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在那么一瞬间,他心里居然是嫉妒又失落的。

再后来就是在王府花园的相遇,其实也该感谢杜水云无心的漏嘴,不然,他怎么会刚巧在那里喝茶。只不过这件事是要一辈子埋在心中的,若是就这样说了出来,岂不是被人取笑上好一阵。那时与她对弈,他漫不经心的外表下,一颗心早已欢乐得想高歌,只是不能,也不想吓着对面的女子。

沈家是,读书人世家,若是他做出什么越礼的事情,说出什么逾越的话,面前的小妹杜水云可能不会在意,可要是就此在沈紫言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那可就糟了。毕竟他有意无意的,听见母亲似乎有向沈家提亲的意思。

在此之前,他也自己的婚事迟早拖不下去,父亲那里可以拖一拖,母亲那里却是怎么也逃不过去的。只是他心里有深深的失落感,这几年,他不知多少次见着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这两对夫妇之间的貌合神离,对于自己未来的婚事,有着说不出的郁结。甚至,还有些恐慌,害怕自己一觉醒来,身边睡着的是妻子,却也是陌路人。

那时候西晨风就常常取笑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在这事上,怎么婆婆妈**和小女人似的。他只是苦笑,冷眼旁观着大哥二哥的生活,觉得充满了深深的悲哀。

只不过是一抬眼,就看见对面的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好似夏日里的阳光,一瞬之间,就灼伤了他的眼睛。一壶桂花酒,他看见她醉融融的神色,白皙的面颊上浮现了一团红云,几乎透明一般。那时他就想,若是此生,能和她一起度过,那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譬如在一起饮酒,一起下棋,或者,一起玩笑。

他终于如愿娶到了她。也正如他所想,他的夫人,聪明大气却又迟钝害羞,这样矛盾的一个人,却叫他欣喜若狂。

杜怀瑾出神的功夫里,大夫人已走了进来,瞧见沈紫言半躺在床上,而她床边坐着一位华服妇人,只是一个背影,也看不出是谁,立时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诧异,不过一会的功夫,就换上了一副担忧的神色,“这是怎么了?”

在福王妃和杜怀瑾面前,沈紫言也不好做得太过,毕竟一个是自己的婆婆,一个是夫君,也不好在他们面前摆脸色。只是对大太太一肚子的怒火,实在亲不起来,也不过淡淡说道:“偶感风寒罢了。”

大太太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似乎是生怕被传染到的模样。

满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杜怀瑾微垂着眼睑,心里更是抽了一抽。她的夫人,少年丧母,回门那一日可以见得,她继母不是个好相与的,大姐是个懦弱的,现在大伯母又是个这样的人物。又看了沈紫言一眼,见她脸上是少有的淡漠,他心头似有刀尖划过一般,暗暗叹了一口气,眼里更多了几分怜惜。

福王妃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自己做婆婆的都没有说什么,她一个做伯母的就一惊一乍,这是要给谁看。

一时间屋子里静静的,落针可闻。沈大太太神色微僵,对着身后使了个眼色。一身大红色刻丝褙子的沈佩夏从沈大太太背后探出头来,甜甜的的叫了声:“三堂姐”只是始终不敢靠前,在离床边将近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沈紫言看着她满头摇晃的金钗,在阳光的折射下,几乎要晃花了她的眼睛,下意识的回避了光线,眨了眨眼,眼泪几乎要被刺得掉下来,微垂了头,点了点头,不咸不淡的说道:“你来了。”

沈佩夏笑得十分殷勤,“我们姐妹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母亲惦记着你,常常说起你,这次好容易得闲,特地带我来看看你,我们姐妹也…”最后半句话突兀的咽了下去。她本身要说好好说说话,想到沈紫言风寒在身,自然不愿多靠近,自然也不会说下去。

福王妃听着,暗中蹙了蹙眉头。转念想到这是沈紫言的大伯母和堂妹,无论如何也要给三分薄面,不然,叫她在那些惯会看眼色的下人们面前如何做人岂不是只当她轻瞧了她们沈家的人了?

心里虽对大太太十分不喜,看不惯她的作风,还是打起精神来,从床边的绣墩上站起身来,笑着打招呼:“可巧我们紫言病了,您就过来了。”大夫人顿时一惊,万万没想到坐在沈紫言身边,握着她的手的妇人居然会是福王妃。

一惊之下,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热情的笑容,笑容满面的说道:“您待我们家紫言可真是体贴…”这就好比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福王妃眼见着沈紫言病着,而她做大伯母的也不上前问候一声,反倒是在他跟前讨好,心里自有三分不屑。这些年在她面前讨好卖乖的不知有多少,哪一个是真得了她的喜欢

福王妃脸上笑意淡淡的,也看不出喜怒,只是没有大太太想象的热情,“入了我们杜家的门,就是我们杜家的人…”说得十分隐晦。大太太却已是受宠若惊,哪里想得到福王妃话里的深意,只扬声吩咐床上的沈紫言:“王妃待你如亲身女儿一般,你可不能恃宠而骄,也要孝顺淑德…”竟开始长篇大论的教训起沈紫言来。

福王妃眉头紧紧皱成了一团,杜怀瑾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屡次想要出去,又怕沈紫言在大太太跟前心里不舒服,强耐着性子听大太太说话。

而沈佩夏就开始有意无意的瞟向杜怀瑾,见着他一身天青色衣袍,整个人风神如玉,俊美无双,心里怦怦直跳。双靥微红,自信没有什么比不上沈紫言的地方,又见着杜怀瑾始终不冷不热的站在沈紫言床头,并未走近半步,在心里冷笑不已,嫁得好又如何,还不是不得夫君欢心,这样想着,大着胆子朝着杜怀瑾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

杜怀瑾虽垂着眼帘,眼角余光却无时不刻不挂着沈紫言,只是对面沈佩夏的目光太过火热,久而久之,他也有所察觉,不由抬头顺着目光的来源望了一眼。那边沈佩夏见着杜怀瑾望过来,心里乐开了花,冲着他嫣然一笑。

杜怀瑾微微一愣,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沈佩春只当杜怀瑾是被自己方才的笑容所迷,心里更是得意,眉宇间就多了几分自得,初来时的拘谨烟消云散。这一幕自然被站在福王妃身边的林妈妈尽收眼底,她眉眼也没有动一下,依然神色如常的听着福王妃说话。

殊不知杜怀瑾是被沈佩夏的大胆惊了一惊,他出身在福王府,与福王府来往的都是些大家,所见到的女子也都是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见了陌生男子,避之不及,哪里会有这样暧昧的笑容

有其女必有其母,杜怀瑾对大太太不喜的心情就更添了三分,眼见着沈紫言默然不语的坐在床上,再也没有了往昔的灵动和活泼,他心口隐隐生痛,立刻抬头朝林妈妈望了一眼,使了个眼色。

林妈妈在福王府服侍了这么些年,对杜怀瑾的脾性也有几分了解,见他脸色不好,想到他对沈紫言的维护,心里也明白了八九分,就暗中看了眼璎珞。璎珞不动声色的走了出去,不多时就有小丫鬟来报:“三夫人该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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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飞花(一)

福王妃一听这话,立刻就打住了大太太的话头:“紫言要吃药,我们这一屋子人在这里杵着,也妨碍她休养。”说着,不待大太太说话,璎珞已扶住了大太太的胳膊,“太太,我扶您出去。”大太太虽不知道璎珞是何身份,但见着她衣饰华美,想必也是福王妃跟前有头有脸的丫鬟了,见她亲自来搀扶着自己,也觉得颜面有光,颇为自得的跟着福王妃出去了。

唯有沈佩夏,眼见着大太太出去,恨得直跺脚,又舍不得眼前叫人挪不开眼的杜怀瑾,咬咬牙就留下来了。大太太和福王妃说着话,见沈佩夏没有跟出来,想到方才杜怀瑾也在内室,脸上就笑开了花,对于这种结果,显然是乐见其成的。

沈紫言和沈佩夏根本无话可说,彼此看彼此都觉得不十分顺眼,只觉得要这样坐着说话简直是一种折磨。在杜怀瑾跟前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横竖他迟早也会知道自己沈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或许也是沈紫言内心深处早已将杜怀瑾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也就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原是能说会道的人,如今在沈佩夏跟前一言不发,自然是不想说话了。杜怀瑾方才就见她一言不发,心疼得心都在打颤,恨不得立刻将她拥在怀中好生安抚一番才好。眼看着沈佩夏在眼前杵着,只觉得十分碍眼。他原是不羁的性子,只不过顾忌着大太太是沈紫言的大伯母才没有发作,此刻见福王妃和大太太已经离开,唯有这沈佩夏还不知好歹的站在这里,丝毫也没有好声气:“我们夫妻二人有些体己话要说,还请四小姐回避回避。”

沈佩夏一听这话,头上有如一盆冷水淋过,在这些人面前,他就这么毫不留情的想要撵她走么?方才还沉迷于自己的美色,怎么这才一会的功夫,就变了脸色?想到这里,忿忿然的看了床上的沈紫言一眼,她雪白的一张脸,不施粉黛,看起来有几分憔悴。

沈佩夏又垂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珍珠手串,艳红的指甲,精致的大红底面绣花鞋,无一不是经过精心修饰的。心里也甚为满意,和眼前的沈紫言一对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眼珠子转了转,娇滴滴的声音传了出来:“那我就先出去了。”话虽是这样说,还是依依不舍的连看了杜怀瑾好几眼。

杜怀瑾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从始至终都低垂着眼帘,眼角余光关注着沈紫言的神色。待沈佩夏一步三回头的出门去,沈紫言的脸色明显有所好转,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一抬头见到的就是杜怀瑾幽深得不见底的眼眸。

她自己好像要迷失在这一汪深潭里一般,杜怀瑾已在床边坐下,一伸手就将她揽在了怀中,抚摸着她的头,久久没有说话。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彼此想着自己的心事。墨书见量,忙使了个眼色,带着屋子里的丫鬟退了下去。

过了一阵,杜怀瑾将下巴抵在了她的头顶,幽幽问:“紫言,心里有没有好受点?”沈紫言一怔,不明所以的抬眼去望杜怀瑾,“什么?”杜怀瑾见着她如此,显然根本就是对这事不甚在意的模样,轻笑着摸了摸她的面颊,“不在意就好。”

沈紫言想了一想,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居然笑了起来,“我是不是很可笑?”杜怀瑾立刻就低下头来,深深吻住了她的唇,不许她再说下去。一直等到她冰冷的唇瓣变得滚烫,才气喘吁吁的放开她,“不要说这样的傻话。”

沈紫言鼻子一酸,头在杜怀瑾胸口蹭了蹭,“我也很想谈笑风生如沐春风,只是做不到。”杜怀瑾眼里划过一道了然,胡乱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也是。”沈紫言白了他一眼,心里暗自嘀咕,骗谁呢?谁不知道杜怀瑾最能嬉皮笑脸,对谁都一个模样。

杜怀瑾见着她满脸的不信,有些不甘,低头细细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又是疼惜又是担忧,语气就变得十分柔和,也没有再打趣她,“我说的是真话。对有的人我从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沈紫言眨了眨眼,似是发现了大秘密一般,揽住他的脖颈,嘻嘻的笑,“都是些什么人惹了我们三少爷不快?”

杜怀瑾怕她双手揽得吃力,有意伏低了头,紧抱着她靠在床柱上,轻笑道:“比如二嫂,我就从来不喜欢她。”沈紫言愣住,想了想,似乎杜怀瑾和二夫人极少说话,以前也从来没有注意到杜怀瑾对他的脸色。

杜怀瑾却突然问:“紫言,你方才出去的那个,说是你堂妹的,可曾许了人家?”沈紫言微微一愣,摇了摇头,轻飘飘的说道:“还没有,我大伯母眼光高。”杜怀瑾嘴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是么?”

见他问的蹊跷,沈紫言忙追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杜怀瑾也不瞒她,戏谑的望了她一眼,“方才你堂妹冲我疯癫一笑来着。”疯癫一笑…

沈紫言顿时语凝,眼中黯了黯。想不到大太太还没有死心。

那时便觉得她居心不良,似乎有这方面的意思,但这些日子她和杜怀瑾过得惬意,也没有多想这些事,现在突然闯入心中,也叫她不是个滋味。自己的夫君被别人觊觎,这心情可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

只不过,沈紫言相信杜怀瑾不会对沈佩夏有意。事实上,沈紫言觉得大太太那样的德行,教出来的女儿,必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再说上一世也是在他们府上住过些时日的,对几位堂姐堂妹的性子也有些了解。只不过那时沈佩夏沈佩春都还待字闺中,也不知道那时大太太的心思,余下的沈佩秋几个更是无从说起了。

沈紫言对沈佩夏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地方,她知道杜怀瑾是眼光很高的人,只不过令她心情烦乱的,是由此想到的另一桩事情。杜怀瑾不会瞧上沈佩夏,可并不表示他不会瞧上别人。想到此处,沈紫言心里就闷闷的,使劲揉捏着杜怀瑾的衣襟,似是要发泄自己内心的郁气一般。

杜怀瑾见着她脸色不好,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怎么,怕我看上你堂妹不成?”语气里带了几分谑笑的意味。沈紫言在意的本不是这个,听他说得漫不经心,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沮丧,或许是才病愈的缘故,情绪也有些低落,不由自主的微红了眼眶。

杜怀瑾话刚说完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又看着她眼圈微红,映衬着雪白的小脸,显得十分虚弱,才看了一眼,心里就生疼生疼,忙将她揽得更紧了些,低声在她耳边呢喃:“真是痴儿,我之前就说过,我不会纳妾的,再说我们府上本来就没有这个习惯。”

沈紫言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脸色有所好转,反而更是低落,“谁知道你说的话当不当得真,你每次都掰谎…”在这件事情上杜怀瑾显得十分认真,坐直了身子,抬起她的下巴,就这样直直的凝视着她,一直深深望入她的眼中,“紫言,我杜怀瑾在此发誓,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这样一句誓言,落在沈紫言耳中,安定了她一颗沉浮不定的心。

一瞬间,她热泪盈眶,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滚圆滚圆的泪珠落在杜怀瑾白皙的手背上。杜怀瑾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晶莹,心里微微一颤,双唇自有自己意识的就寻着她的嫣红覆了上去,轻轻啃咬。

沈紫言被他吻得迷迷糊糊,蓦地想到自己的病情,忙挣扎着将他一把推开,杜怀瑾错愕的神情毫不掩饰的映入眼帘。沈紫言垂下头,颇有些沮丧,“离我远些,别过上了我的病气。”杜怀瑾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事,方才被她推开的困惑刹那间烟消云散,轻笑出身,“你夫君身子可好着呢。”说着,又作势要去吻她。

沈紫言慌忙向后挪了挪,避开他的纠缠,声音闷闷的,“还是别这样的好。”杜怀瑾偏生就是有些左性儿,闻言也不强她,只呵呵的笑,“方才娘子还说要奖赏为夫的。”沈紫言想到方才自己主动在他额上那一吻,有些尴尬,强辩道:“那时候神志不清…”

“神志不清?”杜怀瑾低低重复着她的话,也不见动恼,脸上笑意更是变幻莫测,“那娘子就一直糊涂下去好了。”话音刚落,一把就揽住了她的肩,猛地将她往自己怀中一带,戏笑道:“娘子,为夫也神志不清了。”

沈紫言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顿时大急,下意识的就要抗拒,杜怀瑾习过武的人,哪里将沈紫言那点微弱的力气放在眼中,立刻就覆上她的唇,吮了几吮,嗅着她发梢里的幽香,一阵心荡神驰,腹间就涌动着一股燥热,看向她的目光渐渐炙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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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飞花(二)

沈紫言耳边听着他渐渐急促的呼吸,心里也知道不大好,猛然抬头睃了他一眼。

只见他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满是熟悉的炽热,心里咯噔一跳,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本是想说些什么,哪知杜怀瑾听到她的咳嗽声,转念想到她身子尚未大好,才抬头的渴望又被压制了下去。

“你才好,还是多休息的好。”杜怀瑾一面扶着沈紫言躺下,一面强忍着之间的渴望,几乎连看也不敢看沈紫言一眼,侧过脸替她盖上被子,就一溜烟跑了出去。他脚步急促,几乎要撞到守在门前的墨书,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墨书见着奇怪,撩起帘子走了进来,细细的查看了沈紫言的脸色,一直吊着的心也松了下来,“小姐现在脸色好看多了。”沈紫言就想到刚才迷迷糊糊的那个吻,也不知是不是被他吮吸得喘不过气来的缘故,脸色微微有些嫣红之色。

反倒是叫墨书误会了,沈紫言哪里好意思说出真相,只垂头笑了笑。墨书就问:“小姐饿不饿,要不要我叫小厨房做些点心来吃?”听她这么一说,沈紫言倒真觉得有些饿意,头埋在枕中不住点头,“我要吃酸枣糕,含在嘴里酸酸的,口味倒是好。”

沈紫言喜欢吃些酸酸甜甜的点心,在几个贴身服侍的丫鬟中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墨书闻言亲自吩咐厨房去做点心,也是厨房的人手巧,将酸枣糕雕成了各式形状,或许是大病初愈的缘故,沈紫言只觉得有些眩晕,但见着乳白色瓷盘里赤红色的酸枣糕,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方才随着大太太带来的不忧,也消散了些。

墨书见着她高兴,也愉忧的放下罗帐,不再打扰她休息。出了内室,低声问秋水:“大太太在那边没出什么幺蛾子吧?”提到大太太”二人都是一样的心情。秋水难得的撇了撇嘴,“丹萼方才去打听了一番,也没见着有什么不妥之处,只不过我瞧着大太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她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大太太没有事情,怎么可能好心好意的来探望沈紫言。墨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我看这事没这么简单。”说着,蹙了蹙眉头,“怎么就和那市井妇人一样!”语气里带着几分恼怒和不屑。她是沈紫言身边从小服侍到大的人,情分自然非同一般,对于大太太对沈紫言的百般刁难,感同身受,心里早积了一肚子怨气。

秋水听着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到底是大伯母,在家时也就算了,现在是在福王府,难为着我们小姐还为了不相干的事情,在王妃和三少爷面前撕破了脸皮不成?”墨书就咬了咬牙,“我亲自看看去,也不知这大太太到底是何居心。”

墨书本是稳重的性子,为了大太太之事着实有些着急上火,这才失了分寸,秋水忙拉住了她:“你就这样去了,小姐醒了叫人服侍,可怎生是好呢?”墨书脸色有些难看,一肚子火气的坐在小抗子上,越想越觉得生气。

那边大太太正和福王妃寒暄,见着沈佩夏带着个小丫头袅娜而至,只当她是在沈紫言处碰了壁,脸色顿时有些不虞,口气里难免就带了几分酸意:“怎么,难道你三堂姐病着,不耐烦和你说话了?”沈佩夏气呼呼的说道:“三堂姐到底是嫁了人的人了,气性难免也大了些!”

这还有福王妃在跟前,她们母女二人竟如同在家里说话一般…

福王妃眉头蹙了又蹙,抿了一口茶,没有说话。大太太这时在觉察到什么,挽救似的笑道:“王妃您别放在心上,我们家四小姐就是这样直爽的性子,心里也藏不住话…”福王妃连笑容都省了,不过淡淡点了点头,显得不甚关心的样子,“是么。”语气十分冷淡。

大太太面上顿时有些尴尬起来,干笑了笑,寻了个话头又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我们家四小姐从小在我膝下长大,也请了好几个师傅来教,针线上也拿得出手,这次要来拜访您,特地给您绣了一双鞋子。”说着,就对沈佩夏使了个眼色。

沈佩夏忙从身后的丫鬟手中接过鞋子,递至福王妃手中。福王妃看着那鞋子,真紫色的鞋面,绣着些豆绿色的缠枝花,针脚功夫十分熟悉,似乎是外间天下绣艺一绝清雅阁的手工,笑了笑,也不点破。命林妈妈收下了,当即就命棋落送上了一块翡翠玉牌。

看着样子是接受了沈佩夏的鞋子,实则又还了翡翠玉牌,更何况那翡翠玉牌也有些年份了,上面雕刻的玉兔栩栩如生,十分灵动。大太太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只见着那玉牌晶莹别透,想到福王妃身份高贵,她送的东西必然是好东西,欢天喜地的收下了。

到了晚间,福王妃照例是按照旧俗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好菜来款待大太太,只是福王闭关未出,大少爷有事在身,出去还没有回来,大夫人有孕在身,不方便出门。二少爷和二夫人不在,三少爷杜怀瑾则是陪着沈紫言用晚膳,杜水云早已遣人来回说晚上不过来了。这顿饭也唯有福王妃和大太太母女三人。

大太太见着满桌丰盛的菜肴,啧啧称奇,吃上一筷子便称赞一句。

福王府的习惯是饭桌之上少言语,福王妃也不大说话,唯有大太太兴高采烈的唱着独角戏,福王妃不过偶尔冷淡的答上几句。久而久之,大太太也看出些端倪,气焰就短了些,神色也有些怏怏的。

福王妃就吩咐林妈妈:“把这清蒸鲈鱼给三夫人端过去,她就喜欢吃鱼。”林妈妈忙命大丫头阿可端着鲈鱼去了沈紫言的院子,阿可回来的时候顺口说道:“郡主也在那里,见了送去的鲈鱼,十分高兴,还说要和三夫人一起用晚膳!”杜水云得知沈紫言病后每日必去探望一回,今日也不例外。

福王妃眼里就露出了笑意,“这孩子…”到底是溺爱的,见着她们姑嫂和睦,也乐见其成。大太太就露出了又嫉又羡的神色,她没想到在家时不知礼数又不懂得尊重长辈的沈紫言,来了福王府以后,不止在短短几个月内得到了福王妃的宠爱,就连郡主杜水云也对她喜爱有加。

一顿饭毕后,大太太似乎还没有离开的意思。福王妃望着窗外渐渐暗淡下去的天色,虽没有说话,可面上已露出了几分倦容。大太太此行也受了旁人嘱托,话未说出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的。眼见着时候差不多了,突然问道:“也不知福王今日在忙些什么?”

福王妃心里觉得有些诧异,就淡淡笑了笑,“也不过是在家闲着。”大太太眼珠子转了转,“我来了也有半日了,竟没有见到福王呢。”福王妃心里掠过一丝不快,总不能为了她,去打扰福王吧…

大太太又说道:“我此来,一来是来看看紫言,而来也是想来给您和福王问个安,也是我们亲戚的一番穷心。”她执意要见福王,福王妃隐隐也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不动声色的笑道:“这是说的哪里话,既然是亲戚,哪里来的问安之说。”直接绕过了大太太要见福王的话语。

按理说福王妃话已至此,大太太也该知道她的意图了,只是在这一点上大太太格外坚持:“我们来了这一趟,不见着福王,始终心里有憾…”福王妃就望了林妈妈一眼,笑道:“可是你说的不巧,这几日乍暖还寒,我们王爷身体有些不适,正在休养呢。”

大太太就露出了失望之色,福王妃明显的不想让她见福王,总不能强求吧。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大太太命林妈妈将她们送到了垂花门前,大太太却突然问林妈妈:“也不知王爷这病,几时得好?”

林妈妈自然知道福王妃的意思,也就笑了笑,“只怕这一时半会的,是好不了了!”大太太不掩失望之色,强笑了笑,“那我过几日再来拜访。”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沈紫言的院子,待杜水云走后,沈紫言就同杜怀瑾说道:“你说我大伯母要见爹,所为何事?”杜怀瑾薄唇紧抿,柔和的面庞一点点变得冷峻起来,“当然不会是好事了。”

沈紫言微微一愣,听着他话里有话,自然要追问下去:“难道你知道什么?”杜怀瑾就摸了摸她的头,“我也只是猜测罢了,这事还没有个定准,我也不好妄自揣测。”这么说,就不是小事了。

沈紫言心里更是焦急,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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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飞花(三)

杜怀瑾和没事人似的,摸了摸她的头,面色渐渐变得柔和,没事。”他越是这样说,沈紫言心里越是没底,杜怀瑾哪一次不是将惊心动魄的大事掩埋在嬉笑怒骂之中,往往他表现得越平静,事情反而越糟糕。

这是沈紫言和杜怀瑾相处数月以来得出的结论,她相信她自己的直觉,杜怀瑾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想告诉她罢了。

不管是为了避免让她担心还是本就不能让她知道,涉及到大太太,沈紫言都必须要知道,否则以大太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丢脸的还不是沈家!

她作为沈家的女儿,沈家没脸,她又怎么会有颜面?

想到此处,沈紫言就握住了杜怀瑾的手,“告诉我,是什么事情。”杜怀瑾嘻嘻哈哈的,骗人已经成了常情,只是在沈紫言面前却无所遁形,怕她伤心,又怕她误会,抿了抿嘴,避开了她的目光.“你别多想,没影的事儿,等有了定论,我再告诉你。”

看到他躲闪的目光,沈紫言眼睛眨了眨,忽然柔柔的放软了身子往他曾上靠去,手指在他胸口有一下没一下的画着圈圈,“三郎,你告诉我吧,免得我心里悬着,也不是个事。”杜怀瑾身子微僵,刻意忽视她的这一小动作给他带来的奇异的感觉。

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能有什么事,你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沈紫言目的没达到,还在折磨人,不住的蹭来蹭去,头顶的发丝撩着他紧绷的下巴,居然开始撒娇:“谨哥哥,你说给我听吧。”

杜怀瑾浑身抖了三抖,身子越发僵住,不敢动弹。沈紫言自感说话逾越了,见他一言不发的,心里浮上一股淡淡的失望。果然,杜怀瑾就是杜怀瑾,不管自己怎么做,他不愿意说的,到底是不会说的。

失落的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笑了笑,“你不愿说,就算了。”杜怀瑾忽的垂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双手抚上了她苍白的面颊,又一把将她揽在了怀中,“真是痴儿啊,糊涂些不好么。”

沈紫言自嘲的笑了笑,糊涂也得是过上安乐的日子再说,现在这种境况,怎么装糊涂?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起身,杜怀瑾却紧紧将她揽住,让她动弹不得,无奈的说道:“本来惦记着你大病初愈,身子不爽利,不想让你为这些事烦心.现在看来是不说也不成了。”

沈紫言一听这话,心里一喜,也不再挣扎,连连催促:“你快说。”杜怀瑾轻轻揉着她的头发,沉默了一阵才说道:“你知不知道爹这些日子为何足不出户?”沈紫言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直觉这事和大太太到访有关,思付着说道:“难道爹是为了避开什么人?”总不能是为了避开大太太吧,沈紫言可不相信大太太有那么大的分量。

杜午谨点了点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有了一丝揪心,“天下正是国富民安之时,泰王自然就是不义之兵,一开始气势虽然大,能人也不少,只是这几个月以来节节败退,又有孟将军,姜大人和爹的一些旧部率兵抵抗,皇上也部署周全,连御林军都出动了,泰王兵败指日可待了。”

沈紫言心里暗喜,这些日子以来虽然知道泰王成功的机率不大,可战火连绵,心里到底是不安定,现在听到泰王即将兵败,自然十分欢喜,静静听着杜怀瑾说下去。杜怀瑾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泰王若是在朝堂之上,倒也是善于钻营的人,只是起兵一事,实在没有那个能为。之前他筹划小之时,金陵城不少大官贵族家里都收受了他的贿略。”

此话有如惊雷在沈紫言头顶炸响,她心里咯噔一跳,目瞪口呆的望着杜怀瑾,“你的意思是说,大伯母家可能…”杜怀瑾艰难的点了点头,“你大伯父虽是白丁,可是你父亲之前却是堂堂兵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现在又是阁老…”

沈紫言脸色都有些发白,杜怀瑾的意思再明了不过。泰王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贿略沈大老爷,多半是冲着沈二老爷和沈家的姻亲福王府和李府去的。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泰王打的什么注意,连想都不用想了。知道他高估了沈大老爷对于沈二老爷的影响力。或者,只是将沈大老爷当做一颗棋子,借以搭上沈二老爷,就是没有什么作用,大楚的株连法,也够沈家喝一壶的,反正他也不差那点银钱。泰王对于沈二老爷的不从想必是怀恨已久了,先前几次刺杀,现在又搭上了沈大老爷。

现在沈紫言心里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沈大老爷竟然被泰王买通了…

这事要是闹出来,不要说是沈二老爷可能因此丢官,沈家上下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私通谋反者,这罪过,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过去的。到时候福王府和李府不受牵连都谢天谢地了,怎么还能指望福王和李阁老在这事上为沈家说话。毕竟凡事牵扯到谋反的,没有哪一个皇帝不敏感,不痛恨。七皇子的事件,就是血淋淋的教记。

沈紫言光是这样想一想,心里就凉成了一片,脑子里嗡嗡的,若不是靠在杜怀瑾胸口,几乎就要支撑不住倒在床上。杜怀瑾见着她雪白的脸色,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这事我也不知道准数,只是这样猜想罢了,你也先别着急,我查清楚了再做打算。”

沈紫言就握住了杜怀瑾的手,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他,“若这事是真的,结果会怎样?”杜怀瑾眼里划过一道沉痛之色,蓦地再次将她紧紧揽在怀中,似是赌誓一般,“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沈紫言眼里就有了泪光泛起。

大楚律令,谋反者,诛九族。私通谋反者,与之同罪。轻则流放充军,重则千刀万剐。连出嫁女也不能幸免。也就是说,沈紫言虽然是出嫁的女儿,可是一旦沈大老爷被定罪,沈紫言也一样逃不掉,不是被送去做官故就是被斩首。

总而言之,不会有好结果。

沈紫言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上一世那种深刻的痛苦还刻在心中,不可能不惧怕死亡。

现在又是被沈大老爷和沈大太太连累的如此,心里又是凄凉又是愤怒。心里微微一颤,她不能坐以待毙,不能等着这通敌之罪落到沈家头上去!沈家是,世代为官,怎么能为了这事一朝之间丧尽名声,连沈氏一家的性命也不能保住。

沈紫言拭了拭自己的眼泪,将那股子惧怕深深埋在了心底,坚定的望向杜怀瑾,“我们要想个对策才好。”杜怀瑾见她转瞬之间就有如斯变化,心里暗叹了一声,赞许的说道:“你说得是,若这事是真的,也不是没有办法避免。”

沈紫言眼中一亮,“什么办法?”杜怀瑾眼里就露出了杀伐之色,冷峻的面容在灯光下生出一股寒意来,“在泰王被押解到金陵城之前就杀了他,到时候死无对证,自然不知道他贿略了哪些人了。”

这法子是最直接的办法,涉及到身家性命的大事,沈紫言不敢大意,犹豫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要让泰王意外死去虽不是多大的难事,可又怎么知道没有他的下属知道这事?”杜怀瑾微微颔首,摸了摸她的头,“不管有没有旁人知道,我想他这些年一直暗中贿略金陵城大大小小的官员,想必也有账册记载,我想找到账册,也就无甚大事了。”

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哪有这每容易!

先不说不知道那账册在哪里,就是知道那账册在哪里,这乱军之中,怎么那么容易就找到账册。杜怀瑾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事,沉吟道:“放账册的地方无外乎有两个,若不是在长安,就是在军中,等到他兵败之后,自然有人去追捕余兵,只要让我爹的旧部去清理战场,寻到账册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长安那边…”

沈擞言也明白他的意思,福王从军中出来的,在军队中地位超脱,可以暗中指挥旧部。可是到时候去长安抄查泰王府的人,是由皇上派出去的,先不说不知道是谁,就是知道是谁,那人若是和福王府没有交情,这事一样是成不了。

不管怎么说,有一线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沈紫言也知道这事急不来,说道:“这事我们再从长计议,总能想到法子的。”顿了顿,无奈的笑,“若当真是不行,那也是命数。”杜怀瑾凝视着她唇角苦涩的笑容,心痛得是有针尖划过一般,他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怎么可以就这样匆匆散场…

沈紫言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当着杜怀瑾的面,给沈二老爷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杜怀瑾细细端凝着她秀气的字体,眼中蓦地一黯,在她额上吻了吻:“这信我亲自送去给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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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共度(一)

沈紫言想到杜怀瑾一向小心,微微颔首,“你去再合适不过了。”这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一时之间沈紫言也想不出还有谁比杜怀瑾更合适去说这件事情。稍欠一点胆色和忠心的,知道了这事,难免会在心里徘徊,到时候受拖累的可是沈家。

杜怀瑾攥着信,神色微凝,“现在毕竟只是怀疑,你也不要太多虑。”沈紫言也不想他担心,纵然是帮不了他什么,也不想成为他的负担。温顺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好生将养身子的。”

“真听话。”杜怀瑾嘴角微勾,胡乱在她嘴角啄了啄,“我出去了。”沈紫言看着外面的天色,亲自替他披上月白色的披风,“外间风凉,你一切小心。”杜怀瑾轻笑,“知道了。”说着,扬了扬手里的信,将它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放在了怀中,“不用给我留门了,这事我要和岳父好好说说。”

秉烛夜谈也不是什么怪事,更何况杜怀瑾经常夜不归宿,只是沈紫言心里还是觉得深深的愧疚,说到底都是沈家的家事连累了他。心里对沈大老爷不满的同时,也对杜怀瑾充满了深深的愧疚,亲自送着他出了院子们,还欲再送,就被杜怀瑾阻止了,“你前几日受了寒.现在还未大好,还是乖乖呆在房里。”双手搭上了她的肩,细细的凝视她,“听话。”

总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样…

他的声音甘醇清明,沈紫言听着觉得心里十分温暖,就笑了笑,“去吧。”一直目送着杜怀瑾天青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帘里,才折转回了内室,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烛火摇曳,映出她雪白的容颜。沈紫言思前想后,开始为自己的迟钝懊悔起来。早在大太太到访之时,她就该察觉有什么不妥当才是,怎么定然要等到杜怀懂提醒,才能明白些什么!说到底,自己潜意识里就是觉得杜怀瑾值得依靠,或者说,任何事情到了他手中都能解决,所以渐渐就变得有些懒怠起来。

这显然不是沈紫言愿意见到的结局。

不过,既然杜怀瑾也是方才才想到这事,说明之前他也并不知道此事,只是根据大太太的反常推测出来的。这事也见得,杜怀瑾也不是无所不知的啊。只不过,他的反应比旁人更为敏锐,能很快的顺藤摸瓜,觉察到一些内里的事情。

也就是说,若是大太太不来这一趟,杜怀瑾可能也不会有所察觉。想到此处,她硬生生打了个寒战。可怕的不是面临危险,而是危险来临,自然还浑然不觉…

她希望的状况,是站在杜怀瑾身边,和他一起分担风风雨雨。而不是在他的庇护下,做着万事不知的安乐妇人。墨书见着她出神,忙说道:“小姐,现在时候也晚了,您大病初愈,不如先歇下吧。”

沈紫言摇了摇头,白天睡得太多,现在丝毫没有睡意,“你去把针线绷子拿来,我做做针线。”墨书大感诧异,自家小姐的性子自己再清楚不过,对于女红一事,从来是讳莫如深,能不沾上就尽量不会拿针线的,现在怎么突然这么主动起来。

然而她还是什么也没有问,立刻去针线萎里拿了针线过来,又拿了花样给她看,“也不知道小姐要绣什么花样的?”那些花样无外乎就是花鸟,孔雀,蝴蝶,风景,沈紫言看了看,挑了一副比较简单的花鸟花样,“就这个,让我先试着练练手。”

墨书忙替她分线,沈紫言拿着针在大红锦缎上比划了半天,针脚虽然还是歪歪扭扭的,可这次她却格外的有耐心,一针一线的,做的十分认真。墨书渐渐看出苗头来了,自家小姐多半是要做什么物事,还是不能由丫鬟们插手的,现在看来,十有八九就是三少爷的贴身小衣了。

这样想着,墨书教得更是认真,秋水就在一旁看着,不时也插上几句,沈紫言看着自家的刺绣,虽然还是没有个样子,可是好歹是坚持下来了。

真己绣的黄鹞也有了几分小鸟的模样,再也不似往昔一团黄云了。

沈紫言看了半晌,心里也有些欢喜,在别人眼里或许是一团糟,可是对于她而言,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心里默念,杜怀瑾,我一定给你做出一套亵衣来。这话自然是不好对着墨书和秋水二人说的,沈紫言又将视线落在了一对黄鹂鸟上,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杜怀瑾骑着马奔驰在金陵城的青石小道上,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行到绮梦楼下时,杜怀瑾吹了个口哨,灯火通明的绮梦楼里,二楼的窗子里探出一张唇红齿的面孔来。那人正是玉成,杜怀瑾就对着他使了个手势,玉成不慌不忙的从二楼一跃而下,好在现在将近子夜时分,路上并无人走动,自然也无人看见他的动作了。

杜怀瑾轻轻一跃,跳下马来,低声道:“你去替我查查沈家大老爷家里。”玉成点了点头,眨了眨眼,示意明白了。杜怀瑾松了一口气,“明日午时之前给我消息。”玉成手里的玉箫晃了两晃,斜眼看他,“这次怎么这么急?”

杜怀瑾对他的轻怠不以为意,“身家性命的事,怎么不急?”说着,也不待玉成答话,骑着骏马,绝尘而去。玉成看着他消失,这才慢悠悠走入了绮梦楼里。看台上修竹正依依呀呀的唱着绮丽的昆曲,一句一句的,哀婉悲戚。

玉成听了几句,趁着众人不注意,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拐角处。西晨风正似笑非笑的守在那里,“三公子又吩咐什么了?”玉成就将杜怀瞪所说的话大略说了说,临了轻笑,“你可悠着点,三公子明日午时就要确切消息,若是你走了大褶子,这可事关她那心肝娘子,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西晨风狐狸眼一眯,眉宇间有了少见的几分傲然,“若是办不成他的事,我岂不是自毁名声?”玉成笑了笑,“你的事情怎样了?”西晨风脸上的笑容一瞬间荡然无存,眼里是深深的伤痛,面色黯然,长长的叹息:“一点眉目也没有。”

玉成一怔,也为他可惜,“户籍管理那么严格,怎么会杳无音讯。”

西晨风难得的正色说了句话:“若能寻到,那就是福气。若寻不到,那就是命数。”话虽如此说,眼里还是有一道不甘一闪而过。

哪里瞒得过和他认识许久的玉成,他也叹了一口气:“你也别急,这些年三公子没少帮着你找,只要她还活着,总能找到的。”西晨风笑了笑,神色凄楚,“过了这么多年,我连她的样子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玉成不由抚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不能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吧。”西晨风冷哼了一芦,眉目间满是肃然,“不管怎么说,哪怕就是她早已不在人世,我总是要寻下去的。”这毕竟是西晨风的私事,也是他的执念,玉成也不好插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再拖下去,三公子该跺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