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鬼过来曲元这的时候,沉香正好服侍曲元穿戴好,瞧着他们师徒两似又有话要说,便给他们沏好茶,完后就出去了。

“你娶了个好女人,把你照顾得不错啊,这瞧着是一日比一日好了!”李鬼坐下,抿了口茶,然后就感慨地说了一句。他一生痴迷医术,心无旁骛,人生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回头一看,自己这一辈子,得到一些,也失去一些。

“师父”曲元坐在床上,看着一头白发的李鬼,满心都是伤感,却又无可奈何。刚刚一听李鬼那口气,就是来跟他告别的,如此便是代表那只冰寒母蚕,李鬼交给上官锦了。只有他知道,那只母蚕,其实也是他师父的救命良药。当年李鬼为了给上官锦解毒,干脆以身饲毒,这么些年来,若不是他内力雄厚,加上同上官锦一样长年吃药压住,早就一命呜呼了。

“行了,咱师徒不兴那一套,我来就是问你一声,我教你的那些可都记住了?”李鬼放下茶杯,满不在乎地一摆手,然后就问了一句。

“都记住了。”曲元认真地点了点头。

李鬼也不多问,又端起那个茶杯,将里头的茶水一口喝完,然后就站起来说道:“那行了,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哈——这么多年,老朽终于可以放下一切离开了!”

“师父!”曲元随即一脸着急地说道:“师父容些时候再走吧,没准能,能”

“能什么能,我去哪还轮得到你来管的!”李鬼眉毛一竖,眼睛一瞪,曲元顿时蔫了,再不敢开口,只一脸惴惴地看着李鬼。

“走喽”李鬼嘿嘿一笑,然后嘴里一边说着,就一边往门外走去。曲元只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无言,他清楚他的师父,凡是决定了的事,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就如他当年忽然失踪,一去就是数年,只是那会,他知道,终会有见面的一日。可而今,这一别,是此生再无相见之时!或许他人还没踏上西洋的土地,就已经毒发身亡了,茫茫大海,谁能将他带回来,又有谁能为他安葬?

“哦,对了,你可以出师了,慧根不错,假以时日,医术绝不在为师之下!”李鬼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对曲元说了一句,却似没有看见满眼泪光的曲元,说完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将近中午的时候,白文萝才终于睡醒,躺在床上发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叫了木香进来帮她梳洗完后便笑着说道:“从没这般睡懒觉的时候,感觉这全身的骨头都软了似的。”

木香笑着说道:“二奶奶现在就该这么休息,不过眼下都快中午了,早上那会没吃,现在饿了吧,一会我就将饭摆上。”

“二奶奶醒了?”正说着,沉香就进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托盘,上头搁着个青花碗。她进来后,就将那托盘放在白文萝跟前的小几上道:“我刚刚去厨房帮忙,就顺便做了碗蛋羹,二奶奶先吃两口垫垫肚子,一会意嫂就送饭过来了。”

“有心了。”白文萝笑了笑,让她在旁边坐下,然后说道:“对了,李老先生现在可是在曲先生那,一会你去帮我请他过来吧。”

沉香一怔,然后就说道:“师父?师父他刚已经走了,怎么这之前没有跟二奶奶说吗?”

“什么!”白文萝忽的就放下手中的勺子,猛地发出一声清脆地声响。

第36章 红颜殁

不想白文萝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沉香吓一跳,便有些惴惴不安地说道:“早上那会,二爷还过去找师父说了一会话呢,我以为二奶奶知道。”

白文萝一时间忡怔住,却正在这会,忽然听见外头有喧哗吵杂的声音,等了一会,那声音又静了下去。白文萝便往外问了一声:“影一,怎么回事?”

“回夫人,是西家的人备了礼,说是过来给夫人道谢。”

“西家?”她微愣,影一又在外头补充了一句:“夫人那日救了他家的小少爷,今日听说夫人已平安回来,所以就上门致谢来了。”

这么一说白文萝才想起,当日在书院门口,那个吓白了脸的学生。她垂下眼,沉吟一会便道:“就说我身体不适,不便接见,你去将礼收下,然后送他们走。”只是说到这,白文萝顿了顿,忽然又道:“算了,那礼你先别收,让他们送到书院去,你提前通知大人一声。”

影一应声离开后,沉香本也疑惑二奶奶怎么会救了别人家的少爷,但眼下瞧着白文萝面上依旧是一脸肃穆的神色,便不敢多嘴,只是满心不安地问道:“二奶奶,可是有什么不妥吗?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不现在着人去港口那找一找,师父走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应该来得及。”

白文萝却没理沉香的话,只是垂下眼,看着青花瓷碗里那蒸得嫩嫩的鸡蛋羹,沉思了好一会才抬起眼问道:“你早上看到二爷过去找李老先生了?他们还谈了好一会话?”

“是的。”沉香小心地点了点头,接着道:“我起来烧水的时候,正好看到二爷进来,还以为是要找子初的,却不想是进了师父的房间。”

“你刚刚说去港口,难道李老先生这是打算去西洋?”白文萝心里一时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总觉得这事,长卿似故意要瞒着她什么似的。

“嗯,师父跟二爷说完话,又过来看了看子初,完后就回屋收拾东西走了。我当时还不知道,是回屋后瞧着子初的神色有些伤感,便问了一下,这才知道的。”沉香说完后,又小心地问了一句:“二奶奶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白文萝摇了摇头,“李老先生走得太突然了,让我有些意外。”

李鬼要走,她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不过既然长卿已跟他谈过话,还放他离开,那八成是后面的事情已交代好了。只是为何她心里总隐隐觉得许些不安,希望李鬼之前说的那些话,别是骗她的。白文萝微蹙了蹙眉,心里叹了口气,压住心里的不安。事已至此,眼下只能等长卿回来,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是个好天气,午后的阳光明媚依旧,李鬼抬起头,眯着眼睛笑出一脸菊花来。船已开,波浪翻滚,带着腥味的海风将白帆吹得鼓鼓的,他站在甲板上舒展了一下老胳膊老腿,然后才从那湛蓝的天空中慢慢收回目光,只是随后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港口那边,不想竟会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迎风伫立在码头那。李鬼愣住,随着船越开越远,那个身影越来越小,恍惚间,时光似回溯到了二十多年前,当时的自己,抱着襁褓中那个完美的婴儿,欣喜若狂!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隔海相望,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的恩和怨,难以说清。

他不是无情,只是对医术痴迷成狂,那份执热压过了世间的伦理道德,幸而,最后并未没有完全泯灭良心。

他不是不知感恩,只是那些黑暗的记忆已刻入肌骨,所以面对那个老人,他无法表现出一丝温情。可一直以来,他表面上的吊儿郎当,眉眼间的玩世不恭,其实全是受了那个老人的影响。

直到那艘船在他眼中变成一个细小的白点,上官锦才转身离开了那里,至始至终,他面上都没什么表情。

回到书院已是傍晚时分,刚走到后院,马上就有下属上前说道:“大人,红姑在恭亲王那待了约半个时辰,刚出来,眼下正在书房等大人。”

上官锦点了点头,便跨步往书房那走了进去。天羽红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不由就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等上官锦走近了,她才慢慢转回身,随即就朝上官锦施了一礼:“多谢大人。”

她今天穿了一身霓裳,梳了一个流云飞髻,眉眼细描,额贴花钿,妆扮得如似神仙妃子一般,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不必谢我,是功是过,我都会算得分明。”上官锦扫了她一眼,平淡的声音透着丝丝冷意。

天羽红抬起眼,眼中饱含复杂的情绪,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还是那样,冷酷而优雅,带着黑暗的气息,危险又迷人。这个男人,无论是否穿着华服,身上都自然流露出一种气度,举手投足都是,仿佛他在时诸神皆退。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心甘诚服,听从他的一切安排。她当时的决定没有错,一直,就没错过!让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如今已沦为阶下囚,她心愿已了,心愿已了

天羽红慢慢垂下眼,绝美的脸上露出苍凉的一笑,但很快,她就收起那份笑容,从袖中拿出一卷用白绢包好的东西,双手捧着,走到上官进跟说道:“这些,是所有恭亲王在我家犯下的罪行,其中还有一些证据,会对大人会有帮助的。”

上官锦接过,打开,略看了几眼,点了点头,就重新包好。在他要开口之前,天羽红忽然就问出一句:“夫人可好?”

上官锦抬眼看她,眼中已见冷意,似终于见到她所期待的表情,天羽红忽的就笑了起来:“看样子似乎不太好!”上官锦面色越冷,她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浓,似已完全不在乎了,柔媚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不甘:“夫人与我有三分相似,可这人生的际遇却是天差地别,这天下,果真没有什么是公平的!”

上官锦本是要说什么的,只是听了她这样的话,反住了口,冷漠的目光里遂多了几分嘲讽。

天羽红却是不管,两手贴着腹前,流云般的广袖自手中垂下,她眼中带着几分疯狂的笑意:“大人可知,我第一眼见到夫人的时候,当时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吗?是想要她的命!”天羽红笑,完全不管上官锦此时是什么样的脸色,继续接着道:“可是,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为何,会有那样的念头!但是,我终还是那样做了那个计划是一箭双雕啊,本以为她会必死无疑的,却不想竟还是活了下来,果真是受上天垂青之人!”她说到这,眼中已带上淡淡的失望,只是随即就换成了自嘲的笑意,接着道:“不过,我现在觉得,她还是活着好,毕竟是与我有几分相似,这样,大人天天对着她,就永远都不会忘了我!”说完这句话,她眼中自嘲与失望已慢慢褪去,余下的除了平静,什么都没有。

上官锦依旧冷漠地看着她,看着一层青绿色的死气慢慢浮上她的脸,一动未动,亦不开口。

“我说过过后,会将这条命捧上!”血从她的嘴角溢了出来,可她却还是拼命站得直挺挺地,又是笑,又是不甘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为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说,为什么,要娶一个跟我相似的女人!为什么”

她终于倒了下去,倒在他面前,却至死,都换不来那个男人温情的一句话。

上官锦垂下眼睛,看着那张泛着死青的脸,心里道了一句:谁说你跟她长得像的!

夜幕已降临,以为他今天又会晚回来了,白文萝叹了口气,就叫木香摆饭。却不想晚饭刚摆上桌,上官锦就回来了。白文萝正要站起来,上官锦随即就道:“你好好坐着,做什么我自己来。”

木香将盥洗的水端进来后就笑着说道:“我马上给二爷添副碗筷去。”

瞧着他在对面坐下后,白文萝看了看他略显疲惫的脸,便问道:“很累?”

上官锦一笑,一边给她碗里夹着菜,一边说道:“还好,你今天休息得好吗?胃口怎么样?有没有吐?”

“我很好,就中午的时候吐了一次。”白文萝说完,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长卿,李老先生走了是不是,那你的解药怎么办?”

“放心吧,没有将解药交待好,我怎么会让他走!”上官锦给她夹完菜,示意她吃,完后才接着道:“当时他带来的可不止那些冰寒蚕,原就还有一只母蚕,只不过他先前舍不得拿出来,想留着当种,现在没办法,就只好割爱了。反正配药的事曲元也会,所以这事交待完后,正好有艘船要返回西洋,因而他就趁着这个机会走了。”

“真的,没什么问题吗?”白文萝听完,迟疑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你放心,这事是跟我性命攸关,我自然会仔细。”上官说着就瞅了瞅她的碗说道:“快吃,你现在要赶紧胖起来,不然我们的宝宝怎么办!”

白文萝笑了笑,就垂下脸,拿起筷子,上官锦默默地看着她,接着又给她夹了几道菜。白文萝正吃着,忽然就想起中午时候西家过来的事,便抬起头问道:“对了,中午那会,西家派人备了谢礼过这边来了,我没接待,让他们到书院找你去,他们有过去吗?”

“说起这个,我倒是忘了问了,你当时为何要那样?”上官锦点了点头,然后就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她问了出来。

第37章 毫无保留

她当时如果没有侧身将自己暴露出来的话,影一或许能够坚持到上官锦赶过去,一念之间的动作,却使得后面发生了这么多事!

白文萝回想起当日的情景,沉默了好一会,才将自己当时的思虑道了出来。

在准备去书院讲课前,她就已将书院里头的主要学生记住了,几大家族的子弟自然是她重点注意的对象。所以那日到书院门口后,瞧见那三个朝她走过来的学生时,她就认出那几人中,一个是西家的小少爷,一个是一开始就报名进书院的学生,只有一个瞧着有些面生,只不过她当时并未在意,只当是新进学的学生,也可能因为身份普通,所以自己之前没有注意到。

却不想接下来会发生那样的事,于是在恭亲王突袭而来的那一瞬,她心里闪过千百个念头。那个偷袭她的学生必是恭亲王的人假扮的,她杀了不怕,过后只要查明身份就不会闹出什么事来。但是另外那两位却是不同,目前能进书院学习的学生,他们身后都是在古雅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家族,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位是西家的子弟。

她早之前就知道,西家对于大景的事情,一直就保持中立的态度。即便有几次受了恭亲王的鼓动,但一直都留有余地。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西家的主要产业在古雅的北面,而眼下上官锦的大部分实力却都分布在古雅的南面。所以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若因为此事挑起西家对大景的仇恨,是极为不妥的,到时上官锦也难免会顾此失彼。

所以在那当时,如果西家的小少爷死在了书院门口,就算此事是由恭亲王发起,但若西家因此刁难,上官锦这边必是脱不开关系。还有书院这边,同样会受到负面的影响,如果连自己的学生都保护不了,以后还有谁愿意报名进来。

故而,在那一瞬,她只好错开身,将自己暴露出来。

谋算几乎成了她的一种本能,不过是刹那,就已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并同时作出了取舍。

她知道对方不会杀自己,因为射到马车上的那些箭,她当时就看出了蹊跷。只是,恭亲王的实力出乎她的意料,更未想到的是,自己竟已怀上了身孕

听她说完,上官锦一时有些怔然,愣愣地看着她,久久无言。他一直就知道的,她对人的好,是融入骨血,不计代价,毫无保留!从见她第一面开始就知道了,后来,后来一直就希望,她能将这份心思用在自己身上。而今,她确实是将这份心思用在他身上了,可他却差点因此失去她!

白文萝并不知道上官锦此时心里的想法,见他迟迟不语,以为是在责怪自己擅自决定,使得后来生出这么多事。

“你莫要气恼,我当时也是没办法,为了避免以后会有更大的麻烦,只能这么做。”白文萝说着就放下筷子,接着道:“其实眼下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面转,西家这次过来致谢,应该也是对你示好的意思,如此你的手便能顺利伸到那边去。当两大家族都倒戈后,又没了恭亲王的挑拨,巴家就不再话下了。”

“我不是生气,只是”上官锦摇了摇头,心里隐隐作痛,她怎么到现在都没想到自己。

“既然不生气,那就吃饭吧,这个”白文萝瞧了他一眼,见他真不是生气的意思,便轻轻笑了一笑,只是她话刚说到一半,忽然就捂住嘴,随即就偏过头转过身。上官锦吓一跳,他还从未见她孕吐过,一时间有些慌,下意识地就起身去扶住她,却没想要先去找痰盂。而白文萝此时怕会忍不住吐到他身上,便拼命要推开他。候在外头的木香听到了动静,忙走进来一看,随即就将旁边的痰盂递到白文萝跟前。

她吐的时候,身子微微弓起,眉头紧蹙,一手扶着胸口,一手紧紧的撰着,身上的每一寸地方都紧绷着。上官锦在一旁看着,帮不上忙,使不上力,心里干着急,只能机械地轻拍着她的背,嘴里不停地哄着,却到底他都说了些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后,漱了口,感觉好多了,却整个人都软了下去。靠在椅背上,一动都不想动,瞧着眼前的饭菜,一时也吃不下去了,连闻着那味道都觉得不舒服。上官锦便让木香将饭菜都撤了,然后将椅子挪到她旁边,握着她的手,帮她擦着额上的薄汗,满是心疼的问道:“要不要去床上躺一会?”他通晓医理,知道女人怀孕期间不容易,特别是她此番情况,更是不易。然而,知道和亲眼见到,在心里上所受到的冲击,完全是两回事!

“没事,我就坐着歇一会便好了。”白文萝摇了摇头,又虚弱地一笑,“不好意思,要不你去外间吃吧。”

“说什么傻话。”他托着她的手,“你就算没胃口,等一会觉得好点后,多少还是吃一些。”

白文萝点了点头,然后就靠到他肩上,静默了一会才问道:“解药的事,真的没有问题?”

“真的,等再过两天,曲元能下床后就开始配药了。”上官锦拍了拍她的手,接着道:“再过半月,我这身上的毒就算解尽了,别担心,好好顾着自己的身体。”

“那就好。”她闭上眼睛,轻轻道出一句,上官锦蓦地觉得心中一热,伸手将她搂到怀里,紧紧的。

似乎是自从上次,亲眼见到白文萝孕吐后,上官锦才终于有了点真实感。之前他除了担心,一直就有种做梦的感觉,他没有想过孩子会是怎样,也没有想过是男是女,只是知道她怀孕了,他得小心了,就这么简单。

而今,他心里开始有了期待,这是他和她的孩子,也不知到底是男是女?会长得像谁?他在她小腹上轻轻抚摸着,两眼有些痴痴地看着她的睡颜,满足,从未有过的满足。

他又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了,白文萝还未全醒,就感觉带小腹上有些异样,慢慢睁开眼,果真看到他正盯着自己看,眼睛有些发直,甚至有点傻气。

“你醒了”她轻笑了笑,就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什么时候能大一点?”见她醒了,他的手才在她小腹上慢慢动了起来,然后一脸认真地自言自语,颇有点等不及的意思。

“”白文萝无语地看着他,几乎每天早上,他都会问这句话,这都问了一个半月了,竟还不嫌烦!

“已经满三个月,估计再过不久就能稍微鼓起来了吧。”白文萝说着就打了个呵欠,然后就拨了拨他的手,侧过身子换了个姿势,打算闭上眼睛继续睡。一个月前,他身上的毒已除尽,她搁在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放了下去。所以这一个月来,她不但孕吐都少了,连睡觉也睡得踏实起来,不再像以前一般,稍有点动静,就能从梦中惊醒!

上官锦因她这个侧身的动作,加上她又拨了一下他的手,使得他的手掌从她小腹那一下子滑到她的臀上去!轻软滑溜的丝质亵裤,下面是上官锦僵硬地将手抬起,鼻间缠绕不去的,全是她的味道,用力握了握拳,才慢慢收回手。

感觉到他的呼吸似乎变得有些沉了,白文萝又睁开眼,手无意地往他腰下一搭,而他正好要起身,于是,她的手就搭到他的胯下去了!

他顿时闷哼一声,似呻吟一般。白文萝随即睁大了眼,眼睛往下一看,搭在他胯下的手迟疑了一下,就要缩回,他却抓住了。她不动了,任由他抓着,然后抬起眼,就见他面上带着许些隐忍的神色。上官锦与她对视了好一会,然后就闭了闭眼,吁了口气,才哑声说道:“好好休息,我先起床。”

他说着就要拿开她的手,却不想她却是用力握了一下,力道巧得让他差点忍不住又呻吟出声。

“一会再起吧。”她往他身边移了移,贴着他低声说道,同时,她的手还从他手中滑了出来,随即又钻了进去,再无衣物的阻隔,亲密无间的握住。

“文萝,你”他低叹,许久,没这么舒服过了。

“嘘,别说话。”她的唇在他耳边轻声呵气,她的手操控着他极乐的源头。

许久,他遂闷哼一声,接下来就是沉重的喘息,好一会,才回过神,将她捞到怀里紧紧抱住。

“什么时候走?”白文萝在他怀里待了好一会,忽然就问了一句。上官锦手臂微僵,她又说道:“我听说,这段时间你为了防止恭亲王自杀,一直给他用软骨散。前几日我问了曲元,听说那个药,用得久了,人会废掉。你这已经拖了一个半月了,撇开恭亲王不说,皇上那边,你再拖下去的话,回去就不好看了。”

他不语,只是抱着她,白文萝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如今头三个月已过去,算是过了危险期,而且又有曲元时时过来把脉,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早去早回。”

第38章 谁的等待

嘉盛七年,四月,恭亲王被伏;五月,上官锦收到京州旨意;六月,李公公下回京最后通牒。

在此期间,古雅三大家族先后表示俯首,契书初定之始,古雅的土地上已处处显现出大景的影子,中原那边的衣食住行,语言文化,以一种润物细无声之势,一点一滴地潜入到各个阶层人的心里。

此次古雅之行,该办的事情都已顺利完成,再无可拖延的借口。

“知道大人要离开了,这是家主让我赠与大人,并祝大人一路顺风。”古丽娜将一柄由乌金打造,镶着黑曜石的弯刀,一脸郑重地捧到上官锦跟前。

此为古雅风俗,宝刀相赠,誓约为盟!

上官锦接过那柄弯刀,拔出一看,只见刀身线条流畅,宛若暗月,出鞘之时,消无声息,是柄绝世好刀。

“希望大人莫要忘了,咱们的盟约,古家必将成为三大家族之首!”古丽娜盯着上官锦,说话时,眼中藏不住权势的欲望,随后,她又附加一句:“当然,我们必不会负大人!”

上官锦将弯刀插回刀削,然后才缓缓开口:“皇上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古家,只要不触犯皇上的底线,古家的地位就永远不变。”

“多谢大人!”古丽娜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颔首致谢。这个男人,不是她能操控得了的,幸好除了男人,她还有很多东西,比如权势,比如地位,比如财富!只要将这些握牢,那点小小的缺憾,也就不值得什么了。

“明天就要走了,东西可都准备妥当?”白文萝说话的同时,又打开衣柜,想着是不是给他多添几件衣服。

“别忙了,过来陪我坐会。”上官锦将她拉到外头,两人一同坐在走廊的栏杆上。夏夜的风温柔地拂过,一轮明月依然斜挂天际,小院里寂静得只偶尔听到几声虫鸣。晚饭过后,木香就将那两新买来的小丫鬟领到意嫂那,再叫上沉香一块,几个人围着桌子做着针线活,将空间全都留给要话别夫妻。

“此次回去,皇上可会为难你?”白文萝靠在他怀里,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

“不会,我知道他担心什么,我从没有过那份心。”他一手揽住她,一手放在她腹上,轻声说道。

“那皇上可愿意相信?”

“只要没有人在中间挑拨,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他虽多疑,但并不糊涂,如今古雅之事已经谈妥,接下来就该轮到北齐了,我对他还有大用。放心吧,跟他的宏图大略相比,别的都算不上什么。”

“那你这次回去”这么说来,他此番回去,接着就会处理北齐那边的事了?白文萝说着就转过头,有些犹豫不决地看着他,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俯下的唇给堵住了。

唇舌交缠,呼吸相触,抵死缠绵,良久,他才有些不甘地放开,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脖子,沙哑着声音说道:“北齐的事,不会那么急的,别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回来看咱们的孩子出生,我保证!”

白文萝同他对视了好一会,唇边忽然就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随即就凑了近去,轻咬了咬他的下唇,又伸出舌尖舔了一圈,轻慢的挑逗,刚刚还未平息的火又被勾了起来!在他打算进攻前,她的舌尖已经钻进去了,她的交缠,蹭动,紧贴,呼吸将他搅得几欲失了神智!然而,就在他最动情的时候,她却像条狡猾的小蛇,忽的就退了出来,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他的吮吸舔舐。

“想要继续吗?”她侧过脸,在他耳边呵气,低哑柔曼的声音,犹似带着蛊毒,让他不由就跟着她点头。

她轻轻啄了啄他的耳垂,半是含笑,半是认真地说道:“等下次回来的时候,再给你继续。”她说着,手就从他的脖子滑到他微微起伏的胸口,接着又加了一句:“到时,任你处置。”说完,她就抬起脸,星月之下,那双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满眼都是诱惑之意。

上官锦盯着眼前这如妖精般的女人,拼命按捺住想要即刻就将她揉进身体里的欲望。

她却又是狡猾地一笑,带着几分挑衅地说道:“孤儿寡母很难生存,若不想让别人尝到刚刚的味道,你”

“你是胆大包天了!”他顿时就黑了脸,低声喝住她的话!

白文萝随即就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在这温柔的夏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正在意嫂房里做绣活的女孩子们也隐约听到了外头传来的笑声,木香随即就说道:“是二奶奶的声音呢,很少听到二奶奶能这般笑出声的。”

“二爷明儿不是要回去了么,我还以为”沉香在一旁接了一句,另一边的意嫂马上就说道:“你们小丫头懂什么,就是要分开了,才不能总那么悲悲切切的,就是的趁着还有相处的时间,能笑就笑能乐就乐!反正这接下来有的是日子可以伤怀的!”

“意嫂是过来人,这理还说得是一套一套的。”木香早已习惯她说话直来直去,随即就抿嘴一笑,打趣了一句。

“那可不是,我那冤家上次回来,还没待些时日呢,就又走了。这一年到头,来来去去的,我早习惯,要为这事整日的伤神,谁受得了。”意嫂满不在乎地说着,正好绣完最后一针,便直接用牙齿将手中的线咬断,接着就在针线篓里找出合适的丝线重新穿上。

“说起这个,算算时间,之前是开春的时候走的,这快夏末了,河马大叔他们也该过来了吧。”

“没错,估摸着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吧。”意嫂点了点头,将丝线从针眼里穿过去后,又接着道:“他上次自己走了不算,居然还将我儿子给带走了,这次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木香顿时扑哧地一笑:“意嫂不是说要让娃儿跟着他爹出去历练历练的吗,怎么这会又心疼了。”

“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也架不住我想儿子啊!”意嫂说着,一抬眼,就瞧着木香正跟沉香咬耳朵,两人还笑朝她挤眉弄眼地笑着,连带旁边那两小丫头都跟着笑了起来。知道她们准是在偷偷笑话自己呢,意嫂马上就佯装生气地说道:“快干活儿,偷偷摸摸地说什么,这些都是给夫人的娃准备的小衣服,都用心着点!”

次日,天刚破晓,上官锦才一动,白文萝就跟着醒了。

“睡吧,不用送我。”她刚要起来,他就将她按了下去。

“我就送你出门去,不去港口。”白文萝拿开他的手,下了床后,就唤了木香进来。亲自服侍他梳洗完,又帮他穿好衣服,然后才抬起眼,看着他说道:“记住我昨晚说的话。”

上官锦无奈,看着她有些恨恨地说道:“我真担心自己是会少活十年!”

白文萝莞尔,揽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嘬了一下,完后说道:“去吧,别担心我。”

院外已经有马车等着了,从送他出去,到他上了车,她面上一直就带着笑。上官锦转身坐下后,抬头,遂见那霞光之下,她笑得温婉,站得挺直的身影,眼中一热,心中微沉。

一样的分别,一样的距离,一样的定不下再见的时间。然这一次,她面上再不见一丝惶惶之色,眉眼之间,皆是让人安心的平静与淡然。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彼此就已心知肚明,她知道他必会回来,他亦知道她会等他。

车门关上,马车缓缓前行,没一会,就走出了这条小巷,消失在视线中。

白文萝长长地吐了口气,抬起脸,看着那穿云而下的金色霞光,静默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转身瞧着候在一旁的丫鬟说道:“好了,进去吧,该干嘛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