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卫衍竟皱着眉头张口道：“凌女官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用的人，微臣岂能夺娘娘所喜。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
卫皇后迅速领会了卫衍“以退为进”的意图，很配合地蹙起了眉头，颇有些委屈地看向皇上：“皇上，这回你总该亲眼看到了。每一次我和他提起亲事，他总能找出借口来推脱。我这个做长姐的，也奈何不了他。”
皇上心疼卫皇后，立刻板起了脸孔：“卫衍，朕和皇后亲自给你指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再敢推脱，就是抗旨不遵！你真以为朕奈何不得你吗？”
卫衍一脸无奈地跪下请罪：“微臣不敢。”
皇上轻哼一声：“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皇后这些年为了你的亲事，不知****多少心。你倒好，仗着皇后宠你，就不把皇后的话放在心上了。这件事，朕今日管定了！”
“就依皇后所言，将凌静姝赐婚于你。在年前挑一个黄道吉日成婚！”
皇上一发话，此事再无更改的可能。
卫衍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低声谢了恩典。
这门亲事，可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日后就算皇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也不好再出言追究了吧！
“你这臭小子，这么一个貌美又聪慧的姑娘许配给你，你还有什么可不情愿的。”皇上心里再无芥蒂，笑着打趣道。
卫衍一脸迟疑，故作为难了片刻，才应道：“回皇上的话，微臣这么多年来一直住在太医院里。从未在外置过住宅。皇上命微臣在年底前就要成婚，微臣总得先在京城安了家再成亲。时间上怕是赶不及。”
皇上失笑不已：“原来是这等小事。这有何难！你精心照顾朕这么多年，又曾救过太子一命，朕一直没厚赏你。这一回趁着你的喜事，朕这个做姐夫的总得表示些心意。”
“朕赏赐你一处靠近皇宫的住宅。翻修收拾的事，就交给内务府的人去操办。你安心地等着成亲做新郎官就行了。”
京城寸土寸金，物价之高令人咋舌。
以卫衍的身家，置办住宅倒也不是难事。不过，在几个月之间想挑一处靠近皇宫的地段确实难之又难。
皇上这一张口，不但赏赐了住宅，就连翻新住宅的事情也接了手。实在是意外之喜。
卫衍忙又张口谢恩，也放任自己流露出了心中的喜意。
皇上看在眼里，自以为“逼婚”成功，也颇为得意地向卫皇后邀功：“皇后，朕处理得如何，你可还满意？”
卫皇后一脸的感激和感动：“皇上这般厚待阿衍，也是在给臣妾脸面。臣妾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能得皇上这般厚爱。”
皇上笑了一笑，温柔地应道：“有皇后的相伴，才是朕的福气。”
卫皇后娇羞地抿唇一笑，迅速地和卫衍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太好了！
终于能得偿所愿！
总算没辜负了这两年的耐心隐忍等待！
…
在寝室外等候的凌静姝，像往常一样，正和新云低声闲话。丝毫不知寝室里发生的一切。
丁公公满脸春风地走了出来，一脸意味深长的笑道：“凌女官，皇上和皇后娘娘召你进去，有要事叮嘱。”
凌静姝不以为意，笑着嗯了一声，便随着丁公公进了寝室。
她每天跟随在卫皇后的身边，早已习惯了卫皇后的随时传召。也压根没想到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直到行礼之后，看到卫衍眼中压抑不住的喜悦，看到卫皇后脸上光彩夺目的笑容，就连皇上，也是难得一见的兴味盎然。
凌静姝才稍稍察觉出不对劲来。
这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事值得这般高兴？
“静姝，你今年有十七岁了吧！”卫皇后含笑问道。
好端端地，怎么会问起她的年龄来？
凌静姝心里一动，隐约有了预感：“是，奴婢两个月前就满十七岁了。”
“本宫记得，你进宫的时候，还未及笄。一转眼，在宫中已经两年多了。”卫皇后眼里蕴着笑意：“姑娘家的青春年华最禁不起耽搁。本宫也不忍见你在宫中一直蹉跎。所以，想为你指一门婚事，不知你是否情愿？”
…指婚？！
竟然真的是指婚！
这一刻，她不知幻想过多少回。
此时恍如梦中，一切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不真实。
凌静姝缩在袖中的双手颤抖不已，竭力克制住抬头看卫衍的冲动，轻声应道：“一切但凭娘娘做主。”
卫皇后的声音悠然响起：“本宫的胞弟卫衍，医术高明，容貌俊美，洁身自好，品性纯良。本宫将你指婚于他，你心中可愿意？”
第三百九十五章 赐婚（三）
怎么会不满意？
她一千一百个情愿！
凌静姝尚存一丝理智，知道在皇上面前不能失态，免得惹来皇上疑心。闻言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欢喜来：“承蒙皇后娘娘不弃，给奴婢指了这么好的亲事。奴婢谢过娘娘！”
说着，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既表现出了被指婚的受宠若惊，又巧妙地遮掩住了和卫衍两心相悦的事实。
在皇上眼中，这也是一个被皇后亲口指婚的女官应该有的样子。
皇上最后一丝疑心尽去，笑着说道：“说起来，凌女官在朕的身边也伺候过一段时日。朕刚才赏赐的住宅，是给卫衍的。凌女官出嫁，朕这个主子也得表示些心意才是。”
卫皇后立刻笑着接口：“这点小事，就无需皇上操心了。臣妾和皇上是夫妻，夫妻本为一体。臣妾一定给她准备一份厚实的嫁妆，就算皇上和臣妾一起给她添妆了。”
皇上欣然点头：“皇后考虑的比朕周全多了。也好，就按皇后的意思吧！”
凌静姝少不得又磕头谢恩。
她不敢抬头看卫衍。唯恐脸上的喜悦和眼中的脉脉情意流露出来，令皇上起疑。
卫衍也是如此，将神色维持在恰到好处的愉悦。
这对沉浸在狂喜中的有情人来说，无异于一种另类的酷刑。
不过，两人都甘之如饴。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
凌静姝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凌波殿，又是怎么回的屋子。
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如置云端。
幸福来的太快，来的太过突然，有种不真实的虚幻的美好！
白玉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小姐，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窗子边，一直笑个不停。”
凌静姝一向内敛含蓄，情绪如此形于外的几乎从未有过。
巧云也笑着附和：“是啊！奴婢也觉得奇怪。是不是皇后娘娘给小姐什么赏赐了？”
凌静姝抬眼看了过来，眼中闪着的光芒比午后的阳光更夺目璀璨：“白玉，巧云，皇后娘娘为我指了婚事。”
白玉和巧云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真的吗？”白玉一个箭步冲上前来，猛地攥住了凌静姝的手，一脸地兴奋欢喜：“皇后娘娘真的为小姐指婚了？是卫太医吗？瞧瞧奴婢，真是高兴得快傻了。除了卫太医还能有谁。”
白玉高兴得几乎语无伦次了。
这两年来，凌静姝虽未直接挑明过此事。不过，身为凌静姝的贴身丫鬟，岂能不知她和卫衍之间的亲近？
只可惜，两人见面的机会虽然不少，想避人耳目私下亲近却难之又难。每次看到凌静姝和卫衍远远的对视，白玉心里都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
现在终于等来了卫皇后的指婚。
守得云开见月明！
有情人终成眷属！
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么？
相比起喜不自胜的白玉，巧云就要冷静多了，笑着福了一福：“恭贺小姐，喜获良缘，嫁得如意夫婿。有皇后娘娘亲口指婚，这门亲事，一定会办的风光显赫。”
最重要的是，有卫皇后指婚，这门亲事再无更改的可能。
只可怜了一片痴心的太孙殿下…
巧云心里暗暗为皇太孙惋惜。不过，在此时此刻，这样的惋惜着实不宜流露出来。
被两个丫鬟这么一闹腾，凌静姝飘飘悠悠的心也落回了地面。定定神笑道：“皇后娘娘已经吩咐过了，从今日起，我就不必再随行伺候了。收拾好衣物行李，几日后就出宫回凌府。”
这又是一个令人惊喜的好消息！
白玉先是笑，笑着笑着又红了眼眶：“小姐在宫里熬了两年多，终于能出宫回府了。”
凌静姝也轻笑着叹道：“是啊！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
一转眼，进宫已经两年多了。深宫漫漫，锁住了所有宫内女子的青春岁月。日复一日，月复一月，让人慢慢变得麻木茫然。
她几乎快忘了进宫前待字闺中的日子，是何等清闲而惬意。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情难自禁地相拥着落了几滴泪。
每到这种时候，巧云总会显得有些尴尬。
论感情，她及不上白玉和凌静姝的亲密。兼着眼线内应的身份，也让凌静姝对她始终隔了一层。
巧云略一犹豫，便悄然退了出去，轻轻将门关上了。
这么重要的消息，得尽快传到太孙殿下的手中。
…
卫皇后亲口为凌静姝指婚的消息，迅速地在宫中传开。
一时间，不知引来多少侧目和羡慕嫉恨。
这么多年来，卫衍一直独身一人，暗中恋慕他的宫女女官无法计数。因为卫衍坚持不肯成亲，恋慕他的女子也只能安慰自己，这么出色的男子一日没成为别人的丈夫，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卫皇后成了六宫之后，卫衍便是正经的国舅爷，身份更胜往日。
皇上赏赐府邸，卫皇后亲自指婚不说，还特意准备丰厚的嫁妆。这样一门亲事，简直让人羡慕得恨不能以身代之！
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落在了凌静姝的身上！
众人再嫉恨再不服气再羡慕，也改变不了凌静姝即将嫁给卫衍的事实。只能一个个收拾了酸溜溜的心情，精心准备了添妆礼，借着送礼的机会套套近乎。
短短三天里，凌静姝屋子里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一个接着一个送添妆礼。凌静姝不便推拒，只得打起精神一一应付。
金钗玉簪宝石镯子精致的衣料…整整放了两箱。
这还不算什么。
卫皇后亲自赏赐的嫁妆足有几十箱。各种金银玉器名贵珠宝衣料香料胭脂水粉，就连宫里的名贵补品和药材也有数箱。
凌静姝的屋子根本放置不下，卫皇后索性命人先行一步将东西送到了凌府。
至此，凌静姝和卫衍的亲事，也在京城传遍了。
卫衍在民间的声誉极隆，他的亲事自是备受瞩目。
卫皇后命人送嫁妆进凌府的时候，尾随着看热闹的百姓，将凌府外的巷子挤得水泄不通。
第三百九十六章 出宫（一）
宫里前两日就派人送了口信到凌府。
凌府上下也早有准备，接旨的这一日，凌府上下所有人都在府中。
凌大爷是一家之主，这凤旨理所当然要他来接。孙氏领着儿子儿媳孙子一起跪下接旨。凌霄跪在堂兄凌霁身边，心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狂喜。
卫皇后为阿姝赐婚了！
阿姝可以出宫了！
阿姝要嫁给卫衍了！
这一切，简直美好得不像真的。
何止是凌霄，就是凌大爷，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震得懵住了。前一个晚上根本就没睡着，直到接着圣旨的这一刻，还是有些飘飘悠悠的不真实。
内侍们抬着一个个沉重的箱子进了正堂，宫女们手中捧着的是一个又一个的锦盒。
不多时，便将凌府偌大的正堂都堆满了。
一身粉色衣裙的新云含笑道：“凌大人，这些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赏赐给凌女官的添妆礼。这里是清单，请凌大人一一过目点收。”
凌大爷总算还没高兴到糊涂的地步，感恩戴德地接了礼单后，冲着皇宫的方向跪下谢了天恩。
新云又笑道：“凌女官也会在明日出宫回府。还请凌大人好生安排。至于凌女官和卫太医成婚的婚期，礼部选好了吉日，自会送到贵府来。”
凌大爷连声应了，和孙氏一起毕恭毕敬地送了新云出府。
宫里的人都走了，留下了一道薄薄的凤旨和满屋子的添妆礼。
孙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中满是惊叹和不敢置信：“老爷，妾身不是在做梦吧！皇后娘娘竟亲自为阿姝赐婚，还赏赐了这么多的嫁妆。”
这般丰厚的嫁妆，足以堪比任何一个家世出众的名门闺秀了。
更不用说，还是这样一门好亲事！
虽说和之前嫁给皇太孙做侧妃的念头有些出入，不过，卫衍可是卫皇后唯一的胞弟。医术高超，前程似锦，俊美无双。能嫁给这样的如意夫婿，也实在是无可挑剔了。
凌大爷到这个时候，总算稍稍冷静了下来，闻言咧嘴笑道：“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桩突如其来的喜事！皇后娘娘亲自赐婚，这是何等的风光体面。”
能攀上风头正劲的卫皇后，对凌家来说可是桩大大的喜事。
此时的凌大爷，早已将之前的那点盘算心思抛到了一旁，一心一意地盘算起要如何将这门亲事办的风光热闹起来。
凌霄最关心的却是：“大伯，阿姝明日就能出宫回府了吗？”
姐弟两个，已经一年多未见了。
凌大爷笑道：“新云姑娘既是这么说了，自然不会是假的。孙氏，你立刻让人去把阿姝的闺房再收拾打扫一遍，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换成新的。”
孙氏喜气洋洋地应了一声。
蒋氏笑着说道：“儿媳闲着无事，帮着婆婆一起收拾布置好了。”
凌霁略一思忖，提醒道：“父亲，这么大的喜事，是不是应该先给定州那边送个信？阿姝出嫁，五叔他们也该都到京城来。”
“瞧瞧我这个记性，一高兴起来，连这么要紧的事都给忘了。”凌大爷一拍脑门：“我这就去书房写封家书，让人立刻送到定州去。”
凌霄又添了一句：“这样的好消息，也该让人给嫣堂姐送个信才是。嫣堂姐和阿姝一向交好，知道阿姝回府，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
凌府上下因为凌静姝即将出宫待嫁一事，高兴得忙成了一团。
在宫中的凌静姝，也在殷殷期盼着出宫的一刻。
这几日为了避嫌，卫衍没敢再到凌波殿。只悄悄地让人送了一封信过来，上面只写着短短一行字。
阿姝，在凌府等着我去娶你！
凌静姝将那短短的一行字，翻来覆去看了无数次。每看一回，心里便甜上一回。
往日的书信，看过就要烧掉，免得被人察觉。这一次，她终于能正大光明将这封信收在贴身的荷包里，系在腰间。
等待的时间总比平日更漫长难熬。
这一夜，凌静姝几乎没睡着。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卫衍噙着笑意的眉眼，还有家人的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