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訢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柔声道:“可是…我不想离开你。”

“傻瓜,只要过了这关,以后…来日方长啊!”

我轻笑着,柔柔奉上自己的双唇。

末世朱颜第三部 中华魂 第五章

晚饭时分,我来到慈安的住处。

灯火通明,宫女们手捧着餐食鱼贯而出,看样子是刚用过晚饭。

我叫住一个在内室伺候的宫女,问道:“母后皇太后用膳的情况如何?用了多少?胃口可好?”

宫女毕恭毕敬答道:“回圣母皇太后的话,母后皇太后的胃口好些了,今儿个晚上吃得比昨儿个多了些。”

我点了点头,挥挥手道:“你去吧。”

听说慈安近几日都没什么食欲,今天能够有这么好的胃口,应该是我的刻意安抚见效了吧!

走进卧室,只见她正歪在炕上吸着水烟,见我来了,急忙坐起来说道:“妹妹来了!”

我笑了笑,坐在炕桌的另一边,道:“今天姐姐辛苦了,我听说姐姐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样可不好,会弄坏身子的!”

她放下烟杆,拿起茶碗抿了口茶,叹道:“一日肃顺等人未除,我便一日不得安心。不过今儿个起就好了,晚上可吃了不少呢!对了,妹妹可曾用过膳了?”

“用过了,多谢姐姐关心。”我笑着说,“对了,今儿个下午跟六爷商量了一下回京的事,六爷说,长留在承德可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此处肃顺等人党羽众多,不易控制,还是早些回京的好。”

她点了点头道:“这话在理儿。而且皇帝的登基大典也尚未举行,国不可一日无君,此事需得快些解决才行。”

“姐姐说得对。所以我让六爷连夜赶回去了,准备接驾事宜,还有皇上的登基大典。”

“六爷已经走了?”慈安颇是讶异了一下。

“对。”

“那…这里…”她明显有些担忧。

我笑了笑说:“不是还有七爷吗?没事的。”

她也笑了笑,只是多少有点勉强。

“其实呢,今天我来,是另有要事想跟姐姐商量一下。”我笑着转变了话题。

“什么事?”

“就是关于六爷、七爷的赏赐问题。”

“赏赐?”

“没错。”我喝了口茶,“这次能够剪除肃顺逆党,六爷和七爷居功甚伟,咱们应该好好合计合计,好好报答他们一番才是!”

“妹妹说得是。那,依妹妹的意思,怎么做才好呢?”

我笑了笑说:“六爷雄才大略,文武双全,这么久以来,北京一直都靠他支撑着。虽说因为肃顺他们从中作梗,先皇未能让他来辅佐皇上,但依我看,咱们姐妹都是妇道人家,毕竟见识有限,治国这方面,还是少不了他的。不如就封他做摄政王如何?皇上有他扶持着,我们也放心!”

“摄政王?”慈安吓了一跳,“这…”

“怎么了?姐姐觉得有什么不妥吗?”我故作不解,问道。

慈安犹豫了一下,道:“妹妹,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摄政王,权柄是不是太大了?皇上年纪尚小,如此一来,天下大权岂不是都被交到了六爷手中?万一…”

我听了这话,不由也有了一丝犹豫:“这…六爷应该不会吧…”

慈安看着我,眼神深邃,低声地说:“妹妹,切莫忘了多尔衮的教训哪!”

我一震,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虽然明知她指的是多尔衮对孝庄和顺治的钳制,却还是忍不住联想到其他的,心跳猛地乱了几个节拍。

“那,依姐姐看,该如何是好呢?”

慈安见我的反应,神情松了下来,道:“其实妹妹也说得对,六爷这次为了我们姐妹和皇帝,的确费了不少心血,不能不赏。这样可好?就封他为议政王,参议朝政,也能让他一展所长,为我大清效力。”

“这…若是议政王,则对国家大事只有参议权,而无决定权。如此一来,皇上身边没有了个拿主意的人,皇上还那么小,这可怎么办?”我为难地看着她。

她抿嘴笑了笑,道:“皇上虽小,不是还有我们吗?妹妹可别忘了,先帝爷临终时曾经交待,凡军国大事,必须有你我两宫印信方可决定。凡事由我们跟六爷协商解决,岂不甚好?也免得外边传些这样那样的谣言。”

“可是,自古以来祖宗有遗训,内宫不得干政…”我欲擒故纵。

她笑道:“但太后临朝的例子,历史上不是比比皆是吗?便是本朝孝庄皇太后,那也是一等一的女中豪杰啊!”

听到这里,我终于笑了:“姐姐说得对,我倒是没想到那么多,还是姐姐高瞻远瞩、蕙质兰心!不过…”

“妹妹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她看着我。

我皱了皱眉头,道:“议政王与摄政王虽然只有一字之差,荣宠却是千差万别。我总觉着这么对六爷有些亏欠。”

慈安也皱起了眉头,道:“那,咱们就从别的地方多赏赐一些吧!”

我心中冷笑,她竟是说什么也不肯放弃手中的权柄!“议”者,商议也!也就是说,奕訢对朝中上下大小事情只有商议、建议的权力,而没有决定的权力。“摄政”就不一样了,可以直接处理政务,摄政王的权力任何人不得干预,可以直接决定任何国家大事,太后更不能对其指手画脚。

一字之差,便将奕訢贬为我们手中一颗棋子,不论他做了什么,都必须得到两宫皇太后的同意方可实行,任何谕旨的颁发,都必须要有两宫皇太后的印玺才能生效,也就是说,他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实权的。

要是让奕訢知道这件事,怕不立刻就要跟我翻脸了?他为何千辛万苦助我对付肃顺?除了自保之外,不也是为了掌握中国的实权吗?以我跟他的关系,这种得罪人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去做的,好在慈安经过这次的事件,对权力更加有了成倍的欲望,如我所料,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奕訢独掌大权。如此一来,我便可以顺水推舟降低了对奕訢的封赏,还可以将一切都推到慈安身上,也不枉我留下她,且用心安抚了!

我想了想,叹了口气道:“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又正值当今多事之秋,为了大清皇室的千秋万代,每一步都必须加倍小心。虽说这么做对六爷确实有些亏欠,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慈安反倒安慰我道:“好了,妹妹,别担心了。六爷一向忠心为国,为了大清的基业,他能够体谅咱们的。”

我勉强笑了笑,说:“希望如此吧!好了,姐姐,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她点点头道:“妹妹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我辞过了她,走出房间,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了。小太监在前面打着灯笼,晕黄的火光稍微带来一些光亮,我扶着香儿的手,缓缓向西院走去。

末世朱颜第三部 中华魂 第六章

忽然从旁边一条小路上转出来两个人,我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却是奕譞和另外一人。

“臣参见圣母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他们一见是我,急忙下跪道。

“免礼,都起来吧。”我说,随即打量了一下另外那人。

在微弱的烛光下,实在看不清楚那人的相貌,但他高挑修长,身材均匀,看上去很有一种矫健的感觉。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二十多岁的样子,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所散发出来的咄咄气势令人印象深刻。

“七爷,这位是?”我不由起了一丝好奇之心。

“哦,这是新近成为禁卫副统领的荣禄。”奕譞说道。

荣禄亦再次下跪道:“臣荣禄参加圣母皇太后。”

“荣禄?”我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就是历史上受尽慈禧宠信、倚为左膀右臂的荣禄,一时之间倒有些愣怔了。

在后世的野史杂谈中,对于慈禧为何宠信荣禄,有种说法便是他们两人有着非同寻常的亲密关系。如今看到他,虽看不清面容,却给人十分强烈的印象,应该是一个英俊青年吧?也难怪会有那样的传闻了!我忍不住凝视着他,努力想要看清他的容貌。

“太后!太后!”奕譞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猛然发现自己的失态,忙不迭收回眼神。

“太后,有何不妥吗?”奕譞问道。

他眼神灼灼注视着我,我有些尴尬地,不大敢看向他,忙掩饰地笑笑:“没…没什么。荣副统领,你起来吧。”

“是。”

荣禄站了起来,立在奕譞身旁。奕譞看了看我,笑了笑。

“太后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是啊,我刚从母后皇太后那边过来。”

“两宫太后辅佐皇上,日理万机,还请多多保重身体啊!”奕譞笑道,“天色太黑,就让臣护送圣母皇太后回宫吧!”

我点了点头道:“七爷有心了!那就麻烦七爷。”

“不敢,这是臣的职责。”奕譞说道,转头又对荣禄道,“你先回去吧。”

“是。”荣禄看了我一眼,跪拜道,“臣告退。”

“去吧。”

于是我们便分道而行,奕譞陪着我,一路向寝宫走去。

“嫂嫂的桃花真是旺盛啊,先有先皇,如今又有六哥,嫂嫂难道还想再开花吗?”他调侃地说。

我真是哭笑不得。仗着他是我们几人中年纪最小的,又是我的妹夫,常常说起话来百无禁忌,让人不知道是该气好还是该笑好。

“胡说什么!什么桃花不桃花的!”我板起了脸,故作训斥。

他却嘻皮笑脸,不当回事:“嫂子,可小心我去跟六哥告状哦!”

“你…”我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了,只好转变话题,“肃顺的党羽,你可都料理好了?”

他看着我的窘迫,轻笑了两声,终于有了些正经:“都办好了。如今禁军的情况还算稳定,承德大致上还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嗯。”我点了点头,“我已经让六爷星夜赶回北京准备接驾事宜,我们最好尽快回到北京,如此就不必担心肃顺余党的报复了。”

他却有些不在意地撇了撇嘴:“嫂子也太过虑了。事到如今,还有谁能翻起什么波浪来?”

我瞪了他一眼,道:“不可疏忽大意!虽然如今我们暂时控制了局面,肃顺一党看似也被铲除,但他们余威仍在。若是被那些死忠分子钻了空子,造成个什么意外,我们之中有谁出点什么事情的话,岂不是前功尽弃?”

听到我稍嫌严厉的语气,他看了看我,躬身说道:“是,臣知道了。”

我看着他的表情,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了,于是放缓了语调,笑着说:“你这次辛苦了,捉肃顺、杀奸臣,匡扶幼主,为皇上立下汗马功劳,我和母后皇太后都很感激呢!你想要什么奖赏?”

“嫂子过奖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他笑了笑,“说到功劳,其实这次最大的功劳应该是六哥的。若不是他在北京经营有方,令肃顺等人对他多有顾忌,不敢冒然动手,我们也不能如此轻易就将他们拿下。要说奖赏,应该奖给六哥才是。”

想不到他竟然如此推崇奕訢,究竟是真心的,还是刺探呢?

我深深地看着他,笑道:“你们两兄弟都有功劳,都要赏的!方才我才与母后皇太后商量,决定封六爷为议政王,参议朝政。你呢?你想要什么赏赐?”

“是么?”他若有所思,喃喃自语,“六哥是议政王…”

此时,西院到了,灯火通明,与外边的漆黑形成鲜明对照。迈进门,忽然给人一种进入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七爷,进去坐坐吧。”我笑着邀请。

“多谢嫂子美意,不过如今正处于非常情形下,还需随时小心肃顺余党的反扑,我还要去再做一番布置。嫂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竟用我方才训斥的话来做借口。

我好气又好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了。不过,你想要什么赏赐,自己想好了,回头跟我说。”

他又嬉皮笑脸起来:“什么赏赐都可以吗?”

我顿时有些警觉:“可不能太离谱了!”

他随意地说:“既然六哥是议政王,那我就做个摄政王如何?”

我一听,不由愣了一下,心神微凛,随即故似不在意地笑了笑,轻斥道:“你可真是…没个正经!”

他嘻嘻一笑,突然眼神一变,凝视着我:“其实我并不想要什么赏赐。如果你真的要奖励我,那我希望得到的,只有一样东西!”

我看着他正经的神色,不由有些愣怔了:“什么东西?”能让他这么重视?

他上前两步,附在我耳边,以仅仅容我们两人听到的音量,缓缓说道:“我想要你的一个吻。”

“什么?”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脚下连退了三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笑看着我,眼中的深凝令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要的只有这个,如果你真的想要赏我,就给我这个吧!”说完,他转身而去。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随着大局的抵定,种种野心和欲望,都要浮上水面了吗?

重重叹了口气,我也转身,走进房里。

“太后,醇亲王想要什么东西啊?很贵重吗?”香儿替我取下头花,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你先下去吧。”我懒懒地挥了挥手,没有聊天的兴趣。

“是。”她不敢多问,急忙退下了。

我再叹一口气,靠在软榻上,有种穷于应付的感觉。

对慈禧的私生活,后世有着各种各样的说法。但在我的亲身经历而言,目前来说只有一个是真的,那就是恭亲王奕訢。不论开始是因为什么牵起了我们的纠葛,至少在现在,我一半用权势、一半用美色牢牢套住了他是不争的事实。奕訢的才干无可挑剔,但他的野心同样不可小视。在这男尊女卑的社会,就算我贵为太后,也不可能将大清朝的一切都掌握在我的手中,除非有奕訢帮我。而如何能让他既为我所用又不至于威胁到我的权力呢?心机谋略固不可少,美色也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手段,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其实我并不在乎自己的权柄,但目前来说却必须把奕訢牢牢控制住,因为他虽然也是晚清洋务派的重要支持者,但毕竟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封闭落后的社会环境中,就算能比别人看得远一些,也只能局限在这个时代。我要的是彻底改变中国,这必然会导致政治经济军事等各方面的根本性变革,要做到这些,就必须让自己站在权力的顶峰,将整个中国的实权抓在自己手里!

这已经够令我头疼的了,实在没有太多心思再去烦恼男女之事,孽缘一段就够了,再出来个多角关系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没想到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以前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奕譞的心思,我却总以为他还不至于明目张胆揭出来,所以总是含糊打诨蒙混过去。毕竟我总是他的嫂子、他是我的妹夫不是么?

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对我提出那样的要求,一个奕訢就够麻烦的了,如今却又加上个奕譞…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我不禁抬起手来,使劲揉了揉抽疼的额角。

末世朱颜第三部 中华魂 第七章

虽然经历了一番风雨,横生的枝节不少,但大行皇帝的梓宫终于还是起行了,先要从承德回到北京,停灵半年,然后再从北京运往早已建好的定陵安葬。

声势浩大的扶灵队伍中,我、慈安和皇帝例行是要陪着一起走的。然而队伍庞大,加上运送皇帝灵柩的马车不可能走得很快,因此一天所行不过四十来里,以此速度,想要回到北京还有得等了!

晚上宿在行营里,由于奕譞随行保护,我们都还算安心。检查完皇帝的功课,我们便各自睡下了。

夜深时分,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我一下子惊醒过来,爬起身来大声叫道:“来人!外边儿出了什么事?”

香儿匆匆忙忙跑进来,道:“回禀太后,似乎有刺客!”

“刺客?”我吓了一跳,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醇亲王呢?”

我披衣坐起,香儿急忙挑亮了烛火,走过来服侍:“回太后的话,奴婢没有看见醇亲王,不过奴婢斗胆猜测,他身为禁军统领,应该在外主持大局吧!”

我骇然转头:“那也就是说,如今我们这儿无人防守了?”

话音刚落,忽然门帘被掀起,一阵冷风灌进来,“呼”的一声,差点吹熄了烛火。

我眼明手快,一手推开了香儿,同时自己也向旁边滚过去,只听“当”的一声,一把利剑就砍在金制的梳妆盒上,若是我们没有及时躲开,怕我和香儿都要遭殃。

香儿吓得魂飞胆丧,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

我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就在我面前,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提着明晃晃的利剑向我扑来,一击不中,再发一击!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千钧一发之刻再次翻身躲开,似乎活动了身体的同时也活动了嗓子,大叫道:“来人!抓刺客!!”

然而那人的剑快得出乎我的意料,一剑又一剑,不谙武功的我只看得见眼前白花花一片剑光,咽喉似乎已经感觉到了那冰凉的剑峰。

慌乱中我抓起手边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就砸过去,剑光停滞了一下。

我向着门边跑去,那人却紧追不放。此时香儿终于回过神来,立刻不顾生死扑上前,死死抱住了那人的脚,叫道:“太后,快走!”

我回头一看,正看见那人举起了剑,就要向香儿刺下去,不由惊叫起来:“香儿快跑!”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又是一阵风起,我只感觉一个人影从我身边一晃而过,下一秒钟便有人举刀架住了那人刺下的剑,大叫道:“姑姑放手!”

我定睛一看,冲进来的人穿着从三品的武官制服,手握钢刀,面容有些陌生,身形看起来却又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