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客户对我们的设计不满意,我只好自己上了。”

“你不是老板吗?还用你做这个?”

“那谁叫我不光是老板,还是我们公司最好的设计师呢?”他臭屁得很。

我无语。

“越越,来扶我一下。”他冲我伸出一只胳膊。

“腿疼?”我紧张的两步迈过去,搀住他的胳膊。他坐了几个小时,已经站不起来了?我头皮一阵发麻。

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低头看看我,一个箭步走出去,转身对我说:“不疼。就是想看看你紧张我的样子。”

我虚悬着胳膊,像个傻瓜一样。被他耍了一下,竟然没有生气,他不疼,我已经很满意。

“越越,还考研吗?”吃饭的时候,他问我。

“不知道……我想考,可今年肯定来不及,英语都没有复习过。”是我自己不好,太相信自己能保送。

“那明年再考好了。”

我心里隐隐的害怕,研究生一夜之间变得如此肮脏可怕。

“嗯。专业课只要过就可以了,我应该没问题,赵主任也不至于……”我咬着筷子,很踌躇。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扬起眉毛说:“谁敢欺负我的越越,我让他全家不得好死。”

“哪有那么可怕……”他的眼里闪过冷烈的寒光,我倒是有点怕。

“不如你先献身给我?我一定保证你幸福。”他眯着眼睛看我。

我瞪了他一眼,他收敛神色,不再说话。

晚上,他仍旧闹着要去我家住我的房间,我一直摇头不答应,他指天发誓说绝不会欺负我,我只好说:“江海潮同学,你不要回家换衣服吗?”向来有洁癖的他愣了愣神,只好答应了。

回到家里,抱着他昨天刚睡过的被子,我几乎一瞬间就睡着了。

刚睡下去,就开始做梦,梦见了十几年没有见过的爸爸。他的眉目模糊,身材矮小,只有一片草长莺飞的空地,我放着一只燕子风筝,大约还是七八岁的年纪。

爸爸问我,越越你开心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开心,爸爸你一会就要走了,不要越越了。

就在这里惊醒,并且再也睡不着。

小时候曾经把爸爸的照片压在写字台的玻璃下,每天看着,每天问:爸爸你为什么不要越越了?越越很乖。

后来知道没有人会回答我,就不再问。习惯性的跟妈妈外公外婆和一切关心我的人保持距离,总觉得有一天,他们也会抛弃我。

我坐起来靠在床头,拿起枕头想抱起来,发现了一个硬硬的形状奇特的东西,打开灯一看,是江海潮平时戴的一块手表,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牌子,黑色的软皮带子已经磨得有些半旧不新了,他还在表的反面贴了张N次贴,写着“想我的时候就戴我的手表吧”,落款是几笔勾出的那只小猴子,活蹦乱跳的样子。

我把他的手表握在掌心,一点点的把我的体温转移上去,睡着了,并且没有再做梦。

星期天晚上,刘黎带了个男孩回来。我开门的时候惊得差点尖叫。忙不迭的把她拖到一边问:“哪里来的男人?”

“上次跟你一起去相亲的那个啊。”

“上海理工的?”

刘黎敲了下我的头:“华东理工好不好,你什么记性!”

“你打算……”我还是很惊恐,刘黎向来一副恨尽天下男人的样子,怎么会这么快就转性了?

“有什么问题?我觉得他很可靠的。除了比我小一岁。”

这个男孩确实很忠厚的样子,笑起来会腼腆的脸红一下,看着刘黎的眼光一直含情脉脉,他的名字这次才记住,叫陆言飞。

刘黎跟他进了房间就没有出来过,我也只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着MSN线上的那只小猴子,一直没有亮起来。

他的手表我带起来有些大,一直搭在手背上,却暖暖的很舒服。

“你在干吗呢?”终于忍不住,我发了条短信给他。

“跟家里人吃饭。”过了快半个小时,他才回。

“刘黎带了个男人回来,两个人躲在房间里已经一个晚上了。”我笑着八卦,很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果然,几秒钟以后他就回:“我也要!”打了至少十个感叹号。

“你也要跟男人躲在房间里一个晚上?”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恶劣。

“臭丫头你给我等着。”他平静的说。我止不住捏着手机傻笑。

我和刘黎都已经大四,基本上没有课,早上我起来,看见陆言飞背着书包正在穿鞋准备走。看见我,他脸又红了。

“去上课?”我找话跟他客套了一下。

“嗯。我先走了。拜拜。”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转回刘黎的房间,她已经醒了,在叠被子。

“是不是觉得春宵苦短?”

“滚。”她头也不抬的说。

“对了,你知不知道韩唯娜是怎么考上的?”我忽然想起来。

“开后门啊,塞红包吧。”

“天真,她跟我说,是赵主任……那个什么她的。”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恶心。

“哪个什么?”刘黎不解。

“白痴,一男一女还能哪个啊。”

刘黎叠好被子没说话,想了想问我:“她干嘛告诉你?”

“她说让我们不要以为她是坏女孩。”

“越越,你才真是天真,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知道不是她脱光了去找赵主任,然后还带了个针孔摄像机?”

我愣了半天,挥挥手说:“算了不管了,反正考上的不是我。”太复杂的事情,我一向不愿意想,况且这件事情,已经跟我无关了。

第 8 章

江海潮是个工作狂,我刚意识到这一点。

他下了班会打电话或者发短信给我,这个时候,通常已经十点多了。偶尔有不要加班的晚上,他会来找我吃饭,周末的时候他也有时要去上班,我发现,见他的频率虽然比原来高了,我却更想他了。

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的要多空出些时间,我推掉了一些家教,刘黎忙着谈恋爱,我们一起出去的机会也少了很多,好在前两年我一直掉在钱眼里,手上的积蓄有一点,淡了要拚命赚钱的念头。上大学以来一直没有谈恋爱的我们俩,居然同时掉进了陷阱里。

“越越,平安夜我们出去,正好给你过生日,好不好?”一天晚上已经11点,他才刚下班。打电话给我时,声音里掩饰不住有暗哑和疲惫。

“好,谁让我的生日也是24号呢,省了你一件事情。”

“所以说我们小越越最好了,连出生都知道挑个好日子。”他笑起来,却咳了两下。

“你不舒服?”

“没有,呛着风了,你早点睡吧。女孩子要多睡觉才漂亮。”他又咳了几下,才止住。

“嗯,你也是。”

真的到了平安夜那天,他还是忙得不可开交。本来说要来接我,也变成了我到饭店里等他。我一个人坐在西餐厅里,周围全是一对对泡在蜜罐里一般的情侣,我等的有些急躁,忍不住发短信给他:“你真是我见过最忙的老板。”

他过了一会回给我:“在谈定单呢,一会就搞定了。好越越,乖。”

只看到那个“乖”字,我便平静了许多。

没过多久,他就到了。

我从没见过他穿一身西装,正经起来的样子竟然这样俊朗挺拔。他已经解了领带,塞在口袋里,衬衫领口的扣子也已经松开一枚,露出修长的脖颈。他一路笑着向我走过来,走到我身边坐下,搂着我的肩膀说:“越越,没生气吧?”

我摇摇头,他走的很急,有些气喘吁吁,灼热的鼻息烧着我的脸。他一坐下来就迫不及待的拿起桌上的水,大口大口的喝,却忽然开始咳嗽,脸都憋得红了,才慢慢停下来。

“以后不许抽烟。你看你咳的,嗓子都哑了。”我听他的声音已经哑了,心里着急。

“噢。”他二话没说,亲了下我的脸颊。“还是越越最关心我。

“你怎么每天都那么忙?这么辛苦?”他又开始咳嗽,我拍拍他的背,小声的抱怨。

“没办法,谁让这是我自己的心血呢。总要多花点力气。”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小开都不用工作呢,花家里的钱就行。”看他脸憋得红了,我皱了皱眉头。

“我们家的钱,有的是人花,哪轮的到我啊。”他也不知是抱怨还是愤慨。“就像这个酒店,是我爸的,可是这里没一个人认识我。”他手指在杯沿上来回摩挲着,脸上带着微笑,嘴角却泛起一股苦涩。

这座酒店,叫雪季,很好听的名字。几十层的高楼,从这个小小的西餐厅就看得出来,酒店里该有多豪华。我想起刘黎说的,开得起这座酒店,不知道他爸爸到底多有权势。

“怎么了?”他见我不说话,转过脸问我。

“没什么,原来你这么有钱啊。”我笑笑。

“这不是我的。至少现在暂时不是。”他一本正经的说,眼神有些涣散。

“你现在都已经忙得没空花钱了,还要这么多干嘛。”

他不说话,表情怔忪,似乎在发呆。良久才开口说:“我是想要这酒店。可是,不是为了钱。”

“那是为了什么?”我忍不住追问。

他却笑了,拍拍我的脑袋说:“傻丫头,跟你说你也不懂。这是男人的事儿。”

我嗤之以鼻。男人就是这样,一提到事业,就跟魔怔了似的。“好吧,我不懂。钱不钱的我也不在乎。只要你别太辛苦就行。”我一边说,一边伸手拿菜单,刚拿到手,却被他一把按住。

“越越。”他直盯着我。“我真没挑错人。”他的语气那样认真,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

“是啊是啊。我本来就是仙女,不小心才着了你的道。”我笑笑,捏着他的脸颊说。

吃完饭,他要去黄浦江乘游轮。我差点昏倒在地。

“今天只有五度哎,乘什么游轮?喝西北风去啊。”

“呆在船舱里看夜景啊。不会吹风的。”他硬拉着我上了车,又上了游轮。

结果还是被他拉着,在甲板上感受刺骨的寒意。

“江海潮你个神经病,这么冷的天,想冻死人啊。”我缩在他怀里,可他也只穿了件薄薄的大衣。

“你有点情调好不好,来,胳膊伸开。”他说着就要拉开我的手臂,做泰坦尼克号。

“不要不要。冷。”我一把抱住他的腰,死死的不肯放开。他的腰很瘦,一丝赘肉也没有。

“越越。”他手背到后面,拉住我的手。

“嗯?”我整个脸埋在他的胸口,耳边的风还是呼呼的。

“你抱得那么紧,我会想做坏事的。”

我抬头看见他低垂的眼眸,寒风里没有飘忽不定,直直的看着我,心神不稳的又钻回他的胸口,听见他的心跳急促有力,似乎血脉贲张。

“我们进去吧,好冷。”我开始担心他穿的太少,会受凉生病。

“再呆一会。”他一向不听话。

“那我一个人进去了,你在这吹风吧。”

他没办法,只好乖乖的走进船舱。

江对岸有焰火燃起,他和我一起抬头去看,璀璨的光亮映在暗黑的天幕上,美好的不像现实。我看着身边他清晰的脸,恍惚间心底涌起一阵恐慌,若有一天,这温暖的体温也像烟花般消逝,那我能抓住的,又是什么呢。

游轮上没有几个像我们一样的傻瓜,我靠在他的肩头,看着窗外暗沉的江面泛起一股股波浪。

“你往哪儿开?”我看他没送我回家的意思。

“往我家开啊。”他头也不转。

“那我呢?”

“怎么,以为我要强暴你啊?”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摸我的脸颊。我抓住他的手问:“那你到底想干嘛啊?”说真的,我还真有点怕。

“我家里有给你的生日礼物。”他拍拍我的头。我放心了点。

他看看我,又正色说:“你嘛,我要等你主动献身。”他抿着嘴唇,眼神坚定,竟然是难得的正经神色。

到了他家,他非要故弄玄虚,捂着我的眼睛拉着我进了书房。

“深呼吸,待会别晕了。”他捂得我很紧,我都眼冒金星了,赶紧点头。

他的手慢慢放开,眼前是一架古筝。

木色深沉,发着幽幽的暗光,雕花繁复细致,我忍不住伸手拨动,高音清澈,中音圆润,低音深沉,绝对不是俗品。

我真的脚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他把我转了个身,搂着我问:“喜欢吗?”

喜欢,何止是喜欢,简直是做梦一般。

“我……太贵重了,我不敢要。”我想都没想过自己能有这样一架琴,让我看看摸摸还差不多。

“谁说要送给你了?”他轻笑。“我买来放在家里摆设的,你喜欢,可以免费借你玩玩,不过只能在我家里玩,不能外借哦。”

我砸他的胸口:“臭海潮,你欺负人,就想诓我到你家里来。”

“那你肯不肯来?”他低头看我,睫毛忽闪了两下。

我从他怀里逃开,弯着腰去试琴,发现自己的手指有些不听使唤,一边弹高山流水,一边心和手一起颤抖。

“越越,晚上别走了。”他又拉起我,揽在怀里。“这次让你睡我的床,我睡客房还不行吗?你也可以锁门。”

我点点头,他身上有淡淡的味道,我分辨不出是什么,只觉得特别安心,说不出拒绝他的话。

他拿出全套新的睡衣毛巾牙刷,我大吃一惊:“你早有预谋了?”

“那是,我早晚要把你骗来的不是。”他又挑着眉毛,一脸坏笑。

我一边洗澡一边忐忑的想,这人,不会待会真给我下药吧。

等我洗好出来,他正坐在书房里对着电脑皱眉头,听见我出来了,只是抬了抬头说:“你先睡吧,我还有点事要做。”

我点点头,看他转回脸对着电脑,眉头又皱起来。我不喜欢看他皱眉头的样子,他还是比较适合笑,可他脸上认真严肃起来的时候,也那么迷人,只是眼神变得凌厉很多,我一点也不熟悉。

走到房间里,刚要关门,听见他大叫:“你锁门吧,锁了我也有钥匙。”

我叹口气,只是把门关上,躺在床上,大概是晚上吹了风,头很晕,重得简直抬不起来,很快就睡着了。

“越越,越越。”睡到一半,听见他在轻声的叫我。我睁开眼睛,看见他坐在床边,一只手摸上了我的额头。

“越越,你发烧了。”

发烧?我没觉得,只觉得眼皮很重,全身无力。

“越越,来吃药。”他揽起我,手里拿着一粒药丸。他把药丢进我嘴里,我喝水咽下去,就又躺下闭上了眼睛,头真的有点昏。

迷迷糊糊的,我感觉到他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心里一慌,却连动一根手指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他把我抱在怀里,有点热。我想蹬被子,却一脚蹬在了他的腿上,他低低的呻吟了一下,便没有再发出声音,只是手臂紧了紧,我听见他的心跳,一下一下,他的手,在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很有节奏,稳定而轻柔,催眠的效果极好。

第 9 章

等我睡着再醒来,已经天亮了。

我枕着他的手臂,他就侧着脸,离我不到五公分。他的脸色白皙,鼻翼边有淡淡的投影,睫毛很密,眉头还皱着。我用食指去抚他的眉心,他醒了,睫毛抖动了两下,睁开眼睛,眼眸是浓浓的黑色。

“你皱眉头不好看。”我小声地说。

“嗯。”他拉过我的手指,竟然点头同意。“但是你烧了一夜,我能不皱眉头吗?”

“我怎么没什么感觉?”除了有些头昏,我没觉得什么不对。

“你晚上翻来覆去又踢被子,可把我累坏了。”

我坐起来,不好意思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我一点也不知道,只记得有个温暖的怀抱,我睡得很香。

“拉我起来,被你这小猪压得全身都麻了。”他伸出一只胳膊,我拉着他坐起来,他果然龇牙咧嘴全身酸痛的样子。

“笑什么笑,看我痛苦你很开心?不知道谁有次心疼得哭来着。”他老提这事,我已经习惯了。我承认心疼他了,又怎么样呢?“我心软,怎么,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他顺势抱着我。房间里开着暖气,我觉得嗓子干干的,想下床喝水,却被他抱的太死,动也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