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翎答应声,关上了门。

她板着脸,把披风一股脑的解下来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去年两家出外游玩,准备归来时,也是寒凉,她冷得忍不住搓手,罗天驰瞧见,立时上来嘘寒问暖,可他手都放在衣襟上了,最终也没有解开斗篷借与她,还是奴婢们慌慌张从车上拿来的。

而今,他又那么慷慨!

她实在想不明白,像原身罗珍那样的妙龄女子,还比不上骆宝樱这副小身板呢?她未婚妻的身份也不如一个才见面的小表妹。

本来暗搓搓想戏弄卫琅的骆宝樱,被他的主动弄得颇是不悦,心中滋味复杂。

过得半响,方才拾起那披风,闻到上面的墨香,浓而不腻,久而不散,必是前朝“墨圣”亲手制的寻香墨锭,如今后人再如何仿制,也是做不出来的,她侯府家中倒是有几锭,只可惜,此番恐是用不起。

前事一时在脑中翻涌,也不知何时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刚刚亮。

骆宝樱只觉鼻尖萦绕着香气,正是放在床边高几上的,他的披风。

蓝翎,紫芙进来伺候,前者笑着道:“卫家好周到,天还黑着呢就来问主子要吃什么,奴婢点了几样,如今已经送过来了,瞧着精美的很,定是可口。”

卫家的厨子那是御厨出身,皇上倚重卫老爷子,从头到脚的关心,饮食上自然也一样,不然年近七十的人哪里有什么精力还在为朝廷效力,日常养生定是不一般的。

骆宝樱慢吞吞起来,指着披风:“一会儿你们拿好了,还给三表哥。”

蓝翎瞧一眼,赫然看见几个脚印。

“姑娘,是不是洗一洗?”

“不用,这哪要洗啊。”骆宝樱过去伸手一拍,脚印立时就看不太见,“兴许三表哥等着穿呢,咱们还是早些还。”

洗什么洗,她才不给他洗披风!

可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只有一件披风?蓝翎再无知也不至于相信,然而自家姑娘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反驳。

随着骆宝樱出去上房,蓝翎手里捧着披风,闻到那香气,脸红红的低下头来,心想男人的衣服竟然会那么香,也不知道熏了什么,竟是比姑娘们的裙衫还要好闻,淡淡的,像是春天的气息。

到得上房,已很是热闹,今日恰好休沐,卫老爷子也在,几十年的朝堂生涯在他身上刻下了浓重的威势,举手抬足间,众人都忍不住屏气凝神,丝毫不敢发话。倒是偶有停顿,看向卫老夫人时,眼角眉梢会露出些许笑意。

二人做夫妻有四十来年了,走过多少风风雨雨,只有他们心里最是清楚。

倒是卫二老爷卫春帆瞧着,脸色略有些暗沉,卫二夫人握握他胳膊又松开,朝卫老夫人笑道:“昨儿光忙着说话,也没带几个孩子四处看看,这不,听说宝樱昨日迷路了。”

吓,这么快就知道,骆宝樱暗想大半夜的,卫家守卫倒灵通,不过她一早有准备,这不把披风拿来了,遂上前道:“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不知是否第一次来京都,便出来走走的。幸好遇到三表哥,三表哥怕我冷,还借了件披风呢。”

她笑着托给卫琅:“谢谢表哥。”

坦坦荡荡的,光风霁月,也不扭捏,这样的小姑娘,卫二夫人点名说出来,众人都觉得很没意思。

难不成她还会勾引卫琅?怎么看,都不可能。

卫琅接过披风,瞧见上面淡淡的脚印,当然不知是骆宝樱故意踩的,只当是太长,她走路不便,微微笑道:“举手之劳,表妹没有冻着就好。”

竟然真借她披风,骆宝樟在旁边瞧着,暗自羡慕,可同时心中亦是一凛,这要换作她,今日被卫二夫人说,只怕回头就要被骆昀惩罚的,当下忙收回盯着卫琅的目光,心想这卫家规矩太严,哪里有机会接近他啊!

或者换个人才好,毕竟京都又不是只有卫家。

表哥表妹态度谦恭,卫琅又是主动借出去的,卫老爷子瞧卫二夫人一眼,朝卫老夫人笑道:“你与老太太感情好,咱们便是一家人,”又与骆家众人道,“你们都安心住着,便算要买宅院,也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笔钱投下去,可没有后悔药。”

那是给卫老夫人撑腰,老太太松了口气。

这桩事便算揭过了。

见母亲枉作小人,十五岁的卫菡眉头皱了皱,主动领骆家姑娘们去园子里玩:“花正当开得好,一会儿咱们就在其间里画画写字,最是惬意了。”又问,“你们夫子都教些什么,四书五经教吗?”

“自是教的,要说这个,咱们大姐最是精通。”骆宝樟笑道,“不过你们请得女夫子定是比咱们厉害多了。”

“厉不厉害,咱们一起写字看看便知。”卫莲眼睛一转,“要不就在这儿写?正好给长辈们指点指点,最好的,叫祖父祖母奖赏。”她嘻嘻笑,回头问卫老夫人,“祖母,好不好嘛?”

“定是看中我那一对芍药花簪子了。”卫老夫人笑道,“罢了,就赏给你们又如何?”

大梁繁荣,富贵人家姑娘们之间聚会,互相切磋,就像男儿以武会友似的,皆是风雅之事,是以这建议并不冒失。

“祖母答应呢。”卫莲朝卫菡眨眨眼,好像在说,那东西就是你囊中之物。

卫菡略是皱眉,让她莫要这样自大。

下人们片刻功夫便在庭中布置好书案,又端来笔墨纸砚。

姑娘们写字,长辈们,连同几位公子也在一起观战,卫家本就是,晚辈们这般乃寻常事,像大公子卫彰,二公子卫恒,还有四公子卫崇,哪个不是这样长大的,卫老爷子为此奖赏过他们的东西也不少。

不过自卫琅从江南过来,那头筹就再也没有落在别人头上。

而卫菡虽不是长女,但有女夫子精心教导,书法非同寻常,将将写完就赢得一片称赞,轮到骆宝棠,却是马马虎虎。工整秀丽有,但欠缺灵气,至于骆宝樟,课堂上总是忙着照镜子,能有多少功夫?连卫莲都比不过。

袁氏心想,等搬家了,真得请个好夫子呢!她并没有气馁,输于卫家,心服口服,别说骆家,就是京都,又有多少人家能比得上?

老太太笑道:“得叫她们几个多与你们家姑娘学学。”

那是卫莲隐晦的一记下马威,却也是避无可避的,因早晚姑娘们还得切磋,骆宝樱坐在案前,深吸了一口气。

也不知卫琅可还记得她的字,但她此番已不在乎,那个不识货的家伙,谁管他怎么想呢,他总不会知道她是罗珍的!

她将羊毫拿起来,手指细细长长,在阳光下像是半透明似的,衬得那青竹管碧绿如玉。

不知为何,众人忽地都屏住了呼吸,只见小姑娘手腕微动,徐徐在澄心纸上划出了一笔。

第 19 章

乃前朝文豪张说的《舞马词》之二。

“天鹿遥徵卫叔,日龙上借羲和。将共两骖争舞,来随八骏齐歌。”

诗词激荡,原是豪放之意,可骆宝樱写来,并无男人的随意,却是精工细琢,每一个字都极其认真。阳光下,她眼观鼻,鼻观心,动作若行云流水,仿若画卷般展开来,说不出的美感。

卫老夫人暗暗惊讶,心想这骆三姑娘竟是教养的这般好,原先举止便很是端庄,这写字的姿态也并不逊于名门望族呢。

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

骆昀也瞧着女儿,嘴角露出赞许的笑容。

等到骆宝樱收笔,抬起星子般的眼眸,展颜一笑道:“我就这些多功夫了,许是不如二表姐五分功力。”

小姑娘很是谦逊。

既然要比试,自然是要被评头论足的。

众人轮番走近一瞧,那字啊,一点不比卫菡差,将女子的秀美与男儿的潇洒融合在一起,有三分的飘逸,三分的清丽,另有四分韵味,藏于每一处墨迹中,像诗中所写“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这字也是怎么写都好看。

卫老爷子抚着胡须道:“难得,真难得,琅儿,你这三表妹可是及得上你幼时了。”

一笔一划,极有风骨,卫琅目光落在上面,眉梢微挑,看他神情讶异,骆宝樱心想许是认出来了?当初嘉惠长公主主持茶诗会,邀请姑娘们写文斗字,她虽没有拔得头筹,屈居第二,却也被长公主拿出来叫众人欣赏了一回,而卫琅当时也是在场的。

不过就算认出又如何,她是看出来了,卫琅真的没有因她而伤心。

昨日对她这小表妹比对她这未婚妻都要来得好,她如此想他念他又是何必?本就高傲,又换了个皮囊,骆宝樱对他的心思忽地就淡下来。没有结果的结果,还是不要期盼了,她就不信等她长大,不能找到个比卫琅更出众的男人!

她骆宝樱那是才貌双全呐,而今爹爹也升为四品京官,放眼京都,女儿高嫁,多数人家的公子哥儿还是可以挑一挑的。听到众人的赞赏声,骆宝樱嘴角翘起来,半垂着头,露出几分羞涩。

小姑娘么,这等姿态才正常,不像她往前盛气凌人,别人不夸她,她都不习惯。

在别人家做客,越过主家姑娘总有些下人面子,袁氏笑道:“要说最工整,还是卫二姑娘呢。”

老太太也忙道:“是啊,是啊,宝樱这字是勉勉强强。”

骆宝樱小嘴一撅,飞快的睃了老太太一眼,好像在说,您就不能多夸夸我啊!

这俏皮的表情一下落入卫琅眼中。

前一刻还乖得像兔子,这会儿却是古灵精怪,卫琅想起那日夜里,她站在竹林里,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院落大门,那神情也并不像个天真的小姑娘,像是蕴含了说不出的悲切。

不过兴许是看错了,才十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心思?他借给她披风,她都能惊到,踩了那么多脚印。

卫老夫人这会儿看向他:“琅儿,你说哪个该得奖赏?”

若是真让骆宝樱得,卫菡没面子,且她写得也不错,卫老夫人到底也是卫菡的祖母呢,还得顾着自家尊严。一旁的卫菡听见这句,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头,她着实没料到从湖州来的骆宝樱,竟是那么有天赋。

年纪还那么小,输给她,她多丢脸啊!

卫莲也着急。

卫琅清浅一笑:“三表妹写得一手好字,只腕力不足,笔锋略为轻飘,不及二妹稳重,但假以时日,定能赶上二妹的。祖母既有一对儿簪子,不如赏于二妹与三表妹一人一枚。”

皆大欢喜。

保全了卫菡的第一,点出了骆宝樱的不足,却也给予鼓励。

眼睛是毒,那时没拿第一,也是因落笔不完美,骆宝樱暗地里瞪了卫琅一眼,心想也罢了,毕竟在卫家嘛,她其实也保留了几分功力的,不然太过突出惹人怀疑,与卫菡并驾齐驱就行。

卫老夫人将一对儿芍药花簪子分别送与她们。

乃是宫里的手艺,那花儿真金打造,花瓣极薄,仿似透明,层层叠叠有七八圈,拢在一起,就像真的芍药国色天香,便是骆宝樱都由不得称赞,献宝似的给骆元昭看:“哥哥,我厉害吧?”

看见妹妹写字那么好,骆元昭疑惑:“平日里也不见你怎么练。”

“背后藏着练,别人才会说聪明呀。”她眨眨眼。

骆元昭噗嗤笑起来,捏捏她鼻子:“真聪明,我帮你戴上。”

手指捏住簪头,轻轻插在她头上。

一时珠光宝气,称得她一张脸更小,骆元昭摇摇头:“不行,你戴这个不合适。”

就好像小孩儿戴着大人的帽子,只觉滑稽。

见他要取走,骆宝樱一下抱住头,想感受下曾经大姑娘的滋味:“让我戴一会儿,我不嫌重。”

眼睛瞪圆了,护食一般。

近旁看着的卫琅挑唇而笑,这三表妹委实有些意思。

骆宝樟趁机道:“今日难得有机会,听闻三表哥也是才华无双的,不如与二表妹一起指点指点咱们的字画,我啊,字一点写不好,都是照着女夫子教得,也不知哪里不对。”

袁氏闻言嘴角略牵,可要说骆宝樟轻浮,却也不好说。

毕竟起了头,众人汇聚庭院,仿若家人般相处,指点下无可厚非。

那是利用了好时机。

可旁人又不是笨人,卫二夫人嘲讽的笑,瞧瞧这骆家二姑娘,果然是忍不住了,到底是卫老夫人那支,家里没个底蕴小家子气,还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她招手让卫菡过来,不去掺和这事儿。

卫琅却是卫老夫人亲生孙儿,虽是有些不悦,但不好叫骆宝樟下不了台,那间接会连累骆家,被别人看笑话。他拿起刚才骆宝樱写得字,略一沉吟:“先从三表妹说起吧…”说完了,依祖母的聪颖,定当会使人领着去玩,便不了了之,不用去应付骆宝樟。

没想到会点她的名,骆宝樱不甘不愿上去,只听他道:“鹿,骖,骏都不曾写好,你该多描王延的碑文,必有益处。”

男人说话间,身上墨香四溢,她侧头瞧去,见他身姿挺拔如雪中青竹,那香味再浓,也不曾有一丝的女儿气,想她身在侯府,原就喜欢英气的男人,孰料情窦初开却是看中的他。

一见倾心,再见沉沦。

头上突地被敲了下,不知何时他手里拿着笔管,垂眸瞧着发呆的她,众人都发出轻笑声。

骆宝樱脸一下红了,咬着嘴唇道:“我知道,多学王延嘛,珠珠,你字最不好了,就该这时候练呢,快些让三表哥教导下。”她拿着自己的字就躲回了老太太身边,骆宝珠傻愣愣的,半响之后方才被袁氏推着,迈着小腿走上去。

果然教完骆宝珠,卫老夫人便让他们各自去园子里观赏。

骆宝樱看着卫琅越走越远,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已经下定决心不理他了,自然不能再被他迷惑,往后能不见就不见!

过得几日,骆昀走马上任,去了都察院衙门,此后又是早起晚归,与往常无异。而骆宝樱虽是安安生生住在卫家,心里念着罗天驰,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能见面,不过她这弟弟打小就亲近她,定会想方设法,许是不用她来烦心。

这日早上起来,紫芙从粗使丫环手里接过饭菜端于桌上,笑道:“今儿老夫人使人买了许多衣料来,说是送与姑娘们裁几身新衣服。那料子,听说是从什么十祥锦铺买来的,漂亮的很呢。”

十祥锦在京都数一数二,她原先也有好些料子是在那里购置的,但拿了卫老夫人的,未免欠下人情。

她如今真期盼快些置办新家,早早搬出去才好。

低头喝了几口鸡肉粥,耳边听紫芙又道:“好似来请咱们做客的不少,都要一一去的,老夫人也是考虑周到,我瞧着卫二姑娘,三姑娘身上的裙衫,是比姑娘们的好看,京都真是不一样啊。”

原以为花大钱打造了一身,结果比一比,还是不行,湖州的东西就是带着点儿土气。

骆宝樱暗叹,难道她不知道?可人的出身决定了大半辈子。

贵女们啊在一起,看着清高,实则还不是比来比去,所幸家世不够高,才华来凑。美貌使人暗地嫉妒,那才华啊,明面上是会赢得人尊敬的,所以这方面,她不会藏着掖着,不想让人瞧不起。

用完早膳,骆宝樱便去上房给卫老夫人,老太太请安。

因老太太年纪大,睡得早,那起得也早,便是早膳都与卫老夫人一起吃的,两人跟亲姐妹一般,骆宝樱作为小辈,自然要表表孝心的,谁料今儿是休沐日,将将从月亮门出来,迎面就见卫琅。

真是撞到鬼了,这等时辰他才来,骆宝樱下意识就缩了回去。

自从发现卫琅不喜欢她本尊,她便下决心也不再喜欢他,自然能避着就避着,只两个丫环看她鬼头鬼脑的,有些奇怪,骆宝樱轻声道:“好像地上有条蛇刚才游过去,咱们等会儿再走。”

过得半响,隔着墙传来卫琅的声音:“蛇走了,三表妹。”

第 20 章

没想到他的耳朵那么尖。

骆宝樱气得牙痒痒,可不出来,又有些说不过去,毕竟在别人眼里,卫琅跟她一点过节都没有。

月亮门里很快就露出一个人影,穿着件缠枝石榴花的月白短襦,一条浅绿素裙,都是淡淡的颜色,就像这日早上清新的微风。

瞧见他时,眼眸都弯起来,笑得甜甜的:“三表哥,这么巧啊?”

巧什么,明明是她躲着他正好被自己撞见,而且不是一次两次,卫琅垂眸看着她头上戴得珠花,问道:“可描了王延的碑文了?”

装什么大哥哥来关心她啊?骆宝樱暗自哼了哼,可嘴里却道:“描了。”

笑颜如花,好似一点不讨厌他。

卫琅唔了声:“昨日祖母还让我多指点你呢,说你在四位表妹中最有天赋,不能浪费了这等才华。我今日恰巧空闲,你等会带着描的字来书房。”

骆宝樱瞪圆了眼睛。

她没有听错吧,他这回是要充当她的夫子不成?可她不想去啊,那么决绝的做下决定,不想再被他动摇。

两人共处一室,实在太过危险,定然要推掉不可,很严肃的挺起胸膛,骆宝樱道:“这样恐不合适,孤男寡女的,会引来闲言闲语。”

卫琅轻笑起来,上下打量她一眼:“三表妹,别想太多。”

对于卫琅来说,骆宝樱那小身板怎么看都是小妹妹,什么孤男寡女,若有人真往那里想,才会被人鄙夷呢。再说,那确实也是祖母所托,骆家好不容易出来一个颇有潜力的姑娘,怎能不好好培养?

他转身走了。

骆宝樱这才体会出他的意思,差点跳起脚来,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别人没把你当女人看!

偏蓝翎不知道主子的气恼,欢喜的笑道:“三公子可是状元,那一手字连皇上都称赞不已,奴婢听说,翰林院里重修阁楼,都是他亲自写得匾额,可见那字多好看了。姑娘得他教导,那是福气。”

二姑娘想尽办法要接近卫琅,都没有机会,这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啊。

紫芙也替她高兴,唯有骆宝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掩饰住一脸不悦,她疾步走到上房,卫老夫人见到她,笑着招手:“来来来,宝樱,正好与你姐妹们一起挑。”

像骆宝樱这样生得漂亮可爱,又知情识趣的小姑娘,老人家最是喜欢的,老太太手里早拿着一副鹅黄色的细绫:“你穿这颜色定然合适。”

她还没到,老太太心里就惦记着给她挑好了,骆宝樟拧眉道:“二妹你看,祖母这也太偏心了!”

想当初,骆宝棠曾是最得长辈的心的,然而这一年中,骆宝樱的地位当真是像骑了骏马般,直直就越过了她。

可骆宝棠神情镇定,笑道:“谁让三妹讨人喜欢呢,祖母疼她也是应当的。”

没有挑拨成,骆宝樟心想骆宝棠还真沉得住气,不过看着罢,凭她没才没貌,光学着一副大家闺秀的空架子,早晚得露出真面目来!她不再作声,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手指拿起片片衣料,动作好像翻花般漂亮。

都是做给卫琅看的。

他就站在卫老夫人下首,穿着淡绿春袍,头戴白玉冠,腰间佩美玉,“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既是君子,自是知礼的,当然不会因骆宝樟这般显眼就会盯着她看,又是白费了功夫。

眼见众位姑娘各自都已选好,卫老夫人笑道:“等会儿便使裁缝来,不消两日就能做好,等下旬,还得去刘家做客呢。”

刘家,那是骆宝樱的二姑姑家。

喜上眉梢,她一下高兴起来,到得那日,定是要见到弟弟了!

老太太知晓要不是罗珍去世,那刘家与卫家也是亲戚,不过便算有这桩事儿,两家的关系仍是没变,还是往来的。

想起罗珍,卫老夫人那头也暗自叹息,好好的姑娘这样没了,着实可惜,不然她这好孙儿都已经成家,如今顾着宜春侯府,皇后娘娘,乃至刘家,倒也不好急着给卫琅定亲,且外面也不知谁传的,还说他克妻,多少影响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