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乐媛慌忙倒退到角落,将身体掩藏在暗处。她看着父亲从病房出来,随同看护下了楼,去楼下检查身体。

须臾,她提着东西走到护士站,把手里的水果放下,“护士小姐,麻烦你把东西交给26床的病人。”

护士挑眉看了看她,道:“26床去检查很快就能回来,你不要等等吗?”

楚乐媛低下头,手指紧扣,“不等了。”

她提着包迈步,却听后面护士问她,“你留个名字啊,我还要跟病人交代。”

“你就说是朋友吧。”楚乐媛并未转头,目光黯淡:“谢谢了。”

她从楼下往下走,因为闻到消毒水的味道,捂着鼻子蹲在一边,不住的干呕。

半响,楚乐媛扶着墙壁站起身,全身虚弱的下楼。坐进车里,她苍白的脸色才缓和一些,上半身靠着椅背不住的喘大气。

司机将车发动,沿着原路返回。楚乐媛轻轻合上眼睛,想起父亲消瘦的背影,整颗心都跟着收紧,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倏地,她想到什么,猛然间睁开眼睛,“停车。”

看到路边一家药店,楚乐媛吩咐司机停车,道:“我有些不舒服,要去买点药。”

保镖依旧跟着她下车,寸步不离。

站在柜台前,楚乐媛一个个柜台看过去,直到眼睛扫到什么后,下意识的挡在保镖身前。她随手指了几种感冒药,紧张的声音发颤:“我还要这个。”

药店的阿姨见她身后还跟着男人,立刻心领神会,动作麻利的把验孕棒拿出来,混在那些药盒里。

结帐出来,楚乐媛脸色平静的坐车回家。

保镖将她送回家,沿路都没发觉异常,着实给季司梵汇报。

楚乐媛回到卧室,将房门关上后,又把浴室的门锁上。她把带进来的验孕棒拆开,按照说明自己检验了下。

盥洗台前,她眼睛死死盯着逐渐显示出来的两道红杠,脸色瞬间煞白。

吃晚餐的时候,楚乐媛主动坐在桌前,等着季司梵回来吃饭。

季司梵洗过手坐下,挑眉扫了她一眼,眼底闪过淡淡的惊诧。她今天的心情看起来不错,难道见到楚宏笙没事开心成这样?

手中的筷子轻轻握起,楚乐媛抿着唇,道:“以后我出门,只要司机送我就行,不要让保镖监视我了,我不会逃跑的。”

说话间,她扫了眼门边,“邻居总是看到那两个人,也会起疑心的。”

季司梵剑眉紧蹙,轻眯着眸子,问她:“你想耍什么花样?”

“我能耍什么?”楚乐媛笑问,眼底的神情轻蔑,“你手里有那么多把柄,我会听话的。”

顿了下,她补充道:“我的要求很简单,让我去医院看看爸爸。”

季司梵挑眉盯着她,目光在她脸上搜罗一圈,并没发觉不对劲。他端起碗吃饭,没有再开口,楚乐媛知道,他是默许了。

敛下眉,楚乐媛掌心轻轻落在小腹上,眼角有些湿润。当初她想要一个孩子,可现在,她恨这个孩子!

她恨他,恨与他有关的一切。

楚乔接到婆婆的电话很意外,不过听着电话里的语气,她隐隐意识到不好。

茶楼里,环境优雅。

紫砂壶冲泡的茶汤,味道浓郁。楚乔盯着范培仪的脸色,问道:“妈,您找我有事?”

“你去医院检查了?”范培仪也不想藏着掖着,直接问。

楚乔惊诧,不解的看向她。

“王阿姨也是咱们大院的,见过你两次,对你有些印象。”范培仪抿着唇,开口解惑。

大院里的老邻居很多,楚乔压根记不清。她咬着唇,心想还真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你这个毛病要慢慢调养才行。”范培仪再开口,语气已经不如从前。

楚乔听的出来,她话里的担忧。

捧着手里的茶碗,范培仪抿着唇,眼神黯然道:“哎,咱们院里张伯伯家里的儿媳妇也这毛病,调养了七八年都没见起色,张伯母去世的时候也没见着孙子。”

她也许说着无意,可楚乔听在耳朵里,整颗心都跟着收紧。

“我知道一个老中医治这方面的病很有本事,已经约好三天后去见,你能腾出时间吗?”范培仪把主要来的原因道出。

楚乔看了看日子,道:“可以,我提前安排好。”

气氛有些尴尬,楚乔突然间又找不到话题跟她沟通。这种间隙,无形当中在她们之间蔓延。

出了茶楼,楚乔送她上车。范培仪犹豫了下,叮嘱道:“这事情先别告诉阿拓,你知道他的脾气。”

楚乔抿起唇,“我明白。”

随后,范培仪坐上车,很快离去。

三天后,楚乔用过午饭便借故出来。范培仪让司机来接她,陪同她一起去看病。

老中医的号很难挂,范培仪之前是托了人才搞到的。

楚乔坐在椅子里,五指紧张的蜷缩起来。老中医细细给她把脉,逐渐眉头紧锁,“这毛病有些年头了,现在开始调养已经不是最佳时机。”

“王大夫,您的意思是说?”范培仪站在边上,紧张的脸色泛白。

老医生看着楚乔年轻的脸,不禁蹙眉,拿起笔开方子,同时劝慰道:“先吃阵子药看看吧,你们别太心急了。孩子这种事情也要看缘分,如果不行,现在领养孩子的也很多嘛!”

范培仪双眸一震,脸色大变。

楚乔咬着唇,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收紧。

走出医院大门,范培仪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楚乔跟在她的身后,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这件事不能告诉奶奶,”范培仪抿唇,眼眶渐渐泛红,“前几天她还问我,你们是不是应该生个孩子了。”

楚乔如鲠在喉,难受的憋气。

“妈…”楚乔卯足一口气,但又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个老中医是范培仪亲自找的,必然是权威级别的医生,他的话等于判了楚乔死刑。

望着范培仪含泪坐进车里,楚乔咬着唇,心底一片凄然。如果她真的不能生孩子,那权家人要怎么接受?!

为什么,老天要跟她开这么大的玩笑?!

命中注定 155 意外晕倒

最近这些日子,每到晚上吃饭,权晏拓都会闻到浓浓的药味。他皱着鼻子,指着那黑乎乎的东西,问:“媳妇儿,你喝这东西不苦吗?”

楚乔双手捧着白瓷碗,很认真的喝药,轻轻摇了摇头。

苦?

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怕苦。

眼见她捧着碗筷去厨房,权晏拓用手指沾了下她碗底剩的残汁,放进嘴巴里尝尝。

男人偏过脸,吐吐舌头,叫道:“水,水。”

楚乔吓了一跳,忙的端着水跑出来,“怎么了?”

权晏拓仰头把整杯水都灌下,厉声道:“靠,苦死我了,这什么鬼东西!”

回头扫了眼药碗,楚乔抿着唇,呵斥他:“这些东西你不要乱碰。”说话间,她赶快把药碗拿走,清洗干净。

权晏拓缓过来后,起身走到她的身后,他掌心落在她的腰侧,“这些药,是不是我妈给你的?”

楚乔一惊,手指握着碗边,不断收紧。

“我妈说你身体虚,要调整一段时间。”权晏拓低下头,尖锐的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嘴角的笑容温柔。

楚乔紧提起来的心,慢慢放回去。

“媳妇儿,你别这么死心眼,”权晏拓跟着她动,她往前一步,他就跟着靠近一步,“反正我妈也不在这儿,那些东西你可以不喝。”

“不要。”楚乔摇摇头,语气哽咽道:“我一定要喝。”

“哎哟!”权晏拓抬起她的脸,见她眼眶发红,笑道:“是不是我妈,给你生孩子的压力了?”

楚乔敛下眉,喉间酸涩。

“没事,”权晏拓笑着耸耸肩,一副开玩笑的口吻,“下次她再逼你,你就告诉她是我有毛病!”

“不许胡说!”

楚乔伸手捂住他的嘴,语气不悦。

轻轻握住她的手,权晏拓眼神温柔,黑曜石般的双眸闪闪发亮,“我知道你最近忙着楚氏的事情,所以咱们不着急。我们还年轻,过两年再生也一样。”

抬手环住他的腰,楚乔将脸贴在他的心口,眼前凝聚起一片氤氲。

今晚的天气不知怎的,突然阴沉起来,乌云遮月。

酒店的套房中亮着一盏台灯,季蕴坐在宽大的书房里,面前摆着一张照片。

照片其中的一个女子,留着齐腰的乌黑长发,那双明亮的眼眸犹如繁星。她笑起来,两颊边有浅浅的梨涡。

小乔。

季蕴不禁在心底默念,转眼过去二十多年,她已经离开这么久了。

手腕中佩戴的那块表,这些年几乎都不离他身。他每次轻抚着表盘,似乎都能听到她明媚的笑声,还有他们初次见面的情形。

“今天经济系有考试,你怎么不戴表?”

“诺,我把这块给你。”

乔婉笑着摘下自己手腕上的表,递给他,“你将就着戴吧,不用还我。”

随后她和同学们一起跑走,再也没有回头。

那是季蕴第一次见到乔婉,她是美院的学生,他是财院的学生,两所学校距离很近。

他很早前就听说过乔婉,家世好,人也长得漂亮,才华横溢,是多少男孩子心目中的女神。最难得,她平易近人,喜欢帮助同学,见到谁有困难都愿意出手。

也许她今天送给自己一块手表,对她来说并不意味着什么。可就是这块手表,却改变了季蕴一生的全部轨迹。

但那时候的他,根本配不上乔婉,也没勇气去追求她。只能默默的关注她,默默的爱着她。

原本以为,那个娶走她的男人应该让她幸福,可为什么要让她伤心难过?

再次相遇,季蕴觉得那是老天给他的机会。他不停的给乔婉写信,终于等到她的回信,能够在信里看到她倾诉自己的烦闷与失落。

季蕴愤然的想,那男人真可恨,娶了她又让她伤心,该死!

终于他鼓足勇气给她写信,想要带她离开这里。意料之外的是,她答应下来。

那一刻,季蕴的心简直都飞起来。可他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乔婉,他终于按耐不住去找她,等到的却是她的死讯。

季蕴将手里紧握的烟斗折断,她目光泛起寒意,薄唇紧抿。

所有与当年相关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时颜筹建的基本工作都是苏黎在跑,楚乔白天要盯着公司,晚上才能腾出一些时间与她一起忙,两个人张罗的有声有色。

权晏拓接上她回家,见她连扣上安全带的力气都没有。他剑眉紧蹙,道:“用的着这么拼命吗?”

“没办法。”楚乔抬手揉揉头,道:“时颜还有半个月就要挂牌,不少东西还没准备。”

马上要过路口,楚乔看了眼时间,道:“去趟医院吧。”

这几天忙,她都没有时间去看父亲。

权晏拓手里的方向盘并没转向,直接朝着家的方向开,“明天再去,医院里有看护,爸爸他没事的。”

“可我不放心…”楚乔争取着,见他脸色沉下来,不得已才闭嘴。

回到家洗个澡,楚乔还没等到吃饭,人就倒在沙发里睡着了。权晏拓皱眉叹息,拦腰将她抱起来,回到楼上卧室。

她最近很累,公司的事情要操心,时颜的事情也要准备。最重要的是,她每天总是情绪低落,似乎有什么事情被她刻意隐瞒着。

权晏拓皱眉,不喜欢现在这种感觉。他琢磨着,是不是要亲自动手,看看季司梵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药?

第二天早起,楚乔的精神还是不太好。她早饭没吃几口,总是觉得心神难安。

给看护打了个电话,说是楚宏笙刚起来,正要吃早饭。

楚乔勉强吃过东西,心里却还是想要去趟医院。

“我送你。”

她心神不宁一个早上,权晏拓瞥着嘴,牵着她的手上车。两人开车离开别墅,朝着医院而去。

早上起来,医院里没什么人。看护提着袋子去买早点,楚宏笙习惯性的坐在床边看报纸。

大门响,楚宏笙以为是女儿,却在看清门外的人后,脸色一沉,“是你?”

季蕴礼貌的笑了笑,问道:“可以进来吗?”

楚宏笙抿着唇,眼见他径自坐在对面。

“气色看起来不错。”季蕴望着对面的人,笑道。

自从楚氏出事,楚宏笙就对季家父子痛恨,“你来干什么?”

季蕴轻笑,眼神扫了扫周围,并没见到其他人,“怎么说我们也算亲家,探望一下也是应该的,何必这么生疏。”

“不敢。”楚宏笙冷冷一笑,道:“楚乐媛已经不是我的女儿,我也没这个福气跟你们做亲家。”

“是吗?”

季蕴不以为意的耸耸肩,锐利的双眸直射过去,“既然这样,那她的死活,你也不会关心了吧?”

“你想说什么?”楚宏笙厉目,含怒的瞪着他。

季蕴上半身靠在椅子里,嘴角的笑意凛然,“其实这件事情不能怪司梵,是你女儿上赶着把股权交出来的,我们也就是顺水推舟而已。”

楚宏笙抿着唇,气的脸色煞白。

半响,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楚宏笙面前,道:“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其实司梵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是我收养的孩子。这么多年下来,为的就是今天!”

楚宏笙惊愕,目光一阵收缩。

当初他为两个女儿的婚事筹谋过,第一他选中的是权家,为其根基稳固。其次,他想要选个后起的家族,那样楚氏就不会被压在下面。

他有心让楚乔嫁入权家,把她和季司梵有意拆开,可谁知道小女儿又一门心思栽进去。

原本对季司梵这个人,他心存几分顾虑,但这两年他为人处事都很本分,他也就渐渐放下戒备。但没想到一时疏忽,还是造成大错!

“想知道原因吗?”

季蕴站在他的面前,忽然开口。

楚宏笙挑眉盯着他,只见他慢慢抬起手,露出手腕上的那块手表。

“这个…”楚宏笙一惊,整颗心揪起来。这块手表是当初他送给乔婉的,不过后来问她,她只说送给同学,他并没放在心上。

可这块手表,怎么会带在季蕴的手腕上?

蓦然间,他心尖沉下去,揪住季蕴的衣领,吼道:“原来是你?当初给乔婉写信的那个男人,是你?”

“哈哈哈——”

季蕴扬声大笑,道:“你才知道吗?可惜太晚了!”

他沉着脸,语气阴霾,“我要把楚氏毁掉,把你们所有人都毁掉!”

楚宏笙转头想要喊人,可没走几步,整个人便突然倒地。

一大清早起来,楚乐媛换好衣服,坐在餐厅的椅子里。她扫了眼桌上的早餐,秀眉轻轻蹙起,“阿姨,我想吃西红柿鸡蛋面。”

蔡阿姨愣了愣,惊诧的望着她。太太一直都吃西式早餐,从没听她说过想吃这东西。

“我就是想吃。”楚乐媛低低一笑,道:“特别馋。”

“那我去做。”蔡阿姨回过神来,转身走进厨房。这东西倒是不复杂,材料都是现成的,下锅就能煮熟。

楚乐媛将面前的牛奶推开,她低下头,掌心贴在小腹上,眼神黯淡。这个愿望,算是满足她肚子里那个即将逝去的小生命。

眼眶到底还是红了,涨涨的难受。

很快的功夫,蔡阿姨把西红柿鸡蛋面端出来,随后就去收拾厨房。楚乔握着筷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她咀嚼的动作很慢,每一口都吃的很小心。

这碗面她全都吃光,食欲很好,也没有反胃。

司机开车将她送到医院,楚乐媛按照前几天刻意安排出来的假象,走进住院部,然后再从后面的小楼梯转到前面大厅。

她挂了号,来到二楼妇产科。

流产手术司空见惯,她穿着无菌服躺在手术床上,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你怀孕多久了?”带着口罩的医生问她,试图缓解她的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