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得一笑,伸手把我拉进他怀里,刮了一下鼻子道:“就你会说,说得好像朕是个不听人言的昏君似的!”

“臣妾哪敢哪!”我撒着娇,“臣妾只不过是说,没人敢在皇上面前弄虚作假罢了。”

他叹了口气,就这么拥着我,意兴阑珊地说:“朕何尝不知道敌强我弱的道理,只是想借这次机会振奋一下人心罢了…罢罢罢,既然你和老六都反对,那就算了。不过,该奖的还是要奖!”

我笑着说:“那是自然。皇上圣明!”

隐藏在笑脸下的,是深深的忧虑。清廷的胜利也就这么多了,到了明年,八国联军就会凶神恶煞地打进北京,并烧掉这所举世闻名的园林奇迹。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心脏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捏住,喘不过气来…

最终,这“耀武扬威”的事儿便这么不了了之了,咸丰诏曰:夷人虽经惩创,仍宜设法抚驭,即派恆福专办抚局,僧格林沁仍办防务。

眼见着大清在泥潭中越陷越深,我的心情也一天一天低落下来,想要撒手不管,又想要破釜沉舟、力挽狂澜,来来去去,南辕北辙的思想将我的心扯得七零八落,表面上还要保持平静无波,这样的日子痛苦得我甚至谋生一死了之的念头。

最近因为大沽口的胜利,咸丰处理朝政的兴趣大了很多。虽不知能延续到什么时候,但毕竟我是可以喘口气了。这日难得在屋里歇着,忽见安德海躬着身子走进来,见我正在假寐,便跟香儿在那边嚼舌头。

我原是眯缝着眼,于是便懒懒地说道:“什么事儿啊,小安子?”

安德海忙急走两步,在我榻前说道:“回主子的话,是有人给你送礼来了。”

“哦?”我正开眼睛,坐起来。自打我帮咸丰处理奏章之后,送礼巴结的人就不在少数。但我是从来不收的,以免落人口实。“我的规矩你们都忘了么?回了吧。”

安德海看了看我,低声说道:“主子,是领班军机大臣彭大人送来的东西,你看…”

彭蕴章送的又如何了?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明白过来。他是怕我回了彭蕴章的东西,导致两人交恶吧?如今肃顺等人已是恨我入骨,虽然今年因为奕訢等人的活跃而声势大不如前,但毕竟根基尚在,朝廷里面肯站在我这方的人其实并不算多。如果再得罪了彭蕴章,怕是更要糟糕了。不过彭蕴章那个家伙我算是看透了,原本想要扶持他跟肃顺一伙唱对头戏,谁知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么些年,不但没能扩张自己的势力,还让肃顺蚕食了不少,害我不得不冒险把奕訢搬出来。这种人,再怎么帮都没用,同样,再怎么得罪,也是一样的。再说了,他这领班军机大臣也做不了多久了,何必为他多动心思?

我微微一笑道:“彭大人怎么会无缘无故送我东西?怕是你听错了吧?把东西退回去吧!”

安德海却道:“主子,这儿有一封彭大人的信,你要不要看看?”说着从怀里把信掏出来。

我的脸沉了下来:“小安子,你收了人家多少贿赂?竟然这么热心积极帮忙说项?你还要不要脑袋了!”

安德海浑身一个哆嗦,“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颤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主子责罚!可…可奴才也是为了主子好啊!”

我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怒道:“你自己收受贿赂,倒是为我好了?”

安德海涕泪交加说道:“主子,奴才…奴才也是看你,既为皇上生了皇子,又帮皇上处理国事,劳苦功高,却…如今还是个贵妃,所以…”

我看了看他,冷笑道:“贵妃又怎么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品阶比皇后低了一层,还有什么事她有我没有的?你们这帮死奴才,一天到晚闲极无聊便唯恐天下不乱,多少祸根儿就是被你们弄出来的!我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们的?不思悔改也就罢了,居然还敢给我变本加厉?!”我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来呀,给我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安德海吓得魂飞魄散,凄厉地哀嚎着“奴才错了”、“饶命”一类的说辞,我硬着心肠听而不闻,几个小太监出来把他拖了下去,不一会儿,“啪啪”的声音和更加凄惨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去,让他们把那小子的嘴给我堵上,这杀猪似的,听了难受。”我不耐地挥挥手。

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应了,哆嗦着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果然惨叫声听不见了。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二十章

一众宫女太监都被吓得瑟瑟发抖,没有人敢出一点儿声音。我又对身旁站着的小太监说道:“小路子,你去把彭大人送来的东西都退回去,告诉他们,如今国家艰难,各人应各尽本分,老老实实为皇上做事才是,这些东西,本宫心领了,却是不能收的。”

小路子应了一声,跑得比飞还快。恐怕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留在我身边了吧?我不由苦笑一下。

“香儿,外面天气如何?”

“回主子的话,今儿个太阳不是很烈,很清爽。”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站了起来,她急忙跟在我身后,再加上几个宫女太监,一行人向着外面走去。

其实彭蕴章巴结我为了什么我心知肚明。去年冬天,御史孟传金的一纸奏章揭发了一场科考弊案,在朝廷中引起轩然大波。咸丰指派载垣和端华彻查此事。载垣、端华都是肃顺一伙的,去年随着咸丰将洋务交给奕訢,他们的势头不如往常,便蛰伏着寻找可趁之机。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哪里还会客气?当下顺藤摸瓜抓出了一堆人,都是平日里政见不和的,大肆弹劾。而这些人又多是彭蕴章一伙的,他能不着急吗?不过这些人要不就只知之乎者也,要不就精通吃喝玩乐,都是些没用的家伙,我才懒得为他们伤脑筋。况且此事闹得颇大,咸丰甚为恼火,我何必去触这个霉头?好在奕訢一伙跟科考之事扯不上关系,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慢慢闲逛着,香儿小心翼翼的说道:“主子,小安子一向手脚不干净,主子惩罚一下他也是应该的。但他对主子倒是忠心耿耿,您就原谅他吧!”

我看了看她,笑道:“这小子,不吃点苦头是不知悔改的。要知道皇后毕竟是皇后,我无论如何也争不过她,要是让她知道我们竟然密谋取而代之,那就不是‘可怕’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所以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许是见我的神情还好,她又壮了些胆子,低声问道:“主子,其实奴婢觉得,小安子的说法未尝没有道理。皇后至今无所出,又不似您那般的皇上宠爱,为什么不可以…”

我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废后可不是件小事。废后总要有废后的理由吧?对于皇后,最多也就能扯上一个无所出,但她平日做人平淡,不偏不倚,终日里行轨道距的,让人拿不住错处。皇上好色,后宫粉黛三千,正需要这么一个人来稳定后宫,所以皇后的地位不是我们能撼动的。反倒是我帮皇上处理奏章已经违反了祖宗规矩,若再有个什么差池,我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还有一个原因我没说出来,再过两年咸丰就要驾崩,到时候我还需要慈安来稳住局面,又怎么会此时来自拆墙脚呢?

香儿听了,叹服道:“果然主子就是不一样,想得周全。小安子这顿打希望能把他打醒吧!”

“他呀,”我摇了摇头,好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转了一圈回来,安德海的二十大板已经打完了,正趴在地上哼哼呢。我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臀部,心下不禁有些恻然,对香儿说道:“找个人给他上药吧。上完了药,就让他去御膳房当差好了。”

安德海本来还在哼哼,听了这话立时惨叫道:“主子啊,奴才知道错了!奴才再也不干了!您就饶了奴才吧!让奴才留在你身边,奴才舍不得主子啊…”说着说着,痛哭起来。

我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径自走进屋去。方一坐下,香儿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求道:“主子,您就看在小安子平日里对您尽心尽力侍奉的份儿上,饶过他这一回吧!奴婢想他这一回定是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的!”

我诧异地看着她,说道:“平日里就你跟他吵得最凶,刚才在外面也不见你为他求情,怎么这会儿倒求起我来了?”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我说道:“主子,奴婢跟小安子都是从前就服侍在您身边的人,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受苦啊!在外面人多,主子要维持主子的架势,必不能饶了他,所以奴婢才会在这没人的地方向主子求情,主子你就放过他这一回吧!”

我哼了一声道:“你倒是古灵精怪。不过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说了。要真是不忍心他受苦,找个人替他疗伤吧。”

香儿见求我无用,只好爬了起来,退出去找人去了。

我往床上四平八稳地一躺,长长吁了口气,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好累!

安德海虽说已经被我遣到了御膳房,不过我见他皮开肉绽的,于心不忍,就特许他在我这儿养好了伤再说。晚上,我带着香儿来到他房里,只见他正趴着,动弹不得。

“主…主子…”他看到我来了,惊喜万状,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却是力不从心,只急出了一头冷汗。

“快别动!”我伸手按住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摇头叹息道,“这板子打得还真惨,这些奴才们,下手也不知轻重。”

安德海是何等精灵的人物?听了我这话急忙顺竿往上爬,哭诉道:“主子啊,奴才就知道主子舍不得奴才,连奴才挨顿打都心疼了,何况要把奴才调开呢!主子,您就让奴才跟在你身边吧!奴才一定痛改恶习,以后规规矩矩、尽心尽力服侍您!”

我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斥道:“谁心疼你?不行!御膳房你一定得去!”

“啊?”安德海正哭得欢呢,一定这话,立刻傻了眼。

还是香儿听出了个味儿来,急忙问道:“主子,您一定要小安子去御膳房,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我笑看着她,赞许地点点头:“如今咱们在宫里头看似风光,实际上杀机重重,内有皇后和各宫嫔妃们虎视眈眈,外有肃顺他们一帮人看咱们不顺眼,咱们不未雨绸缪不行啊!在这些下人里头,就你和小安子最是聪明机灵,你是女子行动不便,我只好把小安子放出去了。但世人都知他是我的贴身太监,若不使点儿苦肉计,怎么可能瞒得过其他人的耳目?!”

香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主子您是要小安子在别处做咱们的眼线吗?”

“没错。”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二十一章

安德海听得张口结舌,此时嘟哝道:“我不要做什么眼线,我只要在主子身边侍候着。”

“小安子!”我薄斥了一声,知道他舍不得我这里的荣华富贵,旋又好言抚慰道,“我知道,别处不比我这里,定是要艰苦些的,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又不放心别人去做,只好委屈你了。你放心,等把这道关渡过去了,我就调你回来,好好的补偿你的。”

他的眼睛一亮:“主子,您真的还把我调回来?”

我看着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吗?”

他想了想,咬咬牙道:“主子,奴才干了!您说吧,要奴才怎么做?”

香儿此时也松了口气,原来的调皮又回来了,笑道:“你这家伙,主子让你去做眼线那是看得起你,干嘛表现得像要上断头台?”

安德海苦笑道:“大姐,那你被打上二十大板试试?”

我也忍不住笑起来,急忙打断他们的抬杠:“好了好了,别饶嘴皮子了。小安子,你安心养伤,等伤好了就去御膳房,什么也别做,乖乖地等着。我估计不用多久就会有人来找你、拉拢你,到时候你要表现出对我的憎恨来,若有什么贿赂之类的尽管收着,他们要你说什么你便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总之,你不要刻意去做什么事,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安德海听到有贿赂可意随便拿的时候不禁脸上一喜,待听到后来又是一脸迷茫:“主子,那您不要奴才打听些什么吗?”

“不用了。”我摇摇头,“除非你听到什么跟我们生死相关的消息,否则绝不要主动跟我们联络。如有什么要你打听的,我自会派人跟你说。”

他虽仍然满脸迷茫,却也不再说什么,只说道:“是,奴才明白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这一着暗棋算是布下了,明着说是做我的眼线,实际上却是在为两年后的辛酉政变做准备。至于这着暗棋能不能派上用场,却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

我处置了自己的贴身太监,在后宫里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震荡。要知道我如今既是咸丰皇帝唯一一个儿子的母亲,又是辅助皇帝处理国务的要人,跟在我身边哪个不是大红大紫?如今却因为私自收受贿赂、妄加干涉朝政而被我驱逐,让一干想要从我这儿得到好处的人暗自心里警醒,再不敢鲁莽从事。当然也有高兴的,据我派去监视安德海的人说,没过两天就有人跟他接触了,具体背后老板是谁虽不清楚,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睛里,当然这些对于安德海和香儿来说都是保密的。

咸丰却是大大嘉奖了我一番,说我识大体、有分寸,能为国分忧,对我的警惕又松了几分。甚至他还帮着安德海说项了几句,当然是被我搪塞了。

对于彭蕴章的请求,我还是帮了些忙的。并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而是为了保全下一些肃顺的对头人来,否则到时候我和奕訢成了光杆司令,那什么跟肃顺斗?

于是,咸丰九年七月的诏书里,便下令“王大臣续陈审明科场舞弊之大员父子,及递送关节之职员,分别定拟。此案程炳采于伊父程庭桂入闱后,接收关节,令家人转递场内,程庭桂并不举发。程炳采处斩,程庭桂免死,遣戍军台。谢森墀、潘祖同、潘敦俨等俱免死,发遣新疆。”

肃顺等人并不肯罢休,八月,御史陈庆松又参奏了科场案内大员子弟陈景彦等,说他们贪图名利,罪不可恕,要求咸丰一并处罚他们。咸丰被我在耳边一阵吹风,肃顺等人“心胸狭小”、“排斥异己”,当即就气得他大发雷霆,驳回了折子并把肃顺等人指桑骂槐训了一通,弄得他们灰头土脸。这下,我跟他们的梁子可真是越结越深了,不过所谓债多了不愁,我迟早要跟他们翻脸的,倒也不是很在意。

被救下的这些官员自有奕訢出面结纳,虽然真正有本事的人少,但所谓三人成虎,人多了有些事也会好办很多。

大清于是在磕磕碰碰中走入了咸丰十年,这个揪心的年份,丝毫不顾我的忧虑和悲伤,热热闹闹向我走来。

正月里,是咸丰的寿辰,虽然国势不好,但朝廷上下还是一片欢欣鼓舞,仿佛要借着这双喜临门将延续了许多年的霉运全部扫光。皇帝的生日,照理说各国使节应该要向他表示祝贺,但他却见了洋人烦心,下旨不让他们进京,为了避免嫌隙,索性连外臣进京朝贺也一起免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对于自己的三十寿辰,他还是十分高兴的。

除了接受京中朝臣的祝贺之外,召集所有的皇室宗亲一起庆祝是少不了的,今年趁着皇帝高兴,晋封了惇郡王奕脤为亲王,贝子奕劻为贝勒,其余宗室之人,各有封赏。直到这时,已经被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的我,才终于想起来还有一个叶赫那拉•;蓉儿没有处理。

醇亲王奕譞是道光皇帝第七子,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平日里只是在屋中读书写字,并不过问朝政,是个颇会韬光养晦的人。

难得咸丰高兴,将几个兄弟没成亲的都叫到了身边,于是我便有了跟奕譞接触的机会。

这日我正向御书房走去,却看见他坐在湖边,手捧着一本书孜孜不倦地读着。想了想,我向他走过去。

“七爷今儿个好兴致啊!”

他抬起头来,看见是我,急忙站起身来跪拜道:“臣参见贵妃娘娘。”

我虚抬了下手,笑道:“七爷快快请起,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套。”

他站了起来,确实侧身站在我身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我看了看他,颇有些面对着一团棉花不知如何下手的感觉,眼光游移者,落到他的书上。

“七爷在看什么书?”

“没什么,不过一些闲书,打发时间罢了。”

我看过去,却是李善兰与咸丰六年翻译完成的《几何原本》,不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七爷倒是好兴致,对这种书也有兴趣了。倒是跟你六哥有些相像。”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二十二章

他微微一笑道:“臣想,对洋人多一分认识,就对他们多一分了解,总归是没有错的。”

我不由为他的滴水不漏而叹服,说了几句话,竟是谁也不得罪的圆滑,难为他年纪轻轻,竟也能有这种修养。

“我看七爷如此关心国事,就应当出来为皇上效力才是。怎的这些年也不见七爷出来多拿拿主意?”

他笑了笑说:“国事有皇上和六哥在,臣比起他们来是自愧不如,哪里还敢出来献丑?”

我深深地注视着他,只见他虽然竭力掩饰,眼中却还是流露出一丝不甘,便知他绝不像看上去那么的淡漠。

我微微一笑,转换了话题说道:“七爷今年已经十九了吧?”

他愣了一下,忙答道:“是的。”

“可为何还未婚配啊?别的皇子贝勒在你这年纪,好多都当上阿玛了。”

“这…”他辞穷了,显出一丝窘迫。

“难道满京城的姑娘小姐,七爷就一个都看不上?昨儿个皇上还跟我说来着,不知你有没有心上人,若有的话,便要为你指婚呢!”我捂着嘴笑道。

他笑了笑说道:“怎么会呢!只是臣一年四季难得出宫一次,又哪里会认识多少姑娘小姐?况且臣这种一无是处的书生,又有哪位小姐愿意屈尊呢?”

我撇了撇嘴,说道:“七爷这是在拿我开心呢!别提你亲王之尊了,便是这仪表堂堂、满腹诗书,便不知有多少女孩子趋之若鹜呢!七爷既看不上宫外的女子,难道看上了宫内之人不成?”说着说着,我竟然好奇起来。

他吓了一跳,急忙辩解道:“娘娘,臣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不由笑道:“难道七爷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不,不,”他急忙说道,“只是说了,嫂子可不许笑话我!”

我一愣,他竟然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难道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好,我不笑话你,你说吧。”这下我是一定要问个究竟了。

“不瞒嫂子说,我自幼在宫中长大,眼见的各位嫂子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人儿,耳濡目染,不知不觉中,那些一般的庸脂俗粉就再也进不了我的眼了。”他苦笑着说,摇了摇头。

我心头一跳,看向他,他的眼神中突然多了些说不清楚的东西。

直觉地想要逃避,我勉强笑了一下,说:“原来你竟是这个心思。那好办,回头我让皇上在秀女里面好好儿为你寻寻,一定差不了!”

他苦笑了一下,做了个揖:“那就多谢嫂子了。”

“不谢不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笑着,站了起来,“好了,我也该走了,还有好多奏章没批呢,不打扰七爷看书了。”

他忙道:“娘娘日理万机,是臣耽误了娘娘的时间,望娘娘恕罪。”

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笑道:“好了好了,自家人,就别这么客气了。叫我嫂子不是挺好的么?我走了,这儿风大,七爷也早些回去吧,免得着凉。”

带着深厚的宫女太监们慢慢离去,我琢磨着,不知道这些年蓉儿在浣衣房历练得如何了?那骄纵的性子也不知改了没有,不过即使一点没变,碰到奕譞这种心机深沉的主儿,还不是一样被吃得死死的?

一路向前走去,看来是把蓉儿叫回来的时候了。

差了小太监去浣衣房传来了蓉儿,晚饭时分,她站到了我的面前。

这就是那个四年前炽高气昂、青春靓丽的蓉儿吗?

看到站在我面前的女孩,我几乎不敢相认!

干枯的头发凌乱地扎成了髻,脸上是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而形成的腊黄肤色,原本丰润的脸颊干瘪下去,眼眶凹陷着,因为太过劳累而生出了两个黑眼圈。皮肤已经粗糙干裂了,没有半点光泽,十八岁的女孩,看上去却有如三、四十岁的妇人…

但这还不是最大的改变。最令人吃惊的是她的眼中已经没有半点青春的风采,更不用说当年的骄纵和野心了。如今的她,就算站在我面前,给人的感觉也只是一潭死水,像个幽灵般没有一丝生气。

我的心头微微紧缩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就这样的一副相貌,别说奕譞了,随便找个男人都看不上的吧?

“你过来。”我向她招手。

她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恐慌,“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连连磕着头敲得地面“嘭嘭”作响:“贵妃娘娘,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过奴婢吧!”

我不由一愣,问道:“你做错了什么要本宫饶恕?”

她也是一愣,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慌忙又低下了,接着不住地磕头:“娘娘说奴婢哪里做错了,奴婢就哪里做错了,奴婢一定改,求娘娘放过奴婢吧!”

我这才听明白了,原来她已成了惊弓之鸟,也不知道浣衣房那里的嬷嬷们是怎么整治她的,恐怕她的日子很不好过吧!

不过想来也是。她是被我贬到那里去的,以我如今的权势地位,别人自然要对我的眼中钉、肉中刺落井下石了。

叹了口气,我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起来吧。你并没有做错事,只不过本宫想见见你而已。”

着香儿去把她扶起来,她这才战战兢兢,来到我的身边。我看了看她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身子骨,拉起了她的手。那是一双终日劳作不停的手,老茧处处,风裂的痕迹到处可见,早已不见了当年温润滑腻的风韵。

再叹了口气,我轻声问道:“这些年,你还过得好吗?”

她眨了眨眼睛,瞬间凝聚起一汪泪花,“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声泪俱下道:“娘娘,当年是奴婢少不经世,冒犯了娘娘,那是杀头的死罪!求娘娘给奴婢一个痛快吧!奴婢…奴婢实在是受不了了呀…”

我看着她,怒气突然冒了出来,重重哼了一声,道:“想死?想死还用得着本宫来赐你吗?你若真想死,早该摸脖子上吊了,还用等到今天?!简直不知死活,居然敢在本宫面前卖弄你的小聪明!!”

她吓得魂飞魄散,只是不住地磕头,连声说着“奴婢不敢”,其他的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二十三章

其实我一路派人盯着她,她倒不是没想过自杀,可没有我的允许,她连自杀也办不到,这点我自是知道的,不过是想借机吓吓她。

看到这番景象,我心头一软,却是再也没办法继续了,只好放软了声调,说道:“好了好了,你起来吧。”

她又被搀扶了起来,脸上涕泪纵横,额头上已经被磕出了血,丝丝渗透出来,好不凄惨。我示意一旁的宫女为她擦干净了脸,叹道:“你呀,坏就坏在心气太盛!当年你自恃身份,在宫里胡作非为,这种张狂的性子,如何能在宫里头生存下来?若不是本宫把你调到浣衣房,你能活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