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先只等着看戏罢了,等到紧要关头,再出手便是。”她说着叹了口气,“今日见到娘娘,总觉得她也过得挺寂寞的。”

“怎么突然这么说?”

“就是有这种感觉。”

余文殊想起刘氏的样子,也微微一叹:“她如此,也只能入宫罢。”

有些人的命运也许是注定的。

二人喟叹一番。

皇帝过得一会儿才来,刘氏正当洗漱完,换了身素白的中衣,宫灯照耀下,像是朗朗明月,令众物都失色,皇帝看得眼睛也直了,迫不及待就伸手搂过来。

刘氏依偎在他怀里,二人一番亲密,皇帝笑问:“今儿可高兴了?你也应时常这样,就不会闷到了,若有谈得来的夫人,也可时而召进宫相陪。”

“有倒是有。”刘氏犹豫道,“像程夫人,余夫人都挺不错的。”

“她们?”皇帝颇有意味的一笑,“你若喜欢,也没什么不可。”

“可程大人是太子的夫子呢,程夫人还常进宫,未免太过招摇。”刘氏手指轻轻点在皇帝的胸膛上,“说起来,上回皇上与妾身说到太子妃的事情,还真是难选的很,妾身瞧着好几家的姑娘都不错,可又总有些说不上来,不如皇上叫程大人举荐下?我见他与太子不错,亦师亦友,兴许知道合适的人家呢。”

皇帝一怔:“咱们皇家的事还要他插手?”

“不过是做个参考。”刘氏叹口气,“妾身实在是不知如何,不然皇上您来选?”

皇帝沉思了片刻,瞧刘氏一眼:“要不皇后选几个给朕,朕问问他,可好?”

刘氏点点头,立刻就说了几家。

过了几日,皇帝果然找机会问起程顺。

程顺吓一跳,百般不得其解,怎么太子选太子妃还要他参与意见?可皇帝就在等着呢,他却不好拖延,只得硬着头皮道:“臣也不知啊,太子成亲,自是要皇上您拿主意的,臣算什么,可不敢。”

皇帝眉头皱了皱眉:“不过随便说几句,你何须拘谨,说罢。”

程顺额头上出了汗。

第103章 答案

这确实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可坏就坏在皇帝与太子的关系十分微妙,偏偏皇帝说的这几家还颇为奇怪,其中有两家的都是与他有来往的,还有一个虽说尚可,可却有些太过平庸,那么,就只有剩下的金家。

程顺没办法,只得道:“臣看金家不错。”

“金家?”皇帝看他一眼,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哪里不知道另外两家乃是程顺的亲党,其实比较起来,他们都比金家更合适,程顺却一点不提,也许是避嫌,但说难听些,那是心里有鬼!

他本来就是太子的夫子,就算有相熟的与太子结亲了,又如何呢?

可程顺的脸色都暗了几分。

皇帝越想越不是滋味。

这太子是他立的,将来若没有意外,也是要做皇帝,继承他的江山的,怎么程顺就有这么多的顾虑?这是为人师表的派头吗?

头一次,他对程顺很是不满。

程顺心惊胆战。

自打第一天起,他就不想教导太子,实在是皇命难违,才无奈胜任,这些年,看起来皇帝对太子好似不错,可他隐隐觉得,太子的位置很不稳定,原因自然是因为刘氏的存在。

可惜,上回事败,没有铲除掉刘氏,那么太子的危险便一直无法去除了。

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愿再与太子有多一丝的联系,再者,也确实是想避嫌,若毫不犹豫就提名他的人,也一样会让皇帝起猜疑。

可以说,假如面对一个多疑的皇帝,那么,怎么回答,都是有些风险的。

然而,程顺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答案。

他连忙补救:“吴家的姑娘容貌普通,怕是配不上太子,另外…”

皇帝已经不想听了,一摆手道:“你下去罢。”

程顺只得听从,退了下来。

出来后,他后背都有些湿了。

因实在无法理解皇帝今日的举动。

怎么好好的,要让他参与太子的婚事,还提到那两个人家?莫非皇帝是在敲打他不成?可他最近也没有出什么差错啊,程顺无比头疼。

皇帝回宫后,刘氏去见,顺便就问了一下。

皇帝看她的目光颇为深沉。

作为一个傀儡皇帝,到今日掌控大权的皇帝,他可不是一个普通人,要说平日里思考的事情,绝不会比大臣们少,只是因为太多,注意力反而常被分散。

故而,很多时候,皇帝好像表现的并不聪明,可事实上,当他要深究的时候,总是会叫人胆寒的。

那时当刘氏说起吴家,周家时,皇帝便已经怀疑了,不过他因为好奇,还是对程顺进行了咨询。

结果程顺令他大为失望。

“皇后可是与程顺有什么芥蒂?”皇帝说出了心中疑问。

刘氏吓一跳:“不知皇上此话何意?”

皇帝看她像是毫无所知,一时又觉得奇怪,莫非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刘氏是个不与人亲近的人,哪里会了解程顺的事情,更何况,选太子妃也是他交给她的。

他摆摆手:“罢了,没什么,只是你为何会把吴家,周家列入其中?”

“吴家的三姑娘秉性纯良,从小识文断字,我听说吴夫人原也是京都有名的才女,他们吴家家世也不错,至于周家,那周家大姑娘才貌双全,生性慈悲,亲自主持过捐献钱物送与流民呢。”

她侃侃而谈,一点不像作假。

皇帝笑了:“听起来,他们两家的姑娘是不错呀。”

“可不是么,”她顿一顿道,有些犹豫道,“只听说那两家的大人好似有些问题,妾身也就有些拿不定主意。”

“哦?”皇帝挑眉,“有何问题?”

刘氏道:“妾身只是为太子着想,才叫人去打听的,那吴大人的儿子经常欺压人呢,周家好一些,只周家不是什么世家,却好些家财,光是在京城就有三处大宅子。”

皇帝脸色一沉。

刘氏这些不是信口胡来的,皇帝让她给太子找个合适的妻子,她确实是在仔细挑选,京城优秀的闺秀,她都有细细问过的,周家吴家拜女儿所赐,也进入了她的视线。

后来她收到江素梅由永和公主送来的消息,知道了程顺,周家吴家也就这样被列入了名单。

刘氏小心问道:“可是妾身哪里做得不对?”

“没有,你做得很好,我没想到你这么花心思,太子有你这样的母后,也算是他的福气。”皇帝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那些不合适的,便算了,咱们京都能做太子妃的难道还能没有?你叫赵桂帮下忙,可以召进宫看看。”

刘氏点点头。

皇帝又添一句:“辛苦你了,只挑选儿媳这种事,朕也不太擅长。”

刘氏抿嘴一笑:“也是妾身该做的,不过妾身觉得最好让太子也先行瞧过。”她顿了顿,“总是过一辈子的,我怕他不喜欢,这样的话,妾身心里也不好过。”

皇帝沉吟片刻:“好罢,便照你说的办,但假如他这也不肯,那也不愿的,咱们也不必真得随他心意,难不成还能不成婚了?”

想当初,他娶的第一个妻子,自己又能如何做主?都是父皇母后说了算。

他的儿子也不例外。

刘氏也不再多说。

她了解皇帝,很多时候都点到为止,假如皇帝露出不耐烦之色,她是绝不会再提此事的。

多年深居宫中,哪里能随心所欲呢,她也早已不是当年的她了!

而此次事件也只是开始。

江素梅自从有喜后,便又成为家里的中心,殷氏又不要管理她内务了,精致的吃食每日都吩咐厨房做好端来,江素梅却不太敢吃,她上回生孩子胖了好些,产后好久才恢复过来,这回可要节制些了。

这段时间,江家,俞家都有人过来探望,不过这一回,却是余老爷子回了,他很喜欢余廷元,爷孙两个早晚都在一起。

江素梅知晓余老爷子在外孤寂,不由跟余文殊说,是不是让余老爷子回来住。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难道皇帝还在意这个?

就算余老爷子在余家,又能如何呢?

余文殊想一想,与余慎三人商量一番,抽个空一起到余老爷子那儿,劝他留下来。

可是,余老爷子还是不肯,称他已经习惯山上的气候,在城内住反而不适应,只不过,话里竟透露出来,要带余廷元离开余家。

余文殊吃了一惊。

“这孩子聪慧敏锐,可是不舍得?”余老爷子问余文殊。

他回来过几次,余廷元的早熟出乎他意料,怎么看都是一个好料子,当年余文殊就是他教出来的,余老爷子在城外也是清闲,便起了这个念头。

余文殊忙道:“廷元能去陪着祖父,再好不过,只是…”

余老爷子道:“你怕素梅不肯?”

余文殊点点头。

余老爷子看他一眼:“慈母多败儿,廷元年纪也不小了,跟着我,也能让他多知道些道理。”

这个余文殊不敢否认。

没有余老爷子,就没有现在的他。

余老爷子教导孩子,很有他的一套。

“你去与素梅说罢,我下午便带廷元走。”余老爷子作为家中最有威严的长辈,对余文殊下了命令。

余文殊有些为难。

余廷元虽然很懂事,可是他终究是孩子,早早离开父母,那是不合适的,再说,他已经决定,等将来儿子长大的时候,再让他选择要走的路,若跟着余老爷子,早早接触这些,势必还是要走上政坛的。

很明显,他跟江素梅都没有考虑这么做。

“祖父,廷元不能跟您走。”他想了会儿,决定拒绝余老爷子,“请恕孙儿出尔反尔,不能答应。”

余老爷子皱起了眉:“文殊,你也是我教大的!”

“孙儿自然知道,可是廷元,孙儿想学祖父,亲自陪着他长大,还请祖父成全!”他跪下来恳求。

要知余老爷子的权威,在家中原本是无人敢违抗的。

余老爷子看他半响,叹了口气:“罢了,你起来罢,我也是看廷元与我相投,既然你如此不愿,我也不好强人所难,文殊,你要记得,心中有家,未必有国!”

这个孙子,自从成家后,明显是少了一些锐气,想当年,他在朝为官时,哪里有多少心思在家中呢,也就余文殊,让他能抽出一点空。

他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政治上,也只有这样,才能有这么大的成就。

有道是有得必有失,那是天下通用的道理。

朝堂政才,几人不是如此?

“你不要让我失望!”余老爷子重重说道。

余文殊心口一滞。

余老爷子走后,他好一会儿没有振作。

这是第一次,余老爷子这样对他说话,也许他看出来,自己已经有些懈怠了罢?

有时候,这样的懈怠是致命的。

然而,有妻有子,每日回来看到他们,他就觉得这是人生里最幸福的时光,现在他又要添一个孩子了,如何能不欢喜?可也许,他也渐渐忘记了初衷。

比起余老爷子,他显然是懒惰了很多。

同朝为官的,也有许多相差无几的,都超越了他的成就。

那么,二者之间,他如何去平衡呢?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104 酒楼

余文殊闷闷不乐,临到院门口,回头问长德:“我可是在家中花了太多的时间?”

长德连连摇头:“怎么会呢,爷,您每日都是准时准点散班的,没有偷过懒。”

作为有妇之夫,长德也不愿意早出晚归,所以他一点不觉得余文殊有哪里不对。

余文殊瞧瞧他:“问错你了,谁不知道你疼妻儿呢!”

长德笑起来:“爷不是也这样么,小的倒不知爷为何突然不高兴呢。”

“说来话长。”余文殊长叹一声。

江素梅见他迟迟不回来,心里有些着急,差点就要出去。

之前余老爷子透露的意思,自然会被一些下人听见,如今江素梅在府中的地位不低,乐意巴结的便偷偷把消息递了过来,江素梅一听,这还得了,余老爷子竟然要带余廷元走!

她肯定不会答应。

可她怕余文殊迫于余老爷子的权威,私自同意,那么,即便她反对,只怕在余老爷子的心中,印象也不好了。

就在她要想去阻拦的时候,又有人来报:“老爷子已经叫人收拾行李了,没有提到少爷。”

她顿时松了口气。

余文殊已经进来,面色虽然平静,但她还是看得出来,其中隐藏了一些不快。

可能是老爷子看他拒绝,责备了几句罢?

她柔声安慰道:“难为你了,不过你是廷元的父亲,本也是可以做主的,祖父以后自会理解。廷元年纪还小,这样就离了咱们,情分会淡的。”

“我知道,所以才没有让他走。”余文殊拢一拢她的肩膀,“咱们的孩子,自然要在咱们身边,哪怕祖父不喜,也是没有办法的。”

“你想明白了就好,别再不高兴了。”她捏捏他的脸,“看,你的脸都拉长了几寸了!”

余文殊扑哧笑起来,捉住她的手:“哪里呢,我只是…”他顿一顿,“罢了,一会儿带廷元去送祖父走罢。”

江素梅应了一声。

新年庄上送的野鸡,兔子,黄羊等野味一直吃到二月还没有吃完,幸好是腌制过了,倒也放得住,只到三月他们又送过来许多野味家禽,江素梅连忙分送去了各家亲戚,时隔多年,她在宁县的田庄已经有二十倾之多,圈养的家畜经过繁殖,也颇有规模,都是成百上千头的,每年赚到的钱也是大把。

看着桌上一大叠银票,江素梅有些犯难。

这些钱放在手里不会增多,是该去投资做些事情了,可是做什么,她拿不定主意,现在她手上有田庄,锦缎铺,香料铺,干货铺,这些年,她都在杭州,故而没有去发展别的事业,仍是维持原来的几个,现在像是要常住京城的,倒是应该有些改变了。

翠羽看她愁眉不展,笑着建议道:“不若开个香粉胭脂铺,京都富贵人家可多,那些夫人姑娘都舍得花钱的。”

“咱们钱还花不完么?”江素梅皱眉,“若只是赚钱,好似也太没意思。”

翠羽奇怪,开铺子不赚钱还能干啥呢?

江素梅想了一下午,等到余文殊回来,头一个就问道:“那些官员,都爱去哪儿玩呢?”

“什么?”余文殊脱下官袍,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你们散班之后,难道个个都像你,往家里跑么?或者吃完饭,也爱待在家里么?他们总有娱乐的地方罢?”江素梅给她端来一杯参茶,“你说来给我听听。”

余文殊神色有些古怪起来。

“你想知道这个干什么?”

江素梅道:“就是好奇问问。”

“不知道也罢。”余文殊喝下几口茶。

看他数次回避,江素梅脑中灵光一闪,抽了下嘴角道:“莫不是风月场所罢?”

余文殊嗯了一声:“自然有。”

风月之地,美人无数,才貌双全的也不少,官员们都爱去那里谈事情,虽然本朝开国皇帝曾经明令禁止,可到现在,基本是一纸空令了,无人忌惮。

先帝还曾去过幻花楼呢,传言还带了花魁回宫,也不知道真假,但就此事而言,原来的禁令已算是废除。

江素梅苦恼,她不可能去开青楼啊!

“还有呢?”她又问。

看她双眸闪闪发亮,分明是想做什么,余文殊不答,反问道:“你到底有什么意图?”

“我钱多的花不掉啊!”

余文殊哈哈笑起来:“你要开青楼么?”

“当然不是!”她可不想做老鸨呢,再说,开青楼的没个冷酷的心,这样对待那些姑娘,肯定不行,她显然办不成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