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寒,连你自己人都说没有中毒,可见你爹娘中毒被害之说纯属子虚乌有,你轻信他人,被他妖言迷惑,导致今日之事,如果传出去,我们木家子孙都脸面无光。来人,将这个冒牌货乱棍打死。”族长话落,立刻有几个强壮的家奴朝落尘气势汹汹地走去。

“你敢?”青木和霜叶两人立刻挡在落尘面前。

“我们大少爷剿贼平盗,杀人如探囊取物,你们应该听过剑仙之名,今日谁敢伤害二少爷,你仔细你的脖子和手脚,我们大少爷可没有二少爷那么好说话,青城剑仙的名头你们应该听过,就算没有听过,就凭你们,也想动我们家二少爷?如果敢上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青木目露精光,整个人笼罩着浓浓的杀气,那几个家丁,一时脸色发白,停了脚步。“

”狗奴才,生人不生胆,他都是冒牌货物,那个大少爷能不是假的吗?立刻给我上,否则明日卖到矿上。“木高太发狠说道。那些家丁一听将他们买到矿上,吓得什么都顾不上,提刀就上来捉人。

”放肆,今日谁敢动本庄主带来的客人,别怪本庄主不客气。“木初寒冷眼看着家奴,刚刚还想冲上来的人,一下子都吓得停了脚步。

”寒儿,你已经酿成了大错,如今还袒护这些不知道哪来的江湖骗子,岂不是错上加错,还不赶紧向族长认错?“高老强压怒火,但那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祖母,族长,庄主也只不过是救逢春心切,才会做错了事,这些年庄主尽心尽力,供大家好吃好喝,就因为一时疏忽做了错事,大家就将他以前的功劳一笔购销?“木迎夏快步走到族长身边,跪了下来。

”一时候疏忽?这次一疏忽,就能挖祖坟,那下次一疏忽,说不定我们脖上人头不保,人人都说庄主聪明,但就是再聪明也有十七岁,这般年龄,是最容易被人蒙骗的。“大少奶奶冷冷地开腔。

”逢春的病就是御医也束手无策,哪有因为治不了病将人处死的道理?如果是这样,那该有多少大夫要被处死?开坟验尸,是我决定的,要怎么惩罚,我都认了。但医仙我是请来的人,来之前我向他保证,无论是否能救治逢春,我都保证他毫发无损。“

”庄主——“木初寒身边的吕潇低低叫了一声,声音带着担心。

”娘,儿子觉得初寒一不是长子嫡孙,做这个庄主名不正言不顺,这两年他虽做出了些成绩,但那都是我们庄家的人群策群力,还有祖上积累的资金人脉。他年纪尚幼,凡事欠考虑,容易被人蒙骗,这次是骗他开了祖坟,下次保不住将整个家当都骗去了。还有他做事专断独行,目中无人,连开棺挖坟,都不与众人商议,如此独行专断之人,怎有资格坐庄主之位?为了我们木家百年基业,为了让我们这一族继续繁荣强盛,我认为必须要更换一个真正有才能的人接替庄主的位。“木高太高声说道。

”我今天总算看明白了,你们就是不忿当年老太爷将位置传给我爹,如今欺负我们二房没爹没娘,人丁单薄,想方设法想将初寒拉下台,奶奶,你得为我们做主。“木迎接又气又急,一时红了眼眶。

”大小姐你说这话难道不怕天打雷劈?“开棺之前,庄主说万一二叔、二婶没中毒,他退庄主之位,弥补错失,如今莫非想说话不算话?虽然大夫也有治不好病的时候,但是哪一个大夫会叫子孙挖祖坟的?庸医妖言惑众该死,庄主轻信他人也该罚,大家说是不是?”大少奶奶高声问道,火光中那张俏脸越发的红润娇艳。

“他就是一个冒牌货,这是我家四叔叔,他曾经去过一次青城,刚好那天青城双仙出现,有幸见了一面,我怕庄主被他蒙骗,所以将他请了过来,他说真正的医仙根本就是不是这个样子的。虽都长得异常俊美,但两人完全不相似。”

来人穿着仆人的衣服,应该是这家的家丁,他的话让四周一阵哗然,大家纷纷指责落尘,骂他骗吃骗喝,竟然不知道死活骗到了木家,还敢煽动庄主开棺木,犯了族规,这样的人不处死他,天理难容,众人群情汹涌,似乎恨不得冲上来将落尘撕烂才心安。

“人命关天,岂能那么儿戏,如果是骗子,将她送到官府,让官老爷去审,是非曲直自然一清二楚。”说话的是木家二小姐木若冬,她目若秋水,声音清亮。她说完立刻有几个人应声附和。

“二小姐养在深闺什么都不懂,你们几个的脑袋也被驴踢了,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把这人交到官府,这不等于将今晚的丑事公布天下,日后木府众人如何抬头?”说话的人明着是骂附和之人,实际是连二小姐一起骂了,如今木初寒眼看失势,那些平日上不了台面的姨娘,也敢如此嚣张了。

“即使不报官,也不能这么随便就草菅人命,传出去那成什么话?我们木家成了屠宰场?”别人指桑卖槐地骂了一轮,木家二小姐也不生气,反倒向前一步,冷冷看着众人,声音更见坚定。

“寒儿,你一向精明能干,做事谨慎,从来没有让奶奶失望过,你爹娘去世的时候,你只有十二岁,但却年纪轻轻挑了重担,这两年来只有功从没有过,我们家族人多事杂,自你爹娘去世之后,乱成一盘沙,旁人不知道,我这个老太太却心知肚明,但你用了两年的时间,将家族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论能力,论功劳,这府没有人能越过你,今日你做出这次糊涂事,全是受这个恶棍骗子的教唆。”

“这人的一生,多厉害的人都有犯错的时候,阴沟里翻船这话大家都听过,这次就当是一个大教训,一会将你父母重新安葬,让他们入土为安,而你去领五十棍,好好长长记性,日后记得不能随意轻信他人,今日这事端都是由这骗子而起,不杀他难以平众怒,我今日这话摆在这里,各位长老都是族中德高望重之人,认为我这老太婆处理得怎样?如果觉得还不够重,我老太婆绝对不会回护。”

“老太太——”大少奶奶喊了一声,声音带着不甘,但被老太太凌厉的目光一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娘,你这——”

听到老太太的话,青木气极,这不是将所有责任赖自己主子头上吗?而落尘这个时候似乎对周围的危险毫无知觉,依然细心察看,不时还与吴绅低声交流几句。

“寒儿谢过老祖母,但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责任在我,并且我始终坚信水公子是医仙,人是我请来的,我有责任让人毫发无损地送回去,如果要杀他,可以,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我木初寒今日也把话搁这了。”木初寒这话掷地有声,他目光冷冷地看着众人,没有丝毫退缩。

听到木初寒的话,落尘的嘴角微微扬了扬,她就知道他没有看错人,他木初寒就是一个铮铮铁骨的好男儿。

“混帐——”高老太看到木初寒这般,气得将捡回来拐杖又重新丢在地上。

“这才是我的好三弟,既然三弟你相信他是真的,我木迎夏也相信他是真的,谁敢伤他,别怪我不客气。”木迎夏站在众人身边,虽然是一介女子,但目光凛然。

“将两个不肖子孙拉开,执行家法。”

“慢着——”就在双方气拔弩张之时,一直没有吭声的落尘走了过来,虽然他声音不大,但却带着让人震慑的力量,他缓缓上前,双目光华流转,浑身散发出让人自惭形秽的高贵气质,一时所有纷争都停了下来。

“我的确是水流云,青城五百八十八家掌柜都认得我,你把我的画像送回去,如果他们说不是我,你们再杀也不迟,我吃得不多,也不会浪费贵府太多粮食,我们水家虽然没有你们木家那么显赫,也都是有来头的,今日你们斗胆杀了我,他日惹上灭族之祸的时候别后悔。”

“你吓谁?”不知道人群谁说了这么一句话,但从声音听终是底气不足,寻常人家怎会有这么高贵的气质?看来还真的很有来头,一般宵小,早被今日的场面吓尿了,怎会还如此淡定从容?

“我刚刚认真看了尸骨,的确里面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但是这两具尸体却不是木庄主的爹娘。我听庄主说过他爹曾经断过了两条肋骨,你们不妨前来看看,这肋骨有没断过的痕迹?有一处各位可能都不知道,但高老太应该清楚得很,二老爷左脚是有六个脚趾的,刚刚吴绅看过,这与二老爷的身体特征不符合。而大家不妨来看看这具女尸,二奶奶是一个高挑的女子,府中的人应该大部分人都知道,二奶奶的腿很长,而你看现在女尸,很明显是一个短腿的人,身高明显要比二奶奶要矮上许多。”

“这两具尸被人换了,西园有专门看管坟墓的人,这坟被挖了重新换过,多少有点印象,不如找来询问一番。老太太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孩儿的身体,不妨亲自过来看看。为人子,父母尸首不知在何处,不知道被何人所害,如果不追查,那是不孝。为人母亲,如果自己的孩儿含冤莫白,还糊涂地受人摆弄,那怎对得起自己死去的孩儿?”

众人被这一席话惊得嘴巴大大,一时竟忘记说话。刚刚盛怒的老太太,听到落尘的话,颤抖着双脚走了过去。

“高下——”高老太看了一会,朝天喊了一声就老泪纵横,因为激动几乎要晕厥过去,众人慌乱来扶,她却摆了拜手。

“这两具尸体的确不是高下夫妻。”老太太气若游丝地说道,听到老太太的话众人哗然。

“怎么会这样?老太太你是不是看错了?”

“混帐,我的儿子,就是只有尸骨,我也是认得的,的确被人换了尸体,立刻给我将管西园的老蒋父子叫过来,我亲自审问。医仙大人,我老太婆这次莽撞,多有得罪,等这事完了,我亲自向你倒茶赔礼。”听到老太太的话,霜叶等人鼻孔冷哼了一声,并不是很领情,她的莽撞,几乎害死了他们的主子。

“爹娘真的是被人害死的,要不怎么连尸首都见着。”木家二小姐哀伤地看着棺木,那梨花带雨般的面容我见犹怜。

“那个王八蛋畜生谋害我爹娘,被我找出来,定将他千刀万剐。”大小姐一边说一边仇恨地看着大房那边的人,大少奶奶嘴巴张了几次,似乎想回几句,但估计是看到气氛这么凝重就不再说话了。木初寒脸色低沉,深深凝视着很沉沉的棺木,一言不发。

一会管西园的蒋家父子就被人带了过来,估计是木初寒给他下了药,还昏昏沉沉,等一盆冷水倒下去,才清醒下来。

“哪个狗杂种——”他刚想破口大骂,但当他睁看的眼睛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整个人吓呆了。

“高老太太,怎么全都来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这——这——这棺木——”当他看到后面两具棺木之时,吓得舌头都不灵便,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蒋家世代替我们木家看西园,我念你们一家忠心,这么多年来,我们木家也没有亏待你们,但如今二老爷,二奶奶的尸体被人换了,你怎么解释?”

“换了?我们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蒋家父子一听,吓得脸色发白,忙不停的磕头。

“你们不知?这尸体是我亲眼看着下葬,如今两年过去,躺在里面的却不是二老爷,二奶奶,如果现在再不说实话,将功补过,就将你们父子乱棍打死。”老太太显然是发了大怒,胸口起伏不定。

“我说,我说,求老夫人开恩,我将我知道的都说。”

“一年前的一天,我娘生病,我爹回去了。这西园就剩下我一个,那天晚上,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吃了饭竟然犯困,那晚睡得特别沉,第二天醒来,我给墓地清理一些小草的时候,就发现二老爷这座坟的异样。”

“我自十六岁就在这里生活,在这里将近十五年,不要说一草一木,就是小石头,我都清清楚楚,虽然这重新伪装得很好,但土是被翻过的,我一看就知道,但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被知道,我们父子定不能在这里呆下去,我母亲多病,这些年是靠木家的恩典才有钱治病,我怕如果说出去,定会被赶出木家,所以——”

“狗奴才——”靠近他的三爷朝他心窝就是一脚。这一脚不轻,蒋家父子被踢得翻倒在地,却不敢爬上来。

“你——你——你——寒儿,他们父子就交到你手里,怎么处置都随你。我可怜的儿子,竟然尸骨都不知道在哪?我——我——我——”老夫人激怒攻心,最后晕倒过去,众人慌乱。

“不怕,老夫人之时一时怒火攻心,晕过去而已,一会就醒了。”听到落尘这样说,众人才放下心了,棺木里的不是二老爷,二夫人,自然不能再葬在这里。木初寒一一安排,井然有序。沉稳得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流云,今夜委屈你了,我命人送你回去,你好生歇息。”木初寒说道。落尘也还真倦了,也不与他客套,拱拱手就随吕潇他们回去了,经过这么一折腾,一行人回到木府,天已经微微亮了,落尘土倒在床上就睡,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肚子也饿的咚咚响,吃过午饭,落尘刚准备过去看看逢春,木初寒过来了,估计他还没有歇息,脸有疲惫之色,但无损他一身的清华。

“昨夜之事,我还没有正式向你道谢,虽然如今找不到我爹娘的尸体,但起码知道他们是被毒害而死。”

“既然我答应跟你前来,自然会尽力而为,昨夜在这么危机的关头,你依然护我周全,木庄主的人品让流云敬佩。”两人再次相视一笑,目光充满了信赖。

“日后叫我初寒吧”木初寒说,声音软软,低头那瞬间竟有一种让人心都软化的温柔,落尘的呼吸微微快了点,但却快速笑着回答:“极好。”

“流云,这里的饭菜味道可适合你的口味?”

“非常好,比我做的还好吃。”

“你会做菜?”木初寒惊诧地问,似乎不相信眼前这个清华高贵的少年竟然会走进厨房。

“不经常做,偶尔我哥哥嘴谗的时候,我会动手弄几个小炒,他喜欢我做的菜。日后到青城,如果初寒不介意,我亲自弄几个小菜,一起把酒言欢,定是人生快事。”

“如此甚好。”两人品茶聊天,竟越说越投机,真恨能早日认识。

“流云,我爹娘已经被谋害,我已经无力回天,如今我最担心的还是我的弟弟逢春,不知道有没有救治的办法?”

“你爹娘的尸体已经被人换了,虽肯定是被人谋害,但是否是中了我猜想的那种毒,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如今你弟弟的身体已经是一天比一天虚弱,拖到最后,就算用对了解药,我怕这身体也承受不了,所以我打算明天用药,但有一事我必须对你明言,如果用错解药。两种毒的药性刚好想反,逢春会当场毙命。”落尘说。

“我知道。你尽力了,我也尽心了,最后无论结果如何,你我都无需自责。”木初寒的神色很平静,但声音还是微微抖动,看得出他内心很挣扎。

木初寒走后,落尘开始准备,到傍晚时分,一切药材用量都已经准备好,成功或失败,明日就会见分晓了。虽然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但落尘的心却不踏实,木初寒对自己说无须自责,但那毕竟是一个孩子的生命。她突然有点想子默,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这一晚落尘失眠了,她看着窗外的天从浓黑到淡黑,最后透出一点点亮光,终是无法入睡,她一骨碌爬起了床,推门出去,竟然看到木初寒在外面踱着步,外面灯火昏暗,散发出点点晕黄的光,洒在他的身上,显得异常寂寥,落尘发现他发丝、肩膀处都已经被霜打湿,可见他已经在外面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睡不着?”两人竟同时发问,问完点点笑意从彼此的眸子逸了出来。两人并不再说话,相伴并肩走在飘着淡淡花香的小路上,走到一张石桌旁,两人不约而同都停了下来,这张木制的桌子雕刻着精美的棋盘,上面还放着棋子,棋子通体乌黑,十分精美,这木府还真是有钱的人家。

两人谁也不说话,但很有默契地坐了下来。

“你是主,我是客,不分输赢就当是我赢了。”落尘笑着说。

“你还真能耍赖。”木初寒展颜一笑,竟如寒冬透出日光,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暖意。

“你脸都湿了?”木初寒笑着扬起手,想帮落尘擦去,但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地缩了回来,气氛顿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我先回去梳洗准备,一会见。”落尘朝他一笑,转身离开,笑意在木初寒的嘴角化开,越来越浓,直到落尘的身影消失了好一会,他才转身离去,离去的时候步履轻盈,不复昨夜的沉重。

他信他,这生从未如此相信一个人。

060:不对劲

落尘梳洗完毕,吃了早点,就带着霜叶,红叶这两丫头去了厨房,她十分谨慎,无论是煎药的锅,还是煎药用的水,她都一一检验过,这府中有一个下毒高手,她不能掉以轻心,等到将药拿到逢春的房间之时,木迎夏、木木初寒、木若冬已经守候在一旁。

“医仙大人的大恩,木迎夏铭感于心,请受木迎夏一拜。”夏大小姐并不是做做样子,真的是跪下来,她动作很快,落尘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这夏大小姐倒是直爽之人。

“我们年龄相仿,无须如此见外,就唤我流云吧。”落尘一边说,一边将木迎夏扶起来。

“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逢春的情况,三弟都跟我们说了,这两年,病魔一直折磨着他,每次看到瘦骨如柴的身体,我就宁愿替他受过,今日如果逢春得救,我们感激流云的大恩大德,万一他追随爹娘而去,对他也是一种解脱,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怪你。”木迎夏说道。

“流云会尽力,初寒麻烦你将逢春扶起来。”

木家两姐妹虽然都说有了心理准备,但那一刻还是很紧张害怕,木若冬的手微微颤抖着,目光透出焦虑担忧。

“妹妹别怕。”木迎夏握住了木若冬的手,两人静静地注视着床上那与她们血脉相连的孩子,她们多想他能甜甜喊她们一声姐姐,她们多希望他能站起来,到小院里与她们玩耍嬉戏,但不知道这个愿望是否能实现?

落尘先给逢春吃了一颗提神补气丸,然后撬开他的嘴巴,一点一点地将药灌下去,木初寒觉得他喂药的那动作特别温柔,看着心不由得发软。

虽然落尘很仔细,也很有耐心,但还是有很多药汁从逢春的嘴角流出来。落尘轻轻擦拭,然后继续喂,木若冬走到逢春跟前,轻轻哼着曲子,落尘用略为低沉的声音轻轻和着,清早的阳光透光窗子洒在他们的脸上,竟异样的温馨安详,木迎夏觉得心柔柔软软,一家人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是那么的明显。那一刻她觉得坐在床上的那白衣少年,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芒。

终于把药灌了下去,大家都没有说话,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木逢春,心几乎都提到喉咙上。

“一定没事,一定要没事。”木迎夏不停在心里念着,她记得三弟说过,只要喝下去没有强烈的反应,那就是用对药了。不知是不是错觉,木若冬觉得逢春黑气笼罩的脸竟然微微有了一丝亮色,但她还来不及欣喜,逢春张嘴就吐出了一口血,血是浓黑的,他们惊呼出声,声音还没停,木逢春又吐了一口。

“逢春——”木家姐妹慌乱失措,只有木初寒依然镇定,但那眸子浓烈的忧色看出他是多么的担心。逢春吐完第三口鲜血之后,整个人软软地倒下了,落尘又喂了他一粒药丸,然后长长呼了一口气。

“药是用对了,即使你爹娘的尸骨找不到,但可以确定他们是被人谋害的了,逢春刚刚吐出的是积聚在他身上的毒液,但同时这也是他身上的血,他本来身体就已经很虚弱,再吐那么多血,身体更是弱得不行,如果这几天他能清醒过来,也就是这条命保住了,后面慢慢再吃药清除余毒,日后好好调养,这身体就会逐渐恢复健康的。”

“我给他吃了药,这药也能助于睡眠,在沉睡中身体最容易恢复,你们尽量不让别人进来打扰,今天是最危险的一天,我在这里看着,你们先回去歇着,这一时半刻,逢春是不会醒的。”

“我不累,我是逢春的姐姐,我要在他身边照顾他。”木迎夏说道。

“逢春有你们这些亲人,是他的福气,但他目前的身体很虚弱,随时吐血的可能,我得根据他吐血颜色的深浅,给不同的药丸给他吞服,我一步都不能离开,而你们不懂得这些,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好处,不如先好好歇息,等他病情稳定了,我乏了,到时你们精力足,才能过来看守着他。”落尘好言相劝。

“那辛苦流云了。”两姐妹也不再纠缠,告辞出去了。

“我知道说服不了你,你随意。”落尘笑着对木初寒说,其实她是欢喜他留在身边的。落尘将逢春轻轻放在床上,自己就在床上盘膝而坐,手上准备好各种不一样的药丸,如若逢春一吐血,就马上给他吞服,护住他的心脉,稳住他的真气。

木初寒将自己的帐本拿了过来,细细地核对,房中除了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就只有木初寒手下的笔偶尔发出的轻微声响,外面淡淡的花香伴随着清风一点一点地渗进了房间,木初寒不觉得累,反倒有一种神清气爽之感,本来忐忑不安的心在看了一眼床边的落尘,立刻变得踏实宁静,自爹娘去世后,他第一次有踏实的感觉,即使逢春还没有醒来,但他相信,有他在,逢春定安然无恙。

白天逢春再吐了两次血,吐血的量虽没有之前那么多,颜色已经是红中带黑,但他本来就羸弱的身体,吐了那么多次血,怎能承受得了?木初寒的心又悬了起来,但当他的目光落在落尘那沉静俊美的脸庞,所有不安和慌乱又渐渐消失。

这一天大少奶奶的人来了一次,估计是打探消息。老太太也派人来询问了一次,但都被木初寒的人拦在外面。

“喝点水,吃点东西吧。”木初寒端来了茶水,茶香袅袅,冒着清香。

“我不口渴,你先吃。”落尘笑笑,继续凝神看着逢春的脸庞,木初寒很想帮她,但无从下手。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落尘只是随意吃了几口,就命人拿出去。”

“怎么吃那么少,是不是不舒服?”

“喝少点吃少点,减少如厕的次数。”

落尘笑着说,但目光依然看着身旁的逢春,看到逢春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落尘很细心地擦拭了一下,动作轻柔细致,木初寒目光追随着他那双轻柔的手,心融化成一池春水,微微荡漾。

“你不用感动,等这小子好了,你带我吃遍州城就好。”落尘笑着说。

“好——”木初寒应道,嘴角大大勾起,笑得绚烂夺目。

夜深,一灯如豆,发出柔和的光芒,屋中两少年的脸都显得特别柔和,两人一晚未眠,逢春这一夜虽还吐了两次血,但量已经大大减少,即使是这样,落尘也不敢歇息,这孩子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

当天上第一缕曙光透进窗纱,落尘大大呼了一口气,最危险的一天终于过去,落尘吃了些包子,喝了一点点水,精神也还可以,接下来整一个白天,逢春只是吐了一次,并且那血只是一点点从嘴角逸出来,就像被咬破嘴唇一样,不留心看还发现不了,而血的颜色也已经是鲜红的,跟正常人流出的血并无异样,逢春的睡容恬静,并无痛苦之色。落尘心中大安。

“今天的情况怎样?”木初寒低低地问。

“恢复得比我想象还好,这小子的命如无意外是保住了。”

听到落尘土这样说,木初寒难掩心中的欢喜和激动,平日那冰寒的目光流光溢彩,整个人变得神采飞扬,一点点睡意都看不到,但落尘估计是心情放松了,睡意立刻袭击,有点昏昏欲睡。

“既然情况比较好,你睡会,我看着。”

“但是——”虽然如此,落尘还是想坚持下去,她还是怕一不留神,出了什么乱子。

“不怕,我就坐你身旁,如果逢春一有什么异常,我立刻推醒你,我刚刚小憩了一会儿,现在精神爽利,你先歇会,醒了再换我。”

“那也好,我先睡一会,一会换你睡,记得一有什么异常,就得立刻推醒我。”落尘小声的叮嘱道,说完落尘靠在床沿上闭了眼睛,与木初寒并肩坐着。

“这床够宽,你躺下来睡会舒服点。”木初寒说道。

“不用了,这样睡也很舒服,我这样容易入睡。”其实落尘是觉得自己一个女子这样躺在木初寒身旁十分别扭,木初寒也不勉强他。

“睡吧,有我。”木初寒这声低沉的睡吧,就像是催眠曲,他这话刚落,落尘已经睡着了。木初寒看看床上的逢春,又看看旁边的落尘,这两年来,明刀暗箭,爹娘早逝,十二岁的他独自面对着一屋子的豺狼虎豹,实在疲累,但此刻他的心竟十分宁静。

落尘这一觉竟然睡到了第二天的晌午。

“不好意思,定是累坏了你。”落尘脸微红,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她发现他醒来之时,竟然头枕在木初寒的肩膀上,整个人简直就躺在他怀里,她的脸一下发滚发烫,坏了,这样躺了一夜,木初寒会不会发现她是女儿身呢?如果发现那岂不更好,那就不用煞费苦心,想着怎么跟他来一场偶遇了。

“能让医仙枕着肩膀睡了一晚,是我木初寒的福气,说不定沾了点仙气,日后也能位列仙班。”看到木初寒磊落光明的样子,听到他这般调侃的话,落尘也心中大乐。

“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成仙了,要不初寒你走出房外,让手下扎几剑,看看是不是刀枪不不入。”

两人相视而笑,都十分愉悦。

这天木家两姐妹都前来,询问了几句就离开了,生怕打扰到屋中的人,其他前来打探消息的人都被挡在了门外,即使是老太太的人也不例外。逢春自昨晚就没有吐过血,落尘又喂他吃了几颗药丸,这些药丸都异常珍贵,这些天已经吃掉她多年的存货,虽然是心疼,但看到他脸色恢复了一点点红润,也觉得是值得的,药虽贵重,但还能研制,这人命没了就没了,无力回天。

傍晚时分,逢春睁开了迷惘而朦胧的大眼。

“逢春——”木初寒捉住他的手,胸膛起伏,心中激动可想而知。

“爹娘,逢春终于醒了,你们可以放心了。”木初寒透过窗子看着暮色笼罩的院子,声音竟然哽咽,逢春的病是压在他心头大大石,这巨石压了长达两年,多少个夜深人静之夜,他看着他瘦弱的身体,痛苦的脸庞,几乎喘不过气来,如今这大石终于移开,他竟然想大哭一场。

“春韵,你给逢春少爷喂点稀粥吧,他应该饿了。”

春韵早已经将一切准备妥当,她在门外听到落尘的话,立刻叫人将粥端上来,木家两姐妹听到消息,也不顾仪态,穿着裙子冲了过来。

“三弟,是不是真的?逢春醒了?”

“是不是,你们看过就知道。”听到有人进来,逢春朝他们看了一眼,才继续吃粥。

“二妹,逢春看我们了。”

“姐姐,逢春还笑了。”

两姐妹喜极而泣,尤其是木家大小姐,欢喜得又哭又笑。

“流云,谢谢你。”木若冬走到落尘身边,福了一下,木家两姐妹都长得漂亮,但一个豪爽,一个温婉,真不出是姐妹俩。

众人正在说话的时候,老太太也派人过来了,落尘觉得老太太对这个孙子也并不是太疼爱,她身骨子硬朗,逢春大难不死,这是多高兴的事,如果是重视,拄着拐杖也应该来了。

老太太的人除了来看望逢春,也送了赏赐给落尘,是一樽纯金佛像,佛像不算大,虽然也拿得出手,但在木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这说不上是什么贵重,落尘也不推辞,笑着接过,然后说了几句道谢祝贺的话语。

“奶奶还真小家子气,流云不眠不休,救了逢春,才赏赐这么一个玩意。”木迎夏口直心快,她的话一出,本想离开的婆子丫鬟立刻站在门口不动,刚刚那笑成一朵花的老脸,立刻皱巴巴的。

“大小姐,你这是什么话?你不当家还不知道柴米贵,如果你当初顺顺利利嫁给平西侯的世子,如今也是当家主母,自然知道这当家不容易,可惜了呀!”这老嬷嬷声音三高三低,抑扬顿挫,但却讽刺得紧。

“那浪荡子本姑娘还不稀罕,老婆子如今还花容月貌,皱纹还没我掌纹多,声音还娇滴滴脆得很,说不定那浪荡子就喜欢你这种的,当上世子妃,本大小姐看到你还要给你行礼呢?”

“你——你——”老婆子那张脸先是红再到黑然后到绿,指着木迎夏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孙嬷嬷,不要生气,姐姐脾气你也知道,并无恶意,别跟她一般见识。”木若冬看到,忙去打圆场,这个孙嬷嬷是高老太太的陪嫁,从小跟在高太太的身边,既没有嫁人,也没有子孙,对高老太太忠心的很,高老太太平日也十分宠信她,她在这府中算半个主子,旁的少爷小姐,平日对她说话都很客气,今日被木迎夏这般毫无客气地嘲弄一番,简直是气疯了,但木迎夏怎不招人待见,也是正经的小姐,还是庄主的姐姐,她发作不得,木若冬的话无疑是给她一个台阶,脸色好看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