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颜。” 杨晴喊我,我假装没听到,心想暮婉婷她又不来月经,买什么卫生巾啊,虚伪。

杨晴提高了嗓门:“哎哎哎,宋颜,别老顾着工作,嫂子在这儿,来聊会儿呗。”

第 24 章

我无奈地转过头,戴着一脸无辜:“聊啥呢?”

“上次你帮我们从日本代购的卫生巾,那个链接还在哇?”

“在啊。”

“你给嫂子发一个嘛。”

我看了暮婉婷一眼,点头说好,跟着转过身去发链接,暮婉婷把她的邮箱地址报给了我,还在惊诧:“没想到现在还有代购卫生巾的。”

我撇撇嘴:“现在网上啥都有。”

她又问:“那这个卫生巾贵哇?”

我说:“贵肯定要贵一点,但是用着放心。”

杨晴说:“反正每个月就用一次,贵点也无所谓啦。那家店还代购暖肚子的热水袋,材料好,不用担心有毒物质,而且超可爱的,痛经神马的用最好了。”

暮婉婷笑:“那我也顺便买个热水袋好了,最近痛经有点厉害,家里那个热水袋闻着有股塑胶味儿,总觉得不放心。”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着她,她发现了,奇怪:“嗯?”

我赶紧摇头,笑:“没事,痛经的话,可以喝点益母草。” 跟着便低下头去,心里漫起一阵一阵的恐慌。她说的痛经是真的吗?她来月经了?!

之后她们聊的,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我知道有一种可能,是暮婉婷在说谎,她并非刻意编造,只是为了聊天顺势这么说,但我隐约有种感觉,她说她痛经的事可能是真的,女人如果长期不来月经,子宫肯定会非常淤塞,之后再来月经就会异常疼痛。

如果痛经是真的,那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来月经的呢?为什么路子皓都没有跟我提过?他为什么要瞒着我?她如果来了月经,就说明身体在好转,那她是不是可以怀孕呢?如果她可以怀孕,那路子皓,还会要我…吗?

“婉婷,等久了吧。” 路子皓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听在我耳朵里有些飘忽。我艰难地抬起头,身旁暮婉婷微笑着迎上去:“没等多久,你可以下班了吗?”

路子皓笑着冲她点点头,跟着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我望着他,很想能立刻上前问他事情真相。视线只稍作停顿,他就别开眼,和暮婉婷走了,我目送他的背影,有种不好的预感。

晚上他给我打了电话,我看着手机屏幕亮起来,又暗下去,始终没有接。我不想接,我害怕自己忍不住,会去逼问那触手可及的真相。

他打

了几次之后,似乎放弃了,没有再打来。我胡思乱想得也够久了,就起身去洗澡,一边揣测着我们各种可能的发展方向,一边安慰自己,也许只是暮婉婷随口一说,其实她的病根本没有好转。

洗完澡睡觉,正睡得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开锁的声音,我勉强睁开眼,看见路子皓走进来,我揉揉眼睛:“你怎么来了?”

他坐到床边:“怎么不接我电话,也没回短信?”

我扭过头:“没看手机。”

他别过我下巴:“怎么了?下午婉婷来找我,你吃醋了?”

我安静了会儿,问:“她什么时候来月经的?”

该来的总要来,逃避不是我的性格。

他一怔:“你听谁说的?”

还不承认。我说:“你们不是一直在国医堂的黎大夫那里看病么?我当然有我的渠道。”

我根本没去问黎大夫,只是想唬一唬他。

他沉默了很久,重重地叹了口气:“从你过生日的那天。”

果然她来月经是真的…所以,那天他说她不舒服,其实只是痛经而已。

我安静了会儿:“所以,你说你那几天没联系我,是因为没想起来,其实不是,对吧?因为你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说。”

他点头:“我如果告诉你实情,你一定会胡思乱想。”

我摇头:“不止,没那么简单。我又不是傻子,你如果有心想瞒我,直接打电话对我说谎就好了,你可以说她阑尾炎肠胃炎,反正我无从考证。但是你既不说真话,也不说谎话,什么都不说,等到我来逼问你,你才给了个模糊的回答,还骗我说你没想起来要联系我,其实你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吧,你在犹豫她来月经了,你们要小孩有希望了,那跟我还要不要继续下去吧?”

他意外地望着我,像是没想到我会猜中他的心思,好半晌他才艰难地点头:“我是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我终究还是舍不得你,所以才没告诉你实话。”

舍不得么?我也舍不得啊。

“可是我如果不发现,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到你的小孩出世吗?” 我笑了,太悲哀了:“子皓,分手吧,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心脏痛得都快爆炸了。

两个互相拖拽着的人,在这个没有底

的沼泽里,挣扎只会越陷越深,最终沉没。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我还可以开开心心地跟他过,知道以后,我就会害怕,不知道暮婉婷什么时候准备好,会跟他上床造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了小孩就会抛弃我,未来有太多太多的不确定了,我不想天天都活在这种担心和怀疑里。

“宋颜。” 他紧紧抱住我:“我不想分手。虽然我知道我们没有结局,但是至少现在,我不想分手。”

“可是我想。” 我头靠在他肩上,眼泪慢慢地流出来,喃喃自语:“我忍得太累了。我们这样走下去,到底什么时候能停止呢?我希望你不爱她,希望你不抱她,甚至希望过你离婚跟我在一起,但是我没有立场要求你去做这些,我也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有她,所以我们就这样吧,趁一切都还来得及,就当之前的这些都没有发生过。”

他抱着我,双臂紧到让我几乎不能呼吸,很久很久之后,他终于点头说:“好,我们分手。” 跟着吻了上来,一边吻一边说:“宋颜,我们的关系是存在过的,我不会忘,也不想忘。”

我一下就大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没办法在一起?他不停地吻我,我也不停地吻他,我们都知道,没有明天了。动情的话自此不能说,不敢说,只能沉默而疯狂地做-爱,放肆地□,没有任何压抑,也不想压抑,反正就这一次,就只有这一次,一遍一遍地掠夺对方的身体,缠绕吮吸,绝望,丧失理智。

做累以后,我们安静地抱着彼此,什么话都没说,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进窗帘,他起身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跟着就离开了。

我人生的第一段感情就这样落下了帷幕。骤然而至,戛然而止。

请了一段长假待在家,我需要休整,但是眼泪总是在任何时间毫无征兆地降临,我也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就那么在床上一直躺着,哭累了睡,睡醒了接着哭。

之前还在计划周末旅行呢,谁能想到马上就分手了呢?

好几次我都后悔过,要是晚一点分手就好了,要是不提分手就好了,要是能装聋作哑地继续忍耐就好了。

可是时间回不去了。木已成舟。

羽翔给我打了电话,我虽然尽力克制自己,但还是被他听出来有哭过。他一再追问,我只好说了实话,他没多说什么,只让我在家等,他过来看我。

有羽翔在,

我就会稍微感到心安,尽管当初是他把路子皓推向我,但我知道,他的初衷是为我好。我只是觉得自己好没用,不仅没有对路子皓感到厌倦,反而越陷越深,把自己搞得现在这么痛苦。

要是能再早一点遇到路子皓,早在他还未娶的时候,那该有多好。

第二天门铃响的时候,我以为还是羽翔,开门之后才发现来的人是冬青,手上还拎着两大包东西。

“知道你肯定没吃饭,我先去把粥热一下。” 他说着就往厨房走,我愣在原地,小声:“你怎么来了?”

冬青微笑:“羽翔给我电话了,你现在需要人陪,不是吗?”

我有些懊恼羽翔,总是自作主张。其实我现在不想面对冬青,这正是我最脆弱的时候,他越对我好,我就会越感激他,也就会越感到负担,因为我什么都给不了他,即便和路子皓分了手,我的心还是不想给别人。

“买的猪肝菠菜粥,猪肝补血。” 冬青把粥放进微波炉:“我还买了点菜和肉,给你放冰箱里。”

我现在没有心思做饭好吧。勉强勾了勾嘴角,说了声谢,我把自己丢回沙发躺着,看来今天羽翔是不会来了,他摆明了要让冬青趁虚而入。

不一会儿冬青热好粥出来,把它放到我面前的茶几上:“起来喝粥吧,趁热。”

我蜷缩着身子摇头:“不想喝,我不饿。”

“我知道你一天都没吃东西,这样对胃不好。” 冬青把我从沙发上硬扶起来,接着又把粥递到我跟前。我皱眉,把头扭到一边:“我真的不想喝,没有胃口。”

“你再难受,多少也吃一点,否则身体吃不消。” 冬青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吹凉,然后递过来喂我,我不知怎么的一下就火冒三丈,推开他的手吼道:“我说了不想吃你听不懂是不是?!”

第 25 章

冬青一下愣住了,我接着吼:“我现在很难受,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着?!” 爱的人没办法在一起,不爱的人,不想亏欠到还不起。

冬青安静了片刻,表情严肃地看着我:“很抱歉,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待着。”

我气结:“你说什么?”

“我已经跟公司请好假了。你如果烦我,我可以不说话,前提是你必须喝掉这碗粥,如果你不喝,我就会一直烦你,你自己选。”

“你别管我行不行啊?我现在没心情跟你玩!” 我被惹恼了,也顾不得那么多。本来情绪就奇差无比,他还要雪上加霜,明明我就吃不下,为什么非要逼我?!

好像全世界都想要让我难受似的。

“你觉得我在跟你玩?” 冬青挑了挑眉,目光如炬:“你这么饿着自己折磨自己,他就会回到你身边?”

我胸口一窒,从沙发上跳起来:“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我!”

是我提的分手,不是因为我不爱他了,也不是因为他不爱我了,只是因为隐约能看见结局了,再这么拖下去会越来越痛苦,不如早点放开彼此。

“我知道你交往的对象,是你的老板路子皓。” 冬青淡淡地说出来,我却一下僵住了:“羽翔告诉你的?”

他不置可否:“所以你之前带我去你公司,假扮你男朋友这些事,都只是利用我,来掩盖你跟他的关系。”

我说不出话。他声音有张力,显然在生我的气,他是应该要生气的,我有时故意与他暧昧,只是为了让路子皓吃醋,那时我根本没考虑过他的心情。

既然我是做错事的一方,那我还有什么可以反驳。

“坐下,把粥喝了。” 他命令道,我固执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坐下了,端起粥慢慢喝起来。就当还他的人情。

他如承诺的那样,只要我肯喝粥,他就不再烦我,坐在旁边看起电视来。等我喝完,他拿着碗筷去厨房洗,洗完出来接着看电视,一部乡土剧,总感觉不会是他看的类型。

反正我也跟他没话好说,就自己爬到床上躺着。这些天吃得很少,也没怎么动,浑身没有力气,像大限将至一样。

躺着躺着就睡着了,早上被人摇醒,张眼看到冬青,我吓了一跳,怎么不是路子皓?转念一想,哦,已经分手了。

“起来洗漱,吃饭。” 他开始掀我被子,我赶紧坐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早上的,他不该出现在我家啊。

“我就没走。” 他说完朝厨房走去,我坐在床上,半天才反应过来,低头开始找拖鞋。

经过厨房我往里看了一眼,他正在往平底锅里打鸡蛋,旁边电饭锅冒着热气儿,

飘来一股粥香。

我想起以前病了,路子皓替我熬粥的情景,原来这年头男人都会做饭。

我没说话,直接去了卫生间洗漱,折腾出来以后,冬青已经把吃的都摆上了茶几。

瘦肉粥,荷包蛋,还有煎培根…我的胃开始咕噜,不管心再怎么抗拒,身体是诚实的。我的确是饿狠了。

自觉地坐过去,我端起碗,他夹了个荷包蛋到我碗里,我小声:“谢谢。”

“吃吧。” 他没多说什么,端起碗开始吃饭,我也默默地吃着,热粥流进胃里,给身体带来精气,人好像比昨天要有力量一点。

吃过饭,冬青刷完碗,拉开衣柜挑衣服,我困惑地看着他:“你在干嘛?”

他扔过来两件:“换上,待会儿出门。”

我什么时候说要出门了?

握着衣服站在原地,我既不说话,也不换衣服,他看了我一眼:“如果想一辈子就烂死在这个房间里,你就别换。”

我眼泪开始上涌,分手这些天以来,我一直就像个废人一样,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可是我并不想这样,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看过羽翔分手的痛苦,我害怕变成他那样。

吸吸鼻子,我对冬青说:“我要换衣服,你别看。”

他扭过头:“换吧。”

之后他开车载我去了郊外,赏山看水。

似乎在一个清新,自然,美的地方,会吸收到好的正能量,让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

中午在农家乐吃饭,材料是我们亲手在大棚里采摘的新鲜蔬菜。冬青很会交朋友,没多久就和农家乐的老板聊得不亦乐乎,跟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似的,我们走的时候,老板还热心地送了我们一盒纯正的土鸡蛋。

其实这一路上,他很少和我说话,我原本以为他会趁此机会安慰我开导我,给我讲一堆大道理,哪里知道他提都没提我分手的事。农家乐的老板误以为我们是男女朋友的时候,他还抢着辩解,说我是他妹妹。

他给了我足够的空间,让我去思考和路子皓的关系。虽然分手是在冲动的情况下说的,但我认为那是个正确的决定。我之所以感到难受,是不习惯他突然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是不想承认我和他再也不能在一起这个事实,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相守这个问题。

可是,今天见到的这许多人,车库门口收费的小哥,便利店微笑迎客的店员,农家乐耿直热忱的老板,还有许多许多的人,他们现在,都是跟爱的人在一起吗?

不见得吧。一定有很多人,陪在身边的,是当初自己想也没想过的那个人。

我跟路子皓,只不过是茫茫人海中,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在一

起的,普通的一对。我们的遭遇并不特别,我们的感情,也并不比别人珍贵。我只是在不理智的最后,稍微理智了一把,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他。

休假结束后,我写了辞职信,这是我最后可以爱他的方式。

把信送到他办公室,办公桌后,还是那张温润的脸,带着书卷气,他看了我半晌,嘴唇蠕动,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你还好吧?”

他还在担心我。深吸口气,我用力微笑:“没事,我很好,是来交辞职信的。”

上次也来交过一次辞职信,那时他不让我走。

他点点头:“放下吧,我稍后会安排人和你交接工作。”

“谢谢老大。” 我说,他愣住,私下里我叫他子皓,或者各种乱七八糟的昵称,但现在我们的关系又回到了起点,他是老大,我是小兵。

他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隔在了眼底,我转身要开门时,听见他说:“宋颜,对不起。”

“嗯。” 我点头,眼泪几乎夺眶而出,用尽浑身力气才把那扇门关在身后,关上了那一整个世界。

对不起是世间最无力的三个字,结果我跟路子皓之间,最后还是以这三个字收场。

这次离职的流程走得十分顺利,一周后我就可以走人,最后在公司的那天,组长陈旭东领着大伙儿给我践行,说要叫上路子皓。我觉得尴尬,但又没有借口拒绝,只能眼睁睁看着旭东冲进他的办公室,不一会儿灰溜溜地出来了,挠挠后脑勺,说老大晚上有个重要会议,来不了。

我安心了。这一周,我们都很识趣地互相躲着,既然要断,就不要拖泥带水,如果有一方不坚定,恐怕这手都分不了。

好在我们都懂悬崖勒马。

之后我一边找新的工作,一边找新的住处。爸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听到他的声音,竟然久违地觉得亲切,鼻子一酸,就有点哽咽。

“颜颜,怎么了?是不是受欺负了?”

“没,我就是有点想你们了。”

“那就请个假,回家待段时间。”

“不用请假,我辞职了。”

爸沉默了会儿:“颜颜,要不爸爸给你安排个工作吧,这样没那么辛苦。”

这话如果搁在以前,我会发飙,走后门这种事最讨厌了,一旦走了后门,我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被认同。

“不了,谢谢爸,我的性格不适合你给我安排的工作。我现在的工资虽然不高,在这皇城根儿下也买不起房,但是最起码能养活自己,你就别操心了。”

爸半天没说话,我以为信号不好,就喂了两声,那边才响起声音:“颜颜,什么时候觉得累了,就回家来,爸养你

。”

我忽地想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