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在我刻意的安排下,佳玉的女儿和我的儿子走得特别近,小孩子容易培养感情,两个小家伙感情好了,对于笼络我和佳玉的感情是极为有利的。如今我们谁也不是刚进宫的秀女了,没有利益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去干的,想要纯粹凭感情把她跟我扯在一起纯粹是扯淡!夫妻感情如我跟咸丰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何况是毫无任何保障的结义姐妹?

佳玉在宫中只生了一个女儿,全凭咸丰的宠爱才得以如此荣宠,万一咸丰死了,她必须有个可靠的保障;而我于咸丰的嫌隙如今已是无可弥补,也需要有人居中调停,在咸丰死前抱住我的性命。我们各取所需而已。

小丫头却不似大人们心中的藏污纳垢,歪着脑袋脆生生地说:“方才有个公公来,把大阿哥叫走了。”

我“啊”了一声,仿佛刚刚想起来,说道:“必是我派去的人了!我原本想见见大阿哥,便吩咐他们把他带去我那里,原以为不会那么快的,现在他们必定已到了我那儿了。早知如此,让他们一起过来不就好了?”

佳玉笑了笑说道:“不碍事,姐姐公务繁忙,难得得空可以跟大阿哥在一起,还是快回去吧。过会儿我再过去向姐姐请安。”

我拉着她的手道:“我们姐妹还用这么客气吗?要不你跟我一起过去吧,大阿哥也挺喜欢你的,见了你他准高兴。”

佳玉还要再推辞,小女孩尔却已经雀跃起来,拉着她的手撒娇要去找弟弟,看来是还没玩儿够了。再加上我盛情相邀,她推不过,只好允了。

我眉开眼笑拉着她一起走出去,一边走一边笑叹道:“妹妹快点儿走,我真的好久没见到淳儿了呢!他从小就特别粘我,可如今打了我反倒没时间陪他,感情反倒是生疏了几分。要再不好好弥补一下,恐怕以后都不认得我了呢!”

佳玉在一旁劝道:“快别这么说,不管怎么样姐姐都是大阿哥的生母,他可离不开你的…”

我们快步走去,只剩下细细的呢喃,在空中徘徊,弥久不散…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三十七章

晚饭时分,载淳被乳母带走,我便吩咐传膳。本想留佳玉一块儿吃,她却再三推辞了,带着女儿离开。于是我只好独自用饭。

吃不到一半,突然感觉腹中不适,我心头一惊,急忙停了下来。

“主子,怎么了?”香儿见了,急忙问道。

我愈发觉得腹部刺痛难忍,不由捂着肚子倒在了炕上。

“主子…”香儿等人大吃一惊,围拢上来。

“去传太医!快!!”香儿指挥道。

我只疼得冷汗直冒,身上冰凉似乎掉进了冰窟,然而比身体更冷的,是我的心!

深宫大院,以我如今的权势地位,什么人敢对我下毒?什么人能对我下毒?!

答案呼之欲出!

皇后,那是最可能的答案了!我死了,她便是后宫的唯一主宰,而咸丰百年之后,她更会是唯一的皇太后!这种诱惑,足以令她铤而走险!

然而我心里清楚,感情上不愿承认的,理智上却明白还有一个极有可能发生的事实——咸丰想要除掉我!一想到这里,不仅是身体,连心都凉了!

为什么要除掉我?难道真的是因为我是载淳的生母吗?我知道我在他的心里,比不上大清国,比不上丽妃,甚至有可能连皇后都比不上!可我毕竟是他的妻子啊!为他生了唯一的儿子!难道在他心里,我们之间连最起码的一点夫妻情份都没有?!

突然想到,为什么佳玉耀坚辞了晚饭,带着公主匆匆离去,难道她知道些什么?难道她…

腹部的疼痛仿佛已经离我好远,心碎、心伤占据了我的全部!我茫然地躺着,突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愿想…

太医很快便来了,细细为我诊了脉,却是吓得面色苍白,直打哆嗦。我看在眼里,心在一瞬间突然变得无比冷硬。

挥退了左右,独独留下太医,我冷冷地说着,仿佛事不关己:“你知道本宫这是什么病了吗?”

“这…这…”太医嗫嗫不敢成言。

“本宫知道,本宫这是中毒了!”我冷笑一声,“对么?”

太医吓得双腿一软,跪伏在床前。

我闭了闭眼睛,还未来得及说话,忽听门外有人宣道:“皇上驾到!”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门的方向,心中涌起无法言喻的复杂情感。

“你下去吧!给本宫开最好的方子,拿最好的药!”我说,却并没有下达缄口令。

“是…是!”太医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地回答。

倒退着走了出去,却在一转身便看见了咸丰,太医吓得“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我闭上了眼睛,不愿看他。

“娘娘得的什么病?”我听见他问道。

“这…这…”太医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快讲!”咸丰突然一声怒喝。

“是…”太医惊恐的声音说道,“启禀皇上,娘娘是中毒的症状!”

“中毒?”咸丰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游移不定,“…朕知道了,你且退下。”

“是。”太医如释重负的声音传来,随即离去的脚步声响起。

我闭着眼睛,一阵有些虚浮的脚步声向我移过来,最终停在我的床前。他不说话,我便也闭着眼睛假寐。

“…兰儿…兰儿…”他嘴里呢喃着,不像是召唤,倒像是心底无意识的挣扎。

“…皇上。”我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迅速凝聚起一汪深泉。

他吓了一大跳,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啊…哦,兰儿…你醒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他急忙上来扶我,我趁势倒在他怀里,抱住他哭诉道:“皇上…皇上,有人要杀臣妾,怎么办?”

他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有些生硬地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怎么会有人要杀你呢?你太多心了!”

一瞬间,我发现我的心…死了!

见我不说话,他抱着我在床边坐下,轻声说道:“或许是你近日太累了,肠胃有些不舒服,不可能会有人想杀你的,朕让太医好好开几副药,你呢,也别太操心了,多休息一下,自然就会好的!”

“可是太医说…”我仰起头,看着他,晶莹的泪珠挡去了如看待一个陌生人般的冰冷眼神。

“他学艺不精,信口雌黄而已,兰儿你别当真!回头朕一定好好治他!”他的语气突然有些烦躁。

我沉默了一会儿,声音软了下来:“算了,皇上,想必他也是一时误诊。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也许真的是臣妾想太多了,也无谓连累他人,皇上就别再追究了!”

他抱着我的手紧了紧,竟然有些许哽咽:“兰儿…兰儿,以后你就好生将养着吧,那些奏章…朕自会处理!”

我知道,他是趁机要终止我的从政生涯,然而此时此刻,我如鱼在砧板,任人宰割,暂时的急流勇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我乖巧地点点头,说道:“多谢皇上体恤,臣妾确实觉得太累了,只是以后不能为皇上分忧,一想到这里,臣妾就觉得于心不安。”

他怜惜地在我脸上轻轻一吻,叹道:“你也不必不安,朕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朕…不愿失去你啊!”

心中惨然!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清楚明白,这件事就算不是咸丰指使,他也绝对知情!

好!很好!!

既然你对我无情,那也就别怪我无义!从今开始,我不会再顾虑任何人,暂时的隐忍,我必须做好一切准备,等他闭眼之时,便是我一飞冲天之日!

太医开的药很快便熬好拿来了。咸丰嘴里说着太医误诊,却也没有要求重新来号脉,看着我把药喝下去,便离开了。

所谓的夫妻情份到了这份儿上已经没什么好说的,我假意挽留,却冷眼看着他的离去。他走了之后,才终于可以轻松一下,整个人瘫在了床上。

“主子,您看,这…”香儿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无力地摆了摆手。

“别再追究了,能追究出什么来?这宫里宫外的,恨我的人难道少了?…罢了罢了,就照皇上的意思,别提了吧!咱们以后凡事小心点儿,别再让人钻了空子便是了…”

“这…是!”香儿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我看了看她,再无力辩驳些什么,药力已经发挥了作用,我觉得头昏沉沉的,闭上眼,任黑暗将我吞噬…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三十八章

经过投毒事件,我便暂时从御书房中消失了。而由于我的消失,针对我的种种不利情势似乎便有些松动了,我在人前只做一副再不问国事的样子,除了串串门子外,便是与大阿哥玩耍,但虽貌似甩手不管一切,我却仍然密切注意着那里的一举一动。

经过上次“恭亲王勾结洋人意图谋反”事件之后,我便体认到了在关键地方安插自己亲信的重要性。来到热河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御书房中布置下一颗暗棋,看似毫不起眼的小太监成为我的眼线,向我忠实报告着御书房中所发生的一切。

由于我的退出,咸丰没有了帮忙的人手,对于那些堆积如山的奏章,他根本就看不过来,于是大量的国事都变为了军机处的决断,在热河,肃顺等人简直可说是一手遮天了,凡亲恭亲王的官员都受到排挤,渐渐远离了这个小小的政治权力中心。表面上看来,我和恭亲王一伙已经彻底失势了!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直到佳佳焦急地来找我,忧心不已。

“娘娘,王爷在北京的形势,十分不妙啊!您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至少…至少要让王爷来一趟,不然整个朝政就要被肃顺他们把持去了啊!”她眼泪汪汪看着我,恳求着。

我笑了笑,说:“福晋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六爷即便来了,能做什么?这边早已是肃顺的天下,六爷来了只能是自投罗网,倒还不如留在北京,好好经营来得实在。”

“可…王爷毕竟只是王爷,一旦皇上回銮,再怎么苦心经营也无济于事啊!”

“皇上不会这么早回銮的。”我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肃老六他们也不会让皇上这么快回銮,如今的北京可是六爷的天下。”

“可皇上终有一天是要回去的,不能眼睁睁看着肃顺他们就这么博取皇上的信任!”

他永远也回不去了——我在心里说着,况且咸丰早已对弈訢没有“信任”可言,否则也不会闹成今天这样,让我有机可乘。

“这样吧,福晋,你托人给六爷带个话儿,让他奏请皇上让你们回京。本宫的妹妹,醇亲王福晋蓉儿现下也在北京,你跟她联系着,就说是本宫的意思,让她多帮着你们一点儿,她会知道怎么做的。”

我不担心蓉儿的心智,更不担心她对我的忠诚。众所周知她是我妹妹,如果我垮台了,她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她只能跟我站在同一战壕里。

“可是…王爷几次三番请求来向皇上请安都没被允许,我们…有可能回得去么?”她仍旧疑虑重重。

我笑了,说:“正是因为他们屡次拒绝六爷的奏请,现在才没有理由再留住你们。如今北京城里的形势已大致平定,不存在安全上的理由;而你们又是六爷的家眷,既然不让六爷来,就应该把你们送回去,总不能老是让你们夫妻、父子分离吧?”我看了看她紧锁的眉头,宽慰道,“放心吧,这回六爷只要一说,一准儿能成!”

她看了看我,终于点了点头,道:“那好,我这就给王爷送信儿。娘娘,王爷身在北京,热河这边儿只有您能帮他,您可一定不能眼看着王爷被奸人所害啊!”

我笑了笑,安慰道:“这点福晋大可放心!本宫如今与六爷那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谁,该怎么做,本宫自有分寸。你也替本宫给六爷带个话儿,叫他在那边只管做好他的事儿,耐心等候本宫的消息,切不可莽撞行事!”

她点头答应下来,然后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不妨碍娘娘休息。娘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差人去传我便是了。”

我笑着应了,将她送到房门口。

回得房来,香儿乖巧地换上一盅茶,我靠在炕头,仔细琢磨着。

时间已近初夏,我记得咸丰是在十一年七月死的,算算日子,并不算太远了。我想了想,招了招手,香儿知机凑上前来。

“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小安子在御膳房做了多久了?”

香儿愣了一下,想是没料到我突然会问起他。想了想说道:“回主子的话,两年了。”

“两年啊…”我呢喃着,两年时间的投闲置散,想必大家都已经遗忘了这个曾经在我跟前极为得宠的小太监了吧?连香儿尚且如此,何况别人?

“也真难为他了。香儿,我这儿有一幅锦囊,你且派人把它交给小安子,告诉小安子,不论他用什么方法,立刻给我离开热河,回北京去。但回去之后先不要有任何动作,等到下个月壬寅再打开锦囊,里面会有指示他该做什么。”

后世对咸丰死后发生的事件有多种说法,但有一点是公认的,那就是咸丰死得突然,肃顺等人来不及做到完全的准备,所以隐瞒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将消息传回北京,弈訢知道八月初一才获准到热河祭奠。在他们准备期间,严密封锁了热河与北京的通信,整个热河可说是防守得滴水不漏,而当时慈禧太后如何与弈訢取得联系也就成为了人们猜测的焦点。我不知道历史上的她是怎么做到的,在我来说,为了能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早在两年前就埋下了小安子这个伏兵,如今就让他提前行动,自然是因为我已经决定改变中国的命运。

咸丰的死讯必须第一时间通知弈訢,我当然不会容许热河的消息被封闭,不可能给那么多时间肃顺他们准备,但我也不能提前就把咸丰的死期告诉弈訢,那只会被人当作是妖孽,甚至于将咸丰的死归咎于我。所以安德海回到北京之后,必须等到咸丰真的死了,才能有所行动。

香儿见我说得严肃而神秘,不敢吭声,接过了锦囊之后便出去办事了。过了一会儿,她回来向我报告道:“主子,一切都办好了。”

我对她的机灵一向放心,只是习惯性问了一句:“没有人怀疑到你吧?”

她急忙摇摇头道:“没有。奴婢是让别人把锦囊交给小安子的,奴婢亲眼看着他收到了东西才回来的。”

我点了点头,长长松了口气。

香儿侍立一旁,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向我问道:“主子,恕奴婢多嘴,两年前主子让小安子去御膳房,名为眼线,却实际什么都没做,怎么这会突然让他去做这种事呢?”

我笑了笑说:“傻丫头,当初我把他弄去御膳房,本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有给咱们留条后路,哪里是真的要他去做什么眼线了?”

她愣了一下,有些结巴:“那…那如今…”

“就要变天了啊!”我喃喃地自言自语着,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就要变天了…”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三十九章

时间进入七月,我心知咸丰只剩下十几天的性命,虽说早已对他心死,但这么多年的夫妻毕竟不是一句话就可以一笔勾销的。自从中毒事件后我们已经甚少见面,我却不想让这陌路人的冷情成为我和他之间的终结,所以,事隔三个月,我再次来到御书房。

听御书房的小太监报告说,这些日子咸丰的身体竟像是好了很多,精神有了不说,身体上似乎也有些活力了。当众人都在为皇帝的好转而欢欣鼓舞时,我却是忍不住恻然。

端着吩咐御膳房精制的参汤来到御书房外,不自觉走上了以前常走的小道,因为后宫干政为祖制所不许,所以为了避人口实,我一般都由这隐蔽的小道进出。来至御书房门口,我正要推门而入,忽然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肃顺的声音正在说:“…懿贵妃佻巧奸诈,极喜玩弄权术,大阿哥年纪尚幼,正是要防止日后懿贵妃母以子贵,凭借其身份为所欲为,坏了祖训。皇上,为了我大清江山,切不可姑息养奸哪!”

我的心头重重一跳,果然他们并不打算放过我!

只听咸丰的声音有些烦躁,也有些犹豫,说道:“这…现下懿贵妃不是已经不问朝政了吗?朕看,她未必就有那种心思,这些年她处理朝政,虽说有的地方确实有点儿过了,可毕竟没犯什么大的过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加上她是大阿哥的生母,总有几分情面在…”

“皇上,自古以来,为君者切不可心慈手软,难道您忘了汉武帝钩弋夫人的典故了吗?”

咸丰不作声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原来我这些日子的韬光养晦全是白搭,肃顺等人除掉我的决心一点儿也没动摇。也难怪,如今我摆明了是跟弈訢走在一处,万一咸丰去世,我若还活着,凭借我的地位和弈訢的势力,肃顺他们再也不可能如现在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当然不敢掉以轻心。

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内,只是咸丰的沉默让我对他的最后一丝情感消灭殆尽!

轻轻从小道上退了出来,走到正门前,守门的小太监一见是我,急忙凑了上来,谄媚地笑道:“奴才参见贵妃娘娘!娘娘这是要来见皇上吗?”

我笑着点点头,说:“烦劳公公通传一声。”

小太监面现惊惶,迭声说着“不敢”,一面飞也似的跑进去通报了。很快又跑了回来,毕恭毕敬道:“回禀娘娘,皇上说了,正在与肃大人商量国事,怕还有些时候,请娘娘先回去休息。”

我在心中怅然一叹,果然还是要带着遗憾结束吗?

笑了笑,我说道:“本宫知道了。这是本宫令御膳房做的参汤,你给递进去,请皇上休息的时候喝。”

小太监急忙接过餐盒,迭声应了。我深深看了一眼御书房紧闭的房门,转身,离开。

既然知道他们要对付我,当然不会等闲视之。咸丰尚在做与不做之间徘徊,我便常去找他,或是自己去,或是带着大阿哥去,只字不提国事,纯粹以一个妻子的身份,陪伴着他。果然,十几天过去了,我一直平安无事,或许是因为载淳,或许是因为咸丰还顾念着几分旧情…

而我自己,说是完全别有用心接近他倒也不是。这短短的十几天里,我陪着他,回忆着过去九年里的点点滴滴,尽管多数是辛酸的记忆,但毕竟,甜美的时候还是有的。而那些甜美的记忆,我将它珍而重之,封存在心底深处,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作为对我这一生唯一的一段婚姻,最后的纪念!

漫长的九年啊!九年的深宫生活让我的心理年龄苍老了几十岁,而这漫长的九年浓缩在短短的十几天里,回头想想,竟忍不住连自己也感慨万分。当初一次再单纯不过的科学实验,谁会料到竟然演变成如今的局面?仿佛,那个一心天真,只会在数字与仪器间来来回回的我已经是上辈子的存在,距离现在过了好远、好远!

带着复杂的心态,在我冷漠而疏离的视线中,咸丰病倒了!

当他晕厥的消息传到我耳中,没有惊诧,只有意料中的怅然。起初,这件事情并没有引起大家太多的恐慌,毕竟这几年来咸丰来来回回也不知晕过多少次了。然而当太医的诊断结果出来,皇后和肃顺的脸上便蒙上了一层寒霜。

我虽渐不为咸丰所容,但毕竟他还没有对我下手,我的身份依然摆在那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也随同听过了太医的报告,皇帝怕是坚持不了几天了!

皇后脸色苍白得几乎要跟着咸丰一起晕厥。她有些仓皇地,不知所措:“怎…怎么会这样?这些天…这些天皇上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怎么…”

肃顺抿紧了嘴唇,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我拉着皇后的手,沉声说道:“姐姐,莫慌!若是我们自个儿先慌了手脚,地下人又该怎么办呢?”

皇后拉着我,眼中带着晶莹:“妹妹,你说这可怎么办好?皇上他怎么就…”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镇定地说:“姐姐,照我看,首先皇上的真实情况绝对不能外泄,其次得吩咐太医们用尽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皇上续命。”我想了想,又对肃顺说道,“肃大人,皇上如今这情况,看来是必须要静养了。国事还要请肃大人多多分担,至少在现在的情形下,不能再让皇上担心了!”

肃顺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全是阴霾,低声应道:“是,臣遵旨。”

皇后已经忍不住抽抽嗒嗒哭了起来,我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对战战兢兢的太医说道:“本宫刚才的话你们也听见了,那就赶紧去做吧!”

太医们个个愁眉苦脸,却又不敢说什么,只有唯唯诺诺地下去了。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四十章

虽然已经下令了封锁消息,但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咸丰病危的事情还是很快在热河小朝廷中传播开来。然而我们已经无力去管这么多,咸丰的情况每况愈下,皇后整天不是愁眉不展就是哭得惨兮兮,我则正好正大光明拒绝肃顺守在咸丰身边对我不利,把他气得虽然横眉怒眼,却也无可奈何。

我明着是对皇后似真似假的抱怨,暗中却是趁机挑拨:“这肃大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皇上都病成这样了,还要拿那些烦心事来烦着皇上,这也太…”

皇后嘴上不说什么,面色却已有些不愉。

就这样,七月十六,咸丰已进入弥留状态。

后宫嫔妃们全都涌到了烟波致爽殿,只是碍于品阶,只有妃以上封号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内殿随侍。但无论是谁,无不使面色惨淡,双目无神,紧张而无措地,等待着命运无情的宣判。那些有了子嗣的还好,尽管只是公主,好歹也有个凭籍,没有子嗣的,除了皇后,现下就可以预见将来的悲惨命运了,如何能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