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灯照着荡漾的湖水,水声幽幽,花香浓郁,杜鹃声在树林中响起,是凄婉的音调。

静渊看着七七,目光里有一丝柔情,他朝她伸出手。

七七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了他手中,两个人的指尖相触,都是冰凉。

“对不起。”他轻声道。

七七没有说话,微微垂下睫毛。

静渊苦笑了一下:“你说我可笑不可笑,总想做好,却总把事情搞砸。”

七七低声道:“我并不怪你,我知道你的脾气。”

“我恨透了我这个脾气。”他颤声道,将她拥入怀中,把她的手轻轻拿起,在她被他弄红的手腕上印下了吻,“我总是伤害你。可是我……”他吻向她的脸庞,“我真的舍不得,我总想牢牢的抓住你。”

七七由着他吻了一会儿,将身子轻轻挣脱,仰起脸看着他:“我们都累了,就当我们这次暂时分开,是给自己放一个假吧。”

他的嘴唇贴在她的颈侧,语调无可奈何:“我不知道对于我来说这次分别意味着什么,会不会能如你所想,能让我们两个人都想清楚。但是七七,我会努力的。”

他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是多么熟悉的味道,淡淡的香根草的香味。七七在他怀中闭上了眼睛,但脑中却逐渐清明,相比起自己心中的那一分不舍,她有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孩子,比如安宁。

两辆车一前一后,一路沿着水泥道往山下行去,静渊怔怔地看着那道逐渐远去的光影,独自站了许久,缓缓转身往回走,看门的仆役将铁门关上,那声响在漆黑的夜里,在这空荡荡的夜里,显得尤为响亮和凄清。

静渊上了楼,习惯性地到孩子们的房间里看一看。宝宝第二日要上学,母亲一走,她就上床睡了。床头柜上的台灯亮着,文斓换了睡衣,正坐在他的小床上发着呆。静渊在窗外看到,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文斓忙穿鞋下床,走过去拉着父亲的手,用力握着,似乎在安慰他一般。

“怎么不睡?”静渊轻声道。

“我等着爹爹呢。”文斓道,看了看宝宝,见她沉沉睡着,转过头对静渊笑笑,吐了吐舌头,小声道:“爹爹你没事吧?”

静渊微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你这小脑袋里不知道想什么。”他知道儿子担心自己,是以故作轻松。

文斓很小心地问:“爹爹,我们明天回玉澜堂吗?”

静渊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柔声道:“爹爹白天要去盐场,不能陪你,明天早上我先送你回玉澜堂,中午在六福堂吃午饭,让戚掌柜去接你跟我一起吃,好不好?”

“那你不在玉澜堂住吗?”文斓眼中露出一丝失望,“大妈和小姐姐都不在晗园了,爹爹要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静渊心里一痛,抚摩着儿子的头发:“爹爹想一个人静静,想一想事情。”拍拍他的脸:“爹爹答应你,会经常去看你的。你要想我了就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我让人来接你过来。好了,快睡吧。”

让儿子躺下,给他拢了拢被褥,又走到宝宝床边看了看,见女儿睡得很香,她睡熟了总会把小嘴微微张着,是那么甜美可爱。

他看着只是酸楚,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给孩子们拧灭了台灯,悄然合上门出去了。

文斓好一会儿才习惯了屋子里的黑暗,他的眼睛大大的睁着,很小声很小声地喘着粗气,两行泪水从眼角滚落,丝绸的枕巾被泪水浸得冰冰凉凉,他侧过身子,看着对面床上的宝宝,黑暗中那个小小的影子因呼吸轻轻起伏着。

文斓想,明天就看不到她了,明天她就会去陪她的妈妈,离开晗园。他以为自己会高兴,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竟然一点也不高兴,在他小小的心中忽然生起一个念头,他会不会永远都不能高兴了?

静渊回到卧室,脚步踏在地毯上,本无声无息,可他却听到,耳边却有寂静的回响。七七的拖鞋还在床边,梳妆台上放着她摘下的珍珠耳环,屋子里还漂浮着她淡淡的香味,他有些恍惚,似她根本就未曾离开,一会儿就会从浴室的小隔间中走出来。

他呆呆坐在床上,手抚向她的枕头,那上面还有一小缕她的秀发,他把脸贴在枕头上,闻着她的味道,心中有股愤懑与郁结在翻涌。也不知道是痛恨自己还是在痛恨她,也不知道是因为空空的失落还是自她一走就升腾起的入骨的相思,他的手捏成了拳头,狠狠捶在了床沿。

街道民居中是零落稀疏的灯光,唯那些富贵人的宅院,才在门外点亮了灯笼。进入白沙镇稍微热闹了些,七七探出头,看到小镇最高处那最灿烂的灯火,映着孟家大宅的暗色轮廓,一时心潮起伏。

经过杜家大宅、宝川号的分号、陶然居、数家大旅社,行至运丰号总号,沿着通往孟宅的斜坡一路往上而行,熟悉的榕树树叶的香味扑鼻而来,路边种植的玉簪花和白兰花都已经开放了,空气里的气息、糅合着市镇里的人间烟火,是她童年的味道,离她如此远却又如此近的味道。

走进大门,是秀贞第一个迎上来,身边只有一个丫鬟,秀贞上前拉着七七的手,柔声道:“母亲在你房间里呢,父亲吩咐让你好好休息,就没有跟你各房嫂子说,免得一会儿鸡飞狗跳惹得你不清净。”

七七扑哧一笑,往善存书房方向看去,见灯灭着,便问:“大嫂,爹爹睡了?”

秀贞回头看了眼,点头道:“当是休息了吧,青杠林那边凿井,新近有多了好多杂事,这段时间他老人家很辛苦。”

七七垂头道:“我不好,让他现在还要为**心。”

秀贞牵着她往房间走去,道:“这么多年,你一次也没有回过家住,按理说林家规矩再多,也没理由阻止媳妇回娘家,你便在家里住上个一年两年也不为过,也补不上这十年里头的缺。”

七七淡淡一笑:“哪有嫂子说的这么严重。”

忽见东首回廊两个下人匆匆抬着个箱笼往西侧厢房行去,七七奇道:“咦,家里是要来什么客人吗?”

秀贞笑道:“什么客人?你二哥一家过两日要回来了。”

七七恍然:“对呀,前些日子听说他升了军衔要荣归故里,算着日子也该回来了”

“你们两个小时候最爱打架,如今都是做爹娘的人了,时间过得真快。”秀贞微笑道,“我嫁给你大哥那年,你二哥还只是一个小兵,把半年的薪俸交给我们,让他打了一个大立柜当做我们的结婚礼物,你二哥为人纯善,再耿直不过的,就你最爱跟他闹别扭。”

七七心里难受,知道至慧可能不久将上战场,低声叹道:“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大嫂你放心,我会好好陪着他们一家的。小时候是我任性不懂事,但还是知道二哥和所有哥哥一样都心疼我。”

秀贞笑道:“你知道就好。”

两个人已经行至七七的闺房,推开屋门,孟夫人正靠在一张椅子上,看着冯保娘装枕头。见七七和秀贞进屋,回过头来。

七七抑制住哽咽,微笑道:“妈妈。”

孟夫人对秀贞道:“厨房的龙眼粥差不多好了,去给你妹妹端来一碗,你自己也吃一碗。”

秀贞笑着应了,转身出去。冯保娘装好枕头,也跟七七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孟夫人缓缓站起来,温柔的脸上洋溢着微笑,向七七伸出双臂,七七向母亲走过去,孟夫人一把将她搂住,柔声道:“乖宝贝,是不是姑爷让你受了委屈?”

七七不想让母亲担心,摇了摇头,依偎在母亲怀中,笑道:“妈妈,我想你了。”

孟夫人略把身子往后靠了靠,爱怜地看着女儿的脸,微笑道:“宝宝呢?你怎么不把她一块儿带来。”

七七道:“太晚了,明天她父亲会送她过来。”

孟夫人点了点头,把女儿紧紧一抱:“妈妈要把你养得胖胖的,这段时间好好在家里住着,谁也别想带你走。”

七七心中温暖又踏实,忍不住热泪盈眶,在母亲怀中依偎良久,忽见茶几上的果盘中放着好些牛皮糖,笑道:“扬州来了人吗?”

孟夫人拿了一颗糖剥着,缓缓道:“岂止是来了人。你妈妈我最近发了财,连你那爹爹都好生眼红呢。”说着抿嘴一笑,把剥好的牛皮糖递给七七,目光中竟颇有俏皮之意。

七七把糖含进嘴里,愕然睁大了眼睛。

正文 第六十八章 黑云压城(3)

“能让爹爹都眼红?”七七喃喃道,呆呆地瞅了一眼母亲,“那得有多少钱?”

孟夫人平静地说:“不过就是你外祖父当年给我留下的四个酱园,被你三舅舅帮我卖了,大概……大概有个百来万吧。”

“咳咳,”七七一口被牛皮糖给噎住,糖卡在嗓子眼里,连咳带吐,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孟夫人皱着眉,轻轻给七七拍着背,眼中却带着笑意。

那牛皮糖粘在喉咙里,半天才被咳了出来,孟夫人笑着给七七递过毛巾擦手,七七直起身子,怔怔道:“百来万,我的香雪堂两年来也才挣了个三十万,妈妈你真是发了大财,难怪……难怪爹爹要眼红。”

孟夫人淡淡道:“如今江南不太安稳,独你二舅舅决意留着不走。你外祖家的财产一部分随着你大舅去了江西,一部分要跟着你三舅南下去广州,我那一份原是你三舅舅帮着托管的,他要去广州,也怕将来打起仗来酱园没有合适的人照应,落得人财两空,搬也不好搬,这才跟我们商量说干脆卖了盘成钱,也因为时局不好,算是贱价卖了,那可是近百年的老酱园,如今落到外人手里,我这个出嫁的女儿也无能为力。扬州那边现在只剩下一个祖屋,连我以前的家具、箱笼也全都卖了,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回去一趟,看来这辈子总是不成了。”说着眼眶一红。

七七抱着母亲,安慰道:“妈妈,你人在千里之外,二舅舅喜欢赌钱,最是个爱坏事的人,你也必不放心把酱园给他管吧?这份产业留在扬州自生自灭,你也不忍心吧?卖了也好。”忽然眼睛一亮:“哎呀,赶紧赶紧”

孟夫人被她吓一跳:“赶紧什么?”

七七沉吟道:“战事越传越像样,保不准以后银钱贬值,还是赶紧把钱换成金条,找一家稳当些的银行存着得好。”

孟夫人笑道:“我哪里能操这些心,你爹爹自然会帮着我料理的。”摸了摸女儿的脸蛋,微笑道:“你爹爹不喜欢你做生意,我却觉得挺好,我的小七七如今也懂得谋算一些事情,妈妈也不用太过为你担心了。”

七七脸一红:“妈,我这么大了,也是做母亲的人了,哪能时时让你和爹爹操心?”

孟夫人看了看她瘦削的脸庞,叹了口气:“我和你爹就是为你操心少了,让你这么憔悴,受了这么多委屈。”

七七心里一酸,把头埋进母亲怀中道:“那我这几天在家里,妈妈好好为**操心。”

孟夫人笑道:“如今新得了这笔钱,一分七份,全留给你和你的哥哥们,你是幺女,我做主给你分得多一些,妈妈如今也真不知该怎么帮你,只能给你一些钱,不论怎样,你和孩子们总也不愁将来。”

七七悄无声息叹了口气,心道:“唉,我现在恰恰缺钱,妈妈既然要给我钱,倒还真解了我的急。不过这钱一到手估计眨眼就会被我花了,也不知道她老人家知道了会不会伤心。”

秀贞端着热粥进来,笑道:“别只顾着撒娇,快把这龙眼粥喝了好睡。”

七七笑道:“我今天跟妈妈一起睡。”

孟夫人正给她用勺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粥,闻言微微一笑,道:“你爹爹最近晚上睡不踏实总咳嗽,我一会儿还是得过去照看着。”

七七做个鬼脸,笑道:“小时候爹爹就爱霸着妈妈,以前我跟妈妈睡得好好的,他就总悄悄把我给提溜到一旁去,哼,别以为我不知道。”

秀贞扑哧一笑。

孟夫人温婉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红晕来,板着脸斥道:“刚刚夸了你,马上就没个正经了,连爹娘的玩笑也敢开。”

七七正色道:“我没开玩笑,我说的是实话。”

却听外头一声咳嗽,是善存的声音:“阿秀,不早了,早点歇息。”

七七捂着脸低声笑道:“你看,爹爹来拿人了。”

孟夫人瞪了她一眼,朝外头道:“女儿好不容易回趟家,我陪她多坐一会儿。你不是睡了么?怎么又起来了?

“我没睡。”善存道,说着走了进来,

阿秀是孟夫人的小字,善存几十年这么叫过来,七七听在耳中,恍如回到了小时候。那时的母亲是个苗条秀美的江南姑娘,她嫁给父亲,从此长居异乡远离亲人,和父亲的这份姻缘,如何又算得圆满?这世间有什么样的姻缘才是圆满的姻缘?

秀贞忙站起来给公公行了一礼,七七亦站起,垂首道:“爹爹。”脸上收了玩笑之色,端然凝肃。

秀贞忙给公公端了把椅子,善存摇摇手,对孟夫人道:“你如今睡眠少,那是年岁大了不得已,七七一定累了,你便不为她想,也得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多想想。走吧,秀贞也早些休息,要叙话有的是时间。”

孟夫人听了,小声撇嘴道:“年岁大,你自己是老头子,就当别人也都老不中用。”知道丈夫也心疼女儿辛苦,也不再和他犟嘴,这才站了起来,对七七柔声道:“我是一见你高兴,忘了你现在又有了身子,你爹爹说的对,早些休息,把身体养好了,我们娘儿俩有的是时间唠家常。”

七七点点头嗯了一声。

善存看了女儿一眼,问道:“姑爷过两天就会来接你吧?”

七七心里一凉,抬眼看着父亲,没有说话。孟夫人秀眉一蹙,正要开口,善存却道:“你就安心在娘家养着,想什么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姑爷那边再不乐意,有爹爹为你挡着。明日上午他也会去青杠林盯着凿井的,我会好好跟他谈一谈。”

七七眼中湿润,低声道:“爹爹不用跟他多谈什么,只是明天找人帮我去宝宝学校把她接了来,静渊虽说了要亲自送她来,我还是怕……总还是担心他变了主意。”

孟夫人脸上有丝淡淡的怒气:“你们两个又不是离婚分居,你想和女儿一起,他凭什么拦着?”

秀贞琢磨道:“明天我亲自去接吧,这样也放心些,便真是姑爷阻拦,我就跟他晓之以理,他们林家是礼仪之家,最要面子的,也总不至于在外头当着人跟我争孩子吧?”

善存道:“好了不要说了,这件事我来处理,七七你安心在家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宝宝就交给我,总之明天她能高高兴兴过来就是。”

七七放下心来,感激地看着父亲。

善存轻轻叹了口气,向孟夫人伸出手,孟夫人只得搀着他,但回头叮嘱七七道:“把粥喝了,安神的。”

转身随丈夫缓缓出去,秀贞亦跟他们出去。

七七见父母的背影颇有老态,不由得心中酸楚万分。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她小口小口将粥喝完,环顾四周,心潮澎湃。

屋内陈设与她出嫁前并无二致,靠窗的黄花梨平头案上摆着她小时候的玩物,泥娃娃、不倒翁、西洋玩偶小闹钟、装着女红的犀皮针线盒,因佣人们也勤打理,上面倒并没有多少灰尘,但颜色已褪,被岁月刻下斑斑伤痕。

这么多年,第一次回到这里过夜,躺在床上,前尘往事宛如一梦,虽然困倦,竟辗转难眠,一时想着过往的一切,一时又念着现今要处理的诸多杂事,一会儿担心明日父亲会不会和静渊起冲突,一会儿又想是否亲自去学校接宝宝,但又怕和静渊的矛盾变得更加激化。千丝万缕、乱七八糟的烦恼侵入脑中,折腾到凌晨,方渐渐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大天亮,估计母亲和嫂子要让她好好休息,故也没有着人将她叫醒。听着鸟声喧喧,鼻中是花香馥郁,七七睁开眼睛,心里竟是许久未曾有过的轻松与清爽。

她觉得这种感觉极是珍贵,只想努力将它持续得长久一些。却听见外头秀贞和沅荷的声音响起来,沅荷笑道:“哎哟,七妹妹也才回来一个晚上,瞧我们姑爷就舍不得了,巴巴的过来。”秀贞道:“七七还在睡觉呢,让她再休息一会儿。”

静渊的声音笑道:“她近日是很渴睡,多谢嫂嫂们体谅。”

七七一颗心顿时下沉,手无力地把被角抓了抓,没照镜子也知道脸色定然变得难看。

“这有什么好谢的,她是我们的妹妹,受了这么多苦,我们还没有好好心疼心疼呢。”秀贞淡淡地道,忽然略提了提嗓子:“唉,你别进去啊,让她多睡一会儿。”

静渊道:“我就坐在一旁不说话,不出声。”忽听衣服悉索之声,当是秀贞拦住了静渊:“姑爷,青杠林的盐井还在凿着,父亲可是早早就去了,你算是个大股东,就这么不闻不问不好吧?老辈儿在工地,你在这儿闲着是为什么?”

静渊微笑道:“我没闲着啊,我过来看看妻子也不是不正经的事儿吧?七七身体不好,我担心她呀”

“只怕你越担心她身体越不好呢。”沅荷亦忍不住出言讽刺。

静渊不理,把七七房间的门推开。

秀贞大怒,追上去待要怒斥,沅荷将她一拉,朝院子中央努了努嘴,却见小桐、老许及另外两个晗园的仆人走了进来,几个箱子被抬到走廊之下,众人均垂首向秀贞等人行礼,秀贞想着那或许是七七的东西,也就没有再管静渊,由着他走进了七七屋子里,和沅荷走到院子中去招呼。

七七听见静渊的脚步声,忙将眼睛闭上。

身侧床榻微微一矮,当是他坐到了床边,七七烦躁之极,幸亏脸朝床里,他无从看到脸色。

半晌无声,许久之后,听见静渊轻声道:“我晓得你不想看见我,嫌我烦,放心,我不会烦着你。你和女儿常用的东西黄嬢和小桐收拾好了,已经搬了过来。宝宝下午下学后我让老许把她送过来,你好好在娘家休养,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我在晗园等着你。”

七七没有吭声,依旧闭着眼睛。

脸颊上一暖,他的手覆了上来,只听他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醒着。你睡着了和宝宝一样喜欢把嘴张着,如今这样抿着嘴皱着眉,分明就是在装睡。平日是我多疑,总不信你,其实你是最不会骗人的。”

七七的脸有些热了。

他不再说话,应该是在凝视着她。七七心里暗暗叹气,打算转身跟他好歹说句话,孰料静渊站起身来,缓缓走了出去。

听院子里沅荷假意道:“姑爷,留着吃午饭呗。”

静渊笑道:“不敢叨扰了,这就去青杠林陪岳父大人。”说着吩咐了小桐几句,带着老许和另外两个仆人离开了孟家。

七七从床上缓缓坐起,怔怔无语。

孟夫人和三媳妇淑云从市集回来,听秀贞和沅荷讲了静渊来的事情,皱眉道:“他好歹也是七七的丈夫,虽说脾气怪僻了些,但对你妹妹也还算是有一份真心在。他舍不得要要过来看她,你们也不必要太给他难堪,又不是外人,难不成七七以后一辈子住娘家,一辈子不跟他过下去?”

七七正和小桐在屋子里将晗园带来的东西一一摆放归置,听母亲这么说,虽知道她说的在理,但心中陡然起了一股无力的悲戚。娘家再好,难不成能在娘家一辈子吗?夫妻名分摆在那里,孩子摆在那里,她能躲到哪里去?

孟夫人走到屋里来看她,小桐忙上前行礼,孟夫人见小桐乖巧伶俐,很是喜欢,笑道:“就把这儿当晗园,你们奶奶要什么缺什么只管跟穆管家开口,你自己也是。”

“是谢谢夫人”小桐笑道。

孟夫人微笑道:“七七她四哥从云南弄了些松茸,你去找穆管家,帮忙挑拣挑拣,一会儿让人给晗园和那边玉澜堂都送一些过去。”

小桐笑着应了出去。

七七道:“妈妈,不必这么客气。”

孟夫人走过去坐到她身边:“这不是客气,如今你回了娘家,亲家母指不定心里怎么想,我们把面子给做好一些,你以后也会好过一点。”

七七心道:“我那婆婆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但还是感激母亲一片好意,拉着母亲的手道:“谢谢妈妈。”

孟夫人抚摩着她的头发,爱怜道:“如今我只想你在我跟前歇一歇,安心一天算一天吧。”

七七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