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玥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有一些问题要找中常侍大人请教,你回避吧!”

玄胤浓眉一挑,修长如玉的手指端起桌上的翡翠茶盏,眼底盈盈闪动着莫名的笑意,全都化作唇角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哟,郡王妃也有不知道的事吗?本座受宠若惊。”

那慵懒的、恣意的、带了一丝妩媚的神态,简直与司空朔的如出一辙。

宁玥顿觉好笑,这家伙,扮司空朔扮上瘾了吧?

“我又不是神仙,自然有我不懂的事,找大人讨教一下,大人是肯还是不肯?”宁玥慢悠悠地问。

玄胤唇角笑意不变,阴阳怪气地说道:“本座若是不肯呢?”

宁玥眉心一蹙,怎么听着不对劲?

玄胤淡淡地说道:“有什么话,搁这儿说吧,小李子又不是外人,本座信得过他。”

好,这可是你说的。

宁玥迈步上前,一把推倒玄胤,跨坐到他腿上,俯身,含住了他嘴唇。

小李子当场吓傻了…

玄胤把小李子踹了出去,一个翻身将不安分的某人压在了身下,含了一丝咬牙切齿地说道:“胆儿肥了,马宁玥。”

宁玥挑眉一笑:“你说小李子不是外人的。”

玄胤噎住,原以为已经领教到这个女人的无耻,可每次没过多久,这个女人又会做出更无耻的事,当着一个太监的面把他推到,全天下恐怕只有她才做得出这种事来!

宁玥使坏地笑:“别生气了嘛,谁让你矫情不理我?”

“我矫情?哼!”玄胤放开她,坐直身子,将她晾在了一边,“也不知是谁跟我大哥、二哥眉来眼去的!”

“我说你怎么突然发神经了,敢情是又吃醋了。”宁玥钻进他怀里,“我可没跟他们眉来眼去,都是他们在看我。”

“你还知道他们在看你!”玄胤皱眉。

宁玥耸肩:“我又不是瞎子,可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生我气呀,又不是我招惹他们的。皇甫燕和皇甫珊喜欢你的时候,我可是半个字都没说!只准你被人惦记吗?”

玄胤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说不过你。”

宁玥抱住他脖子,甜甜地看着他道:“那就别说了,做吧。”

任玄胤再郁闷,也被她这**裸的勾引逗笑了,捏了捏她鼻尖道:“真是个小妖精!”

宁玥如水的秋瞳渐渐泛起一丝迷离的波光,映着他俊逸的模样,浅浅一笑:“小妖精要在上面。”

车内,逐渐响起羞人的喘息。

小李子见了鬼似的抓了一把瓜子在车后瑟瑟地嗑着,有小太监迎上来:“李爷爷,要喝口水不?小的刚去河边取的。”

小李子用余光瞟了一眼微微晃动的马车,心里一万头骏马踏哒而过,弄得他心慌意乱,没听到小太监的话。

小太监见对方没答,只望着马车的方向,恍然大悟地说道:“小的明白了,应该先孝敬大人!”

他说着,提了水壶便往马车走去。

小李子一把揪住他后颈,将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水壶的水全都浇在了头顶,他哎哟一声:“李爷爷,小的…小的知罪!请李爷爷责罚!”

知啥罪呀?简直莫名其妙好么?可人家是中常侍大人身边的红人,自己只是一个打杂的小喽啰,当然怎么做小怎么来了。

小李子瞪了他一眼:“以后没咱家的吩咐,不许靠近大人!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谁起了巴结的心思,想越过我去,仔细你们的皮!”

小太监抖如筛糠:“是…是…小的谨记李爷爷的教诲!”

拿起水壶,屁滚尿流地跑掉了,只余下小李子一个人在那里长吁短叹

这可怎么好哟?主公原本与胤郡王是一对儿,如今胤郡王病了,胤郡王妃耐不住寂寞,跑来找主公慰藉…主公这是把人家俩口子都给睡了呀!

这惊天的秘密,他可得给主公守好了!

一场由宁玥主导的欢爱,在日暮时分停歇了下来,二人如同在水中浸泡过一般,浑身上下,已无一处干燥的地方。

宁玥累得无法动弹,在他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中常侍。”

马车外,突然响起了德庆公主的声音。

玄胤眸光一动,看向了像只八爪鱼似的紧紧缠住他的宁玥,宁玥大概也听到德庆公主来了,可惜太累,手指头动动弹不得,更别说从后门溜走。

玄胤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自己则穿上素白中衣,披了件披风,对外说道:“公主找微臣有事?”

“我安神香用完了,想问问你这边有没有。”德庆公主说。

玄胤拉开暗格,取出一瓶安神香,从车窗帘递了出去。

德庆公主接在手里,眸光无意地扫了一下,瞥见了一条纤细的美腿,面上掠过惊讶:“中常侍你…”

玄胤不动声色地将某人的小短腿塞进了被子,波澜不惊地说道:“一些嗜好罢了,公主不会见怪吧?”

德庆公主自幼在深宫长大,自然是听说过不少太监们的嗜好,他们虽无法人道,可为了得到心理上的满足,往往还是会寻觅一些女色,或是做对食夫妻,或是单纯地折磨**,当然也有姿色出众而被后妃或皇帝皇子选去玩乐的,像司空朔这种不知被多少前朝后妃染指过的宦官,心里的变态程度恐怕比谁都厉害,真是可怜了那小姑娘,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德庆公主的眸中掠过一丝幽暗,拿着安神香走了。

玄胤吁了口气,拍着某人肉嘟嘟的小屁股道:“小妖精,睡相这么差,害我被德庆公主当个大变态了!”

到底不是真正的司空朔,生活习性千差万别,接触久了,破绽层出不穷。

一日他们在临淄边境扎营烧烤的时候,玄胤撸了几个肉串儿,德庆公主走过来,诧异地问:“中常侍,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肉了?”

司空朔从十岁被净身之后,便见肉恶心,一口都吃不下,这一点,德庆公主还是知道的。

玄胤:“微臣…吃的是素菜。”

“肉也是素菜?”

“这些是豆腐做的,做得挺像吧?”玄胤哂笑。

诸如此类的破绽还有很多,比如司空朔以往陪皇帝用膳,都吃得非常清淡,玄胤却无辣不欢;司空朔有轻微的厌食症,吃饭跟受刑似的,硬塞也才塞个小半碗,玄胤么…一桌子饭菜,能风卷残云,吃得干干净净。

当然最让德庆感到意外的还是中常侍真的开始玩弄小姑娘了。

好几次,她看见中常侍的马车开始轻轻晃动的时候,就装作不经意地从旁走过,不出意外的,都听到了小姑娘十分痛苦的抽泣声。

德庆公主几次想冲进去把那小姑娘解救出来,都被宫女给拦住了。

“公主,中常侍大人是咱们唯一的靠山了,您看别意气用事得罪了他。”宫女语重心长地劝道。

德庆公主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明白。”

没能救走小姑娘的遗憾,在进入南疆边境后,不小心爆发了。

五月二十九号,众人越过边境,进入了浚县。容卿与容麟都对浚县印象十分深刻,因为就在几个月前,容卿差点死在了这里。

上一回是被掳进山寨,这一次,光明正大地走上官道,军旗在春风里舞动,山匪们远远看着,却无一人敢上前打劫。

队伍驶入了驿站,驿丞看过他们的通关文书后,即刻前往县令府,向县令禀报此事。等待县令的过程中,德庆公主带上宫女与几名侍卫到集市采买一些女人用的物品。

南疆的草药铺子特别多,德庆公主挑了几样美容养颜的药膏,又买了几套成衣,出门前没考虑过长途跋涉,难洗衣裳的问题,一些里衣没法儿清洗,穿一件丢一件,而丢一件少一件,她不缺钱,却不愿丢了那么多家乡的东西,便索性买些成衣在路上穿穿。

买外衣裳往回走时,一个身穿粉衣的新娘子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她化着精致的浓妆,头戴红花,一身粉红,看得出是要出嫁,也看得出是给人做妾。

侍卫把新娘子推到了一米开外:“走开走开!别冲撞了我家主子!”

“那边!快追!”不远处,几名孔武有力的壮汉凶神恶煞地追了过来。

新娘子吓得浑身发抖,扑倒在德庆公主脚边,哽咽着说道:“小姐救命小姐救命啊”

德庆公主恍若记得自己从马谨严的魔爪里逃脱那日,也这么惊恐地被人追着,若非碰上宁玥,她大概已经被抓了回去。

心里,漫上一层怜惜,她探出手,握住了新娘子的手臂:“你起来说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何要追你?”

新娘子哭花了一张精致的脸:“我…我家里人把我…卖给伍老爷做妾!我…我不想…就逃了出来…”

“又是这种事。”德庆公主微微沉下了脸,想起自己的经历,又何尝不是被父皇卖给了南疆?虽不是做妾,可又与做妾有什么两样?天高皇帝远,没了母族庇佑,她忍气吞声的日子还在后头。德庆公主扶起她来,说道:“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新娘子的哭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德庆公主。

那边,壮汉们追到跟前了。

四名侍卫往德庆公主身前一站,拔出了佩剑。他们都是皇家护卫,绝非一些市井宵小可比。许是感受到了彼此的差距,壮汉们面面相觑,没有立刻冲过去抓人。

为首的中年男子顿了顿,看向躲在德庆公主身后的新娘子道:“十一娘,随我们回去!老爷说了,只要不误吉时,你逃跑的事他可以既往不咎。”

新娘子往德庆公主的身后缩。

德庆公主拍了拍她肩膀:“别怕。”眸光清冷地望向中年男子道:“她不想嫁,你们这是强抢民女。”

中年男子还算冷静,抱拳行了一礼,道:“听小姐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大概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爹娘把她卖给我们老爷了,她就是我们老爷的人,还望小姐行个方便,我们老爷还赶着与她拜堂呢!”

“妾,也需要拜堂吗?”德庆公主冷冷地问。

中年男子噎了一下,眼神微闪道:“小姐,这是我们老爷的事,我奉劝你别多管闲事!”

“这闲事,我还就管定了。”德庆公主说着,转过身,问向瑟瑟发抖的新娘子道:“你爹娘把你卖了多少钱?”

“十…十两。”新娘子颤声说。

德庆公主给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从荷包里拿出两锭元宝,递到中年男子手中道:“这是五十两!我家小姐给她赎身了!”

中年男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屑地笑出了声:“小姑娘,你当我们是在青楼做生意呢,还赎身?我告诉你,这个女人我们要定了,你就算搬一座金山过来,我们老爷也不稀罕!”

“你们看到她不愿意吗?她才多大?你们就这样强迫她?”德庆捏着新娘子瘦弱的肩膀,真怀疑她满了十三没有,这根本…还是个幼女!

中年男子嗤笑一声道:“她同意怎样,不同意又怎样?我只知道她爹娘点了头。”

新娘子瑟缩了一下身子,抽泣道:“你胡说…你…是你们…拿我弟弟的命做要挟,我爹娘才把我卖给你们的…”

“你还有个弟弟?”德庆公主问。

新娘子含泪点头:“我爹娘生了我跟弟弟两个,弟弟身体不好,要很多钱治病,我们借了高利贷,还不起,那些人要打死我们,老爷说…老爷说只要把我给他…他就把我们还钱,还给我弟弟治病…不然…不然就…”

德庆公主越发看不过眼了,她虽是邻国公主,可将来也会是他们南疆的夫人或王妃,她无法容忍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惨无人道的事,她又让宫女加了一锭金子:“成的话,这些钱就是你们的,若还是不乐意,就让你们老爷出来见我!”

“哎哟,好大的口气!你哪里来的东西,张口闭口,让我们老爷出来见你?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中年男子挑衅地说道。

德庆公主倨傲地抬起了下巴:“谁?难不成还是县令?”

中年男子指着穹顶道:“没错!就是伍县令伍老爷!这儿的青天大人!”

“干出这种强买强卖的事,还青天大人?”德庆公主冷声道:“滚回去!让他到驿站来见本公主!”

德庆公主把十一娘带回了驿站,找人给她洗漱了一番,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活脱脱一个精致的南疆小美人儿。

吃饭时,大家都朝这个陌生的姑娘投去了疑惑不解的眸光,随行名单里并没有这号人物,很显然,是德庆公主出一趟给顺回来的。

宁玥眨了眨眼:“公主,她是您新买的丫鬟吗?”

十一娘拘谨地站在德庆公主身后,怯怯地低着头,不敢言语。

德庆公主不甚在意地说道:“算是吧,她被恶霸逼婚,本公主救下了她,从今往后,由她顶替秋玲的位子。”

秋玲是由尚宫局一手训练的女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眼前的小姑娘,水灵是水灵,却一身乡土气,规矩也不好,站没站相。

宁玥的眸光动了动:“既然公主喜欢,就收下吧。”

德庆松了口气。

宁玥又道:“不过…她虽是被逼婚,也是在成婚,公主这样带她走,她夫家与娘家人可同意了?”

“她娘家也是被迫的,我已经告知那群人,让他们县令老爷来驿站见我。”德庆公主一脸镇定地说。

“逼婚的是县令?”宁玥问道。

“嗯。”

午饭后,伍县令带着一队人马抵达了驿站。

伍县令今年五十五岁,身形清瘦,眼底鸦青一片,走路脚步虚浮,俨然纵欲过度,身子有些疲乏。他笑眯眯地进了内堂,给座上之人一一行了大礼。在座的,从玄胤到宁玥,再到容卿、容麟,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单是第一个照面,伍县令便感觉脖子都梗住了,再看看面色冰冷的德庆公主,反倒这一位,没那么让他胆寒。

他笑了笑,讨好地说道:“不知大人们驾到,下官接驾来迟,还望大人们体谅。”

德庆公主酸道:“想来县令大人忙着与强抢民女,没功夫接待我们这些和亲的使臣。”

伍县令面色一变,笑道:“公主哪儿的话,我早准备出门了,是听说有人在半路冲撞了公主,我把他们叫到衙门审问一番,这才姗姗来迟,不过公主请放心,该处理的,下官都处理好了!”

他说着,对外头挥了挥手:“把人带上来!”

几名侍卫押着先前的四名壮汉走了进来,四人被捆绑着,由人按跪在地上。

宁玥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倒是德庆公主淡笑了一声,道:“伍县令这是做什么?”

伍县令拱手道:“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主,我特地绑了他们,听候公主发落!”

“他们冲撞本公主还不是奉了你的命?伍县令,要不要把自己也给绑了呀?”

德庆公主这张嘴,得理不饶人的时候也挺让人头疼的。

伍县令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下官是命他们好生把十一娘请回来,可没让他们把十一娘吓跑,还对公主出言不逊。”

“老爷,绕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老爷!我们知道错了,您绕了我们吧!”

四人开始求饶。

伍县令冷着脸道:“你们冲撞的是公主,又不是本官,求本官何用?”

宁玥一口水卡在了喉咙,这个县令,真够滑头的,明知德庆公主心软,却故意把人绑到跟前,谁说不是希望借德庆公主的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果然,四人跪走到德庆公主身边,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德庆公主摆摆手:“够了!念你们是初犯,又非主谋,出去领二十板子吧!”

“多谢公主!”

四人被下人拖了出去。

宁玥给容麟使了个眼色,容麟会意,跟上了那群人。

伍县令的眸光在容麟身上停顿了两秒,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而是让人带上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下官听说公主身边只有一个贴身伺候的人,特地到百姓家中选了两名人品出众的丫鬟送给公主,公主请放心,她们绝对是自愿的。”

二人一个绿衣、一个粉衣,齐齐跪下,磕了个头:“民女叩见德庆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德庆公主有一瞬的发懵。

宁玥拿杯盖拨了拨茶水里浮动的叶子,唇角笑意浅浅,说道:“伍县令好兴致,审问完奴才,还特地给公主挑了两个丫鬟,办事效率挺高啊。”

“呃…”伍县令讪讪地说道:“为公主分忧是下官的职责所在嘛!”

又不是你们南疆的公主,用得着这么谄媚?

宁玥看了两位姑娘一眼,怕是还有目的。

德庆公主蹙了蹙眉:“本公主已经有十一娘了,这两个,伍县令自己带回去吧。”

伍县令福了福身子:“公主,十一娘笨手笨脚的,读书写字一概不会,您把她带到身边,没得失了您的身份,还是让她们来伺候您吧?十一娘就让下官带回府调教两年,等她懂事了,下官再给公主送去。”

绕来绕去,原来是存了把十一娘要回去的心思,说的好听,换个得力的人服侍,还是一换两个,怎么想都是德庆公主赚了。只可惜德庆公主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她倔脾气上来,八匹马都拉不住。

果然,宁玥念头刚刚闪过,便听德庆公主说:“不了,伍县令的好意本公主心领了,十一娘合本公主的眼缘,本公主就是要她,别人再好,伍县令留着自个儿用吧!”

这话也是有潜台词的,既然十一娘那么不堪,你就好生享用这精心挑选出来的优秀姑娘吧,还一次两个,也不亏。

伍县令的嘴角抽了抽:“公主,十一娘是与本官签了卖身契的,您一声不响地带走下官的人,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德庆公主冷哼道:“你买她花了多少钱,本公主十倍嫁给给你!”

“下官…岂能占公主便宜?”伍县令的语气没那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