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庆成叹道:“南宫锗有错罪不在医馆,这么多年南宫家对京城百姓的恩惠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前些日子几个太傅都还说到这事,说南宫家的医馆毁了便宜了京城其他的大夫赚银子,对百姓可是丝毫没有益处啊!”

“生老病死,都离不开医馆,风离他会认识到医馆的重要性的,给他一点时间,相信他一定会给百姓重建医馆的!”明月安慰道。

魏庆成看看她,笑了:“七妹不怪皇上忘记你吗?”

明月苦笑:“怪有用吗?既然急不来,就只能接受这个事实。还好我进宫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也不算太失望,看到他好好的,就放心了,其他的,慢慢来吧!”

两人走到宫门口,看到南宫友站在门口,一身洗白的长衫,清瘦了许多,淡淡的笑容依旧,唯有眉头长长的疤痕给他留下了抹不去的伤痛,那是失家的痛啊,刻骨铭心…

明月看着,不知道该不该感激上天的仁慈,没给他愤世骇俗的仇恨,还让他能淡泊的微笑。

“二公子,皇上赦了你的罪…南宫家有没有将来,就看你的表现了!”

魏庆成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压了压,鼓励地冲他一笑:“你七妹她们全站在你后面,看着你给南宫家争光呢!”

南宫友点点头,冲魏庆成深深一鞠:“多谢魏大人成全,大恩没齿难忘…我走了…”

他提了药箱,跟着太监往宫里走,明月看他目不斜视地越过自己,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叫道:“二公子,你家人会以你为骄傲的,相信自己,你一定会做的很好!”

“小兄弟…谢谢…”南宫友冲她鞠躬,明月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南宫友一瞬间怔住了,看着她的眼睛里闪过了复杂的光,明月当做没看见,转身站到了魏庆成身后。

南宫友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他能做好吗?”等他走远,魏庆成才问道。

明月肯定地说:“他知道全套过程,一定不会出错的,我相信他!”

魏庆成点了点头:“希望如此…他站稳的话你以后进宫见皇上就方便多了,龚皇后总不能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吝啬吧!”

明月笑了:“只要不是女人,不会对她有威胁的话龚紫雪对谁都很大方…”。

魏庆成也笑了,意味深长地说:“她要是生下公主,那群老头子要劝皇上选妃了。这皇宫这么大,住一个皇后也太冷清了,你说,皇上会选妃吗?”

明月怔了怔,这才记起风离已经是皇上了,这三宫六院那么多的妃子全被龚紫雪肃清了,按龚紫雪的脾气那是不肯让其他女人靠近风离的,这一点她和龚紫雪是同一条战线,她也是不肯风离再纳妃。

那么风离自己呢?做了皇上的风离和以前不近女色的离王还是同一个人吗?

明月突然不急于认风离了,她倒要看看做了皇上的风离还值不值得她托付终身。

如果他变了,喜欢左拥右抱,那她也没认他的必要,她从前做不到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现在也做不到。

如果他敢纳妃,她就带了小妖和江姨离开京城,过逍遥的生活去,就把他留给需要他的女人们吧!

想清后路,明月摇摇头转移话题:“大哥,我托你打听的人有下落吗?”

魏庆成收敛了笑意,说:“这事我看你还是和沈家商量一下,沈东豫在朱雀宫的手中,朱雀宫现在不止是江湖的势力,还有朝廷的势力,只凭你是无法和他们抗衡的。沈家奶奶见多识广,我想为了救自己的孙子,她一定会不惜余力地帮你的!”

明月羞愧:“我知道…沈大哥为了我牺牲太多了…我没脸见沈奶奶…”

魏庆成拍拍她的肩:“需要我陪你去吗?”

明月摇摇头:“不…我现在是孩子的母亲,我要给小妖树立榜样…该我面对的我终要自己面对,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

魏庆成看着她利落地上马远去,欣慰地笑了,南宫家这算是有希望了吧!

一人两世

沈家大院依旧,红墙绿瓦,战火没有波及皮毛,完好无损地依然矗立在京城一角。

明月牵马过来,看到繁华依然的样子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气,还怕因为自己连累沈东豫沈家,没想到龚紫雪竟然放过了沈家,这让她减少了一点对龚紫雪的恨意。

该怎么求见沈奶奶呢?直接报上自己的名字,还是亮出沈东豫的名头,指望沈奶奶看在沈东豫的面子上爱屋及屋地喜欢她?

明月苦笑,如果没有回去这一小段经历,她会很理直气壮地走进去,可是在知道后世的沈奕也等了自己那么多年后,她没有这个胆子去理直气壮了。

误了一人两世,该是以身相许也还不清的,她还有什么脸去见他的家人呢!

站在街角半天,直把雨站了下来,淅淅沥沥打在身上,也将对面的树枝缀上了翠绿,她叹了口气,正要走上前,就见院门开了,沈家奶奶在一个仆人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明月鼓足的勇气碰到这个意外就散了,看着沈奶奶径直向自己走过来,有一瞬间她都绷直了身体,等着那火辣辣的一耳光落在自己脸上…

可是这穿着华丽的老奶奶,只是眯了眼看着她,许久才说:“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一定要让我这老人出来迎接才显得自己珍贵吗?”

“不…不是…奶奶,我…”明月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看到老奶奶镇定的脸,轻叹,原来她的到来已经在人家的意料之中了。

“来,回家吧!”沈奶奶接过仆人的油伞,递给她,明月惶恐地撑着伞,跟着沈奶奶走进了沈家。

比起上次示威似的炫耀,这次沈奶奶低调了许多,带着她走进去,佝偻的身影让明月的内疚更厉害了,奶奶老了许多,生命在她身上已经残留不多,是沈家这一大家子的责任支持着她没倒下,而这些原本该是沈东豫应该担起的责任啊!

“先去换了衣服吧,我让人给你烧点姜茶来,做母亲的人了,生病了会连累孩子。”

沈奶奶指派着丫鬟带她去换衣服,等明月出来,姜汤已经送到了,她不敢说自己不喜欢姜汤,憋了气喝完,感觉身上热乎起来,正襟危坐看着沈奶奶,等着她的责问。

沈奶奶没出声,看着她良久才淡淡一笑:“你打算怎么办?”

明月愣了愣,红了脸:“奶奶,我已经打听到沈大哥被关在宫中,奶奶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将沈大哥救出来。”

沈奶奶笑了:“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以后要怎么办?”

这话太睿智了,包涵的东西很多,明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吟了一会反问道:“奶奶问的以后是指什么?”

沈奶奶收敛了笑,看着她说:“丫头和奶奶玩心机呢,要是换在以前,奶奶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可是现在,在沈家的传人都为你东奔西跑时,你还这样,奶奶就不喜欢了!”

明月怔了怔,慢慢起身,走到沈奶奶面前,跪了下去:“奶奶,明月从小没人教导,一直任性妄为,自持小聪明随意游戏人间,可是遇到大哥后才发现人和人相遇不容易,明月感激大哥,也感激奶奶教出这样的孙子。奶奶要是不嫌弃,以后明月就是你的孙女,和沈家虽然不是血亲,也希望像血亲一样彼此珍惜,做最亲的一家人。”

沈奶奶笑了,低头说:“虽然奶奶更希望你做孙媳妇,可是就像你说的,相遇不容易,你和豫儿如果没有夫妻缘分,奶奶也不便强求,能多你一个孙女,奶奶知足了!”

她扶起明月,说:“魏大人那边全是龚皇后的眼线,你们还是少叨扰魏大人,魏家在城南有个钱庄,前些日子钱庄的掌柜家眷来投奔,一大家人让周围的邻居都眼生,多几个人也不会有人注意,你们就歇那去吧!掌柜的还有几个伙计身手都不错,彼此好照应。”

明月怔住了,沈奶奶这是把一切都考虑好了,也许她从进京,每一步都落在人家眼中,要不然哪能那么巧呢!

“奶奶也算占便宜吧!自己孙子的孩子没抱上,却抱上了孙女的孩子,呵呵,这就是缘分吧!”

奶奶褪了手上的手镯,一只古玉镯子递给明月:“来,给小子的礼物,以后传给曾孙媳妇吧!”

“谢谢奶奶。”明月突然觉得什么都不用说了,内疚感激都是几句话无法表达的,她只要去做,让奶奶感觉到她的诚意就行了。

****

宫里,一夜灯火通明,风离在御书房等消息的时候翻开了南宫家的罪案,从南宫锗和太后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开始,他翻看了与此有关的很多奏折,从这些奏折中可以看出对南宫家的医馆大臣的意见毁誉参半。

有人肯定了医馆对京城百姓生活的益处,风离在剔除南宫锗的邪门医术外,发现南宫家对朝野百姓的贡献大过了其带来的负面影响。

这也算是一个冤案啊!风离看到整座医馆被毁感慨地想,南宫家数代人的心血就这样毁于一个人的邪念中,这已经不是南宫家一家人的损失,还是整个医界的损失。

数辈人累积起来的经验,药方,都在这场浩劫中烟消云散,就算朝廷专门拨了银子重建医馆,也要多少年才能累积起这样的规模啊!

风离沉思着,已经决定重用南宫友,就看他今晚能不能创造奇迹了。

想着风离忍不住担心起来,不止是为了自己皇后母女的性命,也为了南宫友再次出山就遇到这样的难题提起了心。

南宫友今晚要能让母女两人相安无事,他启用南宫友就容易多了,事实比口更能说明问题,一旦成功,就堵住了反对者的口。

风离起身,等走到皇后寝宫才发现自己对南宫友的担心过头了,就算是医家,也不值得他如此费心,是什么让他如此担忧南宫家能不能重新崛起呢?

风离苦恼地揉着眉,这个姓如此的亲切,似乎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他不记得自己和南宫家走得如此亲近啊!

“娘娘生了,是个公主…”寝宫门口一阵喧哗,有人跑出来,看到风离站在外面就噗通跪倒,禀道:“恭喜皇上,娘娘生了一个小公主。”

风离问道:“娘娘可好?”

“托皇上的福,娘娘公主都平安无事…”

风离觉得自己心头的石头放下了,高兴地说:“传朕的旨意,南宫友救皇后有功,赏黄金万两,医馆一座…”

周围的御医面面相窥,却谁也不敢在这时扫风离的兴,新君这态度,那是力挺南宫家啊!可是龚皇后,却是抑制南宫家的,在形势不明之前,少说总不会错。

龚紫雪在知道风离赏了南宫友一座医馆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当时她痛得昏晕过去,根本不知道救自己的人是南宫友,等知道后反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怔了半天,笑了:“南宫友是不是以为救了我就能让南宫家东山再起?一座医馆是吗?本宫就看看他能维持多久!”

暮云等人不知道该怎么劝她,龚紫雪明显没把南宫友的救命之恩放在心上,冷笑道:“南宫友都能死而复生,南宫明月一定已经到了京城,你们这帮蠢才再不想法抓到她,难道真要让她毁了我们才甘心吗?去,给我一家家找去,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南宫明月。”

解决了南宫家的困扰,龚紫雪才想起自己的女儿,那从一生下来就没能看到的小公主在哪呢?

兴致一来,就让暮云把孩子抱过来,暮云迟疑着,半天才低声说:“娘娘,小公主身体虚弱,恐怕活不长吧…娘娘不看也罢…”

龚紫雪瞪眼:“你说什么?你这是在诅咒我的孩子?”

暮云咚地就在床头跪下,禀道:“娘娘,昨日接生是暮云陪在南宫大夫身边,孩子一拿出娘娘肚子,南宫大夫就忙着给娘娘缝合身体,小公主是奴婢抱开的。奴婢…奴婢发现小公主异常后没让任何人知道,亲自洗了交给随云她们照顾。娘娘要看奴婢可以抱来给娘娘看,只是请娘娘有心理准备…这个公主生还是死,娘娘看了后决定吧!”

暮云的话够明白了,龚紫雪的心一瞬间落了下去,她长久以来怕的事,难道变成了真的?

残缺的一部分

暮云终于还是将小公主抱了来,屏退了左右宫女,龚紫雪愣愣地看着被暮云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婴,半天没勇气打开。

“娘娘…要不别看了?小公主生产就难,出来先天不良,猝死很正常…”

“别说了…”龚紫雪受不了地怒喝一声,拉过女婴,一扯开盖住的帕子,就看到一张小小尖尖的脸,整张脸全是衰老的皮,皱在一起,嘴从中间裂开了一大条口子,看上去似有两张嘴一样,看惯了自己绝美的容颜,这张脸好可怕。

因为她的叫声受了惊吓睁开的眼睛圆圆的,小小的,可怕的是瞳孔全是红色的,让她想起了被自己杀死的雪狐临死前的那一刻,龚紫雪手一抖,她…难道是她来报仇吗?

女婴似乎感觉到她眼中的杀气,呀呀哭了起来,那裂开的嘴里流出绿色的汁液,恶心地顺着口角流下来。

暮云已经调开了视线,垂着头看着地上,似不想再经历一次身心的考验。

龚紫雪怔怔地看着,女婴一动,那毛茸茸的耳朵从长长的头发中露了出来,她突然惨叫了一声,女婴只有一只耳朵。她想缩回手,女婴突然张嘴咬住了她的手。

“妖孽…啊…”龚紫雪惊慌地大叫着甩手,那女婴紧咬住她的手,被她带了起来,在空中飞舞着。

龚紫雪不断甩手,女婴身上的衣服都散开了,她看到了女婴两腿间毛茸茸的尾巴,龚紫雪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伸出另一只手,将女婴生生扯离了自己的手。

血肉撕裂般的疼痛不及心上的恐惧来的实际,她随手抛掉女婴,只见那女婴撞到了墙柱上,惨叫着掉了下来,裂开的身体里迸出绿色的汁液,四下散开,溅的满地都是。

龚紫雪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弱弱地叫出一声,就昏了过去。

当晚,风离得讯他才出生一天还没见过面的小公主因为先天不足殁了,龚皇后伤心过度,让人送出宫外埋葬了。

二日后,龚皇后以不睹物伤情迁离了雪阳宫,搬到距风离皇上寝宫不远的永福宫。

雪阳宫被弃,宫人都不敢夜间经过此宫,有传言说小公主虽然殁了,可是阴魂还聚于此不散,常常在夜间出来吸人脑骨髓。宫里不时有太监宫女失踪更印证了这种说法,只是碍于后宫之首龚紫雪的冷酷,没人敢公开议论这事。

风离对此一无所知,对没见过面的小公主殁了他也难过了一阵,这种感情大都是出于对龚紫雪的怜悯,失去女儿的母亲总是比父亲痛苦吧!他尽量抽空去陪陪龚紫雪,除此之外也无能为力了。

龚紫雪悲伤过度,加上又是产褥期,风离去的时候她大都在睡觉,风离新君当政,理不完的国事,往往才坐下就有大臣找,只能不痛不痒地安慰几句就离开了。

这样的忙碌中,夜如年,张梓等人都跟着忙得像陀螺,风离实在怀念谷隽,时文,有他们在自己也可以少累一点。想着他们离开的时间也够长了,就和龚紫雪提了一次,问谷隽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回来,龚紫雪说他们已经在进京的途中,快到了。

果然,时隔两天,风离见到了时文谷隽,两人风尘仆仆,一回来就自动请命,要去边关抵抗契丹扰民。

契丹当时被离军赶出了北宫是迫于形势,离军进京,边境缺少韩喔这样的大将镇守,契丹又重新卷土重来,不断在边境抢夺粮食生事,还夺去了十多个城池。风离正愁没有可用的人才,一听谷隽时文请命,虽然舍不得放他们走,逼以形势,还是准奏,任命两人为大将军,各派了一支队伍随他们赴边。

临行前风离在宫中设宴给两人送行,夜如年等都被邀请同席。君臣一大桌人围桌而坐,铁纯嚷着不醉不归,缠着风离拿出了宫中的极品藏酒,要喝得痛快。

风离坐在席首,看着这些跟着自己一路走过来的弟兄,感慨万分。从被发配到五台山,再到京城,又到战场,最后到自己坐上皇位,他们都不离不弃地跟着。如今苦尽甘来,正是享福的时候,他们为了他能坐稳江山,又不辞辛劳地选择最艰苦的地方,这份情说什么感激都是浮云啊!

捧了酒,风离一人一人的敬,弄得众人都惶恐,他却淡淡一笑,说道:“风离在世人面前可能是君,可是在你们面前,风离只是你们的兄弟,大家尊敬我,就都唤声哥吧!哥没有太多的亲人,有的就是你们这帮好兄弟…”

他说到动情处,揽着谷隽的肩,说:“都替哥照顾好自己,一年,哥就给你们一年的时间,赶走契丹蛮子,把边关铸成铁桶一般,再给哥培养几个能独挡一面的将才,回来…哥给你们每人建一座亲王府,咱们光宗耀祖,娶妻生子…”

铁纯笑着给了谷隽一拳:“听到大哥说的话没有,我老铁在京城等着你们,到时一起娶亲,一起生子,以后生男的让他们再做兄弟,生女的就打亲家,咱们是一家人…一辈子,不,生生世世都做一家人!”

谷隽笑着回了他一拳:“你们就照顾好大哥吧!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时文眼睛都湿了,看着风离冲动地扑过去,紧紧抱着他,似要通过他拥抱谁似的,醉了一般地念叨着:“大哥,你一定要保重,一定要记得我们…千万不要忘记我们啊!”

夜如年拉着他,安慰地拍着他:“兄弟,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大哥的,你们好好保重自己,才能看到北宫昌盛的一天…一切都会好的!”

“喝酒…咱们喝酒!以后你们喝到什么好酒都给我们留一份,等我们凯旋回来,咱们再不醉不归!”谷隽拉着时文,又开始新一轮的敬酒。

空了的酒杯不用太监满上,大家都轮番倒,弄得一干太监宫女面面相窥,这似乎是第一次在宫中看到皇上和大臣如此不顾体面的喝酒。

这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军们,在离皇的纵容下没大没小,那个粗鲁的铁将军,捏住文质彬彬的时将军的鼻子,硬把一碗酒灌了进去。而时将军,憋红了脸却没生气,抱着铁将军呜呜地哭,说以后我闺女嫁给你家小子,可不准欺负她啊!

离皇也喝多了,醉意怏然地用手撑着额,含笑看着这群越闹越不像样的下属。

那一向冷冰冰,让人一见就生惧意的木头脸竟然会笑,还笑得如此邪魅,看呆了太监,也看傻了一群宫女,才发现她们的皇上笑起来丝毫不比美人差,以致一个个宫女看到那不是对自己的笑容都红了脸,心头小鹿乱跳,觉得有这一刻做回报,再被离王喝骂几句都是值得的!

酒宴何时散了没人记得,风离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上一次酒醉是什么时候他想不起来,只是喝得难受,就想吹吹风,摇摇晃晃走出来,太监总管郑公公小心地跟在后面。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本能地走着,宫里的芙蓉轩是休闲的最好去处,那里才冒出来的荷叶有着淡淡的清香,每次路过他都有种亲切的感觉,此时,带了醉意,就不知不觉走了来。

夜风清凉,风离体内却燥热不堪,敞开皇袍,露出胸膛在迎接到一阵凉意后他习惯地摸着自己的拇指,那丢了的扳指已经变成一种心病,他曾经让太监挑了几个上好的扳指来替代,可是那些扳指最后还是被他弄丢了。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原来的扳指,那些纹理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丢了就再也长不回来,就像他心头残缺的记忆,任他现在身居高位,天下全是他的,也填不满这残缺的一部分。

风离坐在亭子中,郑公公也不知道他醒着还是醉了,小声提醒道:“皇上,这里风凉,去屋里歇着吧!”

风离以手撑头,闭了眼,拒人千里的漠然让郑公公不敢再劝。这新皇虽然不像旧皇上喜怒无常,却是比较强硬的一位,他不喜的事通常都是沉默以对,这时最明智的方法就是不再劝,等候他下一步指示。

郑公公无声无息地退出亭子,远远走开,才吩咐宫女去取大麾,端醒酒汤来,自己犹豫了一下,又找了个太监去把皇上醉了的事禀告龚皇后。

漏算了人心

明月是知道今日风离给谷隽等设宴践行的,沈家的耳目,就算是风离当政,在宫中也有存活的天地。她没有警惕沈家的意思,就如沈奶奶把她当一家人看待,对她不忌讳这个秘密,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融进了沈家,俨然都以沈家一分子的身份自居,理解在这种君主时代,作为沈家人的自保方法。

所以当沈奶奶问她有什么打算时,她就将营救沈东豫的计划定在了今晚。

风离设宴,宫中的防卫应该都集中在宴席周围,龚紫雪才经历了丧女之痛,又还在月子期,想来也不会防守太严,这是营救沈东豫的最好时机。

果然,一直到他们顺利找到关押沈东豫的地牢,宫中的侍卫都没发现宫里多出的这群不速之客。

沈家这支精干的保镖队伍没有超过六个人,却人人武功高强,相形之下明月倒显得是累赘似的。跟了来除了指挥,就似没有别的用处似的。

地牢在永福宫附近,地图什么的都是宫中的探子画出的,周围防卫不是很严,明月开始不知道为什么,等发现风离的寝宫就在永福宫附近,才醒悟过来一定是龚紫雪怕风离发现有地牢关了人减少防卫。也是,皇后和皇上的寝宫附近平日就够防守森严,龚紫雪没必要多此一举。

下到地牢到救出沈东豫很顺利,防卫如估计的都在宴席那边,明月检查了一下沈东豫,发现他除了伤口恶化外,眼睛也因为长久处以黑暗中视力严重受损,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连救他的人是谁都分不清。

只要人活着就好,其他的慢慢调理。明月将人交给保镖们背出去,刚打算趁原路返回,外面站岗的人就发出了警报声,龚紫雪的人发现了他们。

情况危急,明月自是不肯放弃沈东豫的,和沈大成一商量,兵分三路,自己和沈大成引开龚紫雪的人,让保镖先把沈东豫救出去。

沈大成不肯让明月冒险,说龚紫雪要抓的人就是她,她一现身的话还能出去吗?

明月一笑:“就因为她要抓的人是我,我出现的话她一定不会将重点放在沈东豫身上,沈东豫才会安全地出去。别耽搁了,就照我说的办。

明月抢先冲了出去,直冲永福宫,迎着奔来的侍卫大声地叫道:“龚紫雪,你不是要找我吗?我来了,你在哪呢?哈哈,听说你生了个小公主,我特意来给你贺喜的,出来啊,抱出来给我看看!”

跑在前面的暮云大惊,瞪着明月就像看一具尸体,小公主是龚紫雪的软肋,任何人都不能碰的,她活厌了?

明月索性抹去伪装,现出自己的本来面目,被龚紫雪追得东躲西藏,她厌了,她今天就算是为自己出一口气,也要大闹皇宫,让风离知道世间还有自己的存在。

“抓住她!”龚紫雪站在永福宫外,一袭斗篷披在还有些臃肿的身体上,森冷的目光直射明月,冷冷地放出慑人的光芒。

“别对我来这一套!”明月跳到树梢上,轻盈的身体向龚紫雪展示着自己的实力,笑得随心所欲:“你只想抓我,就不想问问打开的太极神殿里有什么吗?龚紫雪,我可是知道怎么让你长寿的秘诀,你确定你不想求我告诉你吗?”

她是笃定在皇宫里,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龚紫雪不敢暴露出她的秘密,所以把自己扮得充满了邪气。拖延一点时间,方便沈大成他们把沈东豫救出去,如果运气再好一点,风离会被惊动吧!

“龚紫雪,要不要斗一斗?”明月说着就凝神,眼睛盯着龚紫雪,强大的念力就袭向龚紫雪,一如当日龚紫雪对她所做的,她不想控制龚紫雪,但是要让她知道她不再是那个任她宰割的南宫明月。

龚紫雪一惊,慌忙守着自己的神志,两人一人在上一人在下,诡异地对峙着。

除了龚紫雪的人,其他的侍卫都不知道这两人是以意志力在斗争,暮云看到龚紫雪的身子在颤抖,慌忙阻止了侍卫的进攻。这样的时候,如果打扰了两人,弄不好就是两败俱伤,明月她不关心,自己的娘娘却还在月子间,又经历了那么大的‘手术’,她损伤不起。

“快去请皇上!”这是暮云想出来的最好方法,再怎么说自己的娘娘现在是风离的皇后,他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明月在龚紫雪的念力里轻松地前进着,她感觉到龚紫雪的衰弱,虽然有点趁人之危,可是她一点内疚感都没有。

“你在怕吗?怕我掠夺你的思想?”明月冷笑着:“你夺去风离的思想时,就没想过你会有今天?”

“你别得意的太早,你不可能得逞的!”龚紫雪守着自己的意念,冷笑着回击:“感觉怎么样?他忘记了你…他现在爱的人是我!你再强大又怎么样,你能胜得了我们两个吗?识趣的话就趁早滚蛋,要等风离来了,你会后悔的!”

“我没听错吧?你让我走?呵呵,你还不承认你是在害怕…你怕我戳穿你,然后你发现你所谓的风离爱你只是一个梦,自己骗自己的梦!龚紫雪,你是一个可怜虫,活在自己创造出来的梦中的可怜虫…谁也不爱你!”

明月从没有发现自己也会有如此刻薄的一面,专捡着让龚紫雪痛疼的地方下手:“你是宫主是皇后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除了用手段,你还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对你付出真心?你知道我是怎么醒来的吗?你算计着一切,却漏算了一样…那就是人心!”

“谁的人心?谁唤醒了你?”

龚紫雪不甘地吼道,她的确是算着明月生产前赶回去,这样就能第一时间得到男婴,可是还在半路就感觉到了神宫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太极神殿在没有她在的境况下被打开不说,神宫被毁了,那个…那个她以为永远不死的男人也烟消云散了…

“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冥皇不是不会死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龚紫雪迷茫地叫着,暂时忘记自己在和明月斗念力。

两人在众人眼中动也不动地对峙着,交谈都在彼此脑海中进行着,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两人在做如此的谈话,诡异地包围着她们。

“永生比起亲情内疚吸引力明显不够,你以为是福气,他却认为是折磨!龚紫雪,如果我说他是为了救我放弃了永生,你会不会再次感觉到被遗弃的痛苦?”

明月本来是想讽刺她,感觉到她的茫然时又动了恻隐之心,龚蕙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已经受到了惩罚,这惩罚不该波及龚紫雪啊!说到底,她也是可怜之人!

果然,一听到明月的话,龚紫雪的情绪就汹涌起来,瞪着明月咆哮道:“不…我不相信,他怎么可能为了救你放弃永生,你是什么东西?他不惜杀妻也要长生不老的梦怎么可能因为你改变呢?我不相信,一定是你骗我的!”

“我骗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