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云和久久看着烛下的周惜若,良久才道:“好,我去与龙越离谈。滠”

周惜若心中长舒一口气,以手附额,颤声道:“谢天谢地!”

邵云和眸中的冷色并没有因为这而和缓。他冷冷道:“你别高兴太早。国与国的战争从来不是太过单纯的个人恩怨。赤灼要夺回帝都,还要再分齐国的土地才能罢手。因为赤灼人也要生存。”

周惜若闻言想起自己曾被完颜霍图劫到了赤灼沙漠中,那边穷山恶水的确不适合人住。邵云和能当上赤灼国的皇帝,定是当时与各部族许下了承诺钧。

这一场战事,他不得不为之。反过来,战事要如何走向,他也没有理由因为个人的恩怨而停止前进的脚步。

周惜若想着,方才还滚烫的心顿时又冷了下来。龙越离说对了,男人的战争从来不是因为女人。

她动了动唇,明澈的眼眸带着凄然,低声道:“那尽力而为吧。打仗流血总是谁都不愿见到。赤灼人也同齐人一样有父母兄弟,有娇妻稚子。死一个英勇的战士等于死一个儿子,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

邵云和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了帐子。

那一夜,他与龙越离彻夜密谈。谁也不知这两位南北两国野心勃勃的帝王到底谈了什么,也不知到底两国是和是战。一切都成了谜。

周惜若一夜未曾安眠,可是邵云和不归来她亦是没有办法从他口中得到半分消息。

周惜若一早起了身,问起邵云和的行踪,守在帐前的侍卫与侍女对她道:“皇上去巡军务了。夫人若需要什么吩咐一声便是。”

周惜若心中微微失望,但是想起此时龙越离在赤灼军营中,邵云和的确是要改变军中布防防止齐人劫营救人,便心下了然。

她问道:“我能否去看望一个人?”

侍卫点了点头,按着她的吩咐带着她到了龙越离的帐子中。周惜若踏入帐中,龙越离正歪在榻上安静睡着,他身上衣衫潦草单薄,被衾随意盖着,似乎睡梦中梦到了不高兴的梦境,深深皱着精致的眉。

周惜若看着他,心绪酸楚复杂,上前悄悄为他盖好被衾。

龙越离一动,一把抓住她的手,见是她长吁一口气道:“我以为是邵云和要杀了我呢。”

周惜若心头一突,问道:“昨夜你们谈了什么?”

龙越离笑了笑,淡淡道:“你不必问了,这是男人之间的事。”

周惜若再问:“可谈成了吗?”

龙越离缓缓摇了摇头。周惜若心沉入了无底的深渊。果然无法阻止他们两人对决,这是命吧?不然为何她拼尽一切都无法扭转?

龙越离见她失神的神色,微微一笑,握了她冰凉的手,柔声道:“若儿,若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周惜若惶惶看着他一如既往慵懒的笑容,。

“当真没有办法了吗?”她问道。

龙越离轻笑,眼底却有一抹不容察觉的坚定:“除非齐国杀尽最后一个男儿,不然的话赤灼人休想割走一寸齐地。”

周惜若张了张口,眼中的泪滚落,低声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若儿,你走吧。离得我远远的,离得邵云和远远的,无论谁胜谁败,你都无法忍受的。”龙越离轻抚过她雪白的脸颊,含笑道。

周惜若只觉得心口破了一个洞,寒风呼呼吹入,再也无法缝合。半晌她问道:“那你呢?你怎么办?”

龙越离微微一笑:“我敢来就算准了邵云和不敢杀我。他若真的杀了我,大皇子立刻即位,景安总揽朝政。朝中稳定,齐国不会顷刻就败了,他若要胜还要付出很大很大的代价。”

周惜若看着他无所谓的笑容,心若刀绞,半晌又问道:“若是他不杀你,只是折磨你呢?”

龙越离笑意依然,淡淡道:“一个被囚的皇帝会让士兵更有耻辱感,会奋起杀敌。”

周惜若听着他的话,想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

两人相对无言,帐中寂静,周惜若看着龙越离眼睑的阴影,半晌道:“越离,好好睡一觉吧。从今日起,我们不再烦恼这种事。”

龙越离眨着狭长的眼,笑道:“好,那你要陪着我。”

周惜若微微一笑,眼中的泪悄然从眼角落下,柔声道:“好。我陪着你。”

龙越离放了心,径直躺好,沉沉睡去。

一连几日,周惜若在营地中早起照料龙越离的伤势,夜中便回了自己的帐中歇息。邵云和外出未归,周惜若也不知他到底去了哪里,更不知齐军中是不是知道龙越离已身陷囹圄。

龙越离就如一盘棋局中被突然抛弃的弃子丢在赤灼军营中,除了她无人再上心。

周惜若从那天起绝口不提战事,只挑一些往日的趣话与他说。许是再无所牵挂,龙越离的伤好得很快,断了的肋骨也渐渐长好,苍白的面上也多了几分血色,他容色本就俊魅,虽养伤在帐中,但是偶尔有侍女前来伺候亦是被他的俊容看得一个个娇羞不已。

他不以为意,衣衫不整,长发不束,凭得多了几分难分男女的妖魅之气,连看守他的赤灼士兵都频频侧目。

周惜若照料他,神色平静温柔,恍若无事。两人从未这般平和相处,所以每一分一刻都觉得尤其珍贵。

楚太后见周惜若不顾男女大防,时常在龙越离的帐中逗留,终是按耐不住,一日冷冷阻了她的去路,冷笑道:“周惜若,你总是能令本宫大出意外。”

周惜若面上波澜不惊,淡淡道:“太后也总是能令我一次次对无耻两字有了新的认知。”

楚太后眸色一沉,冷冷道:“你不想活命了吗?”

周惜若乌黑的眸迎上她犀利的目光,冷笑反讽:“太后何时想饶过我的性命?越离袭营时玩颜霍图趁乱前来要杀我,这其中难道太后没有份?我不过是照料自己的救命恩人,太后就前来叱责于我,这不是无耻难道是什么?”

楚太后语塞,愤然道:“龙越离终究会死的,你所做的一切都白费!”

周惜若冷笑:“死?曾经太后逼宫变乱,越离与我早就九死一生过了。死都不惧,奈何以死胁之?!”

她步上前,冷冷盯着楚太后明显不再妩媚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太后若是再使手段想杀龙越离或者我,要么就一击毙命,不然的话,我不会再容情!”

她说完端着饭食转身离去,不再看楚太后一眼。

楚太后气得脸色煞白,冷哼一声:“一介弃妇,再加上一个草包荒唐的皇帝,想杀你们不过易如反掌!”

周惜若到了龙越离的帐中,眉间不展。龙越离见她出神,在她面前晃了晃手,笑问道:“你怎么了?”

周惜若皱眉道:“楚太后不会放过你我的,要想出一个办法。”

龙越离眼底的恨意一掠而过,不过片刻他轻笑:“生死由命。避不过的自然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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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大概一天了,谢谢亲们耐心等待!

祝元旦快乐!第二更稍后奉上。

第四百二十八章 飞雪茫茫

更新时间:2013-1-1 23:58:51 本章字数:3237

周惜若收回思绪,微微一笑:“不会有事的,我会想办法让你平安的。萋鴀鴀晓”

龙越离笑了笑,眸光在她素雅的面上一转,忽地道:“你不要再管我了,走吧。去赤灼寻你的孩子。我看得出你很想念他。”

周惜若心底一颤,良久轻声道:“他会很好的。”

龙越离仔细看着她的面色,缓缓道:“你要把他给了邵云和?”

周惜若点了点头,道:“云和要阿宝将来继承赤灼,我不知道这对阿宝到底好不好,但是我不会阻止他。因为毕竟他是他的父亲。滠”

“那你怎么办?”龙越离问道。

周惜若笑了笑,笑容恍惚,淡淡道:“不必再说这个了。”

再过了两日,邵云和回营,同行带来的竟还有温景安。周惜若看着他们一行进了一个大帐中,密谈良久。从白日当空到天色擦黑,周惜若这才得了空隙见到温景安峻。

温景安看着明显消瘦憔悴的周惜若,眸色隐动,深深伏地:“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周惜若轻叹:“你不必谢我。我终究是做不到不管不顾。”

温景安道:“娘娘如今打算怎么办?”

周惜若苦笑,如今每个人都仿佛在问她同样的问题,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轻笑,道:“不必管我了。我自有办法和去处。只是如今你们商议下来,到底是战是和?”

温景安朗朗眉眼间皆是忧虑,良久才道:“恐怕无法言和。皇上心意已决,让我们不必再顾虑他,做臣子的只能遵从。”

周惜若苦笑:“曾经我以为龙越离是最大的野心的人。可是如今看来都错了。有野心的不是他也不是云和,而是这个不得不为的世道。”

温景安叹道:“皇上之所以是皇上,因为娘娘是皇后。娘娘若不在身边了,皇上便不再是皇上了,只是一个为爱而疯狂的男人。他的情深比娘娘想象的更深。”

周惜若良久无言。末了两人道别,周惜若面色平静,淡淡道:“无论怎么样都会有解决之道,还望相国大人多多尽力。”

温景安定定看着寒风中纤细瘦削的周惜若,轻声问道:“娘娘会原谅我曾经做过错事吗?”

周惜若还他一个安心的笑容:“会的。谁让这个世间唯有你才是我的知己呢?”

温景安心中一热,低声道:“世事无论如何变幻,娘娘的心始终不变,这一点,世间无人能及。”

他说罢郑重躬身施了一礼,毅然转身离去。

周惜若久久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久久无言。远远的,一道清冷挺拔的身影走出帐子,他看到寒风吹起她长长的发,瘦削的声音在风中站成了一道铭刻在心中再也抹不去的影子…

温景安带着使团离去,商议了两日并未有什么结果。龙越离依然被囚在赤灼营地中,只是从温景安领着痛哭不已的使臣们在他帐前三跪九拜之后,他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古往今来被自己所放弃的皇帝。

周惜若前来看望他,龙越离面上笑眯眯的,看不出一点别离的伤感。

周惜若轻叹:“你为什么一定要如此呢?”

龙越离一笑:“生死关头,你又何必几次舍身来救我呢?我欠了你那么多想忘也忘不掉,索性拿一命来还你总是应该的。”

周惜若笑了,道:“那这么说来都是我的错?”

龙越离深眸中带笑,眼底的脉脉流光令人恍惚,他低声轻叹:“是,都是你的错。”

周惜若久久看着他,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温景安带着使臣们离开赤灼营地,两国的战局一下子紧绷起来。第二日邵云和便下令开拔,大军全部撤回了落霞以南,宏州城以北,果然齐国大军奇袭而来,一举夺下牛头镇。郁可鸣率三万精兵不惧生死攻打落霞岭。郁可鸣可谓不世将才,排兵布阵令人难以捉摸,要不是落霞岭易守难攻,恐怕趁着这个高涨的士气,落霞岭几乎要被齐军夺回。

邵云和很聪明地避开了齐军的势头,固守落霞岭以北,避战不出。同年十二月,就在齐国上下皆白雪纷纷的季节,齐国立太子为少帝,龙越离为太上皇,温景安为辅国大臣,兼任太尉一职,统领六军。诏书发布齐国上下,人人皆惊。这时齐国上下才知道他们年轻的皇帝已落入敌手,生死不明。

落霞岭。群山披上皑皑雪装,似龙蛇又似群兽向远方奔驰。周惜若立在城楼上看了一眼,轻声叹了一口气。她转身,却看见远远那一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她慢慢向他走去。寒风吹过他坚毅冷峻的面庞,她微微恍惚,似乎从未见到他这般肃然的样子。他身穿一身暗红的战袍,甲胄不离身,长剑悬在腰间,他只手撑着,片刻不离。

邵云和看着她一身雪衣翩然走来,眸光一闪,褪下身上的披风递给她,道:“这里风大,别着凉了。”

周惜若看着眼前的玄狐披风,微微一笑,接过披在身上,道:“谢谢。”

邵云和皱起修长的剑眉,想要说什么。她已上前,静静看着他的面容,忽地问道:“云和,你怪我救了龙越离吗?”

邵云和紧拧的眉间渐渐舒展,轻拢她肩头的玄狐披风,淡淡道:“不怪你。你本就是这样善良的女人。我没看错人。”

周惜若微微一笑,眼中缀着晶莹的眼泪,她握住他略显粗糙的手掌,轻轻放在脸颊边,轻叹:“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心若明镜,我便放心。”

邵云和将她抱在怀中,久违的温暖在怀中,珍而重之。寒风呼呼吹过城墙,在望断长天的尽头是齐国汹汹而来的十万大军,而这边则是十万背井离乡开疆拓土的赤灼勇士。他忽地明白了她的痛苦。眼睁睁看着千万条性命就要卷入这战争中,其中有许多人注定无法再看到春暖花开,也注定有许多人不能再见到故乡的亲人。

邵云和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周惜若忽地挣开了他的怀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慢慢走下城楼。

她身上穿着他长长的玄狐披风,终于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周惜若慢慢地走,身后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可是她却强忍着再回头看一眼。她茫然地走在这个百年的城中,家家户户都闭紧了门窗,街上行人寥落,就算一两个行人也都笼紧了袖子,低着头像是在逃着什么。

周惜若走到了一处僻静的院子,守院子的侍卫见是她沉默地放行。

周惜若踏入院中,一阵酒香扑鼻。龙越离一身白衣坐在亭中的软毡席上,背影挺秀潇洒,长长的墨发未束,披在脑后,端得说不出风流。他面前有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女在唱着依依呀呀听不懂的当地小曲。

一曲唱罢,龙越离喝彩道:“唱得好!”

周惜若微微一笑,上前给了那少女一锭银子。少女羞涩谢过,临走偷偷看了龙越离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龙越离见她来,笑道:“若儿觉得她唱得如何?”

周惜若摇头:“不如凌瑶妹妹唱得好。不过也算是中上吧。”

龙越离哈哈一笑:“凌瑶?你可有她的消息?”

周惜若看了他一眼,道:“你答应过我的,要放她离开。”

龙越离深眸中掠过些许黯然,半晌才道:“她离开是对的。”说着,他饮尽杯中的酒水。

周惜若看着他眼前的酒壶,拿了一个空杯,自斟了一杯,含笑道:“看着凌妹妹离开,我真的高兴。”她说罢一口饮尽。

龙越离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问道:“你今日怎么了?”

周惜若摇了摇头,轻笑:“没什么,想喝酒。”

龙越离一听笑了:“为何想要喝酒?难道你与我一样,都在算着这最后的日子?”他顿了顿,恍惚笑道:“你别担心我,我若真的死了,也一定会时刻在你身旁。”

周惜若失笑,又饮了满满一杯,笑道:“那我一定很快与你地底下团聚的。”

龙越离眼中一亮,问道:“当真?”

周惜若似笑非笑道:“当然是真的了。因为我会被你的鬼魂所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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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更晚了,抱歉,因为卡文了。不过总算是捋顺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以死相挟

更新时间:2013-1-2 21:03:28 本章字数:3197

龙越离一怔,忽地哈哈大笑。萋鴀鴀晓周惜若也禁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两人没心没肺的样子像是听到这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半天停不下来。

龙越离从未见过周惜若笑得如此欢畅,对一旁的侍女大声道:“拿酒来!今日不醉不归!”

侍女犹豫不决看向周惜若。周惜若止住笑声,点头道:“去拿吧。皇上知道了也定不会苛待了这位贵宾。”

侍女依言下去拿来酒水。酒水端来,是上好的女儿红。

龙越离开了酒封一闻,熏熏然陶醉道:“邵云和真是够君子,在我临死前还能送来不少好酒。不错!滠”

周惜若眼中微黯,随即掩下笑道:“今日我就陪你喝一回。”

两人对饮,杯到杯干。周惜若素白的面上泛起绯红,如红霞遍染,媚色无双,眼中熠熠有光,清亮有神,令人移不开眼去。

龙越离一边看着她的笑靥,一边慢慢饮尽杯中的酒水,笑道:“古人道,秀色可餐。看着若儿,这酒更美了,风也不会冷。若儿,你说奇怪不奇怪?峻”

周惜若面颊通红,只是吃吃轻笑。

亭中放了炭盆,侍女又拿了屏风遮挡了吹来的寒风。温酒入肚,暖意融融。他们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不停地说,不停地喝。天色渐渐暗了,惨淡的夕阳也将要坠入西山,两人都已醉了。

周惜若明眸中迷茫一片,撑着额角,忽地低语道:“皇上,你相信臣妾吗?”

龙越离一怔看去,眼前的她面容模糊,可分明还是他的皇后周惜若。他若着了魔起身走到她的跟前。

周惜若已醉得一塌糊涂,头一点一点下一刻就要睡去,唯有口中不停低喃道:“皇上…你可相信臣妾吗?”她心中的“皇上”从来只有他一人。

龙越离眼中有什么掠过,低声回答道:“相信,若儿,我这次真的相信你。”

朝思暮想的容颜就在眼前。他素日在宫中总嫌她容色太淡甚少涂脂抹粉,可今日她面上红霞飞起,眉眼如画,憨笑连连,这样的容色是他此生所见谁也及不上的倾国倾城。

“若儿…”龙越离低喃,缓缓低头就要印上那微启娇嫩的红唇。

忽的他肩头一阵剧痛传来,下一刻他人已飞出亭子跌在了冰冷的雪地上。冰凉的雪沫溅上了他的脸,龙越离猛地从酒意中清醒过来。他一抬头,邵云和已冷冷站在了亭上。亭中杯盘狼藉,他凛凛站着,将沉怒隐在了眼底。

龙越离也不起身,索性躺在雪地上肆意大笑:“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成全你的丰功伟业!!”

邵云和走上前一把揪住龙越离的领子把他从雪地上拽起来。龙越离一双狭长深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冷眸,眼底的讥讽如刀深深刺入了他的心底。

邵云和手捏得咯咯作响,半晌吐出一句话:“龙越离,你无耻!”

无耻?!龙越离笑得更是欢畅,领口传来的巨大力气令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已隐忍到了极点,一点火星就能将他的怒气引爆。

他一摊,低低地笑:“邵云和,我光明正大地在你的手中任你宰割,如何能称得上无耻二字?”

邵云和一双厉目盯着嬉皮笑脸的俊颜,再也忍不住怒意一拳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龙越离飞了出去,伏在雪地上呕出了一口血。他起身缓缓擦着唇边的血渍,笑得更是厉害。

“你明明知道!…”邵云和上前一把将龙越离拎起,咬牙道:“你明明知道她不忍心!你利用了她的善良,别人不知道,你以为我看着这一切像傻瓜一样看不明白吗?!龙越离,你竟然这么卑鄙无耻!”

龙越离反唇相讥:“你又比我好多少?你还不是为了你的赤灼国娶了那玫黛儿!惜若千辛万苦回到了你的身边,她连我给的皇后都不做只委屈地做你的什么夫人?你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挽回她你为什么不肯?偏偏我来了你就嫉妒发狂。这不是你的无耻吗?!”

他终于收起了笑,眼中掠过深深的戾气,盯着眼前暴怒的邵云和冷冷道:“邵云和,你爱她,可是我也爱她,不会比你少一分!若儿跟你不会开心,所以我一定要我的若儿!你是斗不过我的!”

“就算我死了,她一定会每日都想着我,心里怨恨了你!哈哈…”

他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邵云和缓缓放开他,任由龙越离跌在了雪地上,狂笑如癫。

龙越离疯了!他把自己当赌注,他疯狂得拿江山做赌注!

邵云和回头,周惜若已伏在席上沉沉睡去,脸上还有熏熏然的红晕,酒醉的她显得分外娇憨可爱。邵云和心中一窒,上前将她打横抱起。他最后看了一眼在雪地中一身狼狈的龙越离,抱着沉睡的周惜若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落霞岭成了齐赤灼两国的必争之地。正所谓哀兵必胜,齐军的一次次进攻分外猛烈,落霞岭易守难攻却也在一***齐军的进攻中风雨飘摇,喊杀声、呼号声、进攻的号角声一起压来,延绵的山岭都在颤抖,地也颤抖。大大小小的进攻延绵不断,郁可鸣这是在消耗齐军的军力亦是在无情地消耗着赤灼人的军力。

寒冬滴水成冰,邵云和命人在城墙上泼了水,不过片刻城墙上结了一层厚厚光滑的冰凌。齐军便在城墙下燃起火油融化坚冰,火油易燃,刺鼻的气味飘入落霞岭中,毫无防备的赤灼士兵熏得眼泪横流。齐军趁机搭梯攻城,若不是邵云和命弓箭手前来,这落霞岭险些失守。战事持续了三天三夜,昼夜轮番强攻,不论哪方都损兵折将。

整个落霞岭都沉浸在一种可怕的沉重中。唯有那一方小院平静依旧。

周惜若在亭子中与龙越离对弈。喊杀声隐隐从城门处传来,唯有两人手中棋未惊半分。

龙越离面上的淤青未消,在白皙的俊颜上分外醒目。他落下一子,笑道:“不出五步,若儿你必输了!”

周惜若不慌不忙,捻了一颗白子落在了棋盘一角,这一步出人意料却隐隐开了另一片天地。龙越离皱眉道:“不在原地纠缠,另辟蹊径,若儿你的棋风越来越多变了。周惜若笑了笑道:“你尽可吃了我方才的那一小块地方,但是于全局,我却先你一步。”

龙越离无奈摇头,叹道:“论布局,我今日可输了你。”

周惜若面上并没有谦逊,含笑道:“不过是棋局罢了,当不得真的。”

龙越离见自己要输了,索性丢了棋子,一推棋盘道:“不下了。无趣!”

果然又耍赖!周惜若摇头轻笑,慢慢收起棋盘上的棋子。

龙越离见她从容不迫,眸色一闪,忽地问道:“你不担心他吗?”

周惜若只是沉默,半晌面色如初:“担心也没用。他有他必做的事,我也阻止不了。”

龙越离摸了摸脸上的青紫,忽地道:“无论齐军是胜是败,也许邵云和都不会放过我。”

周惜若笑了笑,道:“我相信他不会滥杀无辜。”

龙越离亦是一笑:“也许吧。”

两人正在说话,忽地院门被推开“砰”地一声好大的声响令周惜若心头一跳。龙越离看向来人,对周惜若笑道:“邵云和也许不会杀我,但是要杀我的人也不会轻易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