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晋荣只觉得自己就跟那小白兔一样无辜又可怜,怎么就夹进两女人间的斗争中来了,还是两个都惹不起的:“太太,亲家大小姐要接手新风馆,倒也是件好办的事儿。只是这新风馆毕竟与别处不同,亲家大小姐要接手,还需得先把新风馆的章程背得熟了,且先从小处打理起,要不然会很难上手。”

新风馆的章程......这提议一出来,于青陌就直想冲肖晋荣竖大拇指,这肖管家是真毒啊!那章程左加右改,现在已近细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了,别会所背就连看她都眼晕:“啊,肖管家不说,我还真失忘了。姐姐,这新章程倒也好说,我与你细细说了,待到姐姐了然于胸了,在接手新风馆,免得姐姐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反倒被那些不开眼的混过去了。”

她其实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这其一当然是新风馆的章程,除非是变态,不然谁也背不出来,就连肖晋荣也只能说出个大概来。这其二呢,是肖晋荣知道,这位亲家大小姐——识字不多,别说背文,就是念篇长些的词章也磕巴着。

“是啊,太太说的是,一样米养百样人,总有些阳奉阴违的小子让人恨。小的这就去催着江平吧新章程发过来,太太细细与亲家大小姐说了,等熟了小的就把新风馆的一应事务交接给亲家大小姐。”肖晋荣笑眯眯的装出无害的表情,暗地里却给于青陌一个“幸不辱命”的眼神。

“那便好,小青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再困那也是要做的。”于敏君想着这章程能有多少,无非就是几张纸而已,虽然她识字不多,但要死记硬背也是件不困难的事。

“那就这样说定了,肖管家,你马上会平江,吧新风馆的新章程抄一份发过。姐姐,这新风馆没几两银钱可挣,倒是劳姐姐替我费这大心,真是辛苦姐姐了。”这一番谈话下来,她就明白了,从前的于青陌啊,那是奉这位姐姐为神啊,只要是于敏君说了,她就得信到骨子里,而且总认为于敏君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啧,强悍的人生啊不需要解释!

张景融却不知是什么时候在门口了,却因在院墙后面,连朱槿也被他拦住了。起初脸色有些难看,但到后来却是笑了:“你进去吧,不要说见过我。”

虽然朱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总觉得这位爷比自家那太太要明白得多,权衡对比当然是听爷的:“是,奴婢遵命。”

进了院子,朱槿布好的茶点,肖晋荣就借机告辞了,于清陌侃笑着说:“朱槿,你是被哪家的公子哥儿缠住了么,备个茶点都过去了个把时辰。”

这话让朱槿不住的在心里腹诽,被哪个公子哥儿,除了您自个儿屋里那位,还能有哪个:“太太说笑了,奴婢见大小姐来了,当然备的周全些。奴婢也是很久没见大小姐了,分外惦记着呢,今日一见,大小姐是爽健如初,奴婢真真是高兴着呢。”

一边听着朱槿说话,于敏君一边露出温柔和暖的笑,声音跟小清风一样刮着,铃铃的说道:“朱槿妹妹,都说了别叫什么大小姐,咱们从小一块长大的,加大小姐多生分呀。来来来......你也来坐着,都是自家姐妹,这么生疏做什么呢。想当初我们还在家里的时候,一起扑蝶、一起绣花、一起出游、一起受罚!哎呀,我们年少时,真是相处的极好呢,这年少的情分最真了,我们可不能淡漠了。”

冲于敏君的笑脸微微福了福身子,朱槿对于敏君的话,可是不敢全听,她呀是跟在于青陌后头吃惯了于敏君的亏:“大小姐那奴婢当姐妹看待,奴婢自是高兴的很,虽然姐妹也长幼有序,大小姐啊且坐着,奴婢在一旁给您张罗着。”

“小青啊,这回姐姐来了,可要好好叨扰你一段儿时日,你可不要嫌弃姐姐哟。”于敏君眼珠子溜溜的转,那乌黑的眼珠子水灵灵的看着正在发愣的妹子,脸上的笑是无比诚挚干净的。

对于这个消息,于青陌觉得有点像是五雷轰顶的效果,一样的震撼人心,一样的振聋发聩:“姐姐怎么不在京里侍奉着父亲和母亲,妹妹如今远嫁了,总也惦记着父母,却是私心的希望姐姐承欢膝下,聊尽天伦呢。”

“父亲和母亲也是担忧着妹妹,所以才命我来瞧瞧你呀,京里自有哥哥们照料着,小青不用担心。”于敏君自是打定了主意要留下来,当然桩桩件件都已近想到了,绝对不会让于青陌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通过这句话,她又得知了两个哥哥,咂着嘴笑了笑,儿子三女,这家人口倒也简单,幸好幸好。这头倒是幸好了,只是于敏君想要留下来,而且看样子是准备长住似的,她又有点不放心,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儿似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景融才拖拉着进来,这时候于敏君已经离开了,也是于青陌托身子不舒服,这才让朱槿送了这位大小姐离开。

张景融见她似乎是满脸疲累的样子,心里明白是什么事,只是扶着她坐下却不点破了,说道:“青陌啊,过几天可愿陪我去梁州公干?”

“公干?该不会还是那些生生死死的事儿吧!”她向来怕死、怕疼、胆小,真涉及生死安危了,绝对会跑得远远的。

“哪能啊,这世上没这么多让人死去活来的事,只是去督备明春的粮草。连州市天下的粮仓,署六州三台的军仓、官仓,我这晋州副都督当然得去看上一眼才能交代了差事。”张景融是想着,行公差,不好带于敏君,只因为于敏君那仪仗摆起来太麻烦,而督粮草要去的地方都是些山野小地,于敏君估摸着也不会去。

天下粮仓,她在心里想了想,心说:这玩意儿好,有的吃有的看,还不用担心出意外:“好,就听景融的,本来嘛,既然来了连州就得四处走走,老闷在行馆里人都快闷病了。”

可两人真是没想到,于敏君还偏要跟着不可,两人相视一眼也只有无奈。这规劝的任务当然是落到了张景融头上,于青陌可对劝退这位姐姐没什么信心,主要是她不明白情况,也没这口才。

正在张景融去劝于敏君的时候,她就听到门外有些声响,抬眼一看,原来是消失有些时日的岳奉生,这时候却不是道从哪里蹦了出来,满脸着急往院里冲,见了她竟然也忘了行礼。

“岳侍卫?”

“见过太太,小的急着请示爷,于太太面前失礼了,还请太太见谅。”岳奉生是着急的只差没磨出满嘴泡来,恨不得多长几双眼睛,赶紧把张景融找到。

“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着急?”她总记得这岳奉生是永远从容不迫的,今天这着急上火的样子,倒真是少见的很。

岳奉生心说您还是赶紧去请爷吧,这事您管不了,可他哪敢冲自家太太这么说话,回头张景融还不得拧了他的脑袋,只好又团了团手说:“太太,连州出大事儿了,连城王前日在府中遇刺身亡......”

又死个人,只是这个人死的太遥远,所以她并没有什么感觉,而且王爷这名头之下,多半不是什么好人。于是觉得不就是死个王爷嘛,当朝上下能被称为王爷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捞不着实权又名份远的王爷,地位还不如个五品官:“这......和景融有什么关系吗?”

明媒正娶 第四十九章 甩掉假白花

经过岳奉生的解释,她终于明白这位连州王是怎样彪悍的人物,虽然只是某位亲王的嫡次子,可因为从小和皇帝一块长大,打骨子里的就亲近。所以封赏时反而比袭亲王爵位的嫡长子还更厚些,可这孩子会做人,上上下下大点的通透,倒也没找人忌恨。

“太太,爷现在暗里领着考察吏治的差事,在刑部兼差也没脱下,这晋、连、江三洲,不管哪个地方出阵事儿,都离不了爷。这回连城王丧命之事,虽说明里不是出在爷的任上,可暗里咱们爷还是要担大干系的。”岳奉生怎么不急,皇帝最亲密的王弟死于非命,年根下还说进京去拜礼,太后还发了话要带女眷,结果这下好了,再相见就只能去阴间了。

“我该怎么帮他呢?”下意识的她觉得,岳奉生这个人不会做无用功,既然告诉了她,那么她就一定能帮到张景融。

这不她才刚透点苗头,岳奉生就捧着笑脸上来了:“太太,您不妨递封书信进京里去,翰林大人多年为官稳坐东山,一定会有个周全的建议。”

写信啊......不会,于是挥了挥手,跟赶苍蝇似的说:“行,这事儿交给你了。”

这边信出去了,而张景融得知了消息后,也连忙吩咐下去要准备启程去连州王府所在,那座被誉为“天下第一城”的连城。

只是她们这边要走,那边于敏君就贴上来,说要一块跟着去,摆出一副弱柳扶风的可怜模样,让人好不怜惜,只是说起话来却透着几分坚定的味道:“小青,姐姐怎么能看着你一个人涉险呢,这一路上多少陷阱、多少阴谋、多少危险啊!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既然托了我来瞧你,我这做姐姐的当然不恩给你看着你独个儿去犯险,不论如何我也要去保护你。你自小没出过远门,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去、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去啊!”

那个长长的“啊”字拖着长长的余音,在于敏君嘴里打着转,在张景融身边站着的于青陌呢,忍不住望天45度,开始她的明媚忧伤,忍不住想:“姐姐大人啊,你就究竟想做什么啊,你来保护我啊,完全就是个笑话啊啊啊......”

她想说些什么,张景融却拽住了她,拦在她身前对于敏君说道:“敏君,你先回去准备,待会儿我们启程了就差人去请你。”

于敏君闻言眉开眼笑,丢下一句娇软软的:“还是景融最解我心意!”

望着于敏君妖娆离去的背影,于青陌强忍住想吐血的冲动,看着张景融一副“你不给我解释,我就掐死你”的表情。

张景融倒是坦荡的很,光明磊落的一笑,而后拉着她就往屋里头跑,进了屋他就从柜子底下翻出几件破破旧旧的衣裳来。胡乱塞了几件给她,然后说道:“早就算着敏君会要跟着,这回要办差事,敏君自来的排场十足,改也改不了,不能带着她。你换了衣服,我们悄悄地先走,这里的事我都安排好了。”

破衣旧裳抱满怀,再一听张景融的主意,绝对是“烂俗”到了极点,小说电视里不知道上演过多少回的桥段——钦差大人微服私访,携尚方宝剑破连环案。不过想想也好,她本来就小市民一个,穿着破衣旧裳再做回小市民,算是本色出演了。

手脚麻利的换好了衣服,两个穿着破旧衣裳的人一见面,都是一愣,然后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景融,你这架子拿着,就算是穿上旧衣裳也不像是市井小民。”

哪有穿着方便的短打,还拿着穿官服的行止来的,怎么看怎么怪异非常。

张景融朝镜子里看了一眼,自己也忍不住一笑,把手放下又想了想平时街上看到的市井百姓的举止,非常不自然的动了动,摆了几个动作,似乎都不大对劲:“我怎么看着奇怪得很,倒是看你很自然似的。”

“没事,等过两天多跟街市上的人接触接触,你就不怪异了。”

两人又互相打量了一番,直到岳奉生在外卖弄催了起来,张景融才出去吩咐了相关的事,然后领着于青陌从小偏门出去。出了行馆,两人把外头罩着的华衣褪下,回头看了一眼行馆,脸上露出小贼一般的笑。

偷偷的溜下山,把于敏君抛在后头,虽然对这状况感到很满意,可于青陌心里微微有些杂音,总觉得张景融的安排不可能只有这么简单的目的。联想到于敏君的样子,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事,是她应该知道,可恰好有还不知道的。

冤啊......她和小白菜一样冤枉,不对,是比窦娥还冤,这真是稀里糊涂又一桩啊。

“对了,姐姐那里你怎么安排的,她如果发现我们不在,会不会追上来呀?”她深深的觉得,那于敏君可不是什么好骗的人啊!

“敏君出门的时候,前面安排了车,车上坐着我们俩的替身,加上奉生和朱槿周旋着。等她发现的时候,就算是想追上我们也来不及了。”张景融简单的说了几句,一边注意着路,拉着她小心的走过。

“替身?跟我们很像吗!”

“不想,只是身形有些相似,但足够拖上几天了。”对于自己的安排,张景融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他的笑让于青陌找出六个字来,那就是——很灿烂很洁白,可她同时也觉得他内心很阴森很黑暗,这真是十足十一个腹黑娃啊!

那今天这一出就叫——腹黑娃带领伪萝莉甩掉小白花。

出了徐城后两人倒也不急,慢慢走着,一路上停停玩玩,她开始还替张景融着急,催着他赶紧走。没想到他老人家老神在在的说:“这是急不得,咱们不能去的太早。”

河里的人都不急了,她这岸上人当然更不急,两个不急的人凑一块,一路吃喝玩乐好不惬意,哪里像是领着差在身上的人,分明就是接公差之名,行游山玩水之实。

“青陌,太阳快下山了,我们今天就宿这,离连城还有一天的路程,咱们不忙赶路,这两天现在这里打听打听消息。”张景融指着暮光里一串已被点亮的“气死风灯”,示意于青陌这就是今天晚上的住宿地。

“气死风灯”上面写着“悦来客栈”四个金光灿灿的大字,于青陌只看一眼就如遭雷击,指着那一串红灯笼说:“这悦来客栈不愧是世上第一大客栈,真是处处有分号,哪都不落空啊!”

要了两个普通间,两人稍加洗漱便一块下楼吃饭,两人穿着破旧,当然只能住扑通的,吃普通的。于是两人很豪迈的点了一桌子蔬菜,然后就着大馒头,开始消灭粮食。

于青陌正啃得腮帮子发疼的时候,忽然发现身边站了个小姑娘,约莫七、八岁的样子,一张小脸黑的跟炭一样,一双骨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手里的玉米面馒头,那模样要多馋有多馋。

她正好吃馒头吃的想吐了,顺着就递给小姑娘说:“你喜欢吃吗,某位先贤曾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所以我不敢浪费粮食,为了‘粒粒皆辛苦’,你帮我吃掉它吧。”

小姑娘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接,看了看于青陌,又看了看张景融。似乎这小姑娘也觉得张景融更具权威,于是拧头看着张景融,撇了撇嘴像是在等待张景融的答案。

“既然饿了就吃吧。”等了张景融一眼,这娃咋能这么直接啊,太伤人自尊了:“今天姐姐节食减体重,所以这桌上的才都不想吃了,有好些菜都没动过呢,小姑娘你要不要帮忙?”

小姑娘眼珠子转了好一会儿,看过张景融看于青陌,等确定两人都有这意思后,伸出右手快速的从于青陌手里拿走了两个大馒头,只是小姑娘却不吃,塞进怀里又看着两人。

这下于青陌傻眼了,难道这姑娘还不够吃的吗?这时候小儿却上来赶人了,拿着手里的巾子抽的空气咧咧作响,一边抽一边厌恶的道:“哪来的小乞丐,赶紧滚,也不看看这是哪里,竟然敢闯进来。”

小儿虽然语气不好,举止有点吓人,倒是没什么别的动作,那小姑娘也不怕他,只冲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走了。小儿连忙上来道了几声对不起,又连忙给添了盘馒头,这才了事。

于青陌和张景融都以为,这不过是旅途中一个常见的插曲。可没想到过了两天,就见那小姑娘摇身一变,穿着赶紧的衣裳,坐在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边,而那年轻人自称“钦差大人”,领着皇命来查连州王一案。

“这明明是你的差事,怎么又派一个钦差来?”

“假的!”张景融连琢磨都不用琢磨,直接就给出了答案。

“这钦差也有假的?”

“这天下什么都有假的,何况是钦差!”

于是小愤青鸡血了,拉着张景融上去准备拆穿那个“假钦差”,上前两步拽了张景融这就想要近前去:“景融,咱们去拆穿了丫。”

张景融却拉着她说:“不忙,咱们看看。”

“看什么?”

“看怎么排这出‘真假钦差’。”

明媒正娶 第五十章 坚决打假,决不手软

张景融拉着于青陌在角落里看着,猛然间就见那假钦差愤愤然的从包间里出来,面上带着怒气,后头跟那个要馒头的小姑娘,嘴里还嚷嚷着:“干什么,干什么啊这是,本官可不吃你们这一套,想我们家金山银山在那堆着,还在乎你们这二两钱啊。”

“是是是......是下官污秽,大人清廉如水,明镜只是您初来乍,这接风洗尘的自然该由下官来尽这地主之谊不是。还请大人赏下官这脸面,让下官请您吃这顿便饭,以聊表心意。”后面跟着出来的就是一官员,似是这小县城里的父母官,躬身弯腰的跟在后头好不谄媚。

那假钦差走了两步,回头睁大眼睛说:“便饭?哦!是尽地主之谊的便饭啊,那倒是吃了也没关系,改天你去京城,我也尽这地主之谊。”

说完那假钦差就领着小姑娘走了,留下那官员在后头直抹汗,低声骂了一声:“佞臣!”

这边看完了假钦差摆清廉架子,那边于青陌就瞄到了个熟人,于是拉了拉张景融的衣袖,道:“景融,你看那边!”

张景融依着话望过去,只见青帘酒旗下面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只得摇了摇头叹一声然后说:“她倒是来得快。”

“怎么办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排场极大的姐姐,只见于敏君现在没铺那排场,一身清简的衣裳飘飘然的正从街角处走过来,竟然连个丫头也没带着,看来于敏君是铁了心思要跟着他们。看了眼张景融,莫名的觉得他和于敏君之间,应该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会是什么呢?

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只能是无语问苍天啊!和张景融相对望了一眼,两人眼底倒都是一样的无奈,只是她更多了种冲动,想扑上去揪着张景融的领子问他:“到底你们之间有什么JQ曾经发生过啊......”

两人眼看着于敏君从外面进来,又走到他们俩面前,然后眼泪就挤出来了,娇声带着泪痕,嗔怪的问道:“小青啊,你们要轻车从简行的,怎么也不带上我呢?难道觉得我会拖累你们吗,还是觉得我吃不了这苦,又或者是认为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于敏君的眼泪,却让于青陌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怜惜,她暗暗摇了摇头,心想她怜惜个什么劲儿,这明摆着就是在上演哭戏:“姐姐,你别抹泪啊,是我错了,不应该让姐姐一个人风尘仆仆的行来。”

话一说完,她就发现自己压根想说的不是这个,却偏偏说出口的就是这样怜惜又无奈的话,甚至还带着几分歉意。于青陌扶额,心里呸了一声,暗道:天理何在,她没事歉意个什么啊。

只见于敏君抽出帕子来,掩面哽咽着道:“不不不,哪里在是小青的错,是姐姐的错,姐姐不该要跟着你,不该来连州,更不该奉父母大人的命来看你,不该在这时候还粘着你,一切一切都是姐姐的错,跟小青没关系。景融,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怪小青,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于青陌瞪大眼睛,心道:“怎么半路上又扯到张景融身上去了,看来张景融这凹凸曼,跟于敏君这小怪兽有地下关系啊!妹夫和大姨子,这在古典小说里是常见的桥段,甚至都不能叫乱伦。嫁姐姐,陪妹妹,嫁妹妹,陪庶出的姐姐,太正常了。”

这个认知,让一直装小萝莉浑身一抖,有种名为危机感的东西开始占据某人的脑海,这位姐姐莫不是看上张景融了,那可不成,什么都可以分享,男人不可以。

“敏君,我知道你跟青陌想来姐妹情深,可现在青陌是张家的媳妇儿,自然该听族里的派遣。族里家大业大,这是青陌进张家后头回各地巡查,暗里探访各分号的生意往来,当然得小心翼翼的办事。这一是不能让老太太挑理,二是不能落了岳父大人的名声,三是各分号偏僻,青陌怕累你吃苦受罪,这才不告而别。”张景融把于敏君话一一解开,手上紧了紧于青陌的手腕,又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别担心。

“姐姐,道是出嫁从夫,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不想姐姐如今还在闺阁之中,日子过得自由随性。不过横竖也是我考虑不周,等回了京里,我去跟父亲母亲请罪,是我疏忽了姐姐。”于青陌心想着,横竖她也是嫡女,总不至于在父母跟前的分量比庶出的姐姐还低吧。她可是见识过了,张家嫡出的姑娘在府里,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但仔细体会着,那可是比庶出的待遇要好多了。嫡出的叫姑奶奶,庶出的就只能叫姑娘了。

没料到于敏君只是嫣然一笑,娇娇柔柔的坐下了,像是就这么黏上他们了。

她有些奇怪,为什么于敏君还像是半点不悚她去翰林大人面前打小报告呢,难道她这嫡女不受宠,反而是让小白花开到根正苗红上面去了,官家门里是非多,看来这是还得琢磨琢磨!

看了于敏君一眼,心道:“看来这小白花是很难甩的啊......”

晚上回了屋里,于青陌和张景融一商量,这小县城也没必要在耗下去了,次日就架了车直奔连城去,而于敏君被安排在另一辆车上坐着,于青陌夫妻两儿自然同车,虽然说是简行,但于敏君来了,这行就怎么也简不下来。自己夫妻总好商量,可于敏君不好商量。

出了城门,于青陌就掀开帘子看车外的景色,心想虽然不知道连城的层林尽染,但不雕不琢的也是一番自然趣味。只是这趣味还没趣味上多久,一扫眼就瞄到了那“馒头姑娘”和假钦差:“景融,你们他们也跟着一块儿来了。别说哈,这假钦差在官员们面前是趾高气昂的,出了城倒也没乱摆架子,还给挑担子的行人让路呢。”

随着她的话,张景融也挑起帘子来看,见到这一幕别有所思的笑了笑说:“抛开假冒钦差来说,乘车能让行人先过也算是好品性。”

好品性啊,看来张景融对假钦差还颇宽容,看来那位小命将来是能保住了。她却不知道,张景融总认为她悯人悲怀,所以打有这发现开始就处处给人留余地。

行车到连城时,已经是暮色四合,秋虫的鸣叫声带着悲愁的味道,凉风一吹来,竟有了几分萧瑟的味道。

这座“留春常住,掩面合春宿”的城池,如今也显出了几分萧杀的寒意,来往的行人也大都缩着脖子在寒风里疾行而过。

进连城时,于青陌感觉到的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整条街上行人也不少,只是却安静的像一座空城一样。

“景融,连城晚上不许讲话吗?”对于这样的寂静,她有些不太适应,总觉得寂静是一头怪兽,一旦把皮儿揭开了,就是雷鸣电闪、波涛汹涌。

“多事之秋,人人自危。你看那边是刑部的人,大概正在查访,连州王过身皇上震怒。刑部的人办起事来向就如狼似虎,这回顶着宫里的压力,把这连城弄得既紧张又寂静也在预料之中。”张景融虽然这么说,却还是皱眉了,对于眼前看到的显然很不满意。

这时候于敏君也上前来了,捂着胸口娇滴滴的呀了一声,说:“这里怎么了,好可怕呀,究竟出什么事儿了。”

也怪于敏君动作夸张,声音尖细,加之三人往路中间一站,交头接耳的当然无比惹眼,刑部的差官当然得注意到他们一行人。有差官打着马上前来,这人可能不认得张景融,要不然老远就下马来见礼了。

“你们叫什么,哪儿来的,来连城干什么,现在住哪?”

差官劈头盖脸的问下来,张景融袖手站着,看那差官两眼,才施施然的说:“在下姓张,这位是内人以及内人的姐姐,刚从平江来,正打算寻个落脚的地方。”

这官差虽然颜色不好,可还知道平江张家出了他们曾经的顶头上司,如今的晋州副都督,于是脸色稍稍转好问了一句:“平江张氏?”

“是,在下张景寒,来连城巡查分号,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差官仔细打量了一番,似乎是觉得这一行人轻车简行,连个丫头小厮也没带,怎么也不像是平江张氏子弟应有的派头。正待再问几句的时候,那头传来一句“钦差大人进城来了”的话,差官虽然急着去拜见,却还没忘了本职:“既然是九爷,不妨同去见见十爷。”

于青陌这时候只想笑,九爷是假的,十爷还是假的,有道是负负得正。

张景融见她笑得挤眉弄眼看他,只是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显得无比亲昵。于青陌对着亲密的举动无比受用,而一边的于敏君却好似两眼喷着火苗,正一点点慢慢由小变大的燃烧着。张景融是一点不落的看在了眼里,而于青陌则是一叶障目,只见大叔不见小白花。

她只看见大叔眼里闪过一抹很复杂的情绪,然后就被拽着去那头见“十爷”,往前走的时候眼一扫,好像看到了岳奉生和朱槿。

回头一看又没见了人影,摇摇头往前走,心说这假白花和假钦差都凑一块儿了,那么她要“坚决打假,决不手软”。

明媒正娶 第五十一章 JQ进行时

当时场面是这样的,扮成假九爷的真十爷和假十爷的“相认”,那过程是非常河蟹的。真十爷吃完河蟹,问假十爷味道好不好,假十爷说好,于是两真假爷就真河蟹起来了。然后差官们河蟹了,整条街也河蟹了,整个连城的风啊月啊也都河蟹了。

到后来河蟹吃完了,差官们要宴请上司,张景融就说了:“既然我们兄弟二人相见了,当然是让我们兄弟先叙叙,你们什么时候不行啊。”

河蟹完了开路,岳奉生和朱槿就出现了,大马车也来了,上面当然有张家的徽记,差官们一看自然而然的就散开了。

张景融就领着假钦差开路去“合春楼”吃饭,合春楼的名字就是取自那句“掩面合春宿”。张景融和假钦差笑容满面、亲热无比的要了个包间坐下,门一闭上两人立刻变脸,这变脸的瞬间让于青陌眼都看直了。

这是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是那假钦差先开口说话,似乎有着先声夺人,贼喊捉贼的味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假冒九哥,刚才人多,我不忍毁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才认下了你。现在私下里没外人,你赶紧带着人走吧,以后别再冒充张家人的了。”

“钦差大人,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吧,十爷我虽然见得不多,可在平江却也见过几回,跟钦差大人可是半点不像啊!”张景融也不说自己是谁,只是笑眯眯的揭开假钦差头上的面纱。

假钦差咳嗽两声有些尴尬,于青陌眼珠子一眨说:“既然都是假的还装什么装啊,你冒十爷有你的所图,我们冒九爷的名,当然也有我们的所需。我们各不揭发,各取所需,这不正好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不妨碍嘛。”

假钦差听完想了想直点头,张景融依旧还是笑眯眯的,只是于青陌的话却暗合了他的心意。暗里他已经吩咐了岳奉生去布置一下,到各处去先支会了,别揭破假钦差的身份,他眼下留着这假钦差有大用处。

“我叫刘福山,不知道兄台是个什么名姓,既然说开了,咱们就互通了真实姓名,以后也好相见。”这刘福山看来也是个聪明人,既然揭破了,强咬着闹大了反而对他不利。

“在下张遇之,这是内人。”张景融介绍到这就不继续了,哪知道于敏君正等着他介绍,可没想到就这么被忽略过去了。

遇之,这是张景融的字,于青陌心想:还真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这顿饭吃的自然不错,两假的凑一起也和乐无比,入夜后张景融便领着一行人在合春楼歇下,而刘福山则被当成“钦差大人”被接到驿馆里去了。

待到天完全暗下来,朱槿就准备好了水,准备侍候于青陌安置了。朱槿一边侍候着,一边说着一路上的见闻,一些趣事让于青陌笑的眉眼都成一条线了。知道朱槿说出一些话来,让她的笑脸变成了怨妇脸,她的笑声才停下来。

“太太,爷和大小姐本就有旧情在,您怎么还是让大小姐跟来了呢。太太,奴婢知道奴婢没有说话的份儿,可是奴婢不得不说,您和大小姐还是疏远一些更好。”朱槿其实明白做丫头的本分,可本分这东西有时候还是抵不过日久天长养出来的情分。当然,朱槿不知道这两句话带给于青陌的是多么大的震撼。

一听完朱槿的话,于青陌就傻愣愣的呆住了,眼珠子都忘了转,手上原本拿着的玉步摇出晃动的厉害。心里重复着“旧情”两个字,有些不安,有些惶恐,更多的是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没有明白的就是张景融和于敏君曾经有一段。

知道了这件事,她又有了另一个新问题——为什么张景融和于敏君有旧,最后嫁给张景融的却是她?难道因为张景融太有前途,翰林大人夫妇太疼嫡女,就强要拆散硬生生的把她嫁给了张景融?可是张景融有说过委屈了她之类的话,而且对她是处处小心体贴,应该不至于是这样。

于是她又开始抓耳挠腮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苍天啊,大地啊,谁来给她个明白!

可是她还得回朱槿的话,因为她想套出更多话来:“都是从前的事儿了,我都忘了,你还记着做什么,想必景融也已经忘了,再提起也无益,不如就这么忘着好。”

“太太,您真能忘得掉吗,您和晋......您的大好姻缘却只因为大小姐不愿意,临时临急的塞了你过门。太太啊,这事儿您不能忘,要是忘了这样的事还会出现,只是这回就不是给您什么,而是要夺走您拥有的。”朱槿就是怕于青陌斗不过于敏君回,当然更怕的是于青陌压根不想争,那样于敏君就是不战而胜了,多么干脆。

大消息啊,肯定是当初要嫁给张景融的不是她,而是于敏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于敏君突然间反悔了,然后就换了她上花轿,做了张家的十太太。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了,几乎要把她给震得晕死过去,但坏消息和幸福一样,只要来的太突然,都只会让人昏头不会要人命,于是她顺利的昏——睡了过去!

这场面让朱槿是忍不住望天长叹:“太太,您就继续这么天真下去吧,总有一天被大小姐占了,您哭都没地方哭去。当初您为了周全于家咬牙嫁了,现在您也得为了周全自己的小家,咬牙站出来,不要再被大小姐蒙在鼓里了。”

正当屋里朱槿唠叨着时候,合春楼前的河边上,正有一双男女相对站立着,虽然没有言语,但是却互相凝望着都没有眨眼,似乎隔了千年万年才相见一样,正适合那句“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人对视了许久才开始说话,于敏君泪如雨下,而张景融呢,似乎也挺动容的样子。本来已经睡过去的于青陌却像是感知似的,迷迷糊糊的撩起床帘叫了声“景融”,没有预料中的应答,于是伪萝莉皱眉扁了好一会嘴,本想装可怜让张景融看见了好酸心酸肺。

可是左装右装就是不见往日里的响动,于是伪萝莉猛然间就清醒了,眨着眼睛又叫了声,却还是没有人来应,她心里直嘀咕,喃喃自语了句:“这人呢,哪里去了?”

这么一问又一想,她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可不是十四,是二是二岁的成年女性,怎么还恶上着趣味儿了。不否认,每回看到张景融宠溺万分的眼神,她就想直接融化掉才好,好吧,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她这伪萝莉打上大叔的主意了。

“唉,也怪张景融太好,搁谁谁也打这主意。”

想了会儿事情,只觉得口渴了,于是就起身给自己倒水喝。晚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秋天独有的气息,让她觉得特别舒服,于是就把两扇窗全部推开了,闭上眼睛感受一番,只觉得分外怡人。

只是很快她就觉得不怡人了,不远处两个几乎叠加在一起的身影让她不由得眯起眼睛去看,正是张景融和于敏君。瞬间她的小宇宙就爆发了,对于JQ,对于八卦,天涯人总是本着宁杀错莫放过的心思。这么一想,她又觉得张景融对自己没那么重要,这不还不如八卦与JQ来得重要不是。

当然她也没忽略掉心里那股涩而酸的感觉,胸口闷闷的,不过对于八卦的热火熊熊燃烧这,让她暂时没工夫理会这酸涩的感觉。一句“爱情诚可贵,友谊价更高,若为JQ故,两者皆可抛”说完,她就拎着裙子去响应八卦的召唤。

“景融,我恨自己,那是不懂得珍惜,怕被约束,怕自己配不上你,怕不能给你的前程带来助益,我总是担心这些担心那些,最终伤了你也让自己现在后悔不已。”于敏君这时却不哭了,只是眼里泪光闪闪,声音里透着无比的落寞与伤怀,让人听了都不由得想替她惆怅、替她伤怀。

“敏君,往事不可追,我答应了岳父大人,会好好照顾她,让她欢乐无忧的过一辈子,给她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体贴的丈夫。张家的子弟,最讲究的是重信守诺,我既承诺过就绝对不可能食言。”其实到了现在,张景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当初的承诺,还是因为于青陌本身。

于敏君眼波盈盈的侧脸看着张景融,露出洁白如玉的脖颈,睡着如乌云点玉的垂云髻,更显得娇弱无力。她在风里轻轻的颤抖着,连不远处猫着听壁角的于青陌都看出来了,张景融又怎么会没发现呢!

只听得于敏君娇颤颤的声音向着水面,如细柳游丝一样漂浮而来:“景融,我们终是错过了吗,不能回头了吗?我不能没有你啊,没有你的日子我才知道,你对我而言是如此重要、如此刻骨、如此不可忘却。景融,我不求光明正大回到你身边,至少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哪怕是为庶为妾我也心甘情愿。”

就在这时候一道光划破天际,随之而来的是“轰隆隆”的阵阵雷声,这雷神响彻了于青陌的脑海,她愣愣的靠着假山石,明明脑子里乱极了,心里也乱极了,却只是分外想笑:“这叫什么,这就叫巨头三尺有啊,看看连老天爷都见不得你们河边私会叙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