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上的都总管大人来兴趣了:“他也会写曲儿?”

“不只会,还巴巴地写在绢帕上寄给相好的呢。”那人一面笑,一面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缠在一朵荷花上扔给翠荷秀说:“唱吧。”

翠荷秀果然合着节拍唱了起来:“乐心儿比目连枝,肯意儿新婚燕尔。画船开抛闪的人独自,遥望关西店儿。黄河水,流不尽心事。中条山,隔不断相思。常记得夜深沉人静悄自来,来时节,三两句话。去时节,一篇诗。记在人心窝儿里直到死。”

如此艳曲,在座诸位自然听得摇头晃脑,拍手顿足大乐。可是秀儿偷眼看那位花剌子大人,不知道为什么,脸却变得煞白,一副就要大难临头的样子。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折(第九场) 领悟

更新时间:2008-9-30 23:39:30 本章字数:2817

望着花剌子窘迫的模样,秀儿感激地看向那位帮她解了围的官员。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帮了她是事实。

就在秀儿抬头的一瞬间,她发现那个人也在悄悄打量着自己。两个人的眼光在空中碰撞,秀儿急忙低下头,心里比刚才更慌乱了,同时好不诧异:这人好年轻啊,而且最难得的是,他还是个汉人。

身为汉人,敢于当堂挑战蒙古官员,打击他的气焰,这让秀儿非常钦佩。这样年轻,这样温雅的面貌,说话做事却有着雷厉风行的作风。而在座诸人,上至都总管刘大人,下至其他宾客,对这位年轻人却颇为敬重。这一点从看他的座位也可以看得出来,他坐在主人右下首的第一个位置上,也就是说,他是今日这场宴会最重要的客人。

秀儿心里一动,有什么想法呼之欲出:本朝有如此权势而又年纪轻轻的汉人,似乎只有一个。她忍不住向身旁的曹娥秀打听:“大师姐,今日的贵客是不是就是廉访史卢大人?”

“是啊,难道你到现在才知道?”曹娥秀好笑地反问,似乎秀儿表现出了多么让人难以置信的懵懂无知。

“呃,又没有人告诉我这个。”秀儿的语调颇有点不服气:俺又不是诸葛神算,怎么会知道。

曹娥秀不客气地横了她一眼:“你以为你是别人请来的贵宾啊,主人要专门向你介绍今日出席宴会的客人,这些当然要靠你自己去打探了。”

停顿了一下,可能看秀儿的脸色太郁卒吧,又温言细语地告诉她:“到了这种地方。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没有人可以依靠,所以眼要利。耳要灵。在座的贵客,他们之间要寒暄。要说话吧,那种时候,总会带出称呼来,这就是你了解客人身份地大好时机了。比如这位卢大人,刚刚都总管大人就叫他蒿斋兄。难道你没听见?”

“听见了啊,可他不是名挚,号疏斋么?”因为家里有他的书,对卢大人的名号,秀儿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地。

“疏斋是他的号,可他还有别地号啊,如蒿斋,他的表字也有两个,其中一个叫处道的。你肯定知道对吧?”

秀儿点头。

“那个字其实现在很少有人叫他了,可能比较正式吧,他还有另一个字。叫莘老。上半年在一次宴会上见到这位大人,我听好些人都叫他莘老的。”

秀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那么年轻。怎么字呀号呀都像老先生的。”疏斋也好。蒿斋也罢,还有什么莘老。直接就以老字命名了。若说长得老气横秋也就算了,偏偏又是一副未出学地少年书生模样。一般人不是都巴不得别人说他年轻吗?他倒好,总想往老人堆里凑。

曹娥秀道:“这就是他的个人喜好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成名早,少年得志,年纪轻轻就权高位重,所以自觉已经历经风波,心态老了吧。”

此时,都总管刘大人又点了一个人的名字:“真真,你还没出节目呢,周参议本来说今日有事不能来的,后来听说请了你,立马改口,说一定到,一定到,你可不要辜负了参议大人的一片心哦。”

只见一个身着粉红轻绡的女子从一堆莺莺燕燕中站了起来,灵动的杏眼,腰肢不盈一握,手里抱着琵琶,婷婷袅袅地走到总管大人面前,先道了一声万福,再转身向另一位大人----肯定就是那个周参议了----也福了一福道:“那妾身就为大人弹一曲大人家乡的紫竹调吧。”

话音刚落,总管大人的哈哈声,众人地巴掌声,起哄声,此起彼伏,喧腾不已。就连书生一样静静喝酒的廉访史卢大人都忍不住打趣:“看来今日可以喝到伯阳兄和真真小姐的喜酒了,难得两情相悦,真乃赏心乐事,”

“就是就是”,立刻有人接腔道:“郎有情,妾有意,这样地两个人要是不进洞房,那简直就没天理了。”

“这个真真是哪个班的?”秀儿低问,心里怜惜地想:这位姐姐也怪可怜地,被这帮人公然当成妓女打趣。

可再一想到刚才摊到自己身上地那些词,什么“雏儿”,“梳拢”,又觉得“洞房”也不过如此,说到底,大家都是一样的可怜人。

这时只听见曹娥秀很平淡地回答:“不是哪个班,这是十八春地头牌樊真真,花名桃源春。”

曹娥秀的声音很小,听到秀儿耳朵里却有如石破天惊,心里顿时翻江倒海,五味杂陈,鼻子一阵酸涩。

因为今日的宴会规格颇高,都总管刘大人是已故刘太师之子,家学渊源,是个有德之人,来客中,如卢疏斋,也是名闻遐迩、官声清廉的好官。所以,她一直以为,今天来的女子,都是与她一样卖艺不卖身的女伶。却没想到,里面还有十八春的人,那不是地道的妓院么?

忍耐半晌,终于开口问:“这真真是不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曹娥秀叹了一口气:“你看她像吗?”

“我,看不出来。”

“那你看她的年纪像吗?”

又仔细打量了几眼,不得不承认这女子决不是什么“雏儿”:“她有二十多了吧?”

“是啊,十八春那种地方,十三、四岁以下的女子,还可能有清倌人,像她这么大的,没过接过上万,起码也接过好几千客人了。”

秀儿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她入乐籍的时候娘哭成那样,难怪连十一都说,乐籍女子后来难有好下场,甚至不惜以婚姻挽留她。看来她还是太单纯,对现实了解得远远不够。如果,在大众眼中,女伶跟十八春的妓女是一样的货色,那还有哪个好人家愿意迎娶脱籍后的她们呢?

樊真真弹完一曲,周参议从腰里取下一个锦绣钱囊,数都没数,直接连钱囊一起赏给了她。樊真真接过的时候脸色明显一喜,就连坐得远远的秀儿都感觉得到钱囊放到她手里时那沉甸甸的重量。

此时众人的起哄声已经快掀翻屋顶了:“聘礼都下了,看来好事将近。”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借刘大人和卢大人的福,就在今晚入洞房,明年这个时候正好抱个胖娃娃。”

“胖娃娃,叫你一声爹来,叫我一声妈。”有人唱了起来。

立刻有人提出质疑:“叫谁爹呢?真真的入幕之宾那么多。”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哦,只怕连真真自己都搞不清楚谁是娃他爹。”

“是啊是啊,她被那么多男人搞糊涂了嘛。”说话的时候,还特别加重那个“搞”字。

又是一阵爆笑声,最后,有人出主意说:“要想确认谁是娃娃的爹也不难,我有一个好办法。”

“什么好办法呀云泽兄?”

“很简单,伯阳兄把真真娶回家去做小星不就结了。”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折(第十场) 约定

更新时间:2008-10-1 22:44:08 本章字数:3215

乌烟瘴气中,秀儿悄悄站了起来,想到外面的庭院里去透透气。

在长长的回廊里慢慢走着,身后仍然不断传来喧哗声。如果这会儿她说一句,“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不知会不会有人觉得她矫情?触目都是美酒佳肴,衣香鬓影,可是她心里只觉得无比悲凉。“妓女”这两个字,就像魔鬼一样如影随行地跟着她。原来,她跟妓女是一个群体,又或者说,她现在的身份,其实就是妓女。

因为难过,因为那种深切的无奈和悲哀,她的脚步无意识中越走越快,直到她撞到一个温热宽厚的胸膛上。

她心里一凛,今天在这里出现的男人,非富即贵,都不是她得罪得起的。于是慌忙后退,屈膝为礼道:“大人,对不起,妾身走路太不小心了。”

“没关系,我也光顾着看园中景致,没想到唐突了美人。”对面传来的声音异常的亲和,如果她没听错的话,他的语气中甚至带着隐隐的戏谑。

“多谢大人雅量,妾身告退。”虽然这个人还算平易,没有趁机耍威风,她还是赶紧求退为妙。

“我说了没事啊,你在怕什么呢?”那人笑了起来,而且是极富感染力的,亲切到甚至有些亲腻的笑。

秀儿终于抬起头来,眼前的人眉眼弯弯的,笑得如春阳一样和煦。一身家常儒衫,俊美的五官,怎么看都像一位读书的儿郎,可是那张脸,分明就是某位号称朝廷新贵的人所有。

“原来是卢大人。妾身何幸,今日得见大人。”这不是废话么?刚刚在宴会上明明已经共饮多时了。但此时此刻,秀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当私底下重新拜见吧。

卢挚点了点头,然后问:“你就是演《拜月亭》的珠帘秀?”

“是。大人。”秀儿再次敛衽为礼,在以雷厉风行著称地卢大人面前,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你已经给我行过四次礼了,我长得这么让人惧怕吗?”居然是带点责备的口吻,但面容是带笑的。揶揄地,有如跟朋友玩笑一般。

“当然不是,而是…”大人您的名头太响了,妾身不过是一介女伶。

今日这场宴会地最大收获,是让秀儿认清了自己的身份,所谓“知止不辱,知足不殆”,她不承认这是自卑,更不是自怜。没什么好自怜的,每个人都有他活着的方式。

卢挚摇头叹息道:“要是你始终如此拘谨,我们就没法聊下去了。”

秀儿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的意思,还要跟她继续聊下去?可问题是。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聊地?

卢挚向四周望了望。然后指着不远处树丛间的一处石桌石椅说:“我们去那儿坐坐,好吗?实在是不想再回去了。里面好吵。”

秀儿睁大了眼,这位名震朝野的廉访史大人,邀请她一起去“坐坐”?刚刚在宴会上的时候,他不是也在跟着打趣周参议和樊真真吗?看来在他的心目中,也当乐籍女子是用来玩乐的对象,那么他现在要跟她去坐坐,是什么意思?

但既然廉访史大人发话了,她当然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乖乖地跟着他走到了他指定的地点。

卢挚先坐,她低头侍立一侧,到把卢挚逗笑了,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口里说:“坐啊,站着干嘛?你这几日天天演戏还不够累呀。”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秀儿胸口一热。一个这样权高位重地男人,在她面前没有不可一世,还会关心她演戏累不累,真的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于是她弯腰道过万福,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此时凉风轻拂,周围繁花灼灼,绿草葳蕤,这都总管地后衙拾掇得如此之好,差点赶上她家在居仁坊的祖宅了----好吧,她承认,这里比她家祖宅布置得更好,更精致讲究。

她突然想知道,眼前这位大人地府衙是否也这般美。心里刚起念,嘴里已经问了出来:“大人地官衙在哪里?可也有这么多花?”

“在河南,也有这么多花,你想去看吗?”

卢挚的语气总叫她感动,因为,毫无居高临下地官僚气,让她仿佛有一种错觉:他们是平起平坐的朋友,今日在此偶然相逢,大家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刚刚在那边屋子里的郁闷气不知不觉消失了,她也恢复了素常的开朗与活泼,竟然对廉访史大人说:“要是妾身以后跟戏班到河南巡演,就去大人的官衙里看花。”

“真的呀,那我随时恭候芳驾。”卢挚的语气很是恳切。

秀儿一阵惊喜,不是没看过花,也不是没得到了别人的邀请,但得到一个心中有如神祗般的男人的邀请,实在是让她感念万分。她也越来越忘记了两人之间身份的差距,眉飞色舞地说:“大人十八岁时刊印的那本文集,妾身都差不多会背呢。”

这下轮到卢挚惊讶了:“你家有我的那本老集子?”当年好像只印了一百本,全部分发给了亲戚朋友,根本没在世面上出售的东西,她家怎么会有呢?

“嗯”,秀儿点头:“是我爹的朋友送他的。”

“你爹是…”

“家父自家道中落,一直隐居市井,不欲闻于外人,还请大人见谅。”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不想说出父亲的名字。何苦呢?如果这位卢大人的父亲当年跟自己的爹有交情,如今他家如此显赫,早已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连家里的亲戚都避之犹恐不及了,何况朋友。家里穷得要借别人的房子住,她自己也沦落得跟妓女一样给些大人们陪酒唱曲,从前的旧人,旧事,不提也罢!她不承认这是自卑,只是懂得进退而已,还是那句话,知止不辱。

见卢挚脸上似有不悦之色,秀儿心里一惊,立即转移话题说:“妾身那时候好喜欢大人文集中的小令。”

“哦,那本上面小令并不多,我后来才写得多呢。”

“那大人后来又出了集子吗?”

“出了呀。”

“呃,妾身可不可以斗胆,拜读一下。”这样问应该不过分吧,写书的人,不是都喜欢别人看他的书吗?

卢挚果然很开心地允诺:“好啊,不过这里没有,河南那边的官衙里好像还有两本,等你去那边巡演的时候,我送给你。”

“多谢大人!”秀儿忙起身致谢。

卢挚伸手道:“坐下吧,你太多礼了。其实,你家的那本书,我自己都没有了。那时候刊印是父亲大人的主意,我自己后来越看越羞愧,觉得实在是写得太差了。家里本来留了几本的,因为我自己根本不愿意看到,都叫人弄走了。现在回想起来,年轻时候的练笔之作,就像人学走路一样,谁不是一开始的时候步履蹒跚,后来才慢慢走好的?学步的集子其实挺珍贵的,将来老了还可以在儿孙面前炫耀,你们看,祖父年轻时候多用功,多有出息啊,十八岁就出过书了,哈哈。”

听卢挚这么说,秀儿忙表示:“那把妾身家的那本回送给大人吧,大人也好做个念想。”又生怕对方误会她不想要他的书,赶紧补上一句:“我再抄写一份备存就行了。”

卢挚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那我要你亲笔抄写的那一份。”

“大人…”这又是为什么呢?

卢挚轻轻笑道:“书本身无甚价值,但佳人手书,必当珍藏。”

秀儿的脸刷地通红了。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折(第十一场) 关府

更新时间:2008-10-3 16:15:06 本章字数:2976

“那达慕”节过完,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该上值的上值,该上学的上学,戏班捞钱的黄金时间也过去了。

一日吃过早饭后,秦玉楼接过秀儿端给她的茶水,毫无预兆地宣布:“今天就不用排练了,休息一天。”

秀儿楞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轻轻问了一句:“要准备下去巡演了是吗?”

秦玉楼点了点头:“七月马上就过半了,这个时候出门最好,不冷不热,不用带太多衣服。在外面演两、三个月,到天气变冷之前回来。”

曹娥秀也附和道:“是啊,10月底回来,还来得及排一出新戏,正好赶在年前上演。”

说起新戏,秀儿不由得想到了十一。这段日子太忙,好些天没见着他了。也许,可以鼓励他再写一本,过年的时候就排他的戏。他们上一次的合作那么成功,不继续合作挺可惜的。

说不定他这会儿正在家里念念有词地琢磨新戏呢,如菊香所言,那家伙写戏的时候挺投入,挺神经的,一副大神附体的模样。因为《拜月亭》,他现在可说一举成名,在大都成了风头人物----当然十一少爷本来就是风头人物,风流放诞天下闻名,人人皆赞其有有乃父之风。关伯父能骂他“不肖”吗?这儿子分明“肖”得很。

还记得有一次,他眉飞色舞地说要跟戏班一起下乡,打着少东家考察分店生意的名头,行嬉游、串戏之实。怎么最近没一点音讯了呢?会不会是,又钻进哪个温柔乡里出不来了?

不管是不是。在离开大都之前,于情于理,都该去跟他道个别的。自己能有今天。可以说是他一力扶持的结果。

想到这里,秀儿试着向秦玉楼请示:“师傅。我可以出去一趟吗?”

秦玉楼马上答应:“可以啊”,又对其他人说:“凡是要下乡巡演的,今日都可以出门,要添置什么东西也好,家里离得近地要回家也好。1 6K小说网…都可以,但晚饭前一定要赶回来,睡觉前一定要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衣服除了夏天的,秋衣也要带几件,冬衣就不用了,整理好了,先放在一边,等明天早上起来把所有地衣服杂物都卷进铺盖卷里去,然后用绳子扎紧。一定要扎紧。路上车子颠簸,要是簸散了,掉了东西。各人自己负责。”

大伙儿答应一声,各自走开忙活去了。

既然很多人都要出门。就不可能用上戏班的马车了。秀儿自己走到巷口。叫了一辆车子,经过闹市区时。下去买了两包点心,然后径直去了关府。在关府门口下车,叩响大铜门上地兽环,还没报上姓名呢,应门的人就笑道:“是来找我家少爷的吧。”

秀儿笑了:“是啊,小哥怎么知道的呢?”

头上还扎着两个羊角的小童仆露出了可爱地小虎牙:“你上次来过的,我也看过你演的戏,你是珠帘秀。”

敢情,一不小心就成名人了呢,秀儿不由得有一点小小的得意,一面跟着小仆人往里走,一面随口问:“你家少爷这些日子还好吧?”

小仆人贼亮的眼睛四处打量了一番,这才小小声地告诉秀儿:“不好,少爷这几天都在跟老爷怄气呢。前天还吵了一架,吵得可凶,老爷举起家法要打,被几个太太劝住了。老爷气得住在太医院,两天没回家了。昨天晚上还听大太太劝少爷,让他今早去太医院把老爷接回来,可是您瞧,这会儿太阳都三杆子高了,还没见到少爷的影儿,多半还没起床呢。要不,我去通知大太太,您先到小花厅坐一会儿?”

秀儿点头谢过,她还能如何呢?和十一再熟,到底男女有碍,总不能去他卧室里堵他吧。

远远地望着那小花厅,秀儿的心有些忐忑。依小仆人说的,十一跟关伯父大吵了一架,为什么呢?若说是为了他不务正业,十一什么时候务过正业?一直游手好闲到现在,要管教,要发怒,要赌气不回家,也不用等到这会儿吧。

那么,多半就是为他要随戏班下乡的事了。如果真是这样,关伯父关伯母会不会连她也一起怪上?因为她才是促使十一有如此想法地罪魁祸首啊。

“哎哟,真的是秀儿来了?我还以为那小兔崽子骗我的,秀儿现在哪里还有工夫来。”

“大名角上门了,我说怎么今日一大早起来就听见喜鹊儿直叫呢。”

“我地乖乖,才几日不见,越发出落得标致了。”

一阵旋风刮过,秀儿立刻被几双温暖的手遍体抚摸,不用说,豆腐又被吃光光了。

“秀儿,用过早饭没有?”好不容易大太太才排开众人握住了秀儿地手。

“吃了吃了,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好,反正府上什么都有,都比我买地好,伯母们就将就吃着玩儿吧。”秀儿红着脸举了举手里的点心包。

“小傻瓜,你来就来,干嘛还买东西呀,你才刚入行,哪里有钱?”关太太们见秀儿居然给她们买零食,一个个眼里泪光闪闪,心疼死了。

连搂带抱拥入客厅,几个声音同时朝外面喊:“快叫厨房送点吃地东西来,还有,叫少爷过来。”

秀儿忙推辞道:“真的吃过了,刚放下筷子就出门,这会儿真的什么也吃不下了。”

“再吃点,再吃点,就算在那边吃过了,可你又走了大半个城过来看我们,年纪轻轻的,肚子早空了。正好十一那懒东西也还没过早,你就陪他一起吃点吧。”

秀儿嘴角扯了扯,真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到别人家里做客,主人热情固然好,可热情到这个程度,就有点吃不消了。走了一会儿过来肚子就空了,当她是饭桶啊。

不肖片刻,真有一大桌子吃食抬了过来,就如同她第一次到关家看到的那样,什么包子饺子烧卖油饼,应有尽有。

“哈,听到秀儿妹妹来了,就赶紧爬起来了吧。”

“原来要秀儿才喊得动他。”

“就是,以后干脆叫秀儿住在咱们家里,那样他就不会睡懒觉了,会每天乖乖地陪她起早床练嗓子。”

听到她们的议论声,秀儿赶紧回头,从小花厅侧门进来的,不是十一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