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桓跟着默记那三个字:“师父,这里就是生死城么?”

韩吟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我上一回是跟着师兄一块来的,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她还在寻找混元心法,对自己修炼的前景实在不报什么过于乐观的态度,但是身边有洛云卿和柳妖惜惜的陪伴,还在这里认得了江静夜,尽管一开始她们之间的关系谈不上友好。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将思绪转回现实里,笑道:“走了,我们先进城去找个合适的住处。”

不管怎么样,她对慕十三还是怀有信心的,那就没必要一直愁眉苦脸下去了,这样不但影响自己的心情,连带还影响了她三个徒弟。

每个城市的城门口,通常都是盘查严密的地方,但是这对韩吟来说当然不是什么问题,很容易的就进了城,不过他们一行人,一个看上去才及笈的少女,身后跟着三根豆芽菜似的小童,这种组合不管走到哪里都颇为引人注目。

轩辕夙照例是把那些投向他们的目光一一瞪视回去,然后才问韩吟:“我们住客栈么?”

住客栈对日常饮食来说当然方便,但是对修炼来说,那里人多混杂,就有诸多不便,韩吟最后还是在酒楼附近找了个闲汉,给了一串钱,让他去打听城里有没有宅院售卖,当然四周环境要僻静一些,因为她估计他们还得在城里住好一阵呢,即便等到慕十三回来,也得花些时间采购东西,带到出入不便的洞天仙府里去。

由于钱对韩吟来说不是问题,只要原主没有恶意把她当猪宰,卖价高些也就高些了,这样仅仅只花了半天工夫,她就已经眼睛也不眨的豪掷了百金,买下了一处带着很大后园的宅院,还给了那闲汉不少赏钱,请他再找位厨艺好的厨娘来,至于清洁屋舍院落之事,她就准备交给三个徒弟了,这倒不是吝啬着要使唤他们,而是让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世俗琐事,有益修炼,回头也不至于养出除了修炼什么都不会的徒弟来。

等那闲汉千谢万谢,万分欢喜的出了门后,时桓目瞪口呆的喊了一声:“师父。”

韩吟正满意的打量着眼前的新住处,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怎么?”

时桓嗫嗫:“你不是说修仙是件很辛苦的事么,可是我们一路过来,吃得都很好,住得也很舒服…”

韩吟笑起来,接了话道:“你师父我花起钱来还有如流水,比俗世里那些富商还要奢侈,所以看起来修仙好像一点都不辛苦,是么?”

时桓的确是这么想的,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不是说师父这样不好…只是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

韩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认真想想,我如今花钱是有些奢侈,因为我从前也和你一样,没修仙前饥一顿饱一顿,身上从来就没有揣过成两的银子,吃饭时要是能有两块肉,我能高兴上一整天。”

“不过…”她话锋一转,扬了嘴角道:“我花钱都是为了尝试新奇,增广阅历,或者方便修炼,而且是身上有钱就花,没钱就不花,可以住雕梁画栋,也可以居荒僻山野,可以锦衣玉食,也可以粗服辟谷,绝不会沉溺在这些身外之物里不能自拔。唔,我不知道这样说,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我懂我懂”轩辕夙先跳起来:“师父从来不像那些有钱人家的姑娘,金的银的珠玉美石插个满头,戴个满身,再把胭脂花粉抹一脸蛋,行动就要使唤下人,闲着没事就是悲花伤月,长吁短叹”

韩吟“噗”的笑出声来:“你在胡说什么啊世俗里各人有各人活的方式,我不能说他们好坏,只说我们修仙的人,还是要以修炼为主,其它一切富贵荣华都是过眼云烟,太过沉溺的话就迷了本心,修炼难有寸进,因此我希望你们习惯了这些后,能慢慢将其看作寻常。至于修炼辛不辛苦,再过几年你们就知道了。”

她微偏了头道:“我也说不好,要说辛苦吧,也蛮辛苦的,成天就是打坐纳气,还要研读各种深奥的书籍,得耐得住枯燥寂寞。可要说乐趣嘛,也有不少,那种修炼至境界,睁眼闭眼就是匆匆数月的感觉很奇特,而且修为每深一层,拥有了自己从前不敢想的能力,觉得自己离成仙大道更近一步的成就感,也能给人带来极大的满足和欢喜。”

韩吟不是喜欢说教的人,既然时桓提起,她就顺带说了些自己修炼上的体悟,但没强行要求他们守什么规矩,禀什么教条,因为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她只打定主意,今后暗暗关注他们,出现不好的苗头时再及时引导就好。

一师三徒,就这样在这闹市里仿佛隐居般的安顿了下来,除了徒弟们早起来向韩吟请安,吃饭时聚在一处外,各人都在自己的房里努力修炼着,连韩吟也不例外,她觉得修炼时光阴才能飞渡,她才可以不用那么心绪不宁的,总是担忧着慕十三的安危。

前两日尚安,一切都十分平静,然而到了第三日清晨,轩辕夙他们来找韩吟请安时,她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慌乱疼痛,眼皮也跟着跳个不停,脸色就苍白起来。

“师父你怎么了?”云萝心细的发现了不妥,忙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韩吟摇摇头:“我没事,你们去修炼吧。”

“可是…”轩辕夙还待再说,看见韩吟神情焦躁而不耐,立刻就将话止了下去,乖乖的退了出去。

房里只剩下韩吟一个人时,她脸色变得越发苍白,不由自主就扭住了自己的裙摆,用力到指节发白。

慕十三出事了

即便没有严重到丢了性命,也一定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不然她没办法解释她心里那突如其来的异样感觉。

那绝不是情绪绷得太紧,过于敏感焦虑的缘故因为修仙者对于关系自身的危机或者人事,通常都会有一些微妙的感应,更别说慕十三对她下过心契,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亲密过寻常。

一定是他出了事,没有别的解释

韩吟慌乱的立起身来,心里有一瞬间的茫然,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一样,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了,无意识的在房里来回兜了两个圈后,她用力拉开了房门。

初夏清晨,一股带着花香和晨露气息的清爽微风扑面而来,轻轻拨走了她心里的茫然,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三分。

对了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她没办法再继续待在生死城里等,等着如果行事顺利,早就应该带着楚夫子来到这里的慕十三了她要知道他现下究竟如何了,是不是受了伤,伤得有多严重韩吟如同受到惊吓一样,匆匆的转回房里,给她那三位徒弟留了张字条和一小袋金银,随后就要召唤出獬豸来。

又系回她颈上,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财宝忽然出了声:“事情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再耐心等两天,而且如果真出了事,那你就算立刻赶到也无济于事。”

“不行”韩吟根本不考虑:“我等不住”

而且她现下已经不能考虑她赶过去,对事有益无益了,她只知道自己就连在房里多待一刻,都会心焦得死去财宝还是劝阻她:“那你也不能大白天的,就明目张胆的乘着獬豸出去,会被很多人看见的。”

“看见就看见吧。”韩吟哪里有心思管这些,顺口答了一声,就乘上了獬豸。

“傻蛋”财宝破口大骂:“有人看见了,就会想来探个究竟,你甩手跑了,可你那些徒弟还待在这里,连累到他们怎么办?”

韩吟这会慌到无措了,满心里惦记的都是慕十三的安危,哪里能像往常一样思虑周密?被他这么一骂,骂回了神,仔细一想果然如此,不禁在心里把自己又骂了个狗血淋头,随后也不多说,收回獬豸就提着裙摆往宅院外头跑。

她要快点出城,她要赶到天殊城外的十里坡可是两城间的距离这么遥远,即便她赶得再快,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到的…

韩吟就这么满心里慌乱不安的在生死城的大街上飞跑,将那些诧异惊讶的目光全都抛到了身后。

街旁药铺里刚好有名少女迈步出来,一抬眼就看见了飞奔而过的她,意外之下愣了一会,才忙忙的追了两步,喊道:“韩吟…”

韩吟根本没听见,早就跑没了影。

那少女郁闷得跺了两下脚,皱着眉头看了看那些将目光转到她身上的好奇路人,犹豫了片刻,也跟着提裙飞奔起来,直追着韩吟出城去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生死不明

天殊城外,十里坡。

韩吟从前来过这里,荒僻归荒僻,可是野生的花草肆意疯长,有种蓬勃张扬的生机,然而此时此刻,她眼前却是满目苍夷,山坡整个凹陷了下去,脚下到处都是或深或浅的坑洞,泥土焦黑,寸草不生。

看得出四周被稍稍清理过,倒是没有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遗留下来,可是仍然掩不去激烈打斗过的痕迹,引得她心里愈发的慌乱起来。

到底还是来得迟了,连人影都不见半个,尽管来得早,她也一样没办法改变什么…

韩吟一时茫然,单膝跪倒在地,随手抓起一把焦土看了看,结果发现其中夹杂星点血渍,她手一颤,细细的土屑就从指缝间流淌而下。

当然不会傻到看见血就认定是慕十三流的,可是显然他事先担忧过的情况确实发生了,她感应到的危机也是真的那么他现下在哪?是逃遁出去却仍被仙门之人紧追不舍,还是甩掉了追踪却因伤重而暂时匿藏在了别处?

韩吟不敢再想其它的可能性,深深吸了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紧接着从七情六欲阵图里捉出土灵猪来,命令它道:“牙牙,找一下。”

土灵猪很机灵,瞅了她一眼,见她面色苍白,情绪不稳,就知道此刻不是招惹她的好时机,立刻乖乖的撅着屁股,抽着鼻子,哼哼唧唧的贴地嗅闻起来。

气味,韩吟要它找的是慕十三的气味,想试试能不能遁迹追寻而去,可是土灵猪绕着十里坡三四个来回,终于停下来时,一双豆子眼里却满是茫然。

找不到

这里是有慕十三的气味存留,但兴许是前两天这里下过雨的缘故,似有若无的淡,还散得四面八方都是,它根本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追寻。

韩吟灵识探过去,得知情况后,眉头深深的拧了起来。

就在这时,天空中一道遁光迅速到了她的面前,她连躲都没地方躲,就同那遁来之人打了个照面。

“你?”韩吟十分讶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江静夜。

没错,从飞剑上下来的那名少女,正是同他们分别了一阵的江静夜,她此刻面带愠色,不满道:“出什么事了,你这么慌慌张张的,清早我在生死城里瞧见你,喊了好几声,你都没有听见么?”

江静夜这么一说,韩吟倒是依稀回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但她没听真切,而且也想不到有谁会唤她,当时心烦意乱的,只当自己听差了,就没有理会,不想江静夜竟然还追着她到了这里。

“说话呀你怎么愣愣的?”江静夜原本就是担心才追来的,看见她此刻神情木然,浑没往常的灵动之气,心就不禁跟着提了起来,又左右望望,没瞧见慕十三,却瞧见了十里坡的狼籍,失口就道:“不会是公子出了事吧?”

韩吟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

江静夜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

韩吟其实压根就不想说话,但转念一想,江静夜应该是能够信得过的人,有她帮忙拿个主意,一块找人的话,兴许能够快点查到线索,就将同她分别之后发生的事情,三言两语的简单说了一遍。

江静夜帮慕十三查过一些往事,对他的身世,自然有些自己的猜测,但到底没有证实过,无法肯定真假,此刻听韩吟一说,她还是无比的震惊讶然,再听到慕十三可能已经出了事,越发焦急,也跟着无措起来:“那怎么办呢?”

韩吟好无语的看着她,不过经过方才的一番诉说,她倒是理清了一点头绪,想了想道:“你帮忙去城里打听一下吧,这里若有打斗,说不定会有人看见传扬起来,我在这附近找找,等天彻底黑下来,我们再到这里汇合,到时要还没有消息,我就趁夜找上九玄,罗掌门不可能对这一切无知无觉,应该知道点详情。”

此刻离天黑少说还有两个时辰,江静夜一时没有更好的主意,就按她说的办了,两人分头各行其事。

韩吟带着土灵猪将方圆十里搜了个遍,结果只找见几处残余血渍,土灵猪还没在那里嗅见慕十三的气息,最终她还是一无所获,只好往天殊城的方向靠近,因为她没法坐在十里坡干等,决定去城门那里迎一迎江静夜。

她走到半道上时,天色就昏暗了下来,前方影影绰绰的有两道身影飞奔而来,她心里一跳,先有了预感,再停下脚步仔细一瞧,果然那两道身影里有一位正是江静夜,而另一位白衣少年的出现,在她的意料之外,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洛师兄”韩吟脸上总算现了点喜色,飞奔着迎了上去,捉住他的衣袖就问:“慕十三呢?师兄你应该知道他在哪里吧”

短短半月不见,洛云卿似乎又清减了一些,整个人看上去愈发的不带半点尘俗气息了,瞧见韩吟后,他眼里的清寒才略去,稍稍温和了下来。

“原来你不在城里,怪道我找了胡侃,寻去你的住处后却扑了个空,问你宅子里留守的那三人,他们也说不知道你的行踪。”

韩吟见他挪转话题,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心就往下沉了一沉,连忙转眼去看江静夜。

江静夜一脸的忧心忡忡:“你别看我,我是在酒楼茶馆里打听了一会,没打听到什么要紧消息,就去找了胡侃,寻到了洛仙长,可是洛仙长说公子的事,要等你到了再说,我也还不知道他究竟如何了呢”

如果慕十三没有事,洛云卿为何要这样郑重其事?

韩吟感觉越发不妙,紧拧了眉头道:“洛师兄,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别瞒我”

洛云卿轻叹一声:“回你宅子再说吧,楚夫子也在。”

言下之意,慕十三不在?

尽管早就已经预料到了,韩吟还是愣了一下,最后一横心,坚持道:“不行洛师兄我现下就要知道,你先不用说得太仔细,只告诉我他是生是死,安然无恙还是受了什么重伤”

说到“生死”两字,她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不信不信慕十三会死,可是她还是要听洛云卿说了,才可以彻底安心,不过他会说出让她安心的话来么?

韩吟紧盯着他,连眼都不敢眨一下。

洛云卿十分无奈,只好蹙了眉道:“他是受了伤,但眼下情况如何,其实我也不知道。”

又是一个不知道

韩吟简直有崩溃的感觉,紧咬了嘴唇。

江静夜抢道:“怎么回事,洛仙长你说清楚点。”

就是因为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他才提议回去再说。

洛云卿摇摇头道:“边走边说吧。”

原来当日收到了慕十三的传信,罗瑾就考虑到了其它仙门的人有可能埋伏在附近,号令九玄弟子加紧了巡视盘查。

这本来是挺周密的盘算了,可是没料到各大仙门这次派出来守株待兔的人,压根就不是普通弟子,而是修为高深的掌门长老亲自出门,可想而知,九玄那些巡视弟子自然发现不了什么异常,因此都只回报平安无事。

当然即便这样,罗瑾还是不太放心,到了日子,明里唤洛云卿和方予两人将楚夫子护送下山,暗里其实他自己也跟着下山了,本想着就算事有意外,这里是九玄的地盘,他一个堂堂掌门也应该可以自如应付了,没想最后还是失算了。

听到这里,韩吟急着问道:“来的究竟都有谁?”

“为首的是清静宗宗主贺杀,归真派掌门陆寒秋,流仙门的门主秦沛,还有莲华派的掌门言映霜。”洛云卿苦笑道:“八大门派的掌门人到了一半,单这也罢了,想要对付慕师叔可以,但要留住他很难,这事糟就糟在他们还各带了一位门派里早已不管俗事,只闭关苦修,不是粹养后期就是坐忘境界的长老,慕师叔一出现,就被他们团团围住了。”

“就像当年对付魔主墨离一样,他们一块动手了么?”韩吟气恼焦虑得险些将嘴唇都咬破了。

“差不多。”洛云卿皱眉道:“他们虽然被掌门拿话挤兑住了没有一块动手,但也用了车轮战术,是贺杀掌门发的话,问慕师叔想不想来个干脆点的了断。”

江静夜问道:“怎样才算是干脆点的了断?”

洛云卿解说道:“他说慕师叔只要能将他们八个人一一打败,那么就可以带着楚夫子离开,他们这些人将来也不会再找慕师叔麻烦,四处追杀他。”

果然够无耻,亏贺杀堂堂一位掌门也有脸说得出来韩吟差点气晕过去。

江静夜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啊先别说公子能不能打败他们,即便可以,凭什么相信他们不会出尔反尔呢?”

“他们都立下了重誓。”洛云卿紧抿了唇,停了停道:“贺杀掌门当时说得也有两分道理,他说他们早就商议过了,如果连他们八个人都对付不了慕师叔,那么再派其他的仙门弟子去追杀他也没有任何用处,纯粹送死而已。”

韩吟垂下眼去轻声叹息:“他答应了。”

她没有询问,只是陈设。

洛云卿点了点头。

其实这是明摆着的事,如果他们易地而处,也只能接受这样的挑战,一来不可能丢下楚夫子不管,二来如果事情能够一了百了,当然好过隔三岔五的就被埋伏一回,厮杀一场,对双方来说都算是一种解脱。

可是…

韩吟忧心忡忡的问道:“既然他答应了这种挑战,那胜负就是一目了然,师兄为什么说不知道他眼下情况如何?”

第二百章 赶尽杀绝

两天前,尽管众多的九玄弟子在十里坡的周围布下了严密的遮蔽结界,那一场打斗仍然激烈得惊天动地。

由于天地元气被勾动,当时十里坡附近出现了异常的天象变化,一时狂雨如注,一时晴空霹雳,还有冰雹夹着星点的火珠倾砸而下,幸好没有波及到天殊城,不过城里那些不明原故的百姓,还是被吓得备了香案供祭,跪地遥拜。

“那么烈的日头说不见就不见了,明明是白天,可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啊我当时被吓坏了,过后才想到,大概是天狗又出来吃日头了。”

“说是后来有条火龙,同那天狗打了起来,把天狗赶跑了才见天光。”

“嘿,我看见了我看见那条火龙了,我还多点了一柱香,对着拜了许久。”

“看见火龙算什么?我那会刚好在十里坡附近,还影影绰绰的看见好多神仙呢他们大概是下凡来除妖的,我正想赶上去求神仙们赐我一颗仙丹呢,眼前就突然起了一层雾,遮了人影,等我好不容易绕出迷雾,就再也没办法靠近那里了。回来同我家婆娘说起,她倒谢起天地来,说是亏得我没讨着仙丹,要不撇下她和孩子成仙去了,他们岂不是要喝西北风。”

“那是你没仙缘,神仙不想见你呢”

“这种事情我也遇到过的,就在城外那座迷途山上。”

天殊城里,每个角落都有三五人压着嗓门在聊这两天十里坡附近天现的异象,韩吟同着洛云卿和江静夜一路进城,这些议论时不时的就会飘入他们的耳里。

江静夜苦笑道:“他们也就瞧见了些异象,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韩吟扯了扯嘴角,想回她一个苦笑,结果眼里一酸,差点哭出来,她连忙垂下眼去,使劲的盯着脚下的青石板路,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

洛云卿把事情都告诉她了。

当时罗瑾在旁百般周旋,又拿出九玄掌门的身份来严厉的指责那几位掌门,说他们不给他留半点脸面,竟然上门闹事,彼此争执了许久,才替慕十三争取到了中途休息的机会,也就是说他每胜得一人,要与下一位交手前,都可以休息半个时辰。

要知道这场打斗不同于在璇玑派时的群战,没有了众多修为不足的门下弟子在旁,贺杀等人无论是法宝法器还是法术,使用起来都没有任何顾忌,可想而知,慕十三与他们对战,体力和灵力的消耗都会倍增,而且一不小心就会身受重伤,半个时辰,听起来比一刻不停的连续对战要好许多,但事实上也就仅够喘口气。

不过,这已经是罗瑾不惜同半数仙门大派翻脸,才争取来的一线生机了,贺杀等人还商议了好一阵子,最后大概是碍于名声,也不想往死里得罪罗瑾,外带他们自认有十足的把握,以为轮不了几场就可以将慕十三击毙,这才答应了下来。

结果说起来有点侥幸,洛云卿是带着赞赏的口吻告诉她的,然而她听到一半,就知道贺杀等人一定会觉得慕十三奸诈。

慕十三同他们交手时,用的竟然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不,甚至不止是两败俱伤,而是那种要死就豁出去一起死的拼命打法,出手凌厉到没有半点犹豫,招招都是同归与尽。

修仙之人求的是长生,可是要比普通人还怕死呢贺杀等人口口声声降妖除魔,但这是在不危及自身生命的情况下,他们才愿意做的事,一看慕十三这种同归与尽的打法,他们的气势先萎了大半,打起来时光想着怎么防御保命了,越发的束手束脚,结果尽数败下场来。

当然,用这种打法,慕十三自身的消耗也更为急剧,要不是罗瑾被人欺上门来,气极败坏的喝令九玄弟子,将门派里库存的最好丹药和最极品灵石统统搬出来任他使用,他根本没有办法坚持到最后。

韩吟当时听到这里的时候,问了洛云卿:“贺杀他们没有对掌门表示抗议么?”

洛云卿很难得的嘴角微微扬起,回答她道:“掌门说丹药和灵石都是在慕师叔休息时才拿给他用的,根本没有违反他们的事先约定。秦掌门好像不太服气,说他们都没有用丹药灵石,掌门只说了一句话,就噎得他没了声。”

“罗掌门说的是什么?”江静夜那会好奇的追问。

洛云卿答道:“掌门请他自便,要愿意,把流仙门所有的丹药和灵石都用了,也没人管他。”

八个打一个,当然是战败的人就此出局,再不能上场,罗瑾请秦沛自便,看起来挺公平,但秦沛当时已然败了,就真用了丹药和灵石,也不能同慕十三再打一场,自然被噎得无声。

不过话说回来,慕十三就算用了丹药和灵石,也不可能恢复到最佳状态,而且每战胜一人,他身上的伤就要再多几处,完全是凭着卓绝的毅力和迸发的潜能,咬牙死撑到最后的,等打败了清静宗那位坐忘修为的长老后,他已经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不带伤了,当时就脱力瘫倒在地,要不是强敌仍然环立在旁,他不敢有半点松懈,恐怕就要直接昏迷过去。

贺杀等人抱着必胜的信心而来,结果以多敌少,竟然还是完败,脸色当然难看到了极点,罗瑾请他们立刻离开,他们也没听从,而是聚到一起不知商议了什么。

罗瑾当时就震怒了,那么温然而有素有风度的一个人,气到指着他们就破口大骂起来,说怪道仙门近来少有成仙之人,原来是仙心已失,将坠魔道。

贺杀等人自然不肯认这骂,又同罗瑾理论争执了许久,直到罗瑾发了狠,传令洛云卿立刻回山,将闭关不出的两位长老都请出来,再往璇玑、天鼎、天符等三大门派送信,请这三派掌门都速速赶来评个理,僵局才被打破。

仙门不像魔门,唯魔主一人为尊,号令莫敢不从,而是八大门派的掌门割据了势力,分掌了话语权,因此罗瑾要真请了璇玑、天鼎、天符等三派掌门来此,双方实力就是旗鼓相当,贺杀等人还是有点顾忌的,而且这事他们其实说不响嘴,张扬出去脸上也没有光彩,于是立刻就向罗瑾陪了两句温软话,缓和了一下气氛,准备告辞。

本来事情要是就这样收场,即便吃了些亏,但能换来日后长久的安宁,也算值得,不想后来又闹出意外来,其他人都走了,就莲华派的一位长老落在最后,极其突然的就出手挟持了楚夫子。

按洛云卿叙述时的话说,当时他们都有些蒙了,不知此人挟持楚夫子要做什么,直到慕十三追上去才醒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