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晓觉得连道谢的力气都没了,接过来,喝了几口说,说,把你的肩借我靠一下。

陈鲁坐下来,让她靠在肩上,侧脸问:顾海洋呢?

肖晓摇摇头说:别问。

陈鲁疼惜地看了她一眼,说:要不要弄条湿毛巾物理降温?

肖晓说不要,说淋了雨,才发烧的,又说,这次发烧很奇怪,居然会有剧烈的恶心感。

陈鲁看了看她的脸,说是么?发烧可能会影响味蕾和食欲,怎么会恶心呢?会不会是其他症状引起的发烧?

肖晓说谁知道呢。

正说着,护士喊了肖晓的号,陈鲁陪着肖晓进去,到底有同僚之谊,医生对肖晓检查得仔细了些,面目也比对待其他病人柔和,侧完体温后,便给肖晓做了点滴皮试,在等待皮试结果时,陈鲁说:我担心是不是有其他疾病,单纯的发烧应该不会有强烈的呕吐感,刚才她说闻见芒果味都干呕了几次,我可知道,以前她是芒果虫子的。

医生说是吗?然后询问肖晓是从什么时候有恶心感的。

肖晓便想到了那碗让她伤心的稀饭,说好象发烧前就有恶心感。

医生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怀孕了?

肖晓愣了一下,反问:什么?

也许你是怀孕了,陈医生,要不这样,如果是怀孕了,点滴肯定是不能打了,你先带你朋友去妇科看一下,我再斟酌开什么药。

陈鲁说了谢谢,拉起肖晓就往妇科走。

要下两层楼,因为妇科在二楼,下到三楼时,肖晓忽然愣住了,她看到了顾海洋,若不他穿着她给他买的那件浅蓝格子衬衣,她真的几乎不能认出,面前这个蓬头垢面,消瘦憔悴的男人就是顾海洋,他正一手捏着下巴,在走廊里埋头走来走去。

等他走到面前,肖晓低低地叫了一声:海洋,你怎么在这里?

顾海洋猛然停住了走动的脚步,半天才慢慢抬头,他看着肖晓,目光落在肖晓和陈鲁拉在一起的手上,眉头慢慢皱起,他终于一点点仰起了脸,冷冷地看着肖晓,愈来愈冷的目光,似是有把利刃,能在抵达肖晓身体的瞬间,将她刺穿。

《秘密》第十六章1(2)

海洋,你怎么在这里?肖晓抽出手,想去抚摩他乱蓬蓬的头发。

顾海洋灵敏地将头偏了一下,闪开了,好象她手上沾着致命的病毒,他偏着头,用斜斜的目光看着她和陈鲁,紧紧地抿着唇,一语不发。

陈鲁有点怒了:你这人怎么这样,肖晓发烧40度,你为什么不陪她?

顾海洋冷冷地撇了一下嘴角,转身向里走,肖晓要去追,被陈鲁一把拽住了:别管他,妻子发烧这么厉害,他居然还有心思耍脾气。

说着,拽着肖晓就往妇科走。

陈鲁把肖晓交给妇科一位医生,就跑下去挂号了,医生问肖晓上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肖晓想了想,大约有两个月了吧。

医生就责怪说都两个月没来月经了也不知到医院做个检查,说不准是怀孕了,肖晓便讷讷说:我月经一直不准,经常隔两三个月来一次,也就没放在心上。

医生在病历上写了一段话,跟让护士带肖晓去做化验,做超声波检查。

陈鲁回来时,化验结果刚拿到,医生拿过来看了一下,递给陈鲁说:你朋友确实怀孕了,都两个月了。

肖晓拿着化验单,眼泪刷刷地就落下来了,她一下子明白了自己最近为什么总是情绪焦虑反常,也明白了惹祸的并不是那碗稀饭,而是肚子里的孩子。

医生见肖晓哭得这样汹涌,便温言询问道: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肖晓哽咽得喉咙剧疼,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拼命摇头,陈鲁见状连忙把她拉出来问:究竟是怎么了?和顾海洋闹矛盾了?

肖晓只是哭,陈鲁搓着手转来转去,无措可施,走廊里的音箱正广播说让他赶快回门诊,那边有急事,他没辙,只好折回去,让医生给开了一些医用酒精,塞给她道:怀孕了不能随便吃药,你先回家,用酒精擦身上,物理降温,回家路上买只西瓜带上,擦完酒精吃点西瓜,然后就睡觉,暂时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些办法,我那边还有个手术要做,等我忙完了马上电话你,或者去看你。

说着,就拉着肖晓出去,叫了一辆出租车把肖晓塞进去,站在台阶上挥了挥手就回去了。

一路上,肖晓的手轻轻抚在小腹上,满心委屈地流泪,哪个妻子在怀孕之后得到的不是加倍的呵护,而自己,却赚得了呵责,她想到了那天早晨,作为过来人的母亲,在她呕吐之后,为什么就没想到她是怀孕了而是一味地认为是嫌弃她的饭不干净呢?

她愈像愈是委屈,哭的汹涌凄惨,出租车司机吓得给大气不敢出,将车开进了茉莉花园就驾着车落荒而逃。

肖晓上楼,从冰箱里拿出半只西瓜,在茶几上挖着吃完,又在身上擦了些酒精,凉丝丝的感觉在皮肤上奔跑,感觉舒服了很多,她躺在床上,看着依旧优美平坦的小腹,想,若是顾海洋和母亲知道她是因为怀孕了才呕吐的,他们该是会多么内疚然后又是多么因此而幸福呀。

她决定先睡一觉,恢复一下,然后,精神抖擞地打电话通报这个喜讯给他们。

或许是因着心里潜藏的喜悦,她的心里竟然轻松了不少,烧好象也退了一些,很快就睡着了,梦里,还笑得乐出了声,怀孕让她心理上有了莫名的松弛感,就像孩子开门时不小心打碎了母亲最爱的花瓶,正当她内疚无措时,却发现窗子开着,穿过而过的风,掀动了窗帘,它动荡的一角,正好来回扫荡过放置花瓶的位置,孩子终于明白,是风而不是她打破了那只花瓶。

睡到快中午了才醒,脑袋清爽了很多,她喝了一杯白开水,夸张地挺着尚无痕迹的小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初秋的阳光,把地板打成一片灿灿的金色,很美,像极秋天的稻田。

电话响时,她故意摆了个孕妇坐下的姿势,叉开两脚,屁股向后翘着,坐稳,拿起话筒,是陈鲁,他小心问:你好些了没有?

肖晓把脚放在茶几上,又拿下来:说我睡了一觉,好多了。

陈鲁恩了一声,又说:真的吗?你现在能不能下楼?

能啊,不过小小的发烧而已,爬山都成。肖晓忽然想次点东西,觉得肚子空了,其实,不是肚子空了,而是想起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她可以不吃,但肚子里的孩子怎能没营养吸收呢?就把话筒夹在下颌与肩之间,把茶几另一端的果盘拖过来,里面装着新鲜的红枣,花花搭搭的红白相间,甜得腻嘴。她捡了一颗,放在嘴里。

那你下楼打车来医院吧,我在楼下等你。陈鲁说:快点!

别那么严肃好不好。肖晓说着,就扣了电话,去医院的路上,琢磨了一下陈鲁的口气,好象有什么重要的事,又不便在电话里说,能是什么事呢,大不了就是在自己走后他去找顾海洋了,现在脑袋轻松了脉络也清晰了,才忽地一个激灵,顾海洋怎么会憔悴成那样呢,在医院里?

心就一点一点地悬了起来。

很快,到了中心医院,老远就看见陈鲁焦灼地走来走去,见她来,就冲过来拉开车门,一把拽下她,什么也不说就往楼上走。

肖晓挣了一下,问:你总要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呀?

顾海洋的母亲不行了?

肖晓就觉脑袋嗡地响了一下,晃了晃脑袋,抓起陈鲁的手:谁告诉你的?为什么?

我也是刚知道,做完手术后,我想去楼下问问脑外科的同事顾海洋是不是他的患者,因为我看他脸色不好,再加上他在这里转来转去的,我以为他在脑外科看医生呢,我下去时,正好顾海洋刚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两眼通红,我问了一下医生,才知道是他母亲不行了。

我婆婆是什么病?

不是病,是车祸,她是三天前的早晨被送来的,好象是过马路时不小心被一辆车撞了,脑部受了重伤,抢救了几天,还是不行了,撞得太厉害了,颅骨都碎了…顾海洋没告诉你?

我明白了。肖晓有气无力地说:是我,害死了她。

肖晓扶着栏杆慢慢往楼上爬,陈鲁追上来扶她:你急着做什么罪人,是车祸,不是你。

就是她出车祸的那天早晨,我把她气走的,她说要回老家,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就不会哭着要回老家,如果不回老家,她就不会死,你知道吗,我是凶手…

《秘密》第十六章2(1)

肖晓挣开陈鲁的手,跑进病房,病房里人很多,但是很安静,有两个男护工正把一个用白单子蒙起来的人抬到平台车上,两个护士给刚刚空出来的病床换床单枕套什么的,正午的太阳静静地停泊在地上,顾海洋默默推开两个护工,自己推着车子往外走,对迎面而来的肖晓仿佛视而不见,或是视为陌路,他轻轻调了了一下平台车的方向,从肖晓身边,走过去,木然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情绪变化,肖晓追过去,哽咽着说:海洋,对不起…

她伸手,帮顾海洋推车子,顾海洋一声不响地把她的手推开,她便死死地握住了平台车的把手,不肯松开,顾海洋抬眼看了她一下,停下来,把她的手指,一根根地从把手上剥开,推掉,像推掉一快令人生厌的肮脏抹布,然后,头也不回地推着车子进了电梯,肖晓望着缓缓合拢的电梯门,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她哀哀地喊了声娘,身体就软得站不住了,陈鲁扶着她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找不到任何可以宽慰的话。

肖晓挣扎站起来:我要去找他。

陈鲁说:你能行吗?

肖晓头也不回地说:你不要跟着我,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陈鲁点了点头,又跟了几步,肖晓回过头来,哀哀地看着他:算我求你…

陈鲁只好作罢。

肖晓去了太平间,已不见了顾海洋,给他电话,他不接,发短信,他不回。

等她再一次找到顾海洋时,已是四天后,在鲁西南的山村里,她看见了抱着骨灰盒一身黑衣的顾海洋,他看着敞开的院门,看着同样一身黑衣的肖晓,缓慢地走进来,看也不看她地就从她身边挤进堂屋,将母亲的骨灰盒放好,跪下点了三柱香,肖晓也点了三柱香,还没来得及插进香炉,就被顾海洋劈手夺去,扔在地上,拿脚,狠狠地碾碎了。

肖晓说海洋…

顾海洋厌倦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院子里三三两两地开始往里进人,提着烧纸以及其他祭奠物品,有几个乡下婆娘进门放下祭奠物品后,就哭得惊天动地,两手徒劳地在干干的眼睛上抹老抹去,这些,不过是乡间的风俗与礼仪,哭丧以哭声做标志,至于泪,有与无都无足轻重。

每进来一个人,顾海洋都要陪着人下跪磕头,有几次,肖晓看他趔趄着几乎要晕倒,便伸手去扶他却被他用力甩开了,然后,是一个不屑一顾的白眼。

肖晓便做罢,整个丧礼过程中,肖晓没哭,只是木然地看进进出出的人尽情地表演着无泪的悲伤。

她只有眼泪没有声音,整颗心已被顾海洋用讥讽的眼神刺得千创百孔。

办完丧礼回青岛,肖晓跟在顾海洋身后,上了同一辆长途车,顾海洋先是趴在前排座位的靠背上休息了一会,突兀地又站了起来,下车,转了一圈,又上了另一辆到青岛的客车,肖晓本想跟着他下去,但,见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样子,遂做了罢,心下苦涩难耐,想必,在他心里,现在,自己就是间接杀死母亲的凶手,不会轻易得到他的宽恕。

妊娠反应加上晕车,回青岛后肖晓几乎虚脱了,进家后,喝了一点水便躺到了床上,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顾海洋才回来,肖晓听见他在客厅里转了几圈,好象要做什么决断似的徘徊到了卧室门口又停住了,肖晓便柔柔喊了他一声:海洋…

没回应,过了一会,她听到原先属于母亲的卧室的门,啪地一声就摔上了。

天一丝丝地黑成了死亡般的寂静,肖晓到厨房弄了点吃的,敲了敲门:海洋,出来吃点东西吧,不然身体会受不了的。这几天,肖晓见顾海洋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他高高的身体越来越消瘦了,像一根消瘦在秋风中的竹子,脆弱单薄。

里面没人应,肖晓又敲了几下门,她奴仆哀求自己的主人一样哀求顾海洋出来吃东西,她觉得无论怎样作践自己都不过份,因为她,让他失去了至亲至爱的母亲,她怎能不收声敛息低声伏罪地哀求得到他的原谅,尽管这一切都不曾是她的本意,可后果却无可挽回地发生了,就是,把她的心,用千万根钢针插遍了,都不会有这般的痛楚。

海洋,我想和你说件事…肖晓想,假若,他知道自己怀孕了,定然也就明白了那天早晨的呕吐真的真的不是出于她要伤母亲自尊的本意,是不是会原谅她呢?

不要说了,也不要解释了,我只知道唯一的后果就是我母亲去世了。顾海洋冷冷说:以后,请不要让我看见你,好吗?

肖晓举着的手,颓然落下。

她默默坐在餐桌边,喝了一碗汤,就回卧室去了,期间,接了妈妈一个电话,自从知道顾海洋母亲出事后,母亲恨不能把肖晓的电话打破,非要去鲁西南的山村给亲家送葬,肖晓不想让妈妈看出自己和顾海洋之间矛盾重重,每一次接电话都要费尽脑汁编谎话阻拦她。

这次,妈妈问顾海洋情绪怎么样?想和他说两句话。

肖晓搪塞说:算了吧,他情绪很低落,刚刚睡下呢。

妈妈只好扣了电话。

早晨,肖晓起来时,顾海洋已经走了,垃圾袋里有两只空蛋皮,看样子是自己煎了鸡蛋,吃完后就上班去了,连盘子都洗得干干净净的,仿佛以这种姿态,笃定了,此后的生活,与她,将是了无干系。

《秘密》第十六章2(2)

从那天起,顾海洋早出晚归,回来后就一头扎进母亲的房间不再出来,客厅只是途经之路,仿佛是为了了少露面,连卫生间都不甚使用。

许多个午夜,肖晓站在他的门外,静静地站着,只是静静地站着,间或,会听到他在床上翻身或是叹气的声音,有时,会听见他腾地坐起了,幽幽地喊了一声娘,又叹息着躺下去,肖晓便转了身,也不避讳他知道自己曾在他门前站过,拖鞋趿拉趿拉地磨着地板,在静谧的午夜,这声音显得郁闷而悠长,像一些喘息,穿透了城市的夜色,只有她一个人倾听一个人在乎的声音。

从母亲死亡的那一刻,他们的爱情就随着母亲的最后一下喘息去了天堂,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让爱起死回生,只能在午夜里倾听着他回,在凌晨里听见他在厨房忙完,从容地离去,如同这个家里,根本不曾有她这样一个鲜活的人存在。

他们,成了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路人,不,连陌路人都不如,即使是陌路人在相逢的片刻,也会因着寂寞而相视一笑吧。

有时,趁顾海洋不在,她去母亲的卧室,柔肠百结地看着他睡过的床,有一桢小小的照片,镶嵌在黑色的镜框里,放在他的枕边,床角上,还丢着他换下来的衬衣袜子等等,有些心碎的凌乱,像一张失去了母亲照顾的孩子的床。

肖晓就一一捡起来,洗了,晾干,然后叠整齐,放在他的床上,可只要是她洗过的衣服,便再也没见他穿过,它们都整齐地放在地板上,像被彻底冷落的孩子,冰冷在地板上。

她抱着它们,落泪,再放到他的床上,一直,她喜欢用不动声色的倔强,慢慢地靠近她想要去温暖的一颗心。

次日,再去看,那叠衣服又被摆在了地板上,样子,比上次凌乱多了,看得出,它们是被从床上扔下去的。

她依旧是默默地整理好了,摆在床上。

再次日,那扇门,她就打不开了,午夜,听见顾海洋回,她走过去,敲门,里面,没人应。她扶着门说:海洋,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她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冷冷的笑,再无了其他。

她说真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回这样。

回答她的,还是冷笑。

她便转了身,一声冷笑,腾然地,就从她的心底里蹿上来,在齿间暴裂开来。

她冷冷地笑着,泪流满面。

她宁肯被顾海洋暴打一顿,狂骂一顿,也不要这样沉默的折磨,终是将她心上的最后一丝柔情,给摧残得片甲不留。

期间的周末,妈妈来过几次,她环顾着房子,问:怎么我每次来都没遇到海洋。

肖晓便笑着解释:他们公司最近在运做一个重大的投资项目,最近他整天泡在办公室里呢。

妈妈说哦,摸摸她的脸说;你瘦了。

瘦了吗?好象所有的妈妈隔几天不见自己的孩子都会感觉孩子瘦了,好象离开了妈妈就失去了幸福生活的保障。肖晓玩笑着,其实,她知,自己瘦了,她总是在不停地呕吐,甚至连喝口水都会吐,可,她吐完了还是要吃,哪怕吃完之后还是吐,同僚们说她这样的吃吃吐吐简直是自虐,可,她知,她必须吃,她有义务要保证肚子里的孩子得到好的营养,她必须保证。

妈妈说是吗?难道真的是我心理作用?

走时,妈妈叮嘱说:等海洋忙完了带他回家吃饭。

肖晓说知道了,心里黯然得如海洋深处,她不知,和顾海洋的婚姻,究竟还有没有可能浮上来,看见一丝丝亮光。

期间,眉西常常来,她将脸贴在她的肚子上面带醋色说:知道吗?为了你,陈鲁第一次主动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常来陪陪你,他知道你和顾海洋之间最近有点紧张。

肖晓就苦笑。

眉西坐直了,正色道:我警告你,不准玩什么离婚把戏,否则,陈鲁那颗心又该蠢蠢欲动了,好不容易盼到他对我好一点,你可不要第三者插足哦。

肖晓知她半开着玩笑半当真地逗自己开心,也不曾介意。

眉西不明白地问:你为什么要对顾海洋封锁怀孕的消息?难道你不想重归于好么?

他不肯听,我也就不说了,总有一天他会看到的,还是顺其自然吧。

眉西跑到顾海洋门前,狠狠地踢了门两脚:你现在最需要温暖需要照顾了,难道他母亲死了,生活和爱情也随着他母亲一起死掉了。

你说对了,我们的爱情已经窒息了,死亡是早晚的事,你不会明白他对母亲的感情。

眉西愣愣地看着她:拜托你给我们这些对爱情绝望的人树立个幸福榜样可好,让我们感觉街的另一头有传说中的幸福,也让我们有个奔头,要知道,你们的爱情可是曾经让我坚信情比金坚的范本。

你的范本霉掉了,轻轻一碰,就稀哩哗啦碎掉了。

眉西一屁股坐下来:你不觉得我们的对话很有诗意,很哲学。又把耳朵贴在她小腹上,说:希望我们的宝贝不会听见,多么灰暗的人生。

见肖晓不说话,眉西一个骨碌爬起来:今天晚上我要和顾海洋谈谈,我不能眼瞅着幸福爱情范本霉掉。

如果你和顾海洋谈了,我们之间的友谊就此结束。肖晓心平气和说。

为什么?

我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成为钓他回来的诱饵,我不想利用一个没出世的孩子,对他,这太不公平,如果,他曾想过回头,我一直等在这里,如果在他心里,爱真的已死了,纵使现在孩子出生了,悲剧依旧,我连妈妈都没告诉,我不想让大家都跟着我担心,我会自己处理好这一切,你知道吗,一个妻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娇羞地告诉丈夫,她有了他的孩子,我不想把一生只能拥有一次的幸福的机会转让给你们,我想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被这个巨大的幸福冲击得东倒西歪的样子。肖晓用征询的目光看着眉西:你说呢?

我怎么感觉你这番话很像莎士比亚剧里又沉又闷又绵长的道白?随便你了。

《秘密》第十六章3

很快,肖晓就发现顾海洋剥夺了她想他宣布这个幸福消息的机会,一天,她下班回来,看见顾海洋睡的卧室的门开了,衣橱也有被动过的痕迹,她拉开橱门,顾海洋的衣服全没了,他连一声再见一句原因都不说地就带着他的痕迹离开了她的生活,她坐在橱子里,找啊找啊,终于找到了一条领带,它蜷缩在衣橱的角落里,像一缕干燥的海藻,散发着顾海洋特有的淡淡气息,她放在鼻下,轻轻的,然后深深地嗅,嗅得泪水滚滚,弄潮了一橱衣服。

她看了一下日历,在母亲去世的两个月后,顾海洋像放弃一个注定不能完成的课题一样放弃了她的爱情。

她的肚子已经微微的有些隆起,像微微发福的婚后小女人,少年宫已经给她调了课程,在怀孕期间,暂时不做舞蹈老师了,每天只是看看报纸,做些轻微的杂务,有时,同事会问她,怎么不见顾海洋来接她了,现在他更应好好表现才是呢。

肖晓就慢条斯理说:我不让他来接,自从他做了那个所谓的投资部经理之后,简直忙得神龙年首不见尾。她已经学会了心平气和地为破碎的婚姻撒谎,是的,从来,她就不是个善于倾诉的人,她一直认为,当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你有一颗滴着泪的心,也就吸引起了别人的偷窥欲望,现代人的生活太个体太封闭了,所以杂志和报纸上所谓隐私文章才有霸占了大量版面横行的机会,大家都需要对比着别人的痛苦告戒自己是幸福的。

她不想成为别人幸福的参照物,也不想获取无谓的廉价同情。

它们都将狠狠地撕裂了她脆弱的自尊,拦截了她找回幸福的勇气。

若是遇到雨天,她会告诉他们,等一会顾海洋忙完了会来接她,然后,她擎着一张报纸看啊看啊,连中缝广告都不放过地看,一直等到大家都走光了,她才拎起包,出门,拦一辆车,回家,脸上落满了雨水,或是溢出的泪。

她一个人去医院做例行检查,看到别的女子都在丈夫的娇宠下柔弱着,她的心是酸的,但是,她已很少流泪了。

除了软弱,泪水说明不了什么。

当爱情撤离了,她便无有了软弱的资本。

眉西不止一次劝她:就顾海洋对你那德行,你还独自辛苦着为他生孩子?美得他吧,打掉!

肖晓说:你错了,哪怕他现在就是另有新欢,我也要生下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他失去了母亲,如果我坚持生下这个孩子是自私的,那么就让我自私一次,让我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赎灭我心中的愧疚,孩子是带我飞出赎罪沼泽的天使,天使怎么可以被中途扼杀呢?

《秘密》第十七章1(1)

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地侵袭了城市,街上的颜色,日益萧瑟了。

除了偶尔在梦里重复一些过往的美好时光,顾海洋连一个电话都不曾打回来过,他的冷漠让她渐渐失去了有他对话的欲望,每日读一些产前知识,再就是预习一些育儿知识,时间并不是最好的疗伤机器,所谓的平静,只是做给他人看的姿态,心中汹涌的暗波,只有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