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看了一眼探春,才含笑道:“皇上忘了,那年选秀因故停了的。况且,我这个妹子是庶出,未必就在待选的名单里。”

皇帝神色略有怅惘,继而一笑道:“可不是朕忘了吗?不过,你这妹子倒是出落得极好。”

“我这妹子,是姐妹里头生得最好看的一个。”元春浅笑。

当着姑娘家的面儿谈长论短的,这位皇帝可真够恣意的。

“你们姐妹先说说话罢,朕去上书房。”

果然是把人带给他瞧的探春没好气地冲着皇帝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当然是在宫女们都视线不及的地方。

再侧头,却见元春脸上带笑,可眼睛里却投来一个不赞成的神色。

探春免不了再行一次大礼,把她眼中的“瘟神”给送走。在她的眼里,如果遇上了历史上有名的明君,兴许还会兴奋一把。至于这位不存在于历史上的皇帝,她还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皇帝走了两步,又回首看了她一眼,眼里似乎还有着惋惜。却并没有再说什么,便上了步辇。

探春这才回头看向元春,不像省亲那时候盛装艳扮,看着竟觉得有些陌生。纵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起头儿,喉咙口哽了什么似的。

元春跨前一步,握住了探春的手,落下泪来。

就算和亲…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探春满脸黑线,怎么人人都对她无限怜悯好吧,她得承认,从南安王妃到和亲,似乎反差不小。

“大姐,这也没有什么,古来和番的多着呢,倒是我白得了个郡主的身份。”探春无奈地安慰。她实在见不得别人动不动就流泪,虽然自己穿越来以后,似乎也哭过几场。

元春仍然泪落不止,且含羞带愧:“三妹妹,你别怪大姐,实在是别无他法。咱们家如今获了罪,满朝文武大臣,除了四大郡王外,并没有帮着说话的。尤其是不知怎么得罪了忠顺亲王,亲自请了圣旨要去抄家,把父亲也一并连坐治罪。三妹妹,我知道这回是委屈了你,可若是南安郡王真娶成了你,连他也是要受连累的,咱们哪里还会有翻身之日?”

探春眨巴了一下眼睛,隔了很久才算明白过来。原来促成她和亲并坏了她姻缘的,竟是自己的亲生姐姐

一时间,被气了个倒仰,胸腔里便燃上了熊熊的烈火,一双眼睛里更像是要冒出火焰来。

元春想是早就预见了探春的反应,只是露出了一个落寞的笑容:“三妹妹,你是个最明理儿的。若是没有你和亲一事,咱们家就立时被抄了。忠顺亲王已请了两回圣旨,皇上也意动。”

“是啊,所以就要卖出一个女儿,来换得阖府大小的平安。而我很不幸,就是那个被牺牲的女儿。早知如此,倒不如跟四妹一起出家的好,就算是青灯古佛,至少也太太平平,清清静静,不必被当成一枚棋子。”探春冷笑,“可是,大姐难道没有想过吗?皇上若是有心,就是再送出十个女儿,也得被办了。”

“至少…总能再过两三年罢。祖母去世,太上皇也不会再护着咱们家。况且,太上皇如今龙体欠安,卧病的时候居多。”

“说来说去,我不过是适逢其龄罢了。真要有些志气,咱们家的男人就该争气些。平时光知道吃喝玩乐,临到有事却靠着送女儿。”探春仰起脸,一种被亲人背叛的痛楚,迅速地游走到了全身。

她似乎也想哭一场,可是没人同情,这眼泪掉得有些不值。

元春低泣:“你当我愿意吗?可你想想看,若咱们被抄了家,女眷便入奴藉。莫说你与南安郡王的婚事不成,娶你之意再坚,主子和奴才到底不配的。就是负责抄家的忠顺亲王,见了你这样的姿色,又与南安郡王曾有婚约,还能放过了你?想想那时凄惨,倒莫如险中求胜,还可换得一家子几年的平安。若是宝玉争气,能从科举上出头,咱们家还有复兴的希望啊。”

探春依然怒瞪着她:“可惜,我没有你想像得那么伟大。”

一大家子,她真正在意的不过二三人。诸如邢夫人和王夫人之流,就是被流放三千里,她也不过叹息一回。

“你…先歇着罢。”元春走近了探春,见她不假辞色,只得叹息着离开,吩咐抱琴好好伺候。

探春咬牙切齿,原本听说和亲,她也没有这么愤怒,唯其听元春说是她的主意,才忿忿不平。

原来,在利益面前,亲人早就不成为亲人了。

越想越觉得悲哀,不觉天色渐黯。手边的茶还是温的,想是抱琴不知换过了多少次的茶水。

其间元春来看过两回,见探春只端坐不动,维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念及省亲时候,探春的低眉浅笑,更是黯然。指甲在掌心里握得生疼,可是这样的决定,她不后悔。

在后宫这么多年,她看得太多了,这个决定是对贾府最好的。

“三妹妹。”她涩声开口。

探春这才转过头,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手指握着茶杯转了两圈,又放回几上。

元春看她脸上没有怒容,仿佛是想通了,才低声解释:“是茜香国的王储请尚公主,皇上问我家里可有未嫁的姐妹,我思来想去,才举荐了三妹妹。”

“我明白了。”探春脸色平静,唇角还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牺牲小我,保全大家,除了我自己,大约谁都会作出这样的决定。”

元春看她神色平静,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也不坐下,只是半蹲着:“三妹妹,若是父亲和宝玉也被一并收押,咱们府里连奔走相救的人都没有,那时候…就全完了。”

“如今也不过是百足之虫,虽还未僵,但已经死了。”探春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太久,腿部血液循环不畅,已麻得无法行走。

抱琴急忙上来替她轻轻地捶着,探春也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窗户外。

“三姑娘,娘娘也没有法子,虽不忍心拆散姑娘和郡王的婚事,可皇上已经想由着忠顺亲王抄没府第。”抱琴含泪替自己的主子解释。

探春讥嘲地看向元春:“可是,我并不是佛祖,以身喂鸽子的事在我看来很傻。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自私自利求个平安喜乐。”

元春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有再说。探春转开头,对着墙上的一幅山水画怔怔地出神。当年,她得了一幅米襄阳的《烟雨图》,也没敢挂上一个整天。那幅画,是水溶送的。

原来那个人的身影,还固执地印在她的心上。探春忍不住黯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姐妹俩虽是经年不见,原该有许多话要说,而今却只是相对默然。

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皇上传了口谕,请三姑娘去上房觐见。”

元春忙让抱琴替探春理妆:“把泪痕擦了,见了皇上可不能露出这样悲戚的样子。皇上的脾气有些任性,若是瞧着不可心,立刻降罪也是有的。”

探春由着宫女们摆弄,偏首含笑:“难道我还得做出高高兴兴的样子?对了,我只是一个庶出的女儿,如今却贵为郡主,是该得意至忘形了。”

“三妹妹”元春黯然,“我知道苦了你,可你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靖宁郡主

“姐姐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在想办法?家里也有我重视的人,我也想尽一份力的。”探春走到门口,忽地回身,“只是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了。”

“无非就是求郡王求情,可是我的傻妹妹,郡王就是答应了你,也争不过忠顺亲王的。”元春叹息。

“姐姐错了,靠别人怎么能靠得住?我向来只喜欢靠自己。”探春低低地说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跟着抱琴出了凤藻宫。

靠自己?元春愕然,看着她的背影呆呆地出神。

宫外晴空万里,红日当空,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可是探春却觉得有些眩晕,也许是阳光太耀眼了。

门外早站了一位公公,年纪也不轻,鬓边的发有些灰白。只是不像元春宫里的太监,不管多么年轻,总是佝偻着身子,腰杆挺得比有些小官还要直些。

“姑娘请随奴才来。”太监的声音,总带着那种尖细,让探春听了觉得浑身不舒服。人权啊…在这时代根本得不到任何重视。

抱琴忙塞了一锭金子过去:“三姑娘,这是皇上身边儿的刘公公,姑娘随着去便是。”

探春看抱琴的神态,这位刘公公在皇帝面前应该颇得信任,微微有些意外。不过传句话的事儿,也要用大太监么?她以为跑腿的一般都是小太监罢了。

不过她初次进宫,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便跟着刘公公去了。

凤藻宫离上书房颇远,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到。难怪皇帝去哪儿都带着步辇,这段路走得脚也有点酸了。

门口的小太监看到探春,颇觉惊讶:“刘公公,这位主子…”

“皇上召见。”刘公公眉毛不抬,神态倨傲,比起刚才对探春的和颜悦色简直判若两人。

探春狐疑,难道大姐元春重又得了宠,所以自己才得到了额外的优待?

“可上书房是…”小太监说了半句,刘公公已经不耐烦了掀了掀眉,又咽下了半句话,“是,公公。”

刘公公请探春进去,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恭敬。

“不敢。”探春也不懂皇宫里的规矩,只得谦逊地微笑。

刘公公先报了一声:“皇上,三姑娘到了。”

“嗯。”皇帝应了一声,探春只得再度行了跪礼,心里腹诽不止。有事刚才不能说吗?还要再多此一举把她叫来

“平升罢。”好在皇帝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很快就让她起来,“赐座。”

“谢皇上体恤。”探春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大马金刀的样子,让刘公公看得微微蹙眉。探春当然知道一般人在皇帝面前只敢坐半张椅子,可那样坐着怎么会舒服?

她可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

皇帝穿着独属于他的明黄色衣衫,旁的倒也罢了,只是那份尊贵,甚至连水溶也比不上。那是一个久在上位者独有的气质,天底下原本也没有比他更尊贵的人。

可是眉宇间隐有纹路,显是经常皱眉的原因。探春看到桌案上高高摞起的折奏,再看看皇帝眼角淡淡的疲惫,想来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吧?

当然,她绝不同情他

探春恨恨地想,就是他的一念之间,她就要辞别繁华的京城,跑到遥远的异乡。要知道,这时候可没有飞机火车,往返一趟得足足半年的时间。

所以,她也不想对他说好话,只垂头看自己的手指。

皇帝凝神看她,紧紧抿着的薄唇,勾勒出一个倔强的纹路。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留下一圈淡淡的剪影。

她漂亮吗?无庸置疑,可也算不得顶漂亮。他后宫三千佳丽,未尝没有及不上她的。可是她的神态,却与其他女眷不同。也许是她看自己的目光太平淡,或者根本没有意识到在她面前的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等了半天,没听到探春的声音。明明并不是个腼腆的女子,却偏是连一句颂扬的话都不肯说。

皇帝故意不开口,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偏偏探春正一肚子怒气,根本没注意到皇帝的目光,只顾着把玩自己的手指头。

最终,还是皇帝没能耐得住性子,只得主动开口:“朕着南安太妃认你为义女,赐号靖宁。你一会子去南安王府行过了礼,便是郡主。倒不合在住在贾府,便与你大姐作个伴罢。”

若不知道元春是和亲事件的始作俑者,探春或者还乐意与元春多厮混几天。可如今,姐妹之间还有什么体己话好说?

更何况,宫里是个什么地方那些宫斗戏,光是看就觉得胆战心惊了,她可不想“扑通”一声砸进这个大大的染缸里。

可是让探春伤脑筋的是,皇帝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她怎么样才能回绝皇帝的这个“建议”呢?

正在犹豫的时候,皇帝又开了口:“照规矩,你该住在南安王府里,不过元妃既然是你的亲姐姐,往日相聚无多,朕便下旨,许你与元妃作伴。”

听是皇帝那副施恩的口气,探春很无奈。难不成,这还是天大的恩典?这一下旨,连就反对的机会都没有了。

“皇上,臣女不知宫里的规矩,怕得罪了各位主子,岂不是大罪过?还望皇上宽恕,再恩准臣女在家里住些日子。”

皇帝大概没想到自己给的恩典还会被拒绝,谁不喜欢住在皇宫里?因此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探春有些不耐烦,又继续道:“因知道得匆促,还未及与父母姐妹别过。此去万里迢迢,怕是这一生都没机会再回来,还请皇上恩准。”

皇帝张了张嘴,脸上微有不忍:“于礼不合,怕是言官又要上奏。”

探春暗想,自己也不是朝廷大臣,言官还管得着这个?再说,就是言官说得再难听,跟她有什么关系?反正耳不听为净,隔着万水千山,她就是想听听乡音都不容易。

“请皇上体恤臣女,格外开恩。”

“也是。”皇帝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有软化的迹象,“你以郡主身份许嫁,日后未尝没有回来的机会,倒不必如此悲观。”

“本朝少有和亲的公主郡主再度还朝的先例,茜香到中原要从水路走,光是在海上也要一月有余。更何况,未必就有这样的机会。”探春不得不提醒。

再说,她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公主或郡主,兴许茜香王储一时还没有明白其中的区别,但日后总会知道的。

“好罢,朕准你所奏。”皇帝含着笑意道,探春大喜,正要再说,却听他又说了下去,“不过,只有两日功夫,便要仍入宫来。”

探春的喜悦顿时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两天?那不是代表着剩下的一个来月时间,她仍得住在宫里?

“皇上,多允两日罢”探春觉得皇帝的心情不错,决定再要一些福利。

“就两日,也是格外开恩了。”皇帝笑骂,“你真是元妃的妹子么?我瞧着你两个的性子可不像。若是元妃,可不会跟朕还价。”

探春赔笑:“这不是臣女出身低微,不懂得宫里的规矩么?还请皇上格外开恩,让臣女与家人多聚两日。”

“朕的话是金口玉言,说了两日便是两日,再不能多的。”皇帝收敛了笑容,探春不敢再说,只得闷闷地应了。

皇帝却不知为什么,又笑了起来:“倒不是朕不肯开恩,实在是这位茜香王储不知怎么的,原来也并不甚急,只管在京里声色犬马,过得甚是开心。直至定了你,却又十分急促了起来。日子既近,你总要学些规矩礼仪,再学一些简单的茜香话。”

穿越一趟还得学外语?探春有些头疼,想当初她的英语就不怎么样,在语言方面怕是缺乏了一点天份。

她以前还没想到语言的问题呢探春的情绪更是低落,不敢再违拗,闷闷地行了礼告退,没有注意到皇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

出来时仍由南安太妃接住,一同回至南安郡王府。

王府里早备了香案,探春依礼拜南安太妃为义母,口称“母亲”。

南安太妃又喜又悲,亲手扶住探春:“我只得南安一个儿子,如今倒平白地得了个聪明伶俐的女儿,长得又这样的出挑,皇上可是给了我大面子。”

探春极感激南安太妃的体贴,又谦虚地应酬了两句。

“得便宜的是女儿才对,平白得了这么一个和蔼可亲又地位尊崇的母亲,不知人家会怎么个羡慕我呢”

“只可惜咱们的母女情份也未免短了些。”南安太妃遗憾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短?”探春含笑,“不管女儿在哪里,总是母亲最贴心的小棉袄。”

“说得好”南安太妃眼睛微亮,“这个比方打得好,女儿总是顶贴心的。”

探春抿着唇乐:“王爷难道与太妃不贴心么?我可觉得王爷与母亲的感情也好得很,一直羡慕得紧呢”

一般的母亲,难道愿意为了儿子的请求,亲自登门请求人家许嫁庶女?尽管探春很少对自己的身份怨天尤人,但对南安太妃给予的这份尊重,还是很感激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沉默是金

南安太妃忽然敛了笑容,又叹了口气:“出去拜见郡王——不,如今可是你兄长了。原说要住在王府里出阁的,不知怎么的,你进了一趟宫,皇上却改了主意,要你住到宫里。当然,宫里有你姐姐,也是额外的恩典。”

探春咕哝:“我可不要这样的恩典,还是和母亲在一起更自在。”

“总说贾府的三姑娘会说话,果然是这样。你们姐妹也有好几年没见面了罢?进了宫的女人就是这样,会少离多,没法子的。”南安太妃笑道,亲自引了她去外厅。

南安郡王正独自在厅上用茶,却只是握着杯子发怔。见了两人出来,急忙站起,却因起得猛了些,被茶水溅上袍子的下摆。

一旁的公公急忙上来要帮他更衣,他却只挥了挥手:“只沾上一点,不妨事的。你们都退下罢,让我们母子三个好好说话。”

只一瞬间,太监和侍女们就退得干干净净。探春感慨,原来王府里的下人,素质都高得堪比五星级大酒店的服务员。

“见过你王兄罢。”南安太妃喟然叹息,“横竖你们你们两个都认识,也不用摆什么香案。”

探春忍不住莞尔,抬头看到南安郡王的容颜,比上次见到时略见清减,五官的棱角更加分明,越发衬出了一双眼神炯炯有神。

眼前的男子像山岳一般,温和的眸子里盛着她说不出的情愫。她的眼睛迅速模糊了,郑重地行了大礼:“王兄在上,小妹见礼了。”

南安郡王神色复杂,唇角的笑容怎么看都带着苦涩。

“还不扶了你妹妹起来”南安太妃佯嗔。

“…妹妹。”南安郡王亲手扶起了探春,那两个字仿佛重若千钧,几乎用了浑身的力量才能说得出来。

眼前的女子仿佛又长得高挑了一些,那张脸算不得千娇百媚,却仍然神采奕奕,像是一颗小小的太阳,让人移不开目光。和亲的打击,对于她来说仿佛并不算什么,至少没有像旁人那样哭哭啼啼。

他原本怀着溢满的幸福,等候迎娶自己的新娘。可是,转眼便是晴天霹雳,她将要离开自己的视线,远行到万里之外。

真是被水溶说中了,皇帝对他们几个的防备不可谓不严。有那么一刻,他很想冲动地带上她,两人一骑浪迹天涯。可是,她的身上,肩负着贾府一百多口生命,他无法自私地带着她一走了之。

探春避开他炽热却满盛痛苦的目光,轻轻地后退了一步:“王兄安。”

“妹妹。”南安郡王又叫了一声。这一次,要流利得多。

“咱们自家人,就叫哥哥罢,听着亲切。”南安太妃在一旁笑道。

“是,哥哥。”探春仰头,看着他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对南安郡王,她感激而敬重,却唯独没有对水溶那样的两情相许。所以,尽管她有信心能做好一个南安王妃,对他其实还是满怀歉疚。

南安太妃在一旁笑道:“淞儿,如今你可多了个妹子,得好好儿地爱护着,不能让人给欺负了。”

探春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母亲都说了呢,往后哥哥可得替我撑腰。”

南安郡王看着她,根本没有移开眼睛:“放心吧,我便是豁出性命,也要护着妹子的周全。”

探春一愣,她本是开句玩笑调节气氛的,却不想他这样的郑重。那句话,仿佛真有把生命交到她手上的打算。

南安太妃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看了两人一眼,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强作笑颜:“也是啊,淞儿打小没有妹妹,这会儿好容易得了一个,自然容不得别人欺负的。”

探春笑道:“我虽然是有亲哥哥的,一个却是在我极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现在都忘了他长得什么样子。另一个虽比我大上两岁,可总觉得他很是孩子气,倒比我还小着些。就有几个堂的表的,平时并不十分亲近,日常只有几个姐妹是时常说笑应和的。如今可好,认了个身份显赫的哥哥,不知有多高兴。”

南安郡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百味陈杂:“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