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弄明白那天起,那颗黑色的石头就被叶想用盒子小心装好,藏在了抽屉深处,石头上的纹路就像一片树叶。那不再是普通的石头了,而是一份感情,一份没有说出口却只能永远收藏起来的感情……

“叶子,找到了没有?”林燕走了回来。叶想背着她大大地做了个深呼吸,站起身来笑说:“找着了,但是得洗一下。”两个人就一起往厨房走。刚到门口就听见彭夫人说:“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同意把她分到彭骋身边的。彭骋不是一直说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挚的吗?那么这点儿小小的考验,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叶想立刻就明白她们在说白天鹅。“大姐,要是那姑娘是真心的,咱们大人也就别太难为孩子了。”叶妈妈温柔地说。“唉,你以为我想操这心啊,要是彭骋找的是想想、燕子这样的孩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燕子不是跟彭戈挺好的吗?我可听想想说了,俩人一个学校,彭戈还经常给燕子写信呢,特上心!”叶妈妈笑说。

“咝……”叶想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林燕正用指甲掐自己的手背。只见她杏眼圆睁,看口型是在骂:“你个大嘴巴!”

“幸好我们老二眼光好,要是再来一个王玉敏,我这日子也别过了!那小丫头以前有个男朋友,就在你们师!认识了彭骋之后才分的手!”彭夫人压低了声音。“啊?”叶妈妈大为惊讶,正要追问,无意间看到了门口的两个姑娘,硬是把话咽了回去,然后笑说,“想想,杯子找到了?”看见叶想她们来了厨房,彭夫人也顺势改了话题。

当然,彭夫人的那番感慨并没有穿越时空传到王玉敏的耳中。

隔天,她失魂落魄地走在校园里。刚才队长和教导员把她叫了去,说是那封她盼望已久的分配通知书终于下来了。队长他们按照惯例,先回顾往昔展望未来,然后才一脸鼓励地说:“不管你去了哪个单位,都要踏实肯干,为国家的四个现代化建设贡献一份力量!”

王玉敏一直端庄地坐在椅子上,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摆出一副认真状听着这些老生常谈。之前明着暗着打听到自己分配的地方并不如意,左思右想,她还是给彭骋打了个电话,只说想分到他身边去,原本就打算毕业之后结婚的,要是离得太远那就太不方便了。彭骋琢磨了一下觉得也对,就说他来想办法,让自己安心等着。

第三十二章考验(9)

果然,在同学们基本都拿到了分配通知的时候,却没有自己的。在军校,这通常意味着这个人的前途另有奥妙,同学们自然也都心知肚明。王玉敏一边享受着别人的羡慕,一边闲逸地跟一些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学一一告别,看着她们远去他方。

结果等《送战友》唱完都快半个月了,自己的通知还是没下来,王玉敏不禁开始暗自着急,想找彭骋打听一下,空降团的留守人员却告知他不在团里。正暗自揣测到底出什么问题了,一个学妹就跑来通知自己,队长大人有请。

她连忙把自己收拾整齐,这才去了队长办公室。往日里最不耐烦的教导员的唠叨,也变得动听起来。好不容易等他东拉西扯完了,终于把一张纸递到了自己跟前。王玉敏一个立正敬礼,“是,服从组织分配!”她面带微笑接过那张薄薄的却能改变自己命运前途的通知单,低头看了没两行,立刻就没了笑容,“××边防军××师通讯大队?”

王玉敏使劲眨了下眼,以证明自己没看错,“怎么会让我去这儿?”她有些失态地大叫了一声。队长和教导员对视了一眼,“王玉敏同学,有什么问题吗?刚才你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服从组织分配嘛!”队长的眉头皱起。

“不是,队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服从,可是……”看着王玉敏语无伦次的样子,教导员安慰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小王啊,你是咱们电子系的尖子生,那个通讯大队很有名。对了,去年给咱们做报告的那个女少校就是那个部队的,人家得过两次二等功!能把你分到那里,是组织对你的信任啊。”

信任、主力部队、二等功这都不假,可谁都知道那里是苦寒之地,男生都不愿意去,更何况女生……

“玉敏!”一声呼喊让浑浑噩噩的王玉敏惊醒了过来,她愣愣地看着于莉面带笑容地站在宿舍门口,“叫了你好几声了,听说你的分配命令下来了?”看着于莉微翘的嘴角,王玉敏突然惊醒了过来,自己怎么能让人看笑话?

勉强压下心里的苦涩,王玉敏故意玩笑着说:“最艰苦的命令交给最信任的人,教导员原话!”“是吗?让我看看。”于莉不由分说地把那张纸从王玉敏手里抽了过来。她只扫了一眼,却没什么吃惊的表情,好像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似的,心乱如麻的王玉敏却没注意到。

“怎么会这样……不过有失必有得嘛,听说能从那个部队熬出来的人都有个好前程,上次演讲的那个阿姨不就是那儿出来的嘛!”于莉微笑着说。

熬?这个字分外刺耳。“阿姨”这个称呼也是上次听完演讲,她们几个女生拿来嘲笑那位女少校的,大漠风沙让那个女子看起来起码比自身年龄老了十岁。王玉敏心里越发寒冷,难道她就是自己未来的写照吗?

王玉敏恨不得现在就抓住彭骋的衣领狠狠地摇晃,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考验(10)

“玉敏,咱们是军人,这命令一下,立刻就得出发。我是特意来跟你道别的,再见不知何时了,保持联系吧,再见!”于莉伸出了手。王玉敏一愣,下意识地握住了于莉的手,“你也要走了?你的命令下来了?”

于莉点点头。王玉敏当然知道她也是属于有后台、命令来得晚的那一类人,只不过这几天注意力都放在自己分配的事情上了。“是吗?那恭喜你了!”王玉敏做出惊喜的样子。于莉有个副军职的父亲,分配的地方自然差不了。虽然现在自己心如刀绞,可于莉也算是自己的好友,而且凭她的身份背景,这条关系不能断。“你分到哪儿了?给我个联系方式,咱们是好朋友,可不能断了联系!”王玉敏笑说。

“哦,也是个野战部队,不比你分配的地方轻松。”于莉耸了耸肩膀,然后笑说,“××空降师××空降团气象办公室。”“什么……”笑容顿时僵住了的王玉敏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她说什么?她分到彭骋的部队去了!王玉敏死盯着于莉那张还算秀气的面孔,突然在她眼中发现了一丝轻蔑和得意一闪而过,很淡。

一瞬间,自己和于莉认识的点滴从脑海中浮现出来:第一年她还根本不屑于跟自己做朋友,军校里没秘密,谁都知道她有个副军长父亲;后来和她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对了,好像是有一次彭骋来信,是她帮着从收发室拿回来的,然后就……王玉敏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可看着于莉那无辜的样子,又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正确与否,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王学姐,你在宿舍啊,让我好找!”这一声招呼给了王玉敏喘息的机会,她迅速扭头看去,一个女生正站在楼梯口扶着腰喘粗气。这女孩原本还想说笑两句,可王玉敏扫过来的目光好像要吃人一样,吓得她咽了口唾沫就说:“有人找你,一个空军的中尉,他说就在小树林那边等你……”话还没说完,王玉敏就如一阵风似的从她眼前刮了过去。

楼道里转眼间就剩下了这女生和于莉。那女生觉得气氛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别扭,就打了个哈哈,“呵呵,那个帅哥是王学姐的心上人吧,长得还真……”精神俩字还没说完,就看见面色不善的于莉也朝楼下飞奔而去。

“搞什么啊?”那女生郁闷地嘀咕了一句,“连句谢谢都没有,真是多管闲事多吃屁!”

“彭骋!”用冲刺速度跑到树林里的王玉敏大喊了一声。彭骋一回身,就看见王玉敏因为奔跑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可她的脸色却丝毫没有运动后的红润,反而带了些苍白。彭骋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微笑着说:“玉敏,你来了。”

王玉敏死死地盯了他半晌,彭骋却丝毫也不躲避她的眼神,就那样镇定平和地与她对视。过了一会儿,终是王玉敏败下阵来,一股难以压抑的委屈顿时化作眼泪,眼睛一酸,她原地蹲了下来,埋头在臂膀中抽噎着。彭骋跨前一步蹲了下去,轻拍着王玉敏的肩,“玉敏,别哭,我们是军人,到了哪儿都要好好干!”

听他这么说,王玉敏不禁一阵气苦,可理智还是让她强行咽下了自己想要发泄的怨怒。过了会儿她才抬起头,眼睛红彤彤地看着彭骋,委屈地说:“到现在你还跟我说这些官话?你是我男朋友还是教导员?”彭骋咧嘴一笑,手臂突然用力,拉着王玉敏一起坐在了草地上,王玉敏稍微挣扎了一下,就顺从了。

感受到彭骋紧握着自己的手,还有他身上带着些微汗味儿的男人味道,王玉敏渐渐平静了下来,脑子也开始恢复运转。她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失态,否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只要彭骋的心一直属于自己,结果终究会是自己想要的!之前把分配的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差点儿自乱阵脚,说不定彭司令夫妇就是想看自己的反应呢!

“玉敏?”彭骋感觉到王玉敏的情绪稳定了,“分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弄巧成拙,反让你吃苦了。”王玉敏迅速反应,“你父母?”彭骋眉头微皱,“嗯,细节就不说了,总之我爸知道了这件事儿,我也说了想和你结婚,然后……”“他们还是不愿意你跟我……”王玉敏说不下去了,就觉得自己的心一阵抽搐。

“你别乱想。我妈说了,第一咱们还年轻,应该先以事业为重;第二,我爸爸一生耿直,我毕业的时候如果不是主动要求去空降团,他也会分我去个艰苦的单位锻炼一下,这是他的原则。就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所以更不能让别人说出什么来!”说到这儿彭骋一笑,“要么说凡事都有两面性呢,爸妈用要求我和彭戈的条件来要求你,这证明他们还是愿意给咱们机会的。我想这就是一个考验,玉敏,为了咱们的将来,你一定要做出成绩来给我爸妈看看!”

“好。”王玉敏乖巧地点点头,又苦笑着说,“要是早知道你是司令员的儿子,我就不跟你处了,真的好辛苦!”彭骋戏谑地说:“怎么,你后悔了?”王玉敏斜了他一眼,“就怕你后悔!”“哈哈,我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叫后悔!”彭骋大笑。

看着他神采飞扬的神态,王玉敏笑着偎入了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后悔?从决定放弃孙国辉的那天起,她就再也不会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了,那是她最真的初恋啊。

“白天鹅小姐,一会儿让在下请你吃饭好不好?”彭骋低头说,他故意提起王玉敏的外号。

“讨厌!”王玉敏撒娇地轻捶了他一下,然后坐起身来,“什么白天鹅啊,我就是一只丑小鸭,在你父母眼里,叶想、林燕才是真正的白天鹅呢!”刚才一想到孙国辉,就不自禁地联想到了叶想,想到了他看叶想的眼神,说出的话不免有些酸涩。

一提到叶想彭骋倒笑了,“你还不知道吧,这回她可立了不小的功劳。听说叶叔特想借这个机会让她真的穿上军装,可就怕她不干。我爸说当初她上军校还是叶叔偷偷改的志愿呢,结果叶想跟他大吵一架。”王玉敏一愣,“什么大功?她不是去东北采访了吗?”“你知道啊?因为担心你的事儿,我也没细听,反正我爸妈把想想夸得跟朵花儿似的!”彭骋说。

“想想?”王玉敏拔高了声音。彭骋嘿嘿一笑,“听我爸妈在家说习惯了。”王玉敏一撇嘴,“得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在你爸妈心里,叶想和林燕分别嫁给你们哥儿俩才好。现在他们的愿望算实现一半了,学校早就传开了,彭戈摘了一朵燕子花!要是你再能娶到叶想,你爸妈得高兴坏了!”

“吃醋了?”彭骋跟她逗。王玉敏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又怎样?”“呵呵,你吃醋我高兴,不过真没必要。人家早就名花有主喽!”“谁?”王玉敏脱口而出,她的急切让彭骋有点儿奇怪,但也没想太多。“就是林晃,你上次见过的,我师兄。”

“原来是他……”王玉敏心头的滋味怪怪的,听说是林晃而不是孙国辉,让她既松了口气又有点儿嫉妒。彭骋歪头看着她,“不然你以为是谁?”

“啊?没什么。”王玉敏掩饰地一笑,“嗯,他长得是挺帅的,不过能娶个师长的女儿,对他未来的发展也有好处。”她的口气让彭骋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你别这么说,林晃是个非常优秀的军人和男人,根本用不着走什么岳父路线。”

王玉敏立刻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她赶忙假装抱怨道:“你这个人,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再说他父亲就是个团政委,要走什么上层路线早就走了。”彭骋这才释然,随口说了一句:“现在是师政委了。”王玉敏眨眨眼,“是吗?那不正好配师长女儿。”彭骋呵呵一笑,“是副军长女儿!”王玉敏一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为什么叶想得到什么都不费吹灰之力,而自己不过想生活得更幸福,怎么就这么难。

“好了,咱们先去吃饭吧,然后我帮你收拾一下行李。”彭骋先站起身,然后把手伸给王玉敏。王玉敏借力站了起来,先帮彭骋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才说:“都忘了问你,你专门为了我的事儿请假回来的?”彭骋拉着她的手往前走,“这个理由哪能用啊,傻丫头!正好有公事。”“哦,那你什么时候走?”“今天晚上,我和于莉一起走!”

王玉敏猛地站住了脚,“你说什么?”刚才心思都放在了彭骋身上,竟然忘了于莉分到空降团的事儿。

“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你还要跟她一块儿走?”彭骋被她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答:“她分到我们团了,首长让我接的。”

“什么首长?”“我们于副军长,他是于莉的爸爸啊!跟我父亲关系也不错,这回我就是托他帮忙把你分来,可偏偏让我爸爸知道了……唉!你们不是好朋友吗,难道你不知道?”彭骋问。王玉敏呆呆地摇了摇头,“她爸爸是你们军的?”

她看着彭骋英俊的面孔,心里只想着,看来要经受的考验不止来自彭司令夫妇,而且被考验的也不光是自己,还有彭骋……

第三十三章天南海北

199×年×月10日星期二晴

内蒙的天空真蓝啊,就像被洗过一样,毫无杂质,偶尔有片片白云悠闲飘过。夏天的阳光大都是没有任何遮挡就洒了下来,有的是金色的,有的甚至是彩色的,但就算被这样的热度灼伤,也让人感觉到幸福。数不清的牛羊星罗棋布地散在草原上,还有不时从车旁飞奔而过的骏马。牧民优美的蒙古长调就在不远处隐约回响着……在这里,一向喜欢飞逝而去的时间似乎也留恋着这份单纯与宁静,缓慢得近乎凝固,没有烦恼也没有欲望。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让人有种心胸开阔的感觉,我真的很想大声吼叫,骑着战马迎风奔驰……

这就是我对草原的第一印象,一切都像歌里唱的那样: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叶记者,你把我的家乡描写得真美!”说这话的是边防卫生站的一个小护士,她正低头翻看着叶想的采访手记,一条红纱巾缠绕在脖子上,俊俏的脸庞因为长年的日光照射而显得黝黑,腮帮子上两团经年不褪的红色,正是在草原上长年生活留下的痕迹。“乌云,你的家乡本来就很美啊!”叶想闻言一笑。

乌云听了开心地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她递上一个军用水壶,“给,喝点儿奶茶吧。”“谢谢。”叶想接了过来啜饮着。刚到草原的时候,叶想根本就喝不下去这玩意儿,总觉得奶茶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入口的感觉也很油腻,跟豆汁似的让人难以下咽。但是喝习惯了反而觉得口味独特,而且它所提供的能量,也是其他饮料所不能比的。

叶想喝着奶茶,感受着拂面而过的微风,忍不住闭上了眼。新鲜的空气带着青草的味道飘进鼻腔,胸腔里仿佛都是甜的,真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现在是内蒙草原最好的季节,这也是叶想进入军报之前最后一次采访实习。她在这里已经停留快一个月了,她走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哨卡,主要采访的就是那些不畏艰辛地守卫着祖国漫长边境线的普通边防军人。

转眼三年的时间就过去了,叶同学已是大四的学生,已经毕业分配了。这几年的寒暑假,她基本就没在家里待过。没办法,作为见习的学生,当然得去最艰苦的地方才能得到锻炼,至于那些大演习、大场面,自然有大记者们去负责。所以不论是火热的吐鲁番,还是清澈的南海,或是只有三个人驻守的道班,又或是不用二十分钟就能走一圈的海岛,叶想的足迹已经遍布天南海北。

对任何一个人来说,能够重新来过实现自己曾经的梦想都是一种奢望,叶想却意外有了这样的机会,所以她分外珍惜,事事全力以赴。军报的几位主管领导对她也很欣赏,因为叶想肯吃苦又没花架子,深入基层之后,都能跟官兵们相处愉快。刚开始只说些套话的士兵们到后来都愿意跟她说些心里话,所以写出来的文章含金量自然低不了。

叶想本身的文笔就不错,之前写小说写博客也是种锻炼,又经历了21世纪的新潮文化思想洗礼,因此视角、笔锋清新幽默,有时让人会心一笑,有时又会让人深思,是属于“敢下笔”的那种记者。不像有些记者稿子写多了自然就教条主义,写来写去就是那些一二三四的套路,让人一看不是觉得假,就是没新意。

叶想虽然写的都是些日常训练生活中的小事,但是特别能体现部队战士的特色。所谓见微知著,首长们通过这些小事情,反而对这个部队有了更深刻和直观的印象,倒是那些千篇一律的表扬稿看多了,却没什么感觉了,过目即忘。

因此,稿件连续发表又受到热烈欢迎之后,叶同学在军报系统也算是小小地出名了。不少大首长都知道了有个小叶记者写的稿子很别致,说实话写实事还让人爱看。到了后来,甚至有人点名要叶想去××部队好好儿“炒作”一番,以期首长们看了报道之后能印象深刻。

经过这几年天南海北地走,亲身体验了官兵们的艰苦与坚持,叶想真正地热爱上了这份工作,也爱上了那身军装。因此,我们叶大师长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叶想在毕业之前选择入伍,留在军报工作,虽然是文职,可她也知足了。顺带一提,叶同学所有的报道,叶师长都保留了下来,有空就看看,然后没事儿偷着乐。

跟官兵们接触得多了以后,叶想以前对部队的看法也渐渐发生了改变。部队确实存在某些不合理的地方,但是士兵们大都是热情、真诚、勇敢、不畏艰难的,很多军官也是有着远大志向才留在了部队。如果有一天需要用生命去捍卫自己的祖国和人民,相信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冲在最前面。部队的生活相对简单,可他们对于胜利的渴望、对集体的热爱和对荣誉的维护,是任何一个群体都无法比拟的。叶想采访过不少部队,她很好笑地发现:军种不同的自然谁也不服谁,要比谁是第一;等军种一样了可部队不同的也要比;同一部队不同连队的要比;同一连队不同班的还要比。总之应了那句老话,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是骡子是马,比比看!但是刚才的顺序只要一倒过来,你就看吧,要多团结有多团结,绝对一致对外,扁你没商量!

记得有一次去采访一个海岛边防,正好一个陆军团也在那边进行海训、海军配合,训练结束时海陆一家大联欢,叶想应邀参加。大家喝得正高兴,不知怎的就争论起来,到底是海军重要,还是陆军厉害。一个步兵就说,你们那军舰再厉害也上不了岸,最后决定胜利的还是我们陆军;另一个海军志愿兵立刻反唇相讥,你们这些在浴池里泡澡都要穿救生衣的步兵,怎么会明白咱海军的厉害!

两边越吵越厉害,原本只是小兵们掐,后来基层军官也按捺不住地上阵了,吵架内容自然也上了一个档次。军官们的军校可不是白上的,开始全方位立体化地争论彼此的重要性,上头老大们虽然还在笑眯眯地互相劝酒假装不知道,可谁的耳朵都竖着,心说你要给老子吵输了,看回头怎么收拾你!

第二天分别时,昨晚还吵得恨不能互相拿八一杠拼命的海陆两家,又亲如兄弟难舍难分了。这算是部队的一大特色吧,吵归吵、打归打,可没人记仇。有人说过,战友情是能超越亲情、爱情、友情的一种很特别的情感,尤其是那些战场上一起滚过来的,那就是全心信赖、生死相依。叶想跟部队接触得越多,这种感触就越深。

耳边传来了乌云的轻声哼唱,叶想睁眼看去,她正在不远处自得其乐地采摘野花。自己跟乌云相识是缘于一次随队巡逻。在内蒙,采访的不少哨所都是骑马巡逻的,因为很多地方汽车上不去,光靠两条腿那巡逻就不是半天或一天能回来的了,叶同学也只好入乡随俗。结果她战战兢兢地骑了半天,翻山过坎儿啥事儿没有,路上一个蒙古族的战士还唱了首长调给她听,此情此景,让她不免有点儿飘飘然。

等巡逻结束回了营房,官兵们都夸她第一次骑马就这么好,真厉害!叶想咧着嘴还挺高兴,笑说:“看来我还有点儿骑马的天赋啊,哈哈。”这俗话说“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下马时忘乎所以的叶同学,也学着战士们的样子一个鹞子翻身,就听她一声尖叫趴在了地上——把脚给崴了。

呼啦一下围过来的官兵们哭笑不得,赶紧叫来卫生兵给她检查。鞋袜一脱,叶想脚脖子肿得老高,看着挺吓人的。卫生兵刚给治了两下,她惨叫了半声,虽说剩下的半声强咽回去了,可这卫生兵却吓得说什么也不敢动手了。他哆哆嗦嗦地跟连长指导员说:“俺干不了!这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又是上级机关来的,不是咱们哨卡那些糙老爷们儿,要是一个弄不好,俺这身军装还穿不穿啊!”

连长他们一想也对,就赶紧打电话给卫生所求援,这北京来的大记者可不能有事儿,还是请军医来看看吧。那个医生大叔来得挺快,动作也麻利,检查了一番之后三下五除二就给叶想弄好了,还有心思调侃她,“听说你骑马挺有天赋啊。”叶想唯有苦笑,“是啊,是啊,不过可惜只有骑马的天赋却没下马的天赋。”她话音未落,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跟来的那个小护士笑声特别清脆好听,那就是乌云。

“乌云,你像这样等他有多长时间了?”叶想好奇地问。“两年十个月零八天!”乌云回答得毫不犹豫。她脸上有着些微羞涩,可更多的却是骄傲和自豪,少数民族的女孩儿对于爱情都是火热而毫不遮掩的。

乌云是为了给叶同学这个“大人物”做医疗保障才特意留下来的,两个年纪相差无几、性格却同样开朗的女孩儿很快就熟悉了起来,乌云上过卫校,汉语讲得还不错。

乌云曾十分好奇地问了一大堆问题,譬如长城真的有那么长吗?你亲眼看过升旗吗?天安门广场到底有多大?大学生的日常生活是什么样的?胡同儿是个什么概念?还有电视里说北京人打招呼喜欢说“吃了吗”,难道北京人一天到晚都在吃?最后这个问题着实让叶同学汗了一把。

当然叶想也获益匪浅,除了知道了一些蒙古当地的风土人物之外,还知道了蒙古人没有姓氏,姓名多来于自然和日常生活。譬如说乌云在蒙语里的意思是智慧,而那个演员斯琴高娃的名字就是聪颖美丽。

后来叶想发现连队里的官兵们都很喜欢这个活泼的女孩儿,甚至带着一种敬爱。等接触多了,叶想才知道了其中的缘由,那是一个很美丽的故事。乌云与叶想同岁,可她很早就有个未婚夫了,少数民族因为政策和习俗结婚都比较早,女孩儿很少有到了乌云这个年纪还没出嫁的,可因为她未婚夫也是军人,工作忙碌,军规森严,不要说结婚,就是见一面都很难。

后来乌云的未婚夫调去押运军队的物资,列车正好从乌云所在部队的防区经过,但是部队押运人员安排都是保密的,虽然她大概知道有几个车次,却并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究竟在哪趟列车上。可执著的乌云一有空就徒步走上一个小时,来到列车经过的地方,只要有火车开过来,她就挥舞着未婚夫送她的那条红色纱巾,希望他能看到自己。

虽然飞快经过的列车让她根本看不清车上到底有什么人,但她却坚信如果未婚夫经过这里一定看得见她。结果有一天未婚夫给她打电话说,他真的看到她了,还有那条鲜红的纱巾。当时他因为看守物资不能做任何表示,可他哭了,跟他一起执行任务的战友也都哭了。

乌云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特别温柔,也特别平常,仿佛她做的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叶想却忍不住想,这才是真正的浪漫吧,简单而坚持。后来慢慢地,押运兵们还有防区里的边防军们都知道了,有这样一个女孩儿,挥舞着那条美丽的红纱巾,坚守着对军人的一份爱。

乌云的举动不仅温暖了她的未婚夫,也温暖了很多从未见过面却同样艰苦战斗在第一线的官兵们。

好在浪漫的坚持也有一个美好的结尾,乌云很快就要结婚了,她的心上人终于要来迎娶她了。而且因为领导们知道了这个美好的故事,特批让乌云从部队卫生所的临时工变成了正式工,让这两个有情人可以长相厮守又无后顾之忧。

今天乌云又一次来铁道边守候她的爱人,过两天就要回京的叶想主动要求跟来,想要亲自体验一下,她准备写一篇报道,就叫《守候在铁道边的红色》。

“呜——”这时一阵汽笛声从远处响起,乌云轻快地跑了起来,“来了,来了!”没一会儿,火车呼啸而过,叶想没有红纱巾,却跟乌云一样,在列车经过的时候,拼命地挥舞着手臂,只为了给那些工作艰苦的押运兵们带来一些活力。

列车很快地消失在视线里,“我什么也没看清……”叶想喃喃地说了一句。乌云咯咯一笑,“那么快当然看不清,不过没关系,他们看得见咱们就行。”叶同学一想也对,干了这件有意义的事情之后,两人心里都觉得挺满足的,一路说笑着往回走。

刚走到一半,就听见不远处嗒嗒一阵马蹄声传来,叶想抬头一看,两个兵四匹马,转眼就到了跟前。马还没站住,两个兵就利索地飞身而下。叶想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她现在有点儿下马后遗症,一看人“鹞子翻身”就觉得自己脚脖子疼。

“叶记者,乌云护士!”打头的老志愿兵热情地打了声招呼。“胡班长,小黄,你们怎么来了?”叶想微笑着迎了过去。两个兵一个立正,“报告,今天团里来车了,正好你可以搭车回团部,明天就能坐火车回北京了!指导员让我们来接你回去。”“真的?”叶想有点儿惊喜,在他们的帮助下上了马。

“是啊,叶记者想家了吧?”战士小黄笑嘻嘻地说。叶想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可不是,都俩月没见过爸妈了。”“俺都一年多没见过爹娘了。”小黄小声嘀咕了一句,笑容也没了。

叶想不免后悔提起了“父母”两个字,当兵的最惦念的就是家人。看见叶想自责的表情,胡班长一瞪眼,“你在那儿瞎叨叨个啥,要当兵就得吃这个苦!新兵蛋子!”说完一声呼啸,马儿们开始奔跑。

“叶记者,这些天辛苦你了,欢迎再来!”“叶记者,一路平安!”“叶记者,别忘了我们!”“出了报纸,可一定要给我们一份啊!”连队的官兵们追着启动的汽车使劲挥手。叶想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边挥手边大声喊:“再见!我会的!大家保重!乌云,给我写信!”

每次离开采访地,叶想都要经历一次这样的送别,官兵们毫无杂质的热情和留恋,总让她眼眶酸酸的。

营房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叶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坐了回去。看着她的红眼圈,开车的老志愿兵和他的新兵徒弟都了解地笑了。叶想一吸鼻子,也冲他们一笑。等车子开了三十分钟之后,原本都没胆子正眼看叶想的小徒弟,也敢偶尔在老志愿兵和叶想的闲聊中插一句了。老兵耿直,小兵活泼,三个人聊得挺开心。

按小兵的说法,今天分配他们的车来接叶想,把其他车组给羡慕坏了。叶想明白,这些兵常年跑在内蒙广阔的草原上,再美的景色看得多了,也只剩下了寂寞。这地方除了当地居民和卫生站,基本就看不见个女的,更别说叶同学这个级别的美女了,所以只要是力所能及,叶想就尽量跟他们多聊一些,哪怕都是些废话。

“哎,李班长,你们不是说后天才能来嘛,怎么提前了?”聊天间隙,叶想随意地问了一句。老志愿兵还没说话,那个小徒弟抢着说:“我们送张少爷回哨卡!”“张少爷?”叶想问。老志愿兵瞪了小兵一眼,“你个臭小子,胡扯个啥,是张副连长!那外号是你叫的?”

叶想一听就知道里面有些弯弯绕,耿直的老志愿兵虽然骂了徒弟,可显然他对那个什么张副连长也不感冒。前前后后这么一说,叶同学就明白了,那个张副连长又是个有后台的人,别看军事素质不咋地,可当兵的时候就仗着自己有个啥首长亲戚,生生把别人提干的名额给占了。结果那个军事素质优秀的班长到期只能复原返乡,在地里辛苦刨食过下半辈子。

“张少爷”嫌哨卡艰苦,经常找借口请假,而且一休就超期,要是赶上个演习,他肯定去泡病假而不肯受那个苦。他乡下的老婆也经常跑来团里,按说连职一年就一个月的探亲假,可他老婆一住下就不走了,吃的用的都从部队拿不说,连自己的贴身衣物也让小兵给洗。

最后老志愿兵说,上头怎么考核他咱不知道,可在咱这些兵心里对他可都是有杆秤的。“训练不发言,总结不发言,一到演习扁桃体就发炎;成绩不突出,政绩不突出,遇上巡逻就腰间盘突出!”

“哈哈!”听到这里,叶想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战士们大多没什么文化,但他们自己编的顺口溜特别有意思,而且通常都是直指要害的。

看见叶想大笑,聊开了的老志愿兵突然想起眼前这位是记者,回头别因为自己这顺嘴一说,人家再给报道了,那团里这些年辛辛苦苦的成绩可就都白干了,团长政委非生吃了自己不可。“好了,咱别说这个了。其实我们团是很优秀的,那个张连副就一个,其他的基层军官们还是很好的,真的!”

经过这几年上山下海的锻炼,叶同学察言观色的本领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也很了解军报报道对基层部队的重要性,一看老志愿兵的脸色就明白了。“老班长,放心,瑕不掩瑜,我们看中的是集体的成绩,而不是某个人的成绩!个别的缺点不能掩盖整体的优点嘛!”叶想微笑着说。老志愿兵立刻松了口气,虽然那什么鱼自己没听懂,但是叶想的意思他明白了。

第二天,政委代表没在家的团长,率领边防团常委们恭送叶大记者出门,人人都是笑容满面,依依不舍。

如果没当过兵,是根本体会不到上级机关对于基层部队的影响力,哪怕你在机关就是个军务股的小少尉,只要是下来团里工作或检查,团长他们这些上校中校也得客客气气的。没办法,人家官再小,那也是在首长身边工作的,根本得罪不起,除非你不想在部队干了。

其实叶想在边防哨卡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知道,当然叶同学自己不知道被人“监视”了。通过下面部队的反馈,团长和政委都觉得这回运气不错,叶想不喝酒不抽烟不吃请,认真工作,看来这个叶记者果然名不虚传。只要叶想实事求是地报道,再写得精彩点儿,那么团里的成绩上级首长很快就会看到,因此团首长们送别叶想的时候,也少了些套话,多了些真诚。

政治部主任亲自送叶想上了火车,等火车开了之后,叶想才发现自己的行李里多了一个网兜,都是些当地的土特产,好在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也不算犯纪律。团里特地给订的卧铺票,而且是下铺,绝对团首长待遇。

本来叶想拿了本书看,结果旁边的铺位有几个年轻人在打扑克,输了的弹脑门,热闹得都快开了锅,叶想也看不下去了,就坐在那儿看风景顺便胡思乱想。算一算,自己离京的时候林晃正在全训,电话都找不到人,就前天通话了五分钟,说了一下自己的归期。

这两年彼此间的感情越发稳定,叶妈妈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林家父女更不用说,林政委拿叶想当亲闺女似的。只有叶师长还时不时给个脸色看(当然是林晃来家里的时候,公私分明嘛),可惜寡不敌众,也只能认命了。

叶妈妈以过来人的身份跟叶想说:“别跟你爸当真,哪怕是个将军呢,只要来打他女儿的主意,他也看不顺眼。你从小就跟他不亲近,好不容易父女感情培养出来了,这还没两三年呢,你又要嫁人了。说白了,他是舍不得也有点儿嫉妒。不能对你怎么样,只能拿小林撒气了。这男人啊,不论多大岁数,骨子里都有点儿孩子气!而女人此时就得宽容和担待,这样家庭生活才会幸福。”叶想受教地点点头。

可不管感情再怎么火热,林晃毕竟是个现役军人,叶想也在上学,两个人平时根本见不到面,只能通过电话和信件联系。寒暑假的时候,林晃也曾想过接她去军营住两天,他的战友和手下的兵都想见见闻名已久的嫂子,但是报社总是有任务,所以叶想一直也没去成。

林晃倒是很理解也挺支持叶想的工作,可叶想也有些话没法跟他说或者没必要说明。自从明白彼此间的感情之后,叶想基本上在林晃跟前就不提孙国辉了,不想去部队也有这个原因。林晃也调入了英雄团,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很容易碰到。

可有些消息还是七拐八绕地传到她耳中,譬如说这两年给孙国辉介绍对象的不少,可他见都不见,连某参谋长的小姨子都给回了,气得团长大骂了他一顿。其实团长是真心欣赏他这位手下爱将,自然希望他有个好媳妇。再譬如说,好像有个漂亮姑娘不时地来找他,好像还是个高干子女什么的…….

“哎哟!”一惨叫声打断了叶想的思绪,“×,你小子轻点儿,脑门都快被你弹破了!”隔壁一个粗嗓门抱怨着。叶想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话好像林大公子也说过。记得刚跟林晃确定关系那年,寒假从南方海岛采访回来,他特地请了假跑来家里,又帮收拾行李又做饭地伺候着。等叶大小姐吃饱喝足摊在沙发上打嗝儿时,林晃同志特郑重地提议,按照程序,咱们是不是该亲热一下了?

叶同学拿乔地严词拒绝,说是吃饱之后不宜做些促进血液运行的事,有伤身体。他又提出个建议,那咱俩打牌吧,谁输了谁被弹脑门。叶想嫌疼不干。

林晃等的就是这句话,就说:“那这样,我赢了,你就让我亲一下。哎,别瞪眼,你这个女同志思想有问题啊,我说的是亲脸,你想亲嘴我还不干呢!要是你赢了,你就狠狠地弹我脑门如何?有仇报仇,机会难得啊!”

叶想一琢磨反正这家伙不达目的不罢休,再说自己也不是不想那啥一下,就顺水推舟,洗牌,开打。刚开始吧,叶同学连赢三把,把某狐狸的脑门弹得是噼啪作响,林晃则龇牙咧嘴地说“脑门肯定破了”、“最毒妇人心”什么的。叶想正洋洋自得呢,转眼间就风云突变、乾坤倒转,她输得连北都找不着了。

林狐狸一展身手,藏牌,偷牌,换牌,种种作弊手段使得是风生水起,亲得是心花怒放。然后,叶师长就回家了。

听见门响,叶同学冲过去叫爸。叶师长看见一个月没在家的女儿回来了,心里特高兴,正要慈祥温情一把,眼角余光看见了站得笔直的林晃,嘴角立刻又耷拉下来了。那个时候他还没有从心眼里接受某个事实,一眼扫到了沙发上的扑克牌,就随口问了句:“你们玩牌呢?”“嗯!我老输,就刚开始赢了三把,弹了他脑门三下!”叶想有点儿撒娇似的抱怨。

林晃微笑不语,叶师长开始护犊子,“他也弹你的了?”“那倒没有……”叶同学脸红了,有点儿做贼心虚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叶大师长立刻明白了,部队里打牌那些个伎俩他再清楚不过,这个臭小子又来占女儿便宜!

“爸帮你报仇好不好啊?”叶师长特慈爱地问女儿。脑筋不拐弯的叶想傻乎乎地笑,“那敢情好!”林晃则暗叫糟糕。

“林晃!”“到!”林晃一个立正。“你过来陪我玩几把,输赢也照你们的规矩办!”叶师长脱了外套,一卷袖子开始洗牌,林晃苦笑着坐在了沙发上。

按规矩办?叶同学这会儿才发觉事情有点儿不对头。林晃赢了不可能去亲叶师长吧,要是弹脑门……叶想一咧嘴,借他八个胆儿他也不敢,叶师长摆明了是要“公报私仇”啊!

叶想又想笑又有点儿着急,不知道叶师长打算怎么收拾林晃,只能看着两个大小男人各自心怀鬼胎地出牌。如果说之前林晃玩花样还藏着掖着,叶师长则不愧是个铁血汉子,做贼都做得光明正大。叶想看得是目瞪口呆,心说这还叫玩牌吗,你这不是明抢吗?

林晃心里叫苦不迭,他原本的打算是要想办法赢叶师长的,反正赢了之后,自己把弹脑门改成握手就是了,他一首长又是长辈也不好计较什么。可叶师长来这么一手,摆明车马是要治自己,而且是从未来岳父的角度下手,自己只有认打的份儿了。就这样没一会儿,林晃输了个干净。

叶师长打了个哈哈,神清气爽地说:“小子,愿赌服输,来吧!”他边说边活动手指,还在嘴边哈了口气。林晃低头闭眼一咬牙,体内真气循环三十六周天最后都去了脑门,心说只要你弹不死我,我还得把你女儿娶回家!叶想都傻了,看叶大师长那架势哪是弹脑门,分明就是一阳指!打算在林晃脑门上开个洞。

正不知该如何阻止叶师长行凶的当口,正义的使者下班回家了,叶妈妈三言两语就明白了始末,自己老公打什么主意她还不知道?她哭笑不得地瞪了一眼叶师长,然后强制他去厨房给自己帮忙。没一会儿,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叶妈妈的低声训斥:“您贵庚啊?跟孩子还玩真的?”

林晃这才敢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也纳闷:为什么自己一跟叶想起腻就总被她老子抓个正着?

看着林晃郁闷的表情,叶想埋头在沙发里笑得直哆嗦,男人果然都是孩子。

就因为这一下没弹成又被老婆骂,老叶同志心里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一有人找他玩牌他就想起这件事儿,然后就翻脸。最后弄得别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这俩字,军部的群众们背后纷纷猜测,玩牌怎么就成了叶副军长不能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