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听叶景宽这么说,先是愣,然后仔细思索番,才问叶景宽:“可银子从哪里来?”

叶景宽不就是不知道所以才来问的么?照样把皮球踢给了他:“晚辈就是这么个想头,盐商倒是有钱,从前也不是没有过盐商捐钱的先例,可是这帮周扒皮,要他们解囊......”

岑必梁却听的连眼睛都亮起来,叶景宽说得对,归根结底朝廷现在担心的就是银子不够,而既然银子不够,自然是要想法子筹银子,至于从哪里筹银子,现在不是明摆着吗?扬州织造那帮人还有江南的那批盐商简直可以说是富得流油,只要能说动他们......

“不!”他肯定的摇了摇手,只觉得找对了方向心情大好:“未必就说不动,这事儿......有戏!”

他打了叶景宽,当天夜里就召集了幕僚门客议事,他是兵部尚书,这事儿做好了,就是史册也有他的笔,何况就算不为这名,他也得为了西北的百姓和大周的国祚着想。

叶景宽回去先同荣成公主说了说这事儿,稍晚些进宫给建章帝请了安,寻了个机会去找周唯昭,把自己去找岑必梁的事给说了。

“这事儿景川和宋珏都顾虑的对,盐商固然有钱,可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也不是能得罪得的人。这事儿要得办成,还是得有人站出来出这个头。而岑尚书素来就是支持调兵北上的,再没比他还更合适的人了,这事儿由他开口自然是最好,殿下不必再插手了。”

他道:“毕竟现在这时候对您来说事事都不能掉以轻心,这毕竟是得罪人的事......”

周唯昭没料到叶景宽的动作这么快,有些为他的度吃惊,听他这么说略微思索会儿才答应了,又道:“只要他提出来了,以他的性子自然是非得办成这件事不可。可是到时候谁去扬州呢?谁去又成了个问题,压不住的事无成容易吃亏,压得住的......只怕也未必就肯这么赶尽杀绝。”

第一百七十二章 拍板

“这就不是咱们要担心的事了。 ”叶景宽放下手里的白瓷杯,看着池塘边开的正盛的桃花,春花柳绿,实在美不胜收,他感叹了声才又接着道:“殿下,眼下咱们也只能做到这里了,剩下的,看看明天岑大人怎么说吧。”

既然是岑必梁会挑头来说这个事,那明天的确是要先看他怎么挑这个头,周唯昭笑着点点头,又道:“现在王妃正在我母亲宫里,姑父要去瞧瞧吗?”

肯定是来提叶景川和卢重华的婚事的,叶景宽微微笑,摇了摇头:“这事儿我母妃操心也就完了,我可不敢插手,免得到时候我母妃又觉得我办的不好。”

女人家的事,他们总觉得麻烦,帮了忙有时候还要被嫌弃,还是躲远些好,不过倒是真的有件事要先同周唯昭和卢太子妃商量,叶景宽问他:“现在卢家的人都已经没了,他们家除了云集也没个长辈,到时候重华那边......”

卢太子妃倒是卢重华的长辈,可也不过是姑姑,总不能由她把卢重华给嫁了,何况如今也不能表现的太过热切。

周唯昭早已经同宋楚宜商量过这个问题,便道:“云集是兄长,长兄如父,他也该撑起卢家来了。重华的外祖家即日也会进京,这个倒是不用我们担心。”

叶景宽听这话就知道他们早已经想好了的,也就不再问,周唯昭说得对,卢家迟早以后要卢云集撑起门庭,他总该学着做些事。

再说些闲话,很快就到了出宫的时辰,叶景宽递了话进去,在宫门口等到了镇南王妃,就同她说了卢重华外祖家会进京的消息:“这下母妃也不用担心了,没个长辈的确怪不好看的。”

镇南王妃却已经从卢太子妃嘴里知道了,顺着他的话说了句:“可不是、”又道:“听说都已经快进京了,既然是由他们来操持,咱们也该早早的去拜访拜访,你多留心,等他们进京,就递帖子,领着你弟弟先去走趟。”

她不是磋磨儿媳妇的人,既然是儿子喜欢的,自然没什么好挑剔的,总得替未来儿媳妇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到。

另头的卢太子妃也正同宋楚宜感叹:“王妃的确是个极好的......”她嫁给太子当太子妃,实在有些名不副实,身体不好,向来少交际,见内外命妇的时候也不过就是等年节略召见,不知道镇南王妃竟是这样通情达理又好说话的人。

梁嬷嬷上来添茶,闻言也忍不住笑:“可不是么,王妃娘娘给的礼单着实吓人跳,丰厚的紧。重华姑娘嫁过去,日子总不会难过。”

有个这样的婆母,日子的确会好过的多,何况叶景川又喜欢她,她自己也是个通透会做人的呃,宋楚宜见卢太子妃松了口气,也笑着附和了几句。

等周唯昭进来同在太子妃这里用了晚饭,出门的时候才问他:“不是说要筹银子吗?这事儿怎么又没动静了?”

周唯昭在崔家就把宋珏来的事告诉了宋楚宜,只是宋楚宜立即就被卢太子妃和端慧郡主的事缠的脱不开身,因此没能细问问,现在好容易周唯昭也得了空,自然得问上问的。

“今天姑父进宫来就是为了这事。”周唯昭牵着她的手护着她下了楼梯,风景正好,干脆也不急着回去,带她进了御花园,在假山上的亭子里坐了,又吩咐青莺上茶,这才又道:“姑父的意思是,不要我插手这事,让岑大人来起这个头。”

宋楚宜听就明白,叶景宽这是为了不叫他得罪人,怕他会被盐商他们给记恨上,毕竟打仗不是开玩笑,军费更不是小数目,盐商们纵然豪富,真要应了朝廷的募捐,也得被扒下层皮来,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是掏心挖肺样了。

周唯昭如今毕竟还未登基,就算真的以后登基了,真要从盐商们口袋里捞银子,那也得万分慎重,盐商可不是就只是盐商,他们背后的水深着呢。

“姑父顾虑的对。”她跟着周唯昭喊叶景宽喊顺了,现在出口就是姑父也不觉得有什么,想了想又道:“岑大人反正都是闹的最厉害的那个,由他出来说,的确是比您说要好的多。”只是宋珏说得对,既然要开始从民间筹银子了,那得想个法子把声势造大,让人觉得捐银子是理所应当的才行。

怎么做,又是个难题,她想了半天,才拍了下手,见周唯昭目光灼灼的看过来,笑的露出两只酒窝:“明天岑大人说了以后,咱们也不能就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做,总得做出个态度来给天下人看看。”

阳光下她的脸如同枝头的水蜜桃,粉红水润得令人忍不住就想咬上口,周唯昭伸手捏捏她的脸,见她瞪大眼睛,噗哧声笑了:“好啊,那太孙妃娘娘是要慷慨解囊了吗?”

既然要让人心甘情愿的掏钱出来,自然得有人做个表率,皇室带头做,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宋楚宜狡黠的朝他眨眨眼睛:“是要慷慨解囊,可却不能是我先来,我牵头不大好,让皇祖母来牵这个头才最合适。”

皇后母仪天下,由她来带头自然是最好的,虽然大错已经铸成,可是人总得朝前看,能活着还是要好好活着,既然死不了,就要活的更好。卢皇后总是这副模样也不好,总得出来担些事,让人知道她是有用的。

周唯昭听就知道她的意思,现在这个时候卢皇后的确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她毕竟是皇后,要是太子妃或者宋楚宜站出来,总容易叫人想的多,以为她们是要出风头。

只是卢皇后如今也变了性子,从前就算是隐忍也是有自己的心机手腕的,目的往往也十有**能达成,现在却真的好似是怕了,恨不得就锁在清宁殿当个蜗牛,要她出面,恐怕还得费番口舌才能成。

第一百七十三章 陶七

风吹来还是微微有些冷,宋楚宜已经换上了纱衣,这个时候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周唯昭把身上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身上,不肯再坐,拉着她要回永安宫:“到时候让姑姑去同哈un贵族墓说声,或者我去说,她总能答应的。 ”

周唯昭肯喊姑姑的也就两个,荣成公主个端慧郡主,两个人都是在卢皇后跟前长大,卢皇后对端慧郡主这个女儿也真的当了半个女儿来对待,可现在端慧郡主受了太子的托付正忙着帮东平郡王做媒,那能劝卢皇后的肯定就是荣成公主了。宋楚宜挑挑眉:“估计姑姑帮不成你了.......”见他看过来,脸上浮起个极灿烂的笑:“她要给磨菇添小弟弟啦,因为染了风寒,胡供奉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得卧床休息。”

荣成公主和叶景宽感情向来极好,新婚第二年就生下长子,因为取名叫叶朦,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叶景川取了个外号,喊他小蘑菇,慢慢就这么喊了下来。只是到现在却直没了动静,如今小蘑菇都已经十岁了,周唯昭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满心欣喜:“什么时候的事?刚刚姑父进宫来都没跟我说......”

“就是王妃进宫来说的,还抱怨说姑父昨晚还同公主说了晚上的话,吵嚷的公主不得休息,才会染了风寒。”宋楚宜见他开心,也跟着开心:“姑父进宫来才请的太医,王妃没找着姑父,没来得及告诉他。现在公主府报信的人估计都已经进宫了。”

卢太子妃也是等他们两个走了才想起自己忘记跟周唯昭说声荣成公主已经怀孕的事儿,皱皱眉头,又丢开了,宋楚宜知道也就是样,先吩咐梁嬷嬷和湘灵去拟张礼单。

梁嬷嬷满脸都是笑:“最近可真是喜事多多,都赶到块儿去了。重华姑娘眼看着也要成亲,现在公主又有了喜......”她笑着凑趣,又感叹声:“若是直这样,可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梁嬷嬷的嘴特别灵,才拟定了给荣成公主的礼,下午的时候端慧郡主就进宫来了,说的又是桩喜事------东平郡王的亲事已经有了着落了。

梁嬷嬷还是不大乐意听东平郡王的事儿,不过东平郡王毕竟最近还是很做了几件好事的,她也就没盼着他不能好,都大了,也的确该娶亲了,这样直耽误下去怎么成。

卢太子妃也不甚在意,要她对前事既往不咎有些难处,可是她也不是见不得人好的,见端慧郡主这么说,就问上声:“是哪家的姑娘?”

说媒的自然是端慧郡主,可是婚事虽然有礼部和内侍省帮忙操持,卢太子妃这个当嫡母的却也不能万事不管当个甩手掌柜,所以还是得先问清楚。

“是陶大人家的七姑娘。”端慧郡主也是千挑万选,最后还去问了宋老太太,又亲自看了阵子这位陶七姑娘的人品才下的决定:“倒是听话懂事,是个好姑娘。娶个不省心的,又有许多麻烦。”

陶鼎湖和他夫人也算得上是会教导儿女,儿子们早几年有些胡混,长大了也改好了,家里的姑娘也都是知书达理的,卢太子妃知道端慧郡主这是用了心,怕招回来个心大的日后要生事,笑着握握她的手:“说起来这件事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这事儿放给别人我谁也不放心。”

担心的也就是端慧郡主所担心的,怕找回来个心大的,日后恐怕又是腥风血雨。

端慧郡主摆摆手喝了口茶:“怎么能说谢不谢的?这事儿我想了想,除了我也的确是没人好托了,我办的事,至少太子哥哥总是放心的吧他如今也变了许多了......”说到这里也不再说,变了再多,从前做的事就是做了,不是个道歉就能抹掉的,又同卢太子妃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召见召见陶夫人和陶七姑娘,最后过过眼,若是能成,我去同太子哥哥说。”

卢太子妃答应了,梁嬷嬷也不由感叹:“言官家的姑娘,该不会是个不知事的......”

第二天卢太子妃就寻了个由头把陶夫人召进宫来,陶七姑娘的确是进退有度,瞧着就是个惹人喜欢的姑娘,卢太子妃很喜欢,赏了对伏牛望月金钗下去,还特意领着她去见了见卢皇后。

陶夫人到此才算彻底松了口气,丈夫为着这桩亲事高兴的不行,她却是又怕又惊,东平郡王的母亲已经死了,太子又病了,他自己也不大受建章帝宠爱,跟如今如日中天的太孙比起来简直不能比,偏偏从前范良娣还曾经把太子妃逼得差点没有退路,她实在是怕极了,女儿嫁过去要是被磋磨可怎么办?

却没料到卢太子妃这样好说话,也不止是好说话,对她们的态度不热情也不过分冷淡,明里暗里都是告诉她们,只要她们安分守己,便定不会为难,她也就放了心,她的女儿她是知道的,虽然可能没什么心眼,却难在是个踏实守本分的,有了守本分这三个字,想必卢太子妃也不会过于为难她。

既然卢太子妃点了头卢皇后也觉得喜欢,端慧郡主就去同太子说了人选。

太子倒是没想过还能给东平郡王娶回来名门望族的姑娘,听见是陶鼎湖的女儿,有些诧异,他原以为连这个也不会有,陶鼎湖毕竟是左都御史,管天下言路,这可是个实权人物,自然没什么不肯的,立即就点了头。

晚间等东平郡王进来,也把这事儿同他说了说,他如今说话已经很少流口水,把话说的很慢又很清楚:“这事定了,我也就放心了......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那边......”他顿了顿,神情很是复杂:“是好人,只要你们安安分分,就算是我不在了,也不会容不下你们。”

东平郡王也跟他样意外,再没想到居然会是左都御史的嫡女,抿了抿唇,想哭又有些想笑,最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七十四章 决定

既然事情定了,自然也要同建章帝说声的----太子之前就是求的建章帝,想要让太子妃或是端慧郡主帮着挑个闺秀给东平郡王,现在挑好了,自然得先得到建章帝的允准才成。

可还没等到他们先去找建章帝,就听说大朝会的时候岑必梁坚持要调兵北上,并且痛陈利害,说按照如今形势展下去,鞑靼人在西北必定会占尽优势。

照样又是场口舌之争,两派的人争得都快打起来----反正建章帝之前只说主张投降的和亲的招安的要看透灭族,却没说不支持调兵支援西北的也得砍头。

只是这次却没有吵完就算,因为岑必梁石破天惊的说了个建议:“大人们口口声声都是说没银子,却不知道若是鞑靼人进来了,不仅仅是银子,连命也会没有。”

“银子重要,我大周的国土国威不重要?我大周百姓的性命不重要?”

“既然缺银子,找银子就是了!”

不是没人想到这点,譬如之前就有许多人上书可以想办法筹银子,可是问题是,从哪儿能筹来银子?要是加重税收,在这个有恭王造反又有灾情肆虐的时候,无疑就是在逼着人同造反。是万万行不通的。

所以朝堂上安静了阵,就立即有人出来冷笑:“岑大人说的倒是轻巧,上下嘴皮子碰,什么也不做就说筹银子,银子能从天上掉下来?要筹银子,往哪儿筹去?去跟百姓们要吗?现在是什么时候,前阵子湖北不是才出了淋尖踢斛的事儿被崔大人上书报上来了?岑大人说话怎么也不过过脑子?”

岑必梁从来就不是吃亏的人,何况是占着理的时候,呸了声跪在中间,堂堂正正的朝着建章帝道:“怎么就不能动银子了?太祖时候要打鞑子,那时候比咱们这个时候只会更艰难,可是百姓们照样愿意出银子,为什么?因为百姓们也知道,若是不把鞑子赶出去,咱们就永远过不上安静日子。各位大人们口口声声拿百姓出来说事,怎么就没问问百姓们愿不愿意帮帮朝廷的忙?”

立即有人出来附议:“岑大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仅太祖时候,就说先帝二十七年,也样出过云南叛乱的事儿,那时候收成不好,天灾**,先帝就是派钦差南下征粮,就算是前些年,宋老不也样去江南征过粮吗?眼下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候,也是没法子的事......”

越来越多的人出来附议,岑必梁恭敬的朝着建章帝磕头:“圣上,不说其他,朝廷放开盐引这事,这些年来,让江南富裕成了什么样子?不如往江南走遭,咱们也不强逼,愿意捐银子的自然是好,不愿意的,咱们又不把他们怎么样,难不成不试试就先说不行?就眼睁睁的看着我大周十几万儿郎死在鞑靼人手里?死在我们西北自己的国土上?!诸位大人若是真有这个想法,日后可有脸面下去见咱们大周十二位皇帝?!”

这话骂的太狠了,时之间竟没人能开腔。

直到散了朝,也还有许多人懵懵懂懂的没回过神来,建章帝单独留了常辅和宋程濡说话。常辅饶有深意的瞧眼宋程濡:“宋老可真是越老越精了啊......”

宋程濡干脆就跟他打哈哈装糊涂:“您说的什么话?这分明是岑大人精明,腔赤诚啊!”

常辅笑而不语,不过岑必梁倒也的确是个精明的,最后那番话说的简直让他也忍不住想为之叫好了,他说的是,又不强逼着要人捐钱,难道连自愿的也不能收?就不做点什么,只在朝廷里吐吐口水,看着西北那十几万士兵去死?

二人相对而笑,才吃了口茶,建章帝就召见了,忙又随着太监去御书房。

“今天岑必梁提的这事儿,两位爱卿怎么看?”建章帝也不废话,上来就这么问,显见的心情很是不错。

常辅目光不动平稳如山:“臣觉得岑大人说的有理,征集粮草这事儿自古有之,现如今的确已经到了危急存亡关头,既然有法子,为什么不试试?”

建章帝显然是赞同岑必梁想法的,常辅松了口气。

宋程濡也不紧不慢的跟着弯腰:“老臣也以为岑大人的法子可行,江南富裕人所共知,何况如同岑大人所说,不逼征,全凭自愿......”

太子只知道朝堂上吵的厉害,听见人带回消息来说建章帝召集了内阁大臣正在御书房议事,就若有所思。

岑必梁把对手驳得哑口无言且言之有物,别说建章帝了,就连原先嚷嚷着国库实在空虚的那批人,恐怕也要在心里再斟酌斟酌。

建章帝作为国之主,哪里有不想打胜仗保西北的道理?这法子提的恰到好处,肯定是要被允准的,他心里也有些雀跃,真要是调兵北上了,无疑又加了重保障,且能快些把恭王那些反贼给剿灭,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他想了想,吩咐东平郡王:“你去鸣翠宫走趟,给你母亲请个安,然后叫你母亲过来趟。”

既然已经有了风向露出来,自然是要先率先表个态,这个时候太子妃不去表态,还等谁来?

谁知道不用太子妃表态,卢皇后就已经率先缩减了内宫用度,并且私下捐出三万两银子,后宫嫔妃们也通通有样学样慷慨解囊,良妃等人乃至鲁王妃肃王妃,通通都捐出了银子,阖宫竟凑出十几万两来,吓人跳。

既然宫里都牵了头了,底下更不能落下,贵妇们也通通争相表心意,京城官太太和女眷们也凑出十几万两,拢共加起来,竟有三十余万两银子。

这下岑必梁更有了话说:“连内宅女眷尚且知道忠君爱国,难不成咱们男人竟还不如女眷们的眼界见识?!何其可笑?!”

建章帝当即拍板,决意派钦差南下江南征集粮草。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害人

可是还是那句话,派谁去,仍旧是个问题。

当年去做这事儿的是宋程濡,凭着人老成精又厚脸皮的优势,宋程濡把这事儿办的极为不错,临了都还全须全尾的顺带去了扬州趟,处理了章润贪污的事儿。

可是现在宋程濡年纪也这么大了,再让他去显然就不合适了,以他的年纪,死在路上可怎么办?何况他已经成了次辅,再怎么也没叫次辅去征粮的道理吧?朝廷这许多事都仰仗内阁做决定呢。

常辅先想到了岑必梁,可宋程濡紧跟着就摇头:“现如今兵部哪里离得开人呢?这万万不行。”

这倒是,紫荆关岌岌可危,旦紫荆关完了,可不得打到京城来,要是到时候兵部尚书都不在京城,那京城还哪里能有主心骨。

可既然岑必梁这个提出这件事的人不成,还有谁能成?常辅紧皱着眉头,剩下的要不就是官职不够,要不就是地位不够,年纪太轻压不住人,实在是不好裁决。

宋程濡又想到了个:“不如驸马爷去?驸马爷当初也曾去龙虎山,后来又去了阳泉,见识眼界都够了,就是身份也都尽够了的。”

身份地位倒是都合适,可常辅还是摇了摇头:“别人都去得,可是驸马爷可去不得啊。”

刚才还说谁都能去,现在又说驸马爷不能去了,宋程濡挑了挑眉很是不解。

“当初章家的事儿牵扯甚广,后来因为章家还勾结人私贩私盐,驸马爷不是上书建议朝廷锁海吗?”常辅老成持重的叹口气:“别人去可能还能成,要是真让驸马爷去,那盐商们恐怕就是宁愿死,也不肯拔毛的。”

这倒是真的,宋程濡不说话了。

话说来说去,怎么还是又回到了原点?建章帝皱了眉头万分不爽:“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总得想出个行的人来。”

才刚还为岑必梁的建议开心了许久,现在好嘛,又是盆冷水泼了下来,他有些耐不住了:“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谁知道之后就怎么样了呢?”

常辅和宋程濡都垂下头,其他几个人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什么也没说。

岑必梁这刺头嘴巴张合就定了,可是谁都知道这不是个轻省差事,那些盐商哪里是那么好应付的,难着呢!这事儿成了固然是好,败了,那是又得罪朝廷和皇帝,又得被人说上声没用,说不定日后还把战败的原因都归咎于他们不能及时筹措银两上,这谁担得起?

建章帝瞪了他们眼,还要再骂几声没人替他分忧,岑必梁就皱着眉头站出来了:“老臣倒是有个人选......”

建章帝面上现出微笑来:“岑爱卿尽管说。”关键时候,还是耿直的这些刺头们靠得住,其他人,就会偷奸耍滑,连他老师常辅也不例外,现在哪里是避嫌的时候嘛。

岑必梁倒是没犹豫,干脆利落的应了声是,然后干脆利落的道:“老臣觉得殿下乃是不二人选。”

殿下?哪个殿下?建章帝时没有反应过来、

常辅却跟宋程濡对视了眼,破天荒的起皱了眉头,这耿直的刺头!

宋程濡心里更是忍不住要骂娘了,他千辛万苦的让宋珏把消息透露给周唯昭,不就是想让周唯昭推人出来当挡箭牌嘛?好容易叶景宽上道,推了个岑必梁出来挡刀子,这下子倒好,岑必梁这个刺头,下子又把周唯昭单拎出来了!

果然,建章帝问了声:“谁?”

岑必梁就直言不讳:“太孙殿下很是合适。”他对常辅和宋程濡两人的暗示浑然不觉,依旧梗着脖子:“太孙殿下评定过阳泉叛乱,有勇有谋。又是未来储君,如今之计,唯有他代行天子之责,亲自往江南走趟,才能代表天子的重视......”

建章帝没料到最后这些人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他孙子头上,瞪了眼睛想骂人,却又立即忍住了,岑必梁话粗理不粗,这个时候,周唯昭去,无疑是最合适的,谁的身份能比的过他?

可是要他真的放周唯昭去,他又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眼下正乱着,出了京城,谁知道会出些什么事?

岑必梁却不懂得看人眼色,趁热打铁:“圣上圣明烛照,殿下也智勇双全,有殿下这去,必定马到功成!”

话都这么说了,建章帝又是当着重臣们的面,哪里有断然拒绝的道理?

如果周唯昭不能去,那为什么要逼着其他的大臣们去?谁还不是人生父母养还是怎么的?

建章帝垂下眼睛,琢磨了半响,才道:“让朕考虑考虑。”

岑必梁出了御书房很是不解,叹了声:“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也就是我去不得,但凡要是我能去,抛头颅洒热血也不足惜!”

常辅瞧他眼:“圣上自然有圣上的顾虑,眼看着立即就是殿下的册封礼了,这个时候去,册封礼岂不是又不能如期举行?何况此行下江南,若是人选是殿下,那足以掀起阵血雨腥风了!”

那些对朝廷有意见的,还有打着小九九的,甚至那些盐商,得知了周唯昭的行踪去向,还不得想尽办法生吃了他!

宋程濡埋头没说话,建章帝既然会说考虑考虑,就说明是认为这个建议是可行的,而事实上,岑必梁说的也的确是有道理,现在这个时候,周唯昭要是能去,号召力的确是更大了不知多少,只是......

只是这不是害人呢吗!叶景宽听见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再没想到岑必梁这个刺头居然又把周唯昭推出来了,这可真是......

他原先知道荣成公主怀孕的欣喜顿时就消散了许多,过了半响,在心里忍不住骂了声娘,攥着拳头皱起了眉头:“殿下怎么能去?但凡有人别有用心,又是场难打的仗!”

知道岑必梁实诚,却没想到他实诚成了这样......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决定

太子是在建章帝那里得知的消息,他觑了个时机去建章帝跟前说了东平郡王婚事的人选,求建章帝答应赐婚,又叹口气:“东平毕竟不小了,也到了该娶亲的时候......”

他能替东平郡王做的也只有这些,总要在临去之前事事帮东平郡王打算周到。

建章帝挑了挑眉,听见说是陶鼎湖家的闺女儿以后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陶家啊.....陶家挺好的,陶鼎湖是个踏实的人。”

踏实二字才最重要,太子吐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看着建章帝,从前的怨恨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儿子唯有这个请求......”他也的确是没脸再有别的请求了,再有,连他自己都要觉得贪心,期期艾艾的看着建章帝:“日后,唯昭给他个郡王衔,留他在京城就是了......”

这是在进步表明他对周唯琪日后的安排,不求周唯琪如何显贵,周唯昭如何对待他,说真的,只要给他口饭吃,让他安身立命也就是了。

建章帝似笑非笑的看他眼,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你跟朕说这些有什么用?以后唯昭若是继位,你自然就是太上皇,太上皇的意思,他总是要听的。”他说着,闲闲的垂下了头:“何况,他如今很可能要去江南,这其中......”

太子吓得瞪大了眼睛,这么久以来头次惊慌失措,两只已经许久不再颤抖的手忽而就抖得厉害,口水也不断往外流,时之间竟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哪里还敢肖想什么,何况他手里现在要人没人,什么都没有不说,还多的是把柄握在别人手里,再说,他也是无比想看着恭王死的,怎么可能现在还要继续添乱?

可是越是急他就越是个字都说不出来,倒春寒的时候,他硬是热的出了身的汗。

建章帝垂着眼帘沉默半响,叹息着摆了摆手:“算了。”顿了顿又道:“东平这事儿,朕知道了,明天就下旨,只是婚事还是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再操办吧,现在也不是时候。”

太子懂建章帝的意思,不敢说不,仓惶的点了点头。

建章帝也就挥手叫他下去,等晚间破天荒去了趟清宁殿,是专程为着交代东平郡王的事,他交代完了就要走,抬头却不经意瞧见卢皇后几乎已经霜白了的头,脚步又不由顿。

这个女人从来就不是多能立得住的,也不是多有心机能经事的,这点他娶她之前就知道了,他们毕竟青梅竹马起长大,彼此对对方都能说了如指掌。

父亲当年就提醒过他,若是真有野心,就别娶这个姑娘,别害了人家。

可是他不信,觉得心上人才身边,登上这个位子才有意义,然后他终于得到了教训。

这世上没有东西不用付出代价,若是开始你以为没有,那老天爷也会在你之后的人生路上要你补上,这个道理,他现在终于明白。

因为明白,他也就装作没瞧见卢皇后惊慌失措的脸,重新又坐下,跟她说起了周唯昭的事:“岑必梁那个老家伙提议让唯昭去。”

卢皇后有些惊慌,更多的却是犹豫,她自然不想让周唯昭去的,现在时局动荡,难保有些心怀叵测的人打别的主意,周唯昭简直就是块最肥不过的肥肉,怕是才出京城就会落进人肚子里。可是不想,她却没有这个资格,作主的是建章帝,为的又是国之大事,她哪里还敢再插嘴。

良久她才抖着唇问建章帝:“陛下决定了吗?”

建章帝并没有立即就决定,先去问了问周唯昭的意见。

相比教于叶景宽的避之不及,周唯昭仔细思索之后就斩钉截铁的答应了。

他虽然不是真的道士,却真的是跟道士起长大,对这天下芸芸众生,始终抱有爱意,何况这以后都是他的子民,他做什么,都是应当应分的。

建章帝眸光沉了沉,半响才按了按他的肩膀。

隔天就下旨宣布周唯昭为钦差,拿尚方宝剑,赴扬州征粮。

岑必梁松了口气,他是个干实事的人,深觉周唯昭靠得住,对周唯昭如此义举佩服之至,连刺头梁彤都不由叹口气:“当初我竟然怀疑太孙殿下居心不良,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肯做事的人,总是会收到回报的。

建章帝是在给周唯昭个大难题,也是在给周唯昭个大机遇,现在事情还没办成,朝中对周唯昭的夸赞已经不绝于耳,他旦办成此事,天下归心四个字也不为过。

卢太子妃深知这个道理,因此半点苦涩也没露出来,知道儿媳妇那里少不得收拾东西,自己却也还是不放心,仍旧催着梁嬷嬷理出了份单子来,准备叫周唯昭带去。

同在宫里的宋贵妃却不得不替宋楚宜忧心,十公主进了宫提起这事儿,她也不由得忧心忡忡:“现如今担心也没了法子,圣上金口玉言圣旨已下,想反悔也没了法子。只好希望殿下能顺顺利利的。”面又替十公主理了理头上带着的金玉满池娇分心,让她闲了多往长宁伯府去走走:“你曾外祖母年纪老了,我在宫里行动不得自由,你就当替我多尽了孝心......”

十公主自然应是,又去永安宫看宋楚宜,想安慰她,却见宋楚宜形色如常,半点难过和担忧也没有,想劝的话时倒是说不出口了。

宋楚宜看出她的来意,不由笑了笑,伸手捏捏她的脸:“公主就别为我担心了......”她顿了顿:“等待是最熬人的,我可不打算在这里干等消息,我打算陪殿下同去。”

十公主瞪大了眼睛,有些慌乱有些气急:“殿下去就已经够冒险够叫人担心了,你若是跟着去,岂不是更叫人替你们担心?曾外祖母头个恐怕就得吓得夜不安寝。”

第一百七十七章 随行

宋老太太的确是先吓了跳,人老了,反应也越的慢了,她还是后来才想到这趟怕是很艰难的,连好几天都没吃得下饭,连端慧郡主和余氏上门来,她也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直到等崔老太太过了府,她才仿佛完全反应过来了般,拉着说要递牌子进宫的崔老太太,半响沉沉的叹口气:“算啦。”

崔老太太很是不解,也很是不认同,她唯有崔汀汀个女儿,自女儿出嫁以后到死也没再见女儿眼,宋楚宜和宋琰在她心里都跟命根子没什么两样。

让她命根子去这样冒险,她实在没法儿答应。

宋老太太晓得崔老太太的担心,握住崔老太太的手摇头:“小宜这孩子的性子我最知道,当初阳泉......”她见崔老太太也愣住,就道:“当初阳泉不也同样危险?那时候她还没同殿下怎么样,都甘愿去冒险,何况如今?要她放殿下个人去,是万万不可能的。可要是拦着殿下,她自己也晓得会遭人非议,索性陪着殿下同去。”

崔老太太还是有些担心:“可是,这哪里是个好去的地方啊......”

“哪个地方都不好去的。”张天师正同周唯昭说话,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宽大的道袍被风刮得呼呼作响,他立住了脚站在山上远眺,能瞧见豆腐块样大小的成群的房屋:“只是再难去,也总得有人去,这是件好事,你若是成功了,这册封礼还怕没时候吗?去吧。”

倒是天师夫人不只是嘴巴上劝着去呀去呀的,从包袱里掏出许多瓶瓶罐罐来,股脑的都给了青柏和含锋,千叮咛万嘱咐:“这路上,定要好好照顾着你们殿下......”

回头又拉着宋楚宜的手:“虽说我有些替你担心,可若是我家那个要去,我也是要跟着去的。只好在这里说些废话,你们平安回来吧,那时候我说些好听的。”

宋楚宜微笑点头,跟周唯昭同辞别了天师夫妇,先去趟重音坊,叶景川和卢重华都在,已经等了他们许久的样子,见了他们都迎上来。

“我跟你起去。”叶景川半句废话也没有,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否则我不放心......”

卢重华也拧着眉头:“知道你们本事大,可是有备无患。”她叹口气:“只可惜我什么也不会,不好跟着去给你们添乱,否则我是必定要去的。”

青柏和含锋倒了茶才退出去,跟掌柜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直忙着都快忘了,直到现在要走了,宋楚宜才记起了之前的含烟来,吩咐他们把含烟弄去给天师夫人处置。

天师原本是打算在二月二十的册封礼过了之后就回程的,可是现在周唯昭这册封礼,怎么看怎么不可能时之间能成真,他决意先回龙虎山去----郑柏虎和闫宁的事,总得处理处理,看看有没有漏掉的小鱼小虾,免得到时候再在这上头出什么事,连累了周唯昭夫妇。

叶景川不知道这事儿,他们说话的时候青柏和含锋也时常退下去的,仍旧看着周唯昭:“总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罢......”

宋楚宜转过头瞧周唯昭眼,就见周唯昭点了点头。

“那你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同王妃好好说说。”周唯昭拍了拍他肩膀:“只是你同表妹的亲事,可就又得押后了。”

提起亲事,两个人都有些不大好意思,对视了眼又立即转开了目光,半响才闷哼了声:“原本我父亲没回来,也没打算就成亲。”

说定了,叶景川就回去同镇南王妃商量要去扬州的事。

好容易用婚事捆住了,没想到转眼又说要往扬州去,镇南王妃皱紧了眉头,见叶云岫和叶云依也都叹气,便道:“你就是闲不住!这......”

话还没说完,就先被叶景宽截住了:“他肯上进也是好事,原本我该跟着去的,只可惜上次扬州的事有我份,扬州官场上怕是不会太待见我。景川如今能跟着去,也是好事。福建的差事他可算是擅离职守,虽然事出有因,可毕竟是犯了错,犯了错,总得将功补过,日后才好谈前程的事。”

见镇南王妃有些动心,叶景宽就又道:“再说,去扬州比去西北总要安全的多,两害相权取其轻嘛,母亲就让他去吧,他去了,我还能安心些。”

镇南王妃向来听大儿子的话,大儿子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就没什么话好说,紧跟着交代了番注意安全之类的话,才去给儿子收拾行囊。

宋老太太通情达理,崔老太太也被宋老太太说通了,宋楚宜倒是没再遇见什么阻力----其实也是有的,朝堂上对于太孙去办差居然还要带上媳妇儿事颇有争议,不少人觉得带上个女人实在是太费事了些,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拖累。

最后还是建章帝拍了板:“太孙身体不是很好,总得要有个随行的跟着。太孙妃做事向来周到细致,朕和皇后都很是放心。有她没她,都照样赶路,再说她也只是想尽尽心意罢了。”

大家就想起来,之前宋楚宜在捐银子的时候是除了卢皇后以外捐的最多的,的确是很尽心,也就不好再说,宋楚宜随行的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卢太子妃原本还打算看看儿媳妇给儿子收拾的行囊怎么样了的,没料到最后儿媳妇都得块儿走,这回才是真的有些担心了。

面让梁嬷嬷去事无巨细的都检查遍,务必让他们路上方便,面又拉着宋楚宜的手:“唯昭个人去我倒是不怎么担心,可你现在也同去,我倒是有些怕了。”

虽然知道这个女孩子不是般的女孩子,厉害的很,可是到底不过**凡胎不是?情况又特殊......虽然知道她交代的宋楚宜肯定都知道,可是就是忍不住,又细细的再叮嘱了半天,才放他们走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撤兵

建章帝说西北的形势瞬息万变,叫周唯昭他们要抓紧时间,要多加小心,临走前特意又同周唯昭在御书房里说了整整半个时辰的事,才放他出来。

宋楚宜见他面色有些复杂,伸手替他抚平紧皱的眉头:“皇祖父和你说什么?”

周唯昭握着她的手,攥的紧紧地,上了马车把她揽在怀里,半响才道:“皇祖父说,我选了好媳妇儿。”

建章帝在御书房打了个呵欠,他倒是的确觉得宋楚宜是个好孙媳妇儿,可是天地良心,他的重点分明是,让周唯昭该狠得下心的时候还是要狠得下心,宋楚宜虽然很不错可是当皇帝的千万不能沉迷在女色里。

幸亏他不知道周唯昭是这样理解他的良苦用心的,女眷们筹措出三十多万两银子,他自己又从内库里挪出了十万两,总共也也有四十万两了,先跟百姓们买些粮食,还是够的。这件事就吩咐下去给了户部和兵部起办。

户部尚书郑三思卸任后,原先的户部侍郎袁丹就补了上来,快六十的人了,精神倒是极好,做事也很是有套,上上下下都能处的来,听了建章帝的吩咐,他同岑必梁也是有商有量,先拨出五万两给兵部造了批兵器,给三大营补充了不少好东西,然后又拨出十几万两,亲自督促着底下人去通州、去锦州收粮。

通州的东西南北中五大粮仓都塞得满满当当了才算是先松了口气,这回五大粮仓都满了,若是紫荆关真守不住,京城被围,靠这些粮食,都够京城所有人支撑大半年。

他这件差事着实办的漂漂亮亮,建章帝龙心大悦,当众夸了他番。

有了问题就提出来并且想办法解决的才是正道,像之前的郑三思,虽然也是为的朝廷着想,可是味的只知道逃避,半点法子不想算是什么本事?只会给人添堵。

连常辅和宋程濡也不免要说声袁丹这事儿办的好,这事儿了了以后,恐怕这个代尚书也就变成了真尚书了。

解决了京城的粮食问题,建章帝就先去了块心病,憔悴了好些日子的神情终于变得神采飞扬,特意还交代袁丹留出些银子来-----他也不仅仅是叫周唯昭去扬州征粮这么简单,既然都已经要做了,自然就不能只逮着个地方撒,要多撒撒才能广捞鱼。等这些鱼真能捞上来,那调兵北上的事立即就能付诸行动。

还不知道朝廷有打算调兵的镇南王摸了把乌漆嘛黑的脸,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只盯着不远处亮着微弱的光的城门瞧。

“倒是不少人守着。”镇南王压低了声音,回头去看身后的定远侯:“戒备森严,怕是恭王他们已经出了警报了,这路走来,咱们是越来越难了。”

过了阳泉,经过西宁,再路去肃州的路上就越来越难走了,现如今他们眼前的这个昌宁更是极为顽固,他们已经打了好几次了,次次都没占着什么便宜-----人家早早挖了战壕,准备好了热油,甚至还有炮弹,上去就批批的死,这杀伤力实在太让人心惊了。

定远侯脸色也不大好看,他再厉害,也终归是凡胎**,炮弹扔过来,任你武功盖世,照旧得不了好,之前就听说恭王仿造火器,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还特意把火器放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里,恐怕也不是为了防着他们,而是为了彻底堵死崔绍庭的路-----如果崔绍庭真有那个能耐从肃州过来,到了这里就会被炸成筛子。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定远侯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他们这里极为森严,且有人督战,我们要是再耽搁下去,恐怕吴千离从后头追上来,到时候腹背受敌。”

这个道理镇南王也知道,可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做了个手势,趁着夜色回了营帐。

前脚才进了营帐,都还没来得及坐下休息会儿喝口水,韩阳就在帐外喊起来了。

他领着斥候出去打探消息了的,居然也回的这么快,二人对视眼,让他进来。

韩阳急匆匆的跑进来,脸上半点出去之前的惊怒都没有,笑的两只黑黝黝的眼睛都在光:“出事了出事了!”

出事了还这么开心?!镇南王有些无语,定远侯已经先他步开口咳嗽了声:“出什么事了,你好好说!”

相处了这么久,真的相处出了患难之情,韩阳韩语两人又都全然不像是韩正清生出来的种,两个人要义气有义气,要聪明有聪明,难得的是竟还有血性又不怕吃苦,定远侯对他们很有些好感,逐渐已经把他们当成了自家晚辈。

韩阳也被训斥的习以为常了,反正他脸皮也厚,根本不觉得定远侯的斥责是斥责,兴奋的有些手舞足蹈:“您们猜怎么着?锦乡侯带人从荆州直扑固原,欲要捣毁崔总制的老巢......”他想了想,觉得老巢这两个字用的不是很恰当,可时想不到恰当的词,挠了挠头继续往下说:“原本都快成功了的-----固原北边可就是广宁卫了啊!本来两面夹击的话,崔总制就算是再能耐也只有吃亏认怂的份。先前也的确打的很是艰难-----崔总制是在肃州呢,固原坚持不住,他可不得去支援吗,可他要去支援,那庆州府的也查又虎视眈眈蓄势待,时之间都被人压着打,险些没有还手之力......”

镇南王听的目光沉沉,韩正清这招果然阴毒至极,声东击西围魏救赵,这几乎是要把三十六计通通使个遍。

崔绍庭就算是再能耐,也经不住这么打啊。

倒是定远侯反应了过来,立即开口问:“那你又说有什么好消息?到底是什么好消息,别卖关子了,老实说!”

韩阳也就真的不敢卖关子,脸贼兮兮的笑:“这说出来您二位可能都不信,听说是恭王,恭王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固原都快攻下来了,忽然让吴峰撤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