精壮的躯体,垂着眼眸轻声撒娇道:“早干嘛去了。”

路远城没有答复,只是低头看着怀中女人乌黑柔软的发丝。日光淌过他俊逸的脸,衬得他五官轮廓分明,气质独特。

两人又抱了一会儿,路远城才说:“再不走就要耽误正事儿了。”

李恋这才不情愿地站直,理了理衣角,含着笑容过来牵路远城的手。

接下来的路似乎顺畅了许多。

好像之前那么难走的山路,都变得无比平坦。

李恋拉着路远城的手,心底充盈着满满的甜蜜与喜悦。这么多天的暧昧与情愫,全部化作那个勇敢又主动的吻,落到他的唇上,漾成深深的情意。

路远城也觉得身心轻松。

这几年来,压在他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被挪开,乌云终于散去,他看到了温柔的晴天。

“恋恋,”他说,“以后我来追求你,相信我,迟早把你追到手。”

李恋乐得红脸笑,眼里的光璀璨如星,她知道他是在模仿自己的话,也就顺着答:“那要看看我能不能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路远城不予置评,只是点头,眼底一片温情之色。

翻过这座小山坡,离李恋教书的小学就不远了。

隔着老远,路远城已经能看到一栋陈旧的教学楼。楼有两层,在最顶上的中间部位,正飘扬着一面小小的五星红旗。

在学校背后,能隐隐见到一些低矮的房子,毫无规律地分布远处的山腰上。

路远城和李恋沿着下坡往学校走,走了一小会儿,便听到从学校里传来的朗朗的读书声。

李恋走得很急,不知何时,她已放开路远城的手。

距离学校只有几十米远了,李恋的情绪好像愈发激动。她并不是单纯的喜悦或者高兴,反倒有些难受的样子。

路远城知道,那是李恋心疼那些孩子们,所以才会露出这样半喜半深情的神色。

当他们走到学校门口时,恰好下课铃声响了。

有几个孩子跑出教室来玩,一眼看到了他们熟悉的李老师。

孩子们大喊:“李老师!”然后一窝蜂地冲过来。其他教室的学生们听到这声音,也从教室奔跑出来,将李恋团团围住。

李恋伸去搂身边的几个孩子,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她一个一个叫着孩子们的名字,好像在清点人数,看有没有人又已经辍学。

孩子们年龄参差不齐,从六七岁到十二三岁的都有,加起来有三十几个人。小一点的孩子直接搂着李恋哭,而大一点的孩子站在最外边,默默红着眼。

路远城站在校门口,心头忽然变得沉重。

虽然是晴天,但毕竟已经到了冬季。孩子们穿得都很少,仅有几个孩子有像样的棉服。

有几个大孩子穿着他们小时候的衣服,单薄的身子套在小一号的衣服里,显得瘦骨嶙峋。而几有几个小一点的孩子甚至还在穿秋天的单外套。

他们鞋子都很破旧,有一些孩子穿的运动鞋底已经发胶脱底,可是他们好像习以为常。

饶是路远城目睹过商场沉浮、体验过人生的大起大落,认为自己早已不知同情与怜悯为何物,可是看到这些纯真的孩子时,却真真切切感觉到忧伤与压抑。

李恋一个一个叫孩子们的名字,孩子们也就一个接一个地答到。

叫到“陈小东”这个名字,连叫三遍,却无人应答。

李恋急了,问:“陈小东呢?人呢?”孩子们都默不作声。

这时候从教学楼里出来一个斯斯文文的青年老师,他听到李恋的话,非常遗憾地答:“李老师,你来了。从这学期开始,陈小东妈妈就坚持不肯让他读书了。”

这个男老师是学校新来的支教老师,接替的是李恋的位置。学校的教职人员加起来,总共就三个人,两名老师一位校长。

李恋清楚陈小东家的情况,恰好上课铃声又响了,她把大家推回去上课,并向大家保证迟一点还会回来。

路远城看到李恋红着眼圈走过来,问:“要去找陈小东?”

李恋点头,难受与落寞显形于色。

路远城想到以前李恋说过,每当有孩子家长不让孩子上学,都是靠她去走访谈判。“好,我和你一起去。”

李恋双手放在棉服口袋里,向着后山的方向出发。路远城去打电话,拨了几次才发现信号很糟糕。好不容易走到一个开阔处,终于有了信号。

他打电话给随同来的司机,语速飞快地交待了采买任务,然后大步跟上了李恋的步伐。

其实这一趟索源之行,路远城是有私心的。他想趁机来了解李恋曾经生活过的环境,如果她愿意,他还想一起去祭拜李恋的母亲。

在她失去至亲、人生一片灰暗的时候,陪在她的身边的,并不是他。所以既然来了,他就总想着补偿一点儿什么。

李恋快速地行走于山间,她清楚地记得陈小东家在哪儿。路远城默默不说话,一直跟着他走,像风里移动的旗帜。

大约走了二十几分钟,李恋在一处狭小的砖土房前停下来。有一个瘦弱的男孩儿正在家门口的空地上清理刚挖的土豆,在他身后,还有一大簸箕的干辣椒。

“陈小东!”李恋叫了一声。

小男孩惊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到李恋。随即放下土豆,飞快地跑过来。

李恋也大步走过去,蹲下身问:“为什么不去上学了?”

陈小东大约七八岁,因为长期劳作,脸晒得有点黑,手上也生了薄薄的茧。他个子很小,因为发育不良,看起来弱不禁风。

陈小东手上有泥土,不敢去拉李恋的手。一提到上学,他的眼睛就红了。“李老师,这学期,实在交不上书本费了。”

正说着,陈小东的妈妈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看到李恋,一点儿也不惊讶,而是开门见山:“李老师,你又来了。别劝了,小东不念了。念书有啥用呢,还不如在家种种地,收点土豆辣椒,拿到集市去换点面。”

李恋起身,向小东妈走过去。

路远城知道她又要开始运用谈判的技术,劝说小东妈让孩子去上学。可是路远城也注意到,小东妈个子很小,似患有侏儒症,她穿得并不好,破破旧旧的衣服,也能将就一个冬天。

李恋和小东妈在小声说话,路远城走到陈小东面前蹲下,问:“你叫小东?”

“嗯。”

“你学习成绩好吗?”

小孩眼睛里亮起来,答:“我每次都考第一。”

路远城看到那双眼,心头一软,说:“想不想上学?叔叔供你上学好不好?”

“真的么?”小孩的脸开始放光,可是两秒后,那刚浮现的神色又暗淡了下去。“不要骗我了,以前有个叔叔也是这么说的,可是…”

路远城正蹲着,长长的外套落到了地上,他也顾不上卷起。他穿着质地精良的服装,面相白净,身形又笔挺,与这落破的房子格格不入。

李恋那边与小东妈也没能谈妥,这一回,不管李恋用什么样的谈判艺术,小东妈都不同意了。

路远城起身走过去,站到小东妈面前,非常诚恳地说:“这位大姐,以后小东的学费都由我来负责,我会负责到他上大学。”

小东妈听了,脸色未变,只是说:“别走这些过场,我们不会再上当了。”说完,又拉着小东去地里挖土豆,不肯再和路远城李恋谈下去。

看着小东被拉扯着走远,李恋叹了一口气,说:“我们村里来过两批做慈善的人,都是送完东西拍完照作完秀就走了。路远城,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人啊。”

路远城伸手去搂李恋的肩,说:“李恋,我不会变成你讨厌的样子。”

李恋静默不语。

没能说服小东的妈妈,李恋带着路远城沿原路返回。

一路上,她都怏怏的,提不起精神。路远城忽然问:“你家在哪儿?”

“啊?”李恋一惊,眼眸里闪过一抹慌乱,“我…不住这儿,我教书的时候,是住在教学楼二楼的宿舍里,我…”

“你不是这个山村的人么?”路远城问。

李恋咬了咬唇角,神色有些复杂。路远城看到她闪躲的表情,立即道歉:“抱歉,恋恋,如果不想说,那就别说。”

两人并肩走着,皮鞋踩得枯黄的树叶沙沙作响。连风都变得寂寥了下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李恋才下定决心开口:“路远城,我没有家了。在认识你的那一年,我就没有家了。”

路远城一惊,不再追问,只是手臂一伸,将李恋搂进自己的怀里。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六年前的自己,是那么混账。

、18|第018章

见过孩子们以后,李恋一直处在压抑的情绪里。

路远城抱着她,用手指摩挲她的发丝,不再对她的家事刨根问底。

李恋在路远城颈窝里蹭了蹭,抬起头来认真地问:“你说过要在这里设立专项基金,可是,你会不会以此作为噱头去宣传公司的产品?”

“不会。”路远城答得很笃定,“你不喜欢,我就不会这样做。”

李恋站直,“我昨天说要给孩子们带一些文具,你可以陪我去县里买吗?”

路远城牵住李恋的手,然后同自己的手一起塞进大衣口袋里。他边走边说:“不急,小刘已经去采购了,大约半小时后进山。”

小刘就是一路跟来的货车司机。李恋一听,抬头看向路远城,眼里满是感激。她的眼眶依然湿润,好像一来到了她的家乡,就触及到了心底最悲伤的部分。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路,李恋忽然开口:“路远城,六年前我执意要跟你分手,我还欠你一个理由,现在,你想听吗?”

路远城声音温和:“如果你想说,我就听;如果不想说,我也不会追问。我说过了,不管什么原因,以后换我来追求你。”

李恋红着眼笑,表情很生动。

像一朵开在山中的花,清新素雅,惹人怜爱。

她说:“那时候,我知道你是看中了我的口才,才留我在身边。本来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打算轻易放手。可是没过多久,我妈妈发病去世了。我一直不知道,她身体不好,每次回家她都忍着,也不让别人告诉我…她是我的继母,独自抚养了我很多年,我小学时,爸爸就去世了…我对爸爸印象不深,只记得他最后的临终遗言。”

话没说完,李恋的泪水就已经扑簌落下,声音也愈渐哽咽。

路远城听着这些话,双腿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开步子。他用指腹替她擦眼泪,嘴里说:“恋恋,别说了。”

李恋的眼泪汹涌而下,好像隐忍了这么久,又因山里的孩子辍学而触及到她最沉重的心事,才敢在路远城面前恣意坦诚一回。

“路远城,你知道吗?我爸爸走的时候,拉着我继母的手,说‘再找个人过吧,不要丢掉她,让她念书’。路远城…”李恋说到最后,已然失声痛哭。

这么多年,她只在接到消息说母亲发病去世那天,在江漓面前哭过一次。

自那以后,她忽然变得更加顽强勇敢,像一颗永不服输的野草,任寒凉侵袭,也偏要从夹缝里生长出来。

在这样艰难前行的日子里,爱情,显得多么苍白。更何况,她以为,对方并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路远城本想解释自己并不是因为李恋的特长而和她在一起,可是听到李父的那句遗言时,却觉得心头更加颤动。

他知道,正是因为这个,李恋才不愿意任何一个孩子辍学。

因为她自己曾经历过那么惨烈灰暗的人生,不希望因为贫困,而让那些孩子们眼中的光芒熄灭。

“恋恋,对不起…”他向她道歉,“是我对不起你。”

两个人断断续续说着话,走走停停。

过了老半天,他们又一起回到了小学门口。

李恋看到,在他们来时的山坡路上,有一些人正用四轮板车拉着货物走进来。

那些人排成一列,像车队一样,有序地朝学校这边走。他们的板车上,搁着高高的货物。

李恋吃惊地问:“路远城,这是…?”

“都是一些过冬用品,还有文具。”

李恋还红着眼睛,看到那么多好东西,又倏尔笑了起来。她带着路远城去找校长,并说明了来意。

车队陆续抵达,货车司机小刘指挥着这些老乡将东西搬进学校,然后给他们付了工钱。

校长十分感动,拉着路远城的手握了又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