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肥原心存侥幸地说道:“别担心,不是还有电罡疾雷阵么?这法阵建成足有两百年,绝对能够防得住他的,怕什么?”

他一边安慰着有点儿崩溃的韩馥生,一边朝着周围招手,示意手下朝前进攻。

韩馥生也回过了神来,手一挥,让人朝着那个可怕的对手发动攻击。

砰、砰、砰……

最先发动的,自然是拿枪的那些人,那铁栅栏虽然密集,但挡不住子弹的飞曳。

若是能够将此人射杀,必然是大功一件。

枪声再一次地响起,但完全没有任何的效果,倘若不是密集的枪声,以及子弹撞到铁棍之上放出来的火光,旁人甚至觉得这些枪根本就没有子弹。

那个被火焰围住的男人完全不受影响,径直走到了铁栏杆前来,随后伸手,扔出了一个小机关。

那玩意就只是一个铁方块,落在了两根铁棍的间隙之后,立刻扩散开来。

随着一阵让人牙酸的响声,以及滋啦啦的电光,这看似坚不可摧的牢笼,居然直接就裂出了一片口子。

而那个男人,也走出了牢笼来。

他戏谑地看着眼前这帮目瞪口呆之人,脸上挂着一抹古怪的笑容。

谁都知道,泉城水牢,是一个结网以待的陷阱。

但这世间,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却很难说得清楚。

终归到底,讲的还是一件事情。

实力。

谁牛逼,谁才是老大,其它的一切,都不过是歪门邪道而已。

那个男人,跨出了牢笼之后,右脚往地上用力一踏。

轰……

无数蛛网一般的裂痕,从他脚下陡然扩散开来,朝着四周蔓延而去。

而下一秒,火焰在一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韩馥生的心头,生出了一份极为强烈的恐惧和绝望来,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喊道:“土肥原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然而他一回头,却发现那位黑西装,居然不见了人影。

狗日的小日本子,什么时候走的?

韩馥生满心错愕,却不曾想那个叫做甘墨的男人,早就已经盯上了他。

消失之后的下一秒,小木匠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来,朝着他猛然砸了一拳过来。

这一拳,仿佛陨石落地那般,巨大的热力与势能,让修为还算不错,至少在鲁东算得上一流的韩馥生,心中生出了绝望来。

就在这时,那两个小脸儿涂得雪白、眉眼漆黑,嘴唇朱红的代子小姐,拦在了他跟前。

三号,与五号。

瞧见这两个据说是代表着日本生化技术巅峰的作品帮自己挡住了攻击,韩馥生被土肥原抛弃的怨恨终于算是减缓了一些。

他仓惶往后退开,结果没有跑两步,就听到整个空间都一阵轰鸣,巨大的力量在近前鼓荡,紧接着这建成足有两百年的水牢,居然受不住这般力量的轰击,开始变得摇晃……

轰!

那水牢,居然开始轰塌了,巨大的石头往下簌簌跌落。

仓惶后撤的韩馥生避开了一大块的落石,满心惊恐地发现有大量湖水,朝着这水牢之中倒灌了进来……

我的天!

这么恐怖的么?

这还是我认知的世界么?

韩馥生转身又跑了两步,突然间有一物重重落在了自己的跟前,低头一看,却是一具软趴趴的尸体。

那尸体,居然是他寄予厚望的生化兵器代子小姐。

而下一秒,那个叫做甘墨的男人走到了他的前面来,一脚踩在了那具软绵绵的生化武器身上,淡淡说道:“像这样的残次品,你觉得能够拦得住我?”

他说这话时,身后岩顶崩塌,身处于湖底之下的水牢终于崩溃了。

无数的湖水,汹涌冲击而来……

韩馥生跪倒在地,眼中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妈呀……

第三十一章 见风使舵

一刻钟之后,梭子豹在两公里外的湖边,与众人匆匆汇合。

他瞧见重伤的崔连城,脸上满是惊喜,忍不住喊道:“崔帮主,你没死?”

崔连城虽然得了许映愚的治疗,但毕竟伤得过重,勉强吊着一条命,有气无力地说道:“还行,运气好……”

梭子豹朝着旁边的小木匠拱手,一脸敬佩地说道:“没想到甘爷您真的是说到做到,居然真的将崔帮主等人给救了出来,实在是太厉害了……”

小木匠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没事吧?”

梭子豹摇头说道:“我没死,只是刚才那衙门往地下坍塌的时候吓到了一下,等我跑出来的时候,瞧见那一片水域都开始冒起了泡泡来,还有些担心你们的安全呢,等到许爷过来找我的时候,才知道您已经成功将人给救出来了……”

他简单地说了几句,随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只可惜当时太急了,没有帮兄弟们收一下尸……”

说到这里,梭子豹的脸色变得有些黯然。

小木匠见惯了生死,并没有劝他,只是简单说道:“不妨事的,等明天的时候,找些不相关的兄弟来,给他们收尸就好。”

梭子豹有些担心:“只怕上面会拦着……”

小木匠笑了,转过身来,将旁边一人揪了过来,没有二话,直接抬手过去,扇了一个大耳刮子,然后问道:“你觉得会有人拦着么?”

挨巴掌这人,却正是韩馥生。

他捂着肿成了猪头的脸,眼泪忍不住地流了出来,但还是勉强地挤出了一点儿笑容来,讨好地说道:“之前可能会,但现在不会了。”

的确,这个世间,就是这么现实。

小木匠此番出击,绝对吓到了不少人,包括那些肆无忌惮的家伙。

其实这帮人都是色厉内荏之辈,个个都是软蛋。

他们表面上有多凶,心中就有多发怵。

半天之前,他韩馥生还是泉城的地下皇帝,大名鼎鼎的小韩帅,有的时候,这道上的事情,他小韩帅的名声,说不定比韩大帅还要管用。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半个小时之前,他韩馥生还有一众手下簇拥,那些招揽而来的江湖高手个个生猛,再加上日本人的鼎力支持,让他觉得自己可以蔑视一切,即便是江湖上最为著名的鲁班圣手,在他眼中,都不过尔尔,只是那夸大其词的江湖破落户而已。

而此刻,他终于萎了。

不但萎了,就连世界观都为之崩塌。

这世间,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人物?

火焰烧不死他。

毒气弄不死他。

最为著名的电罡疾雷阵,被他随手破去。

那堪比江湖超一流高手的生化兵器,在他手中,不比一只鸡崽强上多少。

就连一直信心满满,大谈科技时代来临的土肥原先生,这位日本特高科的华北总负责人,却是将夸下的海口全部都吞了下去,然后就跟一土拨鼠那般,悄无声息地跑掉了……

甚至在水牢崩塌之下,他都能够泰然自若地带着自己,以及一众人等,用那华盖护住大家,破土而上,从湖中游到岸边来。

这等人物,简直就只有传说中才会出现。

他,怎么可能是这凡尘俗世之中的人呢?

世界观的崩塌,让韩馥生所有的骄傲都为之消失,他唯一能够奢望的,是怎么委曲求全,努力活下来……

梭子豹骤然瞧见了他,立刻想起了自己那些死去的兄弟,恨得牙齿痒痒,下意识地就要冲上来。

但许映愚拦住了他。

这哥们知晓,活着的韩馥生,远比死去的要更有意义。

许映愚的大局观,可比梭子豹这些人,要强上太多。

而梭子豹虽然为人桀骜不驯,但对于这位许映愚,却是下意识地充满了敬畏。

或者说是恐惧。

所以他即便是对韩馥生恨之入骨,想要杀之而后快,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心中翻腾不休的情绪。

许映愚拦住了梭子豹之后,朝着小木匠拱手,问:“甘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做?”

小木匠指着平泗帮帮主崔连城,以及旁边的三人,说:“大家都受了伤,你和豹哥带着大家撤离此处,找地方休养;至于我,我带着韩馥生继续追查青州鼎的下落——崔帮主,你可有安全的藏身之处?”

崔连城点头说道:“当然有。”

他是本地大豪,地头蛇一般的人物,自然不会缺少安全的落脚点。

而小木匠又转过头来,对着旁边的梭子豹说道:“豹哥,崔帮主等人今晚的安全,就靠你和徐先生了,你没问题吧?”

豹哥?

小木匠客气的称呼,让梭子豹的骨头都酥软了大半,听到吩咐,他立刻拍着胸脯说道:“甘爷你放心,你一句话,我梭子豹肯定肝脑涂地,绝不含糊……”

小木匠瞧见众人效力,松了一口气,走到许映愚跟前,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费心了。”

许映愚心中一暖,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们这边没问题,甘先生您小心。”

小木匠点头,随后抓着韩馥生,深吸了一口气,人便消失于夜幕中。

这身法,简直如同鬼魅。

梭子豹瞧见这等手段,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好一会儿,他方才说道:“这甘爷,以前的时候总觉得被人夸大了,言过其实,直到现在,我才知晓,人家是真的厉害啊……”

许映愚听了,宛如夸奖自己一般,得意地说道:“那是自然——世人皆道他只不过是幸运,狗屎当头,正好分了一份满清的龙脉之气而已;但却不知晓,他这背地里,受过了多少的苦难与折磨,又磨砺出了多大的毅力和勇气来……那董惜武,你知道吧,就是重新回来,给满洲国当狗的那位,他也同样获得了同样分量的龙脉之气,而且人家还是醇亲王府的世代包衣奴,正统的满清龙脉守护,结果呢,那家伙连给我甘师叔提鞋都不配……”

他与小木匠交流之时,叫“甘先生”,然而在外人面前,却凭着他师父与小木匠的情谊,叫一声“甘师叔”。

还别说,这么一叫,那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一下子就涌现心头来。

梭子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呢?”

许映愚说道:“因为那董惜武虽然得了龙脉之气,却固步自封,永远都局限于此,但我甘师叔却不同,他直接将那龙脉之气给散了去,利用那玩意清洗了自己的筋骨经脉,使得他虽然失去了力量源泉,却获得了走向这个世界巅峰的可能……”

梭子豹和崔连城等人听得出神,许久之后,那崔连城忍不住说道:“他这么强……能干得过凉宫御么?”

随着中日两国的交集越来越多,凉宫御这个名字,也开始渐渐地压在了一众江湖人的心头来。

无数中国的有识之士,都在想一个问题。

谁人,能够顶得住那位日本半神?

这个问题,让现场的气氛为之一僵,随后变得沉重起来。

许映愚就算是再自豪与骄傲,但也明白“凉宫御”这三个字的分量。

他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抬起了头来,认真地说道:“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干得过凉宫御,但我觉得,整个道上,倘若说谁人能够成为凉宫御的阻碍,我想应该就只有他了……”

……

在众人议论着小木匠的时候,这位受到无数人期待的男人,则已经带着韩馥生,来到了附近的一处山头。

他一脚踢在了韩馥生的腿弯上,让这家伙跪倒在地。

随后,小木匠往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淡淡说道:“大道理我不跟你讲,讲也没有用,我只说一点,你只有一个机会能够活下来,那就是告诉我青州鼎在哪里,让我得到青州鼎,便放你一条生路,不然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也没有出言威胁,而是平静地说道:“你自己揣摩吧。”

跟聪明人讲话,不用说太多。

说多了浪费唇舌。

小木匠想着变得有些懒了,主要是不想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修行之外去,特别是对于敌人而言。

要么跪,要么死。

就是这么干脆。

韩馥生在这江湖上摸爬滚打十数年,虽说做惯了老爷,但在兄长和其他强人面前,也还是当狗的份儿,故而完全不需要任何的心理转换,当下也是立刻表明了态度:“哥,你说啥就是啥,我都认了……”

小木匠看了一眼韩馥生,然后笑了。

他虽然瞧不起这样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但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比较轻松,不费心。

小木匠没有再扯,直接问道:“青州鼎,现在在哪里?”

韩馥生立刻回答道:“在孙联营手上。”

小木匠问:“孙联营在哪里?”

韩馥生说道:“人在七里社,那里有我哥的一秘密别院,东西就在附近,但那家伙行踪不定,只有我哥能够联络到他……”

小木匠问:“那么,你兄长在哪里?”

韩馥生低头,说:“他怕出事,所以下部队去了,至于是哪一支,谁也不知道。”

小木匠听到,脸色转冷,淡淡说道:“所以,你等于什么都不知道,对吧?”

他的话语一冷,韩馥生立刻吓得浑身发抖起来。

他慌张喊道:“等等,等等,甘爷、甘爷,我的亲哥,我还知道一个人,那个人绝对知晓孙联营的下落……”

小木匠盯着他,问:“谁?”

韩馥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来:“孔五……”

第三十二章 道义与良心

小木匠眉头一扬,冷冷说道:“孔五?这人是谁?”

韩馥生说道:“您应该见过的,那天孔乙凡带着孔五去找过你,然后被你教训了一顿——孔五全名叫做孔祥励,他是当代孔府的五爷,所以大家都叫他孔五,而孙联营是他的女婿,按理说,他应该知道孙联营的下落……”

小木匠听了,忍不住嘲讽道:“呵呵,堂堂小韩帅,居然不知晓自己手下的下落,反而得去找一个局外人?你说这话,觉得我会信?”

韩馥生问:“你知道我哥,为什么这么信任孙联营么?”

小木匠摇头,说:“有什么内情么?”

韩馥生说道:“当然有,孙联营就跟一条狗似的,对我哥忠心耿耿,这一点自然是最重要的;不过还有一点,那便是孙联营此人,曾经救过我哥两次性命,有一次甚至还弄瞎了左眼——正因如此,我哥对于孙联营的信任,绝对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明清楚的。世人皆以为我帮着执掌大帅府的高手队,但实际上,我只不过是孙联营的一副招牌、一个傀儡而已,真正说了算的,还是那个家伙……”

小木匠打量着眼前的家伙,不知道他是因为被抓了,才这么说,还是本来就是如此。

他想了好一会儿,开口说道:“孔五在哪里?”

韩馥生说道:“人在白门楼,跟孙联营的媳妇在一块儿——就算孔五不知道孙联营下落,但他媳妇,一定是知道的……”

小木匠瞧见这家伙脸上浮现出来的幸灾乐祸,有点儿难以接受,说道:“祸不及家人,这是最起码的江湖道义。”

韩馥生听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没办法了,想要联系到孙联营,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从孔五这边入手,打听到他具体的下落,再有一个,就是直接打电话给他那边的联络人,由联络人那边给出碰面地点——我现如今被你擒住,这事儿肯定传开了,所以目前就只有一个办法,你就算是杀了我,也是如此……”

他表现得十分配合,也没有多扯什么,说完这些,直接耸拉着脖子,不再说话。

小木匠沉默了一会儿。

一边是青州鼎的下落,而另外一边,则是江湖上的潜规则,以及道义。

孰轻孰重,这个还真的是难以抉择。

过了一会儿,小木匠终于抬起头来,说道:“走吧,白门楼。”

韩馥生说道:“甘爷,你总算是想通了?”

小木匠却说道:“不,我不算是去对孙联营家人动手,而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他下定了决心,“祸不及家人”,自己就没有必要动狠手,只是……

劝说。

小木匠带着韩馥生,连夜赶到了泉城白门楼附近,在韩馥生的指点下,来到了一处府邸,翻墙而入,最后来到了一处厢房门口。

他没有再刻意收敛气息,里面立刻就有了反应。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走出一个白发老者来。

那老者,却正是前几日孔乙凡带着去找小木匠麻烦、然后又被小木匠随手教训的孔府五叔。

老头儿一脸戒备地走了出来,瞧见了小木匠,以及旁边站着的韩馥生。

他满脸惊愕。

老头下意识地往两人身后望去,瞧见没人,这才拱手说道:“两位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不愧是孔府门徒,圣人之后,即便是对于不速之客,也是礼貌得很。

小木匠看了韩馥生一眼。

韩馥生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来,说道:“孔五爷,能让我们进去说话么?”

这儿是孙联营的家,耳目想必也是众多的,要万一让那家伙知晓了,事儿可就全部落了空。

小木匠没有成事,顶多也就郁闷一些,但他却不行。

事败之后,他唯有死。

强烈的求生欲让韩馥生没办法懈怠,在得到孔五爷的点头之后,与小木匠进了屋内,然后直接开诚布公,将当前的局面,与孔五爷一一说起。

讲完之后,他说道:“我哥准备那青州鼎与满洲国,也就是日本人换取一批军火以及相关的原材料,而这青州鼎若是给了日本人,那么中华修行界,将再无可对抗日本的人出现,国势将会越发低落下去……而这些,不是甘爷他们所期望的,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让此事发生……”

他说完这些,那孔五爷却冷冷笑了,说道:“说白了,都是在抢夺那青州鼎罢了,何必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小木匠过来时,说自己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到了地方,却缄默其口,基本上都不说话。

韩馥生瞧见了,自然不可能责备催促对方,而是认真说道:“话虽如此说,但这青州鼎倘若是落到了日本人手中,咱们中国人,真的不知道又得死去多少人……五爷,现如今那青州鼎在你女婿手中,能够帮助咱们中华逆转局势者,便只有你了……”

孔五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所以说,你们是打算从我老头子的嘴里,撬出点消息来咯?”

说完这话儿,他直勾勾地看向了小木匠。

这老头儿知晓,韩馥生能够迅速地转变立场,帮着那个他口中的“贼人”说话,显然是因为旁边这个叫做甘墨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他本人,其实也是领教过的。

这位才是正主。

被问到话,小木匠这才开口说道:“祸不及家人,孔五爷愿意说最好,不愿意说,我也不会拿你如何,更不用说撬开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