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肃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搂住,她定了定神,才找着了眼睛的焦距,她心脏跳得厉害,哪怕她脱离噩梦也没马上缓解。

“谷雨…”肃肃轻轻的唤道。

“奴才在。”谷雨抱紧了肃肃,想要给她安全感。

“谷雨?”肃肃忍不住再喊道。

“奴才在。”谷雨不厌其烦的回道。

“谷雨你在…”肃肃有种想哭的冲动,可是精神的疲累却让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在谷雨怀里,吸取他的温暖。

“奴才一直在,永远都在。”瞧着那脆弱的小模样,谷雨心都揪起来了,他拍着肃肃哄着唤着,宝贝的恨不得含进嘴里。

“还好,你在。”肃肃再次闭上眼睛,声音极低的说道。

“嗯…累了么?睡吧。”谷雨小心翼翼的将她抱着躺了下来,两人从分开的两床被子,再次滚到了一起。

肃肃只是闭上眼睛,可是哪怕她再累,却怎么都睡不着。无奈下她睁开眼睛转头拉开帐帷的一角,外头黑呼呼的,除了李孝琰那头的火盆在燃烧,几乎没有什么光亮。

“他睡得熟呢。”谷雨凑到肃肃耳边道。

“谷雨…”肃肃突然道。

“姑娘,奴才在。”谷雨贴着她躺着,声音微哑有些慵懒。

“如果过几日安鑫来了,就让他把琰哥儿送走吧。”肃肃一反之前犹豫,坚定的说道。

“这么快?”之前不是还考虑过年后么?谷雨诧异道。

“只希望那只是个梦…”肃肃什么解释都没有,只是放下帐帷,重新投入谷雨的怀抱,那么暖,那么令人安心。

“好。”谷雨一挥灭了蜡烛,然后将肃肃藏在他的双臂之内,就那么不松不紧圈着,仿佛拥有了生命中的所有。

既然宋氏看不上谷雨,近些日子以来也没来寻过肃肃。肃肃就以为二姑娘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便不再放在心上,只想着等天不再下雪她便亲自过去看看,哪怕带点吃的,也算尽了血缘之情了。

量了量衣袖,肃肃发觉去年下半年她长高了不少,这过了年她就是十一岁了,正好长到谷雨的胸口,对比她的姐妹们算是不矮,再说她年纪还小,前世听说人家二十多岁还有继续长得呢。既然长高了,那去年的春装恐怕就不能穿了,肃肃特意去库房里找了太子与太子妃留下的布匹,别的不说,要吃要喝恐怕没有,但这衣服布料还真是不缺,到也没让她真的穿着粗布麻衣。寻了自己的衣料,想想还找了几块李孝琰适合的颜色,她准备趁着安鑫没来,她先紧着李孝琰赶出一套春装,安鑫他们都是粗老爷们,想想就知道不会带孩子,李孝琰今年十岁了,也是长身体的时候,总不能让人家开春了还穿短手短脚的衣衫。

屋子里她还裁着布呢,外头玉坠居然冒着雪上门了,正好谷雨也在,便叫了肃肃去了花厅,连带李孝琰四个,挨着火盆说起话来。

玉坠也不是没事上门,她进了屋行了礼就直接道:“上次谷公公让奴婢查的事儿已经有了眉目,失踪的好几个姑娘似乎都…都像是有了情郎。”

“怎么会?难道真是太监做的?”肃肃见玉坠脸红,自己到是无所谓,便也没有什么做作直接看着谷雨。

“按照奴才这段时间查的,应该不会。”谷雨说的并不确定,毕竟他的人在太监所也有限。

“不…应该不是太监。”玉坠马上回道:“奴婢听一个小姐妹说,她对门的那个姐们的表姐就是在去年下半年不见了,一开始那对门的宫女还以为她表姐自杀了,或是饿死了,之后却想起她表姐说过,近些日子她表姐认识了守军的一个小头头,说是两人好了挺长一段时间,那人还说有办法将她表姐弄出去做妾。奴婢小姐妹的对门后来一直觉着她表姐就是跟着守军出去做妾了,但这会子咱们私下查访失踪的人,她才觉着不对,偷偷私下告诉奴婢的小姐妹的。”

肃肃差点被那什么小姐妹的对门的表姐弄昏了,后来理了理思绪,才想明白看来这是有人诱拐了。

“本来以为这只是个例,可是后来奴婢们问了好些人,都说那些失踪的人与守军有点什么。”玉坠顿了下,似是回忆道:“那日奴婢在雨天看到的宫女,也好像是特意到那个地方来等人的。”

“守军?”那就是说是外头的人而非太监了,肃肃突然有种很不安的感觉,难道说有守军监守自盗,将圈禁地里的宫女们都弄出去了?

“现在想要确定是不是真相,就只有找现在已经被疑似守军的人初步下手的宫女,只要找到这个宫女再让她交代出实情,后头咱们就只需要守株待兔了。”谷雨到觉着这是个线索,起码根据这个顺藤摸瓜总比乱找的强。

“那…就还麻烦你们了。”肃肃知道像玉坠她们这样的宫女大部分都是义务来帮忙的,私下里串个消息,交个朋友,她都没办法给与劳务费,就连粮食都挤不出来,人家完全没有必要这么用心的给自己帮忙。

“殿下这是折煞奴婢们了。”玉坠慌张的摆摆手道:“原这样的事情就该奴婢们自己解决的,到惊扰了殿下。再说如果不抓到凶手,谁知道奴婢们当中谁下个遭难,奴婢们也是为了自己。”

“无论如何,也是辛苦了。”肃肃知道这个时代阶级关系的深入人心,也不多话了,只让她多注意安全,便让她赶紧回马氏身边当差去了。

这事之后又过了两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见肃肃的请求,好久不见的安鑫终于来了,踏着傍晚的积雪抖抖索索的钻进肃肃的宅子,整个人被布包住了眼睛鼻子,还差点被谷雨当做刺客,过了两手。肃肃见他风尘仆仆又带着个大包裹,赶紧让他进屋暖和,李孝琰见他来了也感觉有些亲切,便帮着谷雨将那大包裹抬进了屋子。

包裹很大,几乎有安鑫半个人长,谷雨给安鑫倒茶的时候,肃肃才看见安鑫那憔悴的模样,就好像夜不能眠,食不下咽一样,不但瘦了,眼眶也黑了。

“你这是…”肃肃忍不住打开了包裹,脏蓝色的布皮儿拉开,里头居然裹着半只冻硬的野猪,其余还有拉拉杂杂一些动物的尸体,肉和野猪对比虽然不多,可那都比肃肃存着的腊肉只多不少。

“和一帮爷们去远山打猎了,现在军营里也不够吃的,再不弄点荤腥,爷们们都要饿死了。”安鑫随意的说道,好像手到擒来的感觉。

肃肃可不信他,虽然她不知道远山在什么地方,可能弄到这么多肉来,可见安鑫是去了深山里了,在这样的季节去了深山,如果一个不慎那就是尸骨无存。她哪怕心头很暖,也忍不住斥道:“你也是个成人了,怎得那么不顾身体,你万一有个好歹,我如何与你父亲交代。”

安鑫哪怕心里藏着事儿,也差点笑出声来,就瞧着面前十一二的小丫头片子,嘴一张就像是个长辈,这是拿他当子侄那般瞧得,怎么看怎么令人发笑。

“笑什么笑?”肃肃说完这话也觉着口气不对,再见安鑫那忍笑的模样,羞恼之下就准备去厨房给安鑫做点吃的,也算解了尴尬。

待到肃肃离开,安鑫的笑容很快就被愁容所代替,他静坐了很久,只是眼睛一直看着对面依旧站着不动的李孝琰。

“你…说吧。”李孝琰的声音不停的颤抖,可脊背挺直,脸上也没有露怯。

“公子…八皇子殿下他…”安鑫深吸一口气,随后一闭眼咬牙道:“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_→)不要着急么,等我讲完前面,很快女主就能好一些了。乖啊,相信我是亲妈

第四十六章

李孝琰踉跄几步,鼻子一酸,可却仍旧强忍着,随后转身就要往外跑,等着谷雨和安鑫反应过来,他人都已经撩开帘子出去了。好在刚刚正巧肃肃硬着头皮回来想让谷雨帮她从厨房篮子里拿点鸡蛋,她站在门口一直踌躇要不要进去,所以不但安鑫最后一句话听见了,也顺势拉住了往外冲的李孝琰。

“你放开我!”李孝琰用力一甩,却被肃肃用另外一只手拉住。

肃肃没有说话,哪怕这些年她都有习武,可毕竟资质不佳,顶多强身健体,要真和李孝琰这种从小严苛训练,根骨上佳的男孩子比,肯定力气要小的多,她现在只有屏住气,用两只手拼命的将其往回拉,直到谷雨和安鑫出来,才解了她的围。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找我爹,我要去找我爹!!”李孝琰一到安鑫手上,就开始拼了命的挣扎,但到底年纪悬殊,安鑫的武艺又好,几下就将他钳制住了。

“这大下雪天你要去哪儿?”谷雨站在一旁试图劝说道:“就算出了这个宅子,你能跑出圈禁地,就算出了圈禁地,你能找到路往南去?”

“我不管,我不管!我爹没了,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我爹武艺超群,他手上十八骑无人能挡,怎么会死了呢?怎么就死了呢!”李孝琰泪流满面,越说越激动,越说脸憋得越红,那股子蛮劲儿让安鑫都快招架不住了。

“公子,公子你冷静点,这是南方八皇子殿下的心腹传来的消息,说是一定要当面和您说,这是八皇子殿下临上战场前特别吩咐的。”安鑫也觉着这样很残忍,就这么直直的告知,而不是委婉的慢慢透露,李孝琰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冷不丁如此打击,别说小孩大人都受不了。可也正是如此才体现了八皇子的性格,强硬,严厉,说不定在八皇子心里就是觉着要是他不在了,那么他唯一的嫡子就将面临越发残酷的现实,长大已是刻不容缓,再也没有谁能够为他遮风挡雨,再也没有谁容得他继续天真。被迫成长,本就是极其残酷的。

“我不听,我不信,你们滚,你们都滚,你们都要害我!!”李孝琰喊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就好似发泄一般,想要将心中所有的苦痛抛出。

“啪!”狠狠一个巴掌。

李孝琰傻傻的眼眶上还挂着泪,他左边的脸颊立刻浮现出五个指印。安鑫和谷雨都愣了。

“让他走!”肃肃胸口起伏很大,怒气冲冲的说道:“立刻让他滚。”

安鑫为难的看着李孝琰,又看看肃肃。

“我们要害你?哈!”肃肃翻了个白眼,很没形象的叉着腰骂道:“你是个什么玩意我们要害你?你以为你还是八皇子府上的嫡公子么?别开玩笑了,从京城出来,你就已经不是什么尊贵人了,说句不好听的,你连我这个带着封号的罪人都不如。你知道你是什么么?你是逃犯!!逃犯!”

李孝琰捂住脸颊,死死咬住嘴唇,随即趁着安鑫不备,将他一推就要往外走。

“让他走!”肃肃一拦安鑫道:“反正他走了,出了这个门就要死,我们何必自找麻烦。”

李孝琰脚步慢了一下。

“再说了,他又不是我儿子,又不是我家要断子绝孙了。”肃肃啐了一口,看着李孝琰的背影道:“想想啊,英雄如八皇子,为国尽忠,为民赴死,没想到到头来连个嫡出的血脉都没有。惨啊,简直惨不忍睹。”

李孝琰的步子迈的越发小了。

“孩子就是孩子。亏得八皇子还认为他儿子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认为他已经长大,能够担起男人的职责。只可惜,他看错了眼…”肃肃凉凉道:“他儿子还是个哭鼻子的小破孩,一遇到困难就要找爹找娘,哎…咱们也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你胡说!我没有!”李孝琰猛地转过身用衣袖狠狠擦着脸上的泪水道。

肃肃撇撇嘴,不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便真的不管,掀开帘子进屋去了。

安鑫递了个眼神给谷雨,意思你这么多年是怎么教育的,这公主养的比小门小户的姑娘还泼辣。谷雨压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跟着肃肃进去了。

看着被盖住的房门,安鑫苦笑,人家公主可以撂挑子,他可不成。再看那小子,好么,也不走了,直接站在大雪地里傻愣愣的就跟个柱子似的。摸摸鼻子,安鑫自认倒霉,几步跑过去,还算柔声道:“公子,外头冷,不如进屋暖和暖和。”

“我爹死前,真是这么说的,直接把他的死讯告知我。”李孝琰站在雪地里仿佛不知道冷,他握紧双拳,刚刚堂姐的话就跟烙铁一样烙在他心上,不停的重复。

“是。”安鑫点头道。

“我爹还说什么了么?”李孝琰说到这里,眼眶又热了。

“想让公子暂时避到西边去。”安鑫压低声音道。

李孝琰还记得前些时候堂姐就想送自己走,就怕留在圈禁地里已经不安全了,没想到父亲在临去前同样想到了这点。

“好,找个时间,咱们走。”梗着嗓子说完,李孝琰就转过身往屋子里去,他不想就这么走了,他还想和堂姐说很多话,想感谢堂姐这段时间的照顾,想感谢堂姐给自己当头棒喝,想告诉堂姐,自己其实舍不得她。

肃肃骂完李孝琰进了屋子气就消了,她知道她说完之后李孝琰就不会走了。对于李孝琰来说什么都没有他父亲重要,只要是他父亲的期盼他绝对不会违背,只要在一定的时间将他留在宅子里,他就会冷静下来,恢复思考。

“我也不想打他的。”肃肃摊开手,低着头叹气道。

“姑娘做的很对。”谷雨微哑着声音坐到她身旁,轻声道。

“可是太冲动了,他毕竟是个孩子。”肃肃略带后悔的说道。

谷雨却道:“不,这与冲动无关。若是好言好语有用,那琰公子就不会如此激动,这样最有效,也最快速,不然等他出门就来不及了。”

“你不知道…”肃肃仰起头,将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脑袋一歪靠在谷雨肩头道:“还记得前几天晚上我做了噩梦么?”

“记得。”那天之后让他每晚都不敢睡熟。

“我梦见血海。”肃肃闭上眼,难受道:“还梦见八皇子的尸首…结果,他真的死了。”

谷雨搂住肃肃,无言的陪伴着。

“谷雨,琰哥儿是八皇叔唯一的嫡出子了,如今他死了,京城里的八皇子府会如何,谁也不知道。我不想琰哥儿出事。”肃肃觉着自己呼吸都有点困难,她一向不喜欢麻烦,更不愿意负担别人的生死,可是这一次不一样,那是她的堂弟,亲堂弟,是为国英雄的子嗣,她做不到,也不愿意如此的冷血对待,她希望晏朝总有一日会乌云散去,国泰民安。她与她的亲人不论身在何地,都能够幸福的笑出声来。

“堂姐,我错了。”感觉到膝盖上一重,肃肃却没有挪开双手露出眼睛。

“嗯。”

“堂姐,我要走了。”膝盖上别扭趴着的男孩子,带着鼻音道。

“嗯。”肃肃仰着头,死死捂住眼睛,不想让泪水滑下来。

“堂姐,我会来接你的,一定。”说完,李孝琰从肃肃身旁站起,转身走了出去。

肃肃等了好久,终于闭着眼睛埋入谷雨的怀抱。

第二日,几人就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肃肃和李孝琰有说有笑如同往日,只是晚上做的晚膳格外丰盛,几乎把那野猪都给做了,大家吃了多日来第一顿好肉好饭。肃肃看着几人的笑颜,顿时觉着,过年的日子不重要,只要亲人们聚在一起开心的生活,那么每一日就都是过年。

又是两日,在一个晴朗无雪的半夜里,就好似李孝琰第一次出现般那样,安鑫将他包裹在厚披风里,几乎什么临别的话都没说,四人站在庭院里安静片刻,李孝琰便被安鑫抱入怀中,飞身上了房檐,之后融入黑夜,最终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保重。”肃肃一开口眼泪就不听使唤,她不敢在李孝琰面前哭泣,她害怕李孝琰心情受她影响。这样也好,只要去了西边,他就自然有人照应,他很快就能变成一个如他父亲般磊落高大的男子汉。

“我们总会再见的。”谷雨拍着肃肃的背,略带羡慕的看着安鑫离去的方向,随后再低头一瞧肃肃,眼底那点点的羡慕瞬间化为乌有。

李孝琰走后,肃肃总觉着做什么都没劲,但是她还是了解了一下二姐的病情,却意外发现宋氏不知用什么法子还真从外头请来了大夫,至于病情如何,肃肃也让谷雨上门去了,只可惜被人家一句不宜见客给挡了。既然如此,肃肃只觉自己仁至义尽,二姑娘的好坏也从此与她无关,到是圈禁地里的失踪案终于有了重大的突破。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八皇子和太子,其实四心是留了线的,应该算是隐晦吧,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出来(→_→)

李孝琰跑了,又是二人世界,预告:失踪案到底会带来怎样的转机,没有人帮忙转移视线的谷雨会被肃肃发现真相么?

第四十七章

肃肃看着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女子,有点想要扶额道:“这是做什么又不是审犯人。”

玉坠见肃肃真的一点怒气也没有,悬着的心便稍稍放下,弯□扶起了站都站不稳的女子。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那人是如何找到你的?”肃肃尽量用比较温和的语气说道,也没流露出一个十一岁少女对于知晓人家私情时应该有的羞涩,好奇。

那女子名叫荣芳,曾经是东宫偏殿茶水间的小宫女,后来因为太子犯事便被打包送到了圈禁地,与马氏身边的玉坠是同乡,平日里也经常走动。说起来她也有点冤枉,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个相熟的小太监让她帮忙去圈禁口领东西,然后与那边的人也就随口聊了几句。跟着不久后就有自称她娘家亲戚的守军偷摸的在傍晚的时候与她相遇。两人相遇之初,荣芳并不相信这么个偷摸进入圈禁地里的兵头子,可渐渐的,那人总能谈起她的娘家,谈起那些她脑海里已经模糊,却永远不可能忘却的人,再跟着,由于圈禁地里食物缺乏,那人甚至不顾大雪给她送来吃食。如此一来二去,再硬的心肠也能被捂暖和了。

“他还说,他原本应该与奴婢订亲的,谁知奴婢进了宫,他一急之下就去当了兵,想等奴婢出来。后来又知道奴婢入了圈禁地,他又自告奋勇来到此地当兵,他说最近上头有点松动,他想用银子把奴婢偷出去,然后一起回老家去,安安分分过下半辈子。”这是多痴情的男子,这要是放谁身上都会被迷惑,也亏得玉坠是她的好友,她家里的事儿玉坠也知晓些,再加上她最近听说了一些失踪宫女的事儿,胆子又小,左思右想还是把这事儿说到肃肃这里来了。

圈禁地里都是几乎憋疯了的女人,就算不关在这里,上头不发话,这些宫女也不可能结婚生子,按照皇家的说法这些东宫的女人们就是给太子准备的,不论太子是死是活,于是,在这样扭曲的压制下,突然出现一个如同救世主一般深情的男人,只要心里还有一点点念想的女人绝对会动心,哪怕他在描述对方过往的时候有那么一些些的瑕疵,不用这些诱拐犯们遮掩,陷入爱河的女人们自己就会自动脑补或是干脆选择性遗忘。真是以“爱”为名的诱拐,也难怪那么多女人会跟着消失,就算这些女人没有真的爱上这些诱拐犯们,能够离开圈禁地,能够吃饱穿暖那就已经是很大的诱惑了,“深情”在某种方面也是给与这些女人们暗示,因为“爱”所以没有欺骗,也舍不得欺骗。

“那人什么特征,他告诉你他怎么进来的么?”肃肃一直很疑惑,这些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宫女所离圈禁的大门算是比较远的了,这些男人来来回回的走,却没有人看见,除非这些人半夜潜入且武功高强,不然不可能带走了三十多个女人竟然长时间没有人发现。

“没有,他只是说他托了守军里的朋友进来的。”荣芳摇摇头,小声的说道。

“你别怕,那人最近还找你了么?”肃肃见荣芳跟个小兔子似的,心里不免有点庆幸,也亏得这女子胆子小,不然如果真如之前那些为了爱情或是生存头脑发热,又固执胆大的宫女们,荣芳恐怕就会是最近新一个失踪的女子了。

“他说…”荣芳支吾的看了玉坠一眼,才有勇气继续道:“他约了一个地方,说如果奴婢后天下定决心跟他走,就带上包袱,在傍晚的时候去那个地方等他。”

“那个地方就是上次奴婢看见有人被捉走时路过的窄巷。”玉坠很适时的补充道,荣芳一听就抖的更厉害了。

“那个…之前他有没有…恩…”肃肃知道自己年纪还小,可是有些话总是要问,便硬着头皮道:“欺负你?”

“啊?”荣芳茫然的看着肃肃一眼,随后反应过来脸突然涨得通红,她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拼命的摇头。

“咳咳,我知道,玉坠你先送她回去吧。”肃肃看不得人家被自己逼的都快昏倒了,赶紧将人送走。

“姑娘是好奇这些人图什么?”谷雨最容易猜出肃肃的心思,一语道破。

“对,按理来说,这些人这么装总是有什么目的的,起码对于那么年轻漂亮的姑娘,有点心思不奇怪吧。”肃肃撇撇嘴,皱眉道。

“嗯。”说着话,谷雨深深看了肃肃一眼。

肃肃继续说,压根没主意:“带上包袱,那说不定就是图财,可是对这些姑娘都很规矩,那就说明这些宫女的价值容不得他们放肆。”

肃肃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又不能卖到大户人家当丫头,那还能去哪里儿?

“他们胆子真是太大了。”谷雨深吸一口气,挥去脑袋里那些后怕,他下意识拉住肃肃的手,好长时间没有放开。

“绝不能便宜了他们。”肃肃狠狠的说道:“我还要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有了方向,肃肃、谷雨还有马氏很快就私下制定了方案,谷雨肯定是那个抓人的,为了以防万一还找了东宫一些忠于太子的小太监,至于诱饵,原先肃肃一直担心荣芳不肯,就连玉坠都准备借了她的衣服假装成荣芳,谁知道荣芳只想了半天就准备亲自上阵,原因是她害怕一次失误,那人会半夜亲自来掳走她。这也算是她死撑着豁出去了。

荣芳愿意当诱饵那是再好不过,起码不会那么容易露出马脚,就算她紧张失措,对方也会认为她本性胆小,再加上宫女私逃那是大罪,论谁都会吓得半死,生怕给人看见,再加上肃肃分析那些人已经得手差不多三十多起,那么这一次肯定也会认为极为顺利,在警觉性上就不会如前面开头几起那样小心谨慎。这样没有挫折的作案,在另一种层面上来说,也算麻痹了犯案人本身。

于是,时间在过了两天后,肃肃在家里留守,由马氏和十姑娘陪同,谷雨带着小太监们先埋伏好在那四周,玉坠陪着荣芳一同收拾个假的包袱,还特意让周边的人有意无意的留下印象,就害怕那犯人在圈禁地里也有眼线,这万一这次让他们跑了,下一次就真的很难捉住了。

肃肃从谷雨走后,就开始不停的喝水然后上茅房,马氏将一块帕子绣的乱七八糟,简直看都不能看。两人好像是聊的投机,可是聊得内容鸡对鸭讲,自己都不知道说的什么。也唯有十姑娘年纪小,窝在暖暖的软榻上,睡得香甜,时不时还嘟嘟粉嫩的小嘴,瞧着就让人心软。

随着天色渐暗,肃肃几乎都要趴到门口去了,马氏哄着十姑娘起床,好几次连衣服都穿错了,弄得十姑娘很是不满,娇滴滴的说了母亲几句,却根本没有发现她说的时候,母亲只是点头,压根没有听进耳朵,结果下一次还是穿错。

“天黑了。”肃肃屏气捏着门框道。

“是。”马氏整了整十姑娘身上好容易穿齐的衣衫,心不在焉道。

成,还是不成,在此一举。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有人敲门,肃肃眼睛都亮了,披风都没穿直接跑了出去。马氏虽然没跑,也还记得用披风裹着女儿,可也跟在肃肃身后快步的走着。

然后就在肃肃打开门后,看着门外星星点点几十个火把后,她的脸一下板了起来道:“你们这是要干嘛?”

“哟,殿下,这不…有人举报,说是有逃犯逃进殿下的宅子里,至今没有出来。”说话的是个矮胖的男人,穿着盔甲头戴貂皮绒帽,笑起来抖着肉,有点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