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是伤感,是疲倦,是渴望的宁静。

第二天,当殷独贤醒来时,发现枕边,放着那个香囊。

被撕&裂的地方,细心地缝合了起来,不仔细看,是瞧不出破绽的。

靡音,将它给缝了起来。

福字,终于拼成了完整。

殷独贤将香囊拿起,轻轻地放在鼻端。

触觉,是柔&软的。

里面放着香料,和靡音身上的味道很像。

殷独贤闭上眼,静静地嗅着。

脸上的那种平静,和往日相比,似乎多了些什么。

“靡音姑娘,这是皇上派人送来的补汤,请趁热喝下吧。”一名眉目清秀的宫女,半跪在靡音面前,那黑色的漆盘,高举过头,上面,放着一碗丹红色的汤。

靡音没有抗拒,双手端起,拿着勺,一点点地将其喝光。

那补汤,是西南密&林中的一种灵菌制成。

那种灵菌异常罕见,十年才能长成,因此,这种补汤非常珍贵。

但这种汤的功效却很显著,能让人的身体快速恢复过来。

前些日子,靡音因为体弱而晕倒了几次,殷独贤每日都会让太医熬制这种补汤,端给靡音服用。

虽然这种补汤的味道不怎么好,但靡音每次都将它喝了下去。

待靡音喝完,宫女忙上前,将干果献上。

靡音捻了一颗,放在嘴中,瞬间,补汤的气息便被压了下去。

她挥挥手,让宫女退下了。

宫女发现,自己最近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这一个月来,皇上和靡音,没有再争吵。

更多的时候,两人是静静待着的。

不说话,甚至不看对方。

但是,房间内的空气,却凭空柔&软了许多。

已经是初春,到处都是满满的绿意,柔嫩的,新鲜的。

一眼望去,成为水溶溶的一片,融化了人的心。

或许,在这新的一年中,很多东西,都不再一样了。

倚玄宫中,每日都是歌舞蹁跹。

那隐隐的声音,荡漾在宫殿上空,是浮动的,被风一吹,就消散了。

就像是一切的繁华。

短暂,没有永恒。

极净万还是那样,躺在软榻上。

用慵懒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用漫不经心的姿态,游戏着世间的一切。

门开了,殷独贤走了进来。

“皇上这些天,都到哪去了?”极净万没有停下,而是继续享受着自己的乐趣。

“抱歉,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殷独贤在旁边坐下,微笑道:“二皇子还住得惯吗?”

“当然,我说过,盛容,是再好不过的一个地方。”极净万看着怀中的美人,嘴角微勾,像是黑暗中盛开的曼陀罗。

“多谢夸奖。”殷独贤继续微笑。

“可惜,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不日就要回去了。”极净万将美人的柔荑,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那种柔滑,无可比喻。

“哦?”殷独贤微微挑起眉:“这么快?”

“总不能再次给皇上添麻烦。”极净万笑了:“而且,再不回去,皇兄估计又要在父皇面前告我的状了。”

“你父皇一向对你疼爱有加,应该没什么大碍吧。”殷独贤端了一杯茶,缓缓地喝着。

“但落下了口实,也是不好的。”极净万道。

“二皇子现在的想法,似乎成熟了许多。”殷独贤道,那声音的河流中,浮在面上的是赞叹,而内里,谁也看不清晰。

“当有刀架在你脖子上时,就必须要成熟。”在说着话时,极净万的脸上,还是那种游戏的姿态:“皇兄对我,可是欲杀之而后快。而父皇的身子,日渐差了,如果哪天仙去,我可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清澈的茶水中,映着殷独贤的笑容。

在水面,荡漾着。

“你这话,别人可能相信,我却不敢相信。”殷独贤轻轻吹拂去茶面的叶子,那袅袅上升的热气,被他的气息折断,飘散开来。

“哦?”极净万扬起眉毛,那是一种询问的姿势。

殷独贤没有看他,嘴角的笑,悄然无声:“按照这些年来二皇子培养的势力看来,真的与大皇子交手,他不一定能占到便宜吧。”

闻言,极净万的脸,就像一湖春水,没有任何的涟漪。

“皇上,”极净万这么说道:“你和我,果然是同样的人。”

“我以为,这一点,在十多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已经知道了。”茶的热气,氤氲了殷独贤的脸,那笑容,变得有些模糊。

“我和皇兄的势力,确实是旗鼓相当,只可惜…”极净万让自己的手指,在美人的头发中穿梭:“可惜,他的血统,让耶罗的那些长老们,都站在了他那一边…这样算来,我的胜算,小了许多。”

“血统固然是重要的,但却并非是一定。”茶已经不再那么烫,但殷独贤还是不断地向着里面吹气,仿佛那是一种习惯:“鲜血,杀戮,可以帮助你洗去血统的痕迹,可以帮你模糊人们的信念。”

“那么,皇上愿意帮助我吗?”极净万抬起眼睛,睫毛下的光,冲破了慵懒,是深沉的。

“自然,当你成为耶罗的皇帝后,我想我们,会相处得很融洽。”殷独贤这么说道。

极净万笑着,俯下&身子,继续沉醉在温柔乡中。

睹此情状,殷独贤站起身来,道:“那么,就不打扰二皇子做乐了。”

说完,他走出了倚玄宫。

极净万忽然觉得待在宫殿里有些xiong闷。

仔细算算,他已经在这宫殿中待了一月有余。

极净万一向是自由散漫惯了的,于是,他掀开帷幔,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门外的守卫,不敢对他进行阻拦。

因为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是阻止别的人进&入倚玄宫。

因此,极净万就带着自己的一个心腹,自由地走了出去。

盛容的皇宫,在初春时节,是美丽的,极净万毫无目的地闲逛着。

他专门沿着小径,穿花拂柳地走着。

确定旁边无人监视,他的心腹古塔其忽然凑近他耳边问道:“二皇子,你认为殷独贤会帮助我们吗?”

极净万伸手摘下一朵花,轻轻放在鼻端一嗅,很久之后,才开口:“他想让我和皇兄打起来,这样,便能坐收渔翁之利…古塔其,你要记住,这个世界,谁都不是你的朋友。”

“那么,我们这次来,是没什么收获了?”古塔其道。

“怎么会没收获呢?”极净万闭上眼,惬意地笑着:“这次的旅行,让我看见了盛容的美丽,也让我知道了,如果能拥有它,那将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靡音带着一名宫女来到了皇宫的一隅。

最近,她每天都会来这里采&花。

也许是太过闲暇无事了。

采下之后,将花瓣晒干,做成干花,沐浴时,放在澡盆中,那香气将会浸入肌肤之内,经久不散。

初春了,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

那阳光,懒洋洋的,透过衣服,照射在人的皮肤上,弄得人痒痒的。

那宫女与靡音相处久了,觉得她脾气随和,渐渐也敢与她对话。

此刻,她便问道:“小姐,为什么你总是要来这里采&花呢?御花园里不是有更多吗?”

靡音的手,在阳光之下,晶莹剔透,连那指尖,都是精致的。

她淡淡说道:“这里的花,御花园里并没有。”

“是吗?”宫女微微皱着眉头,四下打量了一番,道:“但是,我怎么觉得差不多呢?”

靡音也不欲和她多说,便道:“我有些渴了,你去帮我端杯茶来吧。”

“那,小姐想一个人待在这里吗?”宫女问。

“怎么,你还担心我跑了?”靡音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恼怒,也没有讽刺,温和得像一江春水。

这一番话由她说出,意味又不一样了。

宫女自然清楚,靡音是怎么也跑不出这九重宫阙的,于是,她马上道:“奴婢不敢,奴婢马上就去。”

靡音没有抬头,只是安静地说道:“别急,慢慢走,小心摔着。”

“是。”宫女这么答应着,但脚下哪里敢慢,一阵风似地远去了。

这是宫中最僻静的角落,常年处于阴暗之中。

即使是盛夏,也是一阵阴凉。

但是,还是有生命,在这里默默地滋生。

那些,更为强悍,更为黑暗的生命。

靡音蹲下&身子。

等站起来时,手中,已经握着一株阴暗的生命。

在那瞬间,阳光,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地面,生长着无数的杂草,踩在上面,像是地毯一般。

柔&软,不真实。

确实,有人踩在了上面。

一个陌生的脚步声在靡音身后响起。

那声音,带着皇宫中特有的阴谋的气息。

迟疑的,狠毒的,坚毅的。

靡音转头,看见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内侍。

她认得,那是丽姬的心腹。

看见靡音回头,那内侍的脸,忽然扭&动了一下。

但很快,他便恢复了镇静。

他的眼睛,沉了下来。

“你,想杀我吗?”靡音的声音也是同样的镇定。

“公主,果然很聪明。”那内侍道。

两人用平静的态度商量着生死。

那平静,在瞬间,成为了怪异。

内侍还很年轻,二十岁上下,有着一张清秀的脸颊,但是他的眸子,却不再纯粹了。

他被皇宫中的阴谋,还有每日都在发生的杀戮所浸染。

谋杀

“丽姬派你来除去我,是吗?”靡音继续问,声线平稳得就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怪就怪,靡音公主太得chong了吧。”内侍的这番话,是从牙齿缝中蹦出来的:“这些日子,皇上每晚都在双灵宫中歇息,咱们丽妃娘娘的chuang,太冷了,都要把娘娘给冻死了。所以,丽妃娘娘只好让公主先死。我想…公主对此应该会理解吧。”

靡音点点头。

她的手,轻轻抚&mo着身边的一朵嫣&红色的花,轻声道:“难道,你们就不怕殷独贤追究?”

内侍笑了。

乍看之下,那笑容浸润在阳光之下,却没有半点暖意。

他将手往靡音身后一指,道:“公主看见那口枯井了吗?到时,我把公主往里面一推,这左右又没人看见,公主就只能是不慎滑倒坠入了。”

靡音再次轻轻点了下头:“你们想得真周到。”

“丽妃娘娘计划了好些时日了,一直派我跟着公主,可直到今天,才有下手的机会。”内侍继续笑着。

那笑容,映照着身后的花,忽然之间,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靡音的手,慢慢合上,握成了拳头,那娇弱的花,流出了嫣&红的汁液,将她的手,浸染成血色。

她轻轻垂下眸子,道:“可是,我并不想死呢。”

“那,可就由不得公主了。”内侍的笑容,在慢慢地慢慢地变冷。

接着,他眼中凶光一闪,整个人像急电一般,向着靡音冲去。

他的手,像是野猫的爪子,死死地掐住靡音的颈脖,防止她叫出声来。

他看上去是高瘦的,但力气,却大得吓人。

靡音就像一片叶子似的,身不由己地被他给拉扯到了井边。

他双手拖着靡音的脖子,要将她的头,往井口中塞。

内侍的眼睛里,全是红色,一种嗜血的红色。

只要一点,只要再一点,他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是的,只要再一点。

可是忽然之间,靡音转过头,看着他。

她的眼中,是一种模糊的寂静。

带着,一种妖魅。

妖魅的微光。

内侍忽然之间,怔住了。

就在那一刹那,靡音的右手食指,猛地向着他的眼睛戳去。

她的动作,非常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