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姜湄轻咬了一下唇,“大姐姐,抱歉,我以后再也不会任性了。”

姜妩表情略缓和几分:“你明白最好。回去之后,别再做糊涂的事情了。我能帮你一次,可帮不了你第二次。”

姜湄连忙点头道:“是,多谢大姐姐提点。”

“不过,三妹妹,我有一件事要问你。”姜妩话锋一转,“在湖心亭的时候,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哎?”

姜妩提醒她道:“在发现有人跳湖之前,你是不是还见到了其他人?”

姜湄想起这事,神色变了又变。她犹豫了下,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吐露真言:“我……那时候,我的确见到了其他人。”

“是谁?”

“是……宣平侯楚衡。”

“宣平侯?”姜妩颇为不解,“他为何约你见面?”

“我以为他约我见面,我便去了,谁知道……”

姜湄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她拉着姜妩的衣袖,着急地道:“大姐姐,我后来才知道,他想见的人是你,我知道他对你……可是,这上京城中,喜欢你的公子才俊极多。我是真心喜欢宣平侯的,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要跟我抢?”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已经有了……”姜妩略一停顿,又道,“在我眼中,宣平侯不过是一个无关要紧的路人罢了。”

姜湄欣喜地道:“当真?”

“我对宣平侯并无好感。”姜妩直截了当地道,“只是,你为何会心悦于他?”

姜湄脸上显出一抹红晕:“因为……因为……我以前听说他对亡妻极为深情,心中羡慕极了。要是能嫁给他,也能得到像那样的温柔,享受他的疼爱。”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姜妩心中觉得极不可思议。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这些小姑娘的心思了,尽管她与姜湄只相差了几岁。

她露出几分古怪的神色:“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就这样急吼吼地赶着去给别人做后娘?”

姜湄跺了跺脚,急急地争辩道:“我……大姐姐,你不懂,我对宣平侯并不是因为……而是,我……”

“三妹妹,宣平侯对他的亡妻情深,可不一定会对后来之人情深。”姜妩道,“他对一个人深情,也仅仅是那一个人而已。你们始终是不同的人,他对亡妻的感情,又怎么会转移到别人的身上呢?”

“就好比你喜欢杜鹃花一样,等花谢之后,另一种花开了,你可还会喜欢对那种花抱有像喜欢杜鹃花那样的感情?”

“我……”姜湄犹豫了下来,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

她正要说话时,又有人过来了。

“姜大小姐。”

二人循声看去,来人竟是孙妙妙和几名千金小姐,都是朝阳郡主原先的那些跟班。

“大姐姐……”

姜湄有些惊慌地拉紧了姜妩的衣袖。

姜妩从容地道:“三妹妹,你身体不适,赶紧回府好好休息吧。”说着,她吩咐一旁的听竹,“听竹,你先带三小姐回去吧。”

听竹忙应声道:“是,大姑娘。”

待二人离开后,姜妩方才看向孙妙妙,客气地道:“孙小姐有事?”

孙妙妙紧张地扯着衣袖,微红着脸道:“姜大小姐,我……是来谢谢你的。”

“谢谢你刚才在明雁楼里救了我。还有,我要说一声抱歉……先前我们都受了朝阳郡主的蛊惑,对你产生了误会。”

姜妩笑着摇了摇头:“不必客气。”

“那我们先告辞了。”

姜妩微微颔首:“慢走。”

送走了孙妙妙一行,姜妩带着听雪和听风离开了长公主府。

她们在府外等候马车。

忽然,一道惊雷响起,将暗沉的天炸出个大窟窿,风卷落一地残枝败叶。

这时,马车刚好驶到了她们的面前。

听雪率先跳上马车,掀开了车帘,道:“姑娘,快上车,快要下雨了。”

在姜妩登上马车的那一刻,又是一阵电闪雷鸣,粗如手臂的雷将天空劈开了一个大洞,霎时间,雨倾盆而下,仿佛魑魅魍魉从破洞中群涌而出。

马车里,听雪侧头看向姜妩,问道:“姑娘,现在要回府吗?”

姜妩轻轻摇头,道:“不,先去一趟城西的成衣铺。”

“啊?”

听雪疑惑地问:“姑娘,你要去定做衣服吗?”

“走吧。”姜妩并未解释,只是放下车帘。

马车启程,渐渐消失在滂沱大雨之中。

瓢泼的大雨中,一个被雨幕模糊了的身影立在长公主府的大门外,看着马车远去。

***

雨势极大,豆大的雨点重重地打在屋檐和屋瓦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主上。”白术缓步走向沈衍。

沈衍望向窗外,凝望那如同泼了浓墨的天空:“这雨,下得还真是令人措手不及。”声音如同云雾般虚无缥缈。

第65章 善类

“轰隆隆……”

天幕再次被一道闪电划破,雨水哗啦哗啦地下着。

这场急雨来得突然,街上的行人渐少,来不及打道回府的,都纷纷跑到附近屋檐下避雨。

一辆马车从城西的大街飞驰而过。

浓重的黑云压在上京城的顶上,雨势极大,雨水如刀子一般砸落到这辆马车顶上。

车夫用袖子往脸上一擦,又快马加鞭地朝目的地赶去。

马车一路飞奔,最后在一间成衣铺前停了下来。

听雪正要打开伞走出马车,却听姜妩道。

“外面雨大,你们就在马车里等我吧,不必跟着过来了,我去去便回。”

“姑娘?”

听雪与听风还未反应过来时,姜妩已撑开伞,步入雨中。

盖因雨势极大,此时的成衣铺中一个客人也无,店铺的掌柜正在柜台后打着算盘,数珠碰撞出清脆的声音,但很快被外面咆哮的雨声覆盖。

姜妩收起伞,走入了成衣铺中。

“掌柜的。”

正在打算盘的掌柜听闻声音,抬起头,这才发现有客人到来,忙从柜台后走了出来,道:“客官,请问需要些什么?”

姜妩问道:“掌柜的,请问前些天,你这里是不是卖掉了一件青竹纹的披风?它是被什么人买走了? ”

掌柜皱了皱眉,疑惑地道:“青竹纹披风?这位姑娘,你为何要打听这件事情?”

姜妩道:“几天前,我本想买下这件披风,但是因为有些事错过了,等再来时,这披风已经被人买下了,但过了一两天后,却有人给我送来了那件披风。我想当面感谢那人,所以便前来一问。”

掌柜迟疑地道:“姑娘,我们这里最近卖出的披风也不少,你说的是哪一件呢?可否具体说说,还有那披风卖出的时间哪一天,也许我能回想起来。”

姜妩仔细形容了一番那件披风的模样,又道:“那件披风,应该是在六天前卖出的。”

“六天前?”

掌柜回想了一番,突然一拍脑门:“啊!我记起来了,那件披风,是被一位姑娘买走的。”

姜妩连忙追问:“姑娘?可是与我年纪相仿、穿青色衣服的姑娘?”

掌柜点头,语气肯定地道:“没错,就是她。”

姜妩又问:“那么,那位姑娘买走这件披风的时候,可有提过什么别的要求?例如,在这件披风上绣上其他的装饰?”

掌柜摇头:“没有,那位姑娘买了披风便离开了。”

没有?

那么司伊人让人给她送来这件披风,还在上面绣了两只虫子,是有何意图?

姜妩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可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我的帮忙?”

掌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姜妩收起思绪,道:“没有了,多谢掌柜。”

得到了想要知道的线索,姜妩心情复杂地转身离开。

外面雨势越来越大,姜妩停在店铺门口,打开手中的油纸伞,没想到一抬头,便看见有人自雨中走来。

那人竟是宣平侯。

楚衡目光乌沉,不冷不热地开口道:“姜大小姐,真是凑巧。”

“不打扰侯爷的雅兴,姜妩先行一步了。”

姜妩没有与他寒暄的意思,只对他行了一礼后,便与他擦肩而过。

“等等。”楚衡蓦地转过身来,叫住了她,“上回我命人给你送去东西,你为何不收?”

姜妩回过头来,道:“无功不受禄,姜妩听闻那箱鲛人之泪,是极其贵重的东西。这样贵重的东西,侯爷还是送给合适的人吧。”

楚衡皱眉道:“并不是无功不受禄,本侯说过,那是给你的赔礼。”

姜妩道:“既然侯爷已经替小世子道歉了,那么这件事情就这样揭过吧。侯爷就不必再放在心上了。”

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姜妩!”

楚衡心生恼怒,不由得伸手朝姜妩的手腕抓去,却被她一个闪避躲开。

姜妩握紧手中的伞,不快地道:“侯爷,请您自重。”

楚衡面色阴沉:“你这是在躲着本侯吗?!”

姜妩反问:“侯爷,您这话说得真奇怪,我们从来没有瓜葛,何来的躲着?”

楚衡怒气更甚:“其他姑娘从来都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待本侯,为何偏偏只有你……”

姜妩不悦地道:“侯爷莫不是认为自己是万人迷,全天下的姑娘都要为你痴迷这才正常?这未免也太自恋了吧?”

“你——”

姜妩又道:“姜妩先前听说,侯爷对亡故的妻子用情至深。现在看来,也不如如是。”

楚衡冷哼一声,道:“那不过是谣传,本侯何时对那个女人用情至深了?”他的语气里是浓浓的不屑,“那般胆小如鼠的女人,本侯怎么会喜欢?连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用正眼看着本侯,若不是……”

姜妩打断道:“此事与我无关,侯爷不必对我解释。”她停顿了下,又道,“而且,我已经有心上人,还请侯爷自重。”

楚衡面色一冷,蓦地想起什么,道:“是那个姓沈的小子吗?”

姜妩垂眸道:“无论是谁,也与侯爷无关吧。”

楚衡上前一步,道:“你听我一言!那姓沈的不是什么善类,他并非表面看到的简单,你离他远点!”

“侯爷!请你不要这般诋毁我喜欢的人!”姜妩语气严肃地道,“事实如何,姜妩自会分辨,不劳侯爷费心。”

“姜妩!你……”

姜妩没有再理会他,举着伞快步离开了。

楚衡停在原地,望着她消失在雨幕中的倩影,眸色渐深。

***

“你说……你找来的人疯了?”

沈衍停下笔,抬头看向跪在面前向他复命的王远之。

王远之将公主府上发生的事情细说了一遍,冷汗涔涔地道:“陛下,下官也没想到,竟发生这样的事情……”

沈衍冷声道:“那先前的那些命案,又是怎么回事?”

王远之忙道:“因为公主府的命案,下官发现了一些端倪。回来之后,下官立刻命人重新调查了一番,这才发现那些命案,竟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操纵的。那何若愚所发现的凶手,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然后将风声透露到她的耳中,使她能够顺利将之指认,从而打造出‘神探’的名声。下官也是被误导,因此才……”

他欲言又止。

“竟是如此?那女神探的名声,竟然是这样来的?”一旁的白芨忍不住插话,“那她这样做的目的呢?”

王远之道:“回小白大人,下官不知。”

仿佛被踩中了尾巴,白芨顿时像奓毛的猫般跳了起来:“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小白大人!”

“是,小白大人。”

“你!”

“好了,白芨。”沈衍淡声打断了他,又回头看向王远之,目光冰冷,“王远之。”

王远之身体紧绷:“是,陛下有何吩咐?”

“人是你推荐过来的,现在又说她是骗子,你这是在耍朕吗?”沈衍的声音不咸不淡,却不怒自威。

“下官不敢!”王远之忙道,“陛下,关于合适的人选,请再给下官一些时间……”

“三天。”

冷冷的声音传入耳中,让王远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沈衍冷冷道:“朕再给你三天的时间。”

“是,下官明白。”

王远之惊出一身冷汗,忙退下了。

沈衍放下手中的毛笔,拿起案桌上的宣纸,折好塞入信封中,唤道:“白术。”

白术应声道:“主上有何吩咐?”

“你把这封信,送去给阿妩。”沈衍将信封交到他的手上,转念一想,又道,“不,你还是不要亲自出面,你找一个合适的人送过去。”

“是,主上,属下明白了。”

***

自从赏花宴结束后,姜湄果真安分了不少。

回到姜国公府后,她主动履行还未完成的禁足惩罚,每天听话地留在自己的院子里,半步不出,也不再像以往那样胡作非为了。

就连温禹前来找她,也吃了一个闭门羹。

赏花宴的几天之后,苏姀约了姜妩前去望江楼。

即将出门之时,听雪却带来了一个消息:“姑娘,您还记得前些天,在长公主府里与你打赌的那位何姑娘吗?”

姜妩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莫非与赌约有关?

听雪道:“奴婢听说,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