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河啼笑皆非,“不是痛恨,是嫉妒。”看到船大也冒了头,他心知火势灭得差不多了,走上舢板,又不忘转身来扶夏苏,“随他笑,难道能笑掉我一块肉去?更何况,他说得也不错,今日我犯了基本常识的错误。”

夏苏没有把手递给赵青河,自己走舢板,经过仍然狂笑不止的董霖,对赵青河道,“这得是多嫉妒你,才能笑成疯子。你以后口下留德得好,一个如此还行,一个个都如此,看着就太可怜。虽然说真话是应该的,但伤到人自尊就不好了。”

董霖顿消了笑音,轮到赵青河哈哈大笑。

“妹妹说的是,我今后注意口德。”

董霖口里翻唾沫,捧心倒下,直道装死去也。赵青河抬脚要踩,装死的人就着甲板打滚,又喊杀人啦。赵青河就说,没道理成了杀人犯还踢不到死人一脚,追着董霖不放。

夏苏已知这两人的兄弟交情是越深越吵越像无赖,自不去理他们胡闹,就问船大,“刚才听人喊救小姐?”

船大一头汗珠子,也不敢在夏苏面前解衫子凉快,用衣袖不断抹着额头,“我们只以为尾舱着火,其实旁边堆放行李的小舱也起了火,赵小姐和丫头去取物,被烟吓到,丫头自己跑了出来,才发现小姐还在里面。要说岑小姐也是千金,却十分了不起,一听说赵小姐被困,竟然奋不顾身冲入救人。这会儿两人已出来了,赵小姐只是吓呆,岑小姐有些擦伤,都无大碍。”

岑雪敏救赵十一娘?

夏苏先觉人不可貌相,再觉难怪岑雪敏被大家喜爱。进火里救人,可不是平素说话逢圆,慷慨解囊,需要有牺牲自己拯救他人的觉悟,非大善不可为。

“尾舱何故着火?”然而,同好兄弟打闹完毕,走过来的赵青河神情却无感慨。

“可能是哪个家伙忘了熄灯,亏得小的一遍遍叮嘱要小心火烛。所幸火势不大,灭得也快,人平安,船仍能行驶,只是损失了伙房食物,要重新补给。”船大回道。

“尾舱装的仅是食物?”赵青河又问。

“还有两张铺位,平时夜里供伙房的人睡觉,白日就给值夜的人轮休。”不知为何,回答这位爷的话,船大感觉又要冒汗了,“小的一定彻查,到底哪个王八蛋不长记性。”

“放行李的小舱也着火了,损失如何?”赵青河到达船尾,就看那乱成一锅粥的景象。

烟熏火燎中,船夫们累得坐在板上,水桶七倒八歪,另一边十几个仆妇丫头团团转,赵十一娘嘤嘤哭,岑雪敏咬唇坐靠着船栏,还时不时强行欢笑说着话,正安慰泪人般的十一娘。

赵子朔立在包围圈外,身形笔直,正人君子目不斜视的姿态,一见赵青河,约摸对他泰然自若的神情感觉不满,马上紧皱双眉。

“发生这么严重的火情,你却下船用早膳?”

许是自己被董霖带坏,夏苏第一反应竟感觉赵子朔好似怨妇,有点想笑。

赵青河以眼角拐董霖,见他一脸坏,就知他故意误导,只是也不对赵子朔解释,还火上浇油,“此话怎讲?既不是我放得火,又不差我一个灭火的,难道饿着肚子跑上来,跟你一样当柱子杵在这儿,就了不起了?”

赵子朔横眉,“你…”

赵青河不给他机会继续怨,对那些只会团围的仆妇丫头们道,“别愣着了,两位姑娘受惊受伤,早该扶回舱房上药休息。还是你们觉着星星簇月,画面挺美,所以故意要给人直勾眼看过瘾?”

女子们这才惊觉不妥,连忙扶起赵十一娘和岑雪敏。之前如一群呆鹅,现在如一群惊鸟,呼啦啦扑翅慌乱无章。人手太多也是祸,上一刻扶赵十一娘的有七八只手,下一刻又同时抽回去,竟让主子扑了地,重摔一记。

赵十一年纪还小,有脾气就发,有疼痛就喊,立马吵闹起来,一锅粥炸了。

从夏苏身旁经过的岑雪敏,柔声柔气地说,“夏姐姐,你是我们之中最大,麻烦你照顾一下十一娘吧。”

赵青河眯紧眼尾,冷笑着要替夏苏回绝。夏苏却抢先应了,上前扶住赵十一。那赵十一也有意思,碰到夏苏就停闹了,刹那又成乖乖女。赵青河敛眸瞧着,直到那群女人全上楼,哼了一声。

“哼什么哼啊?难道你还怕苏娘被她们吃了?”董霖这会儿来哥俩好,搭上赵青河的肩。

赵青河将董霖的手爪抖落,也不怕赵子朔听到,“她们大可以试试,我正想瞧瞧,自己到底能不能当一回打女人的混蛋。”

赵子朔看赵青河处事有条理,而自己灾情前竟束手无策,全然没想到如何安排女眷。他原本还要反思,忽听赵青河打女人这句,心里才起的那点认同就全没了。

只是赵青河压根不关心赵子朔认同还是反感,也全不在意浓烟还熏,一头钻进了尾舱。

董霖一步不落跟着,捂鼻子捂嘴,“你又怀疑什么?我告诉你,要是人为放火找咱们晦气,不会只烧了一间舱。怀疑得恰到好处是包公,怀疑成疑神疑鬼是疯癫,你别每回都把小事怀疑大了,行不行?兄弟我跟着你,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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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么么!

第106片 大恶是我

赵青河没说话,只环顾尾舱一周就重新走了出去。

董霖难得见赵青河不还口,反而不习惯,追出来问,“你这就算看完了?”

赵青河顿步****,“今日这船还能走么?”

“船大说尾舱需要修缮,但不影响行船,而且官船都有指定的船场修检,照这情形,要么回苏州,要么去杭州。”董霖答。

赵青河就问赵子朔,“四公子想回苏州,还是继续往杭州去?”

赵子朔倒还想过这个问题,“岑姑娘说她只是擦伤,十一妹不过受惊而已,两人皆同意行程照旧。”

赵青河点点头,对董霖说,“听到了?一切照常。”

董霖看他走得快,急问,“你干嘛去?”

“睡觉。”赵青河已经拐不见,声音清晰传来,“到晚膳时候再叫我。”

不让他疑神疑鬼,他就不疑吧,横竖这一回交锋,他已大意失荆州,再多疑也是徒然。

经过夏苏的房,赵青河反而比较犹豫,蹒跚半晌,最终却没进去,回了他和董霖那间窄舱,就着混浊空气里某种不好道出的酸腐味道,和衣而眠。

两个之中,总要有一个,要能睡好。

在赵十一房里的夏苏,这时也快熬到极限了。

她知道自己睁着眼,看得见赵十一坐在岑雪敏身边,对着自己动嘴皮子,岑雪敏那个极其厉害的丫头边哭边给主子上药。只是画面感模糊朦胧,耳里也只听得到嗡嗡一片,直到赵十一忽然作出大喊的模样,声音方才清楚。

“三哥要是能娶到岑姐姐,真是十世修来的福气。”

称赵青河三哥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夏苏眼珠子缓缓转动,一丝回魂,心想赵子朔和岑雪敏的娃娃亲订了十多年,没几个人知道,赵青河同岑雪敏的婚事八字没一撇,却连赵十一都来帮腔了。

“夏姐姐也一定会喜欢的吧?我要是能有岑姐姐这样的嫂子,那该多好,真羡慕夏姐姐。”赵十一的眼睛还红,脸上恬笑,惊魂记已过。

赵十一是赵九娘的亲妹妹,却与聪慧沉静的九娘并不相像,娇气些,也不太有自己的想法,总在十七娘和岑雪敏的后头,这些亲近的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耳根子很软。十七娘不搭理夏苏,十一娘也就不同夏苏亲近,只按辈份保持着礼节。

“十一妹妹别胡说,夏姐姐会笑话的。”岑雪敏红着脸,却忽然倒抽口凉气,大概伤口疼。

“是有些好笑。”一幅自己融不进去的画面,不必强行融入,因为就算融入了,也只是添丑,“十一娘既喊了三哥,岑姑娘若嫁给赵青河,岂不就是你的嫂子,实在无需羡慕我。”

赵十一愣了愣,顿时面红耳赤。

她娘亲说,赵青河一日未上族谱,就一日不是她兄长,所以她喊了三哥,心里却未当成亲三哥。结果,让夏苏捉了语病,好似她十分虚伪一般,怎能好受?

赵十一讷讷道,“岑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岑雪敏握了赵十一的手,亲切安慰,“夏姐姐逗你呢,我自然明白你的好意。”

夏苏决定到此为止,就算有人出万金,让她到这幅画里去,她都一定拒绝。此画风,万分不适合她,简直戳眼。

“你俩慢聊,我回房了。”她起身要走。

特意把她请来的人,哪会那么容易让她抽身?

岑雪敏也站起来,“夏姐姐莫急,我也要回去呢,你我搭个伴吧。”

她随后叮嘱赵十一好好休息,仿佛没看到赵十一对夏苏的冷眼,笑吟吟来挽夏苏的臂弯。

夏苏挑眉,自顾自走出门去。

岑雪敏吐吐舌头,再跟上来时,没有作出挽手的举动,声音轻快地说,“夏姐姐一直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

夏苏神情淡淡,语速慢慢,“岑姑娘多想了,我对你没有喜恶之好。”真话。

“既然没有喜恶,为何阻碍我与你义兄的婚事呢?”岑雪敏有些不信,有些委屈。

夏苏突然有点领悟,岑雪敏这个人为何总让自己感觉怪怪的了。

顺着她的人,岑雪敏就对之温柔和善大方,不顺着她的人,岑雪敏就会以受害的可怜凄楚面貌出现,让所有人以为那人是恶的,坏的。

而最厉害之处在于,岑雪敏表现得一点都不做作,是真心觉得对方待她坏待她恶,她为此感到无比委屈,又以她的大度和良善,想获得对方的认可。

赵青河说,吓煞人。

夏苏现在也觉得,吓煞人。

她想到这儿,明智得闭紧了嘴,因为不管她怎么说自己清白,到头来都会变成对方控诉自己的罪源。

“夏姐姐,我跟三哥说过,愿与你姐妹同心,一起服侍他。三哥虽然不肯,皆因遵从他娘亲的遗命,无论如何不愿背弃对你的承诺,但我以为,我二人是可以说服他的。我自知出身家世财富这些比不得世家望族,却也强胜一般富家千金,性子还算温和,讨厌自己凶,而姐姐…”岑雪敏柳眉蹙得困扰,好像思考夏苏的优点是件非常艰难的任务,最后愉悦道,“一定是个好姑娘了。我们效仿娥皇女英,让三哥当上赵氏家主,好不好?”

要是应好,她那就得劝赵青河娶俩好姑娘;要是应不好,她就是赵青河没出息的罪魁祸首。说她傻笨也好,说她没用也好,夏苏在头疼欲裂中陡然加快脚步,连一向慢背的龟壳都不要了,三步并作两步窜下楼去,不管岑雪敏在身后如何柔婉呼唤,心里直喊要命。

深夜,睡饱之后重新恢复滞慢状态的夏苏,同赵青河一起吃晚点心,说出对岑雪敏的一番领悟,惹得赵青河大笑。

“妹妹一语惊醒梦中人。明明在做坏事,却不觉得自己在做坏事,那是恶之最高境界。恶之极恶,不知己恶。妹妹实在精辟啊。”

夏苏一怔,“我没说岑姑娘做坏事,只说她似乎把不顺着她就当成欺负她,弄得我反倒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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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三更。

第107片 兔子的窝

“但你其实是好人,把好人冤枉成了坏人,她不就是坏人?”反反得正的道理。

“倒不至于恶之极恶,不过就是被家里人宠坏的孩子罢了,以为自己想要的东西总能得到。”夏苏又道。

赵青河撇笑,大不以为然,“想要的东西,就要得到,这人还不走歪了路?妹妹也真是,埋怨不到两句,怎得又帮回去了?到底说岑雪敏好,还是不好?”

“…不是好不好的说法…”夏苏呃了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

“只怕你客气,别人却不客气,非但要跟你谋,还要跟你抢道,最后把你踩死,还说是你占了她的活路,让人人以为你咎由自取,死有余辜。”赵青河彻底融会贯通。

夏苏有些头皮发麻,越想越觉这样的结果未必不是不可能的,不禁打个哆嗦。

赵青河意在说笑,见夏苏打颤,才想起她不定时胆小防备的毛病来,便抬手捉正她的双肩,渐渐望深她的眼,“妹妹莫怕,横竖有我。”

夏苏推着桌沿,离开某人能够动手动脚的范围,眯了眼,“怕的就是你。”

赵青河笑得白牙灿烂,神情半真半假,“妹妹这么懂我?我正有此打算。”

啊?夏苏再怔。

“这世上你最怕的人,我会比他们可怕十倍百倍,那你就无需再怕他们了,因为他们会怕我。”这样的打算。

夏苏看了赵青河良久,良久,轻声道,“照你的说法,我怕他们,他们怕你,所以我还多怕了一个你,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

他又胡扯,但她的心到底跳个什么劲啊?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脑子不用就僵了。”赵青河好似自嘲,眼里却无反省之意,“妹妹知道我读书少,难免词不达意,你自己领会其中之意就好。”

什么其中之意?夏苏还没明白,见赵青河递来一张纸,因为全是画名,立刻勾起她的兴趣,看得目不转睛。

“这是赵家府库里存放的古画单,你当日在货船上可曾见过这其中的画?”

赵青河昨晚提到需要她帮忙,就是这个忙?

夏苏想了起来,却问,“你何以笃定那船上的画我都瞧过了?”

“妹妹能挑出《暮江渔父图》,让胡子咬牙入肉不得不受要挟,难道只是凭随手一抓的赌运?当时,哥哥我可是在上面苦苦撑着。”他应该庆幸这姑娘不爱鉴赏古玩,古字画的数量还是偏少的。

夏苏确实一幅幅瞧过了,但懒得说因为顾虑到他,根本没有看第二眼,直接就将所有的画当成真迹,照价值选了最大的筹码。

她点了几下画名,示意见过。

赵青河将画单重新收好,“妹妹已经帮我确认了一件事,换画案的主谋可能不但在苏州,还可能与赵府密切相关。”

夏苏微愕,“为何?”

“从冯保那儿搜出的古董书画经过查证,主要是苏扬一带的收藏品,但董霖联络失主之后,发现多数人竟还不知道画被调包,可见除非惊动了人,这伙贼才会布置为小偷窃财的障眼法。还有,这些调包均属单户换单件,唯有赵府例外。”

夏苏习惯想一想,慢慢补充,“应该说迄今为止才对。再者,我要是兔子,不会吃窝边草。”

赵青河眼中淡赏,“不错,我的推断尚不充分,兔子不吃窝边草也是一般常理。鲁七当日送画上不系园,你识破那画是伪作,下午不系园靠岸,告知鲁七此事,鲁七回府就死了,几乎没有间隙。而鲁七娘子和另一名管事将其他的画及时换回,避免事件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还有,鲁七为何一定要死?他夫妻二人显然是调画的直接经手人,别的画能换回去,为何《暮江渔父图》不能?即便被人说成伪作,大不了再鉴一回,大老爷顶多以为是不系园弄错了,反正古画真假本由得人说。”

“因那幅画已有买家,应该不在鲁七夫妇手中?”夏苏记性很不错。

赵青河微微颔首,“鲁七娘子提到老鬼是他们原来山寨的头儿,而其中有一点非常不通,她说她不知老鬼的模样,而一群匪类,穷凶极恶,居然服从连面都不曾见过的首领,这又不是说书,未免可笑。”

夏苏没法再跟上赵青河的思路,“你的意思是——?”

“能下达灭口鲁七,换回真画,连带灭口胡子一船人,并将满船的货物搬空,送出买家订下的货,条条指令快速又直接,说明老鬼近在咫尺,与鲁七等人同在赵府,而鲁七娘子见过其真面目。这人正因为非常熟悉赵府的人和事,甚至皆在他的掌控中,才敢于吃窝边草,鲁七更可能是被杀,而不是自己吊死。”他的意思如上。

“是谁?”夏苏不禁问道。

“赵府一百多口人,其中之一,也许。”赵青河耸耸肩。

夏苏莞尔,“难怪董霖见你被诈,高兴疯了。你一边可能也许大概得猜,他提心吊胆配合你,一边又无奈自己不如你,因结果总能被你猜对。”

“猜,也是有讲究的,若没有六分以上把握,我不会随便说与人听。”赵青河扔了一粒梅子在嘴里,苏州的零嘴真是一绝,“斗笠人从客栈到石台绕过半个河湾,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看到尾舱的小窗,我就猜小舟停在下面,他从窗子进来点了蜡烛,算好火势,是为了让我们重补食物,好趁机加料,第三回灭我,也灭这一船子人…”

夏苏本来正吃芝麻核桃酥,立时嚼不动了,鼓着腮帮子鼓着眼。

“…再一想,证据都不用找,自己就推翻了自己。那人既然能上得船来,直接加料更好,何需打草惊蛇。像这般经不起推敲的猜测,我可一个字没同董师爷说。”赵青河吐出梅子核,所以才说话大喘气。

但夏苏却吃着至今最费劲吞咽的核桃酥,手里还剩半块,已全无食欲,不动声色放回碟中,伸手拿过酒壶,倒满小小瓷盏,对某人的凝视,漠视之,一口饮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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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第108片 青河心事

夏苏想,谁让赵青河害她噎着了呢?吃不到美味的点心,喝杯小酒补偿也可。

“慢些喝,我知你酒量不浅,只是有我盯着,就省得你边喝边当心,不好尽兴。”赵青河帮她倒酒,默数第二杯。

夜雨汇涛声,沙沙作响,从漆黑的河上吹来暖冰的春风。

夏苏捧杯抿着酒,垂眸悄思。

若半年前有人说她会和赵青河共坐一船,她大概嗤之以鼻,但如今,竟愈发习惯,同他共坐共饮共聊了。

她突然有点怕,怕有一天这人又闭了窍,恢复了记忆,变回那只莽熊。

“咱们走时,老婶给你把脉,说了什么?”夏苏状似漫不经心。

赵青河却是察言观色的高手,刀眼眯弯了,挺愉悦的表情,“说一切正常,应该不会再重新傻回去的。”

夏苏手一抖,速道,“我并非担心你变回去。”

这姑娘越失常,他就越发爱逗她,“哟,习惯妹妹慢吞吞说话,突然语速快了,我竟没听清,不妨再说一遍?”

意料之中,他接收她白眼一枚。

他仍记得这张目瞪口呆玉莹莹的脸,然后一眨眼就消失掉,还记得她绕着柱子打转,小乌龟的慢步,气煞人的慢声。

虽然好多记忆断断续续,要是给他时间,他能说上三天三夜“夏姑娘的故事”。

明明他密切观察着她,她也没像一本翻不到底的书,大致的性子已被他熟悉掌握,但他还保持着孜孜不倦的状态。

他喜欢她,他早就心里承认的。

他已经十分清楚,无论出于何因,他就想一直抓着她,不管是以义兄妹的身份,还是以夫妻的身份,一直,一直,没有第三第四者,长夜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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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江南,苏杭苏杭,总放在一起,如苏州片之盛名,杭州也有它的独特之处。其中之一,当属西湖,比太湖之美,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夏苏到杭州的第二日,杨夫人和赵九娘就带她去逛西湖。西湖有十景,这日只逛断桥附近,而且说是逛,也只稍微走了一下桥,然后就找一家水边馆子坐了。

夏苏客随主便,也知赵九娘缠小脚,实在走不了远路,不过化在嘴里的糯甜莲子糕令她心满意足,眼睛也不闲着,兴致盎然地看外头的好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