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王将军那边,把我麾下七百人的军功帐拿过来,我和他提前打过招呼了。过几日陛下就要来黑山,怕是会论功行赏。”

见陈节还想在这帐里多呆,她只得祭出“支开策略”。

陈节得了差事,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王将军这人极为仔细,陈节要去拿军功帐,他一定会仔仔细细的问清一大堆事情。到时候磨上半个时辰,她澡也洗完了。

就不该让他住外帐的!

要不是今天被脑浆和血珠子溅了一脸一身,她不是万不得已,都不会洗澡的。

哎,反正洗了皮肤也是黑的。

看着还难过。

时间有限,花木兰解开头顶的独辫,用皂角略微揉搓了一下。她每半个月会有一天假期,这时候她也会去其他地方逛逛,或去军中摆出的集市买些东西。

黑山大营私下交易的情况有很多,军中也不制止。但是很多东西还是买不到的,比如说,必须要家里人缝制的中衣。

为了不让人发现她的身份,她中衣的胸前和裤褶的裆部都是加厚的。她的母亲甚至给她做了领子高到可以遮住脖子的外衣。

因为母亲做的衣服,她的肤色越来越往诡异的方向发展。

以后天热了,这日子该怎么过呢?

其实她已经写信给她阿母说过很多次了。自从到了军中以后,大强度的骑射训练、尤其是箭术的修习,让她的胸部快变得和石头一样结实了。

而且,也没有人会在她嘘嘘的时候注意她到底有没有那啥。

打仗的时候或者在军营里,随便找个小坑草丛解决是正常事,要时间久点的那种,就跑的远点就是。

就算你蹲下来时被人发现,人家也只会问你要不要他摘片草叶子或者找颗小石子给你什么的。

但她阿母似乎在接到她的信后似乎更担心了,有一次信纸上还出现了泪痕。所以后来她也不再向家中埋怨这些小事,对于阿母在裆部缝的更厚的裤褶,她也只能“笑纳”了。

只是战场厮杀,有时候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特制的衣服破了还是得自己补,而陈节那么热衷于给她洗衣服,每次都把她吓得不轻。

有好几次,她一个不注意,陈节就把衣服抱走了,带去军奴那边去清洗。他倒不会把她的衣服给军奴去洗,但洗衣服这事是避不开其他人的,军奴的身份复杂,有些和主人也很亲密,久了以后,各种窃窃私语也就传了出来。

最离谱的,大概就是“巨物木兰”的称呼了。

回想到前段日子的遭遇,花木兰就有把自己埋到浴桶里的冲动。

.

那一天…

好友素和君神神秘秘地把她拉到角落里,在她莫名其妙的表情里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诶,兄弟,听说你那里…”他不怀好意地斜视了一下花木兰脐下三分的位置,“大到把裤子老是磨破,连补丁都打了一层又一层?”

“啥?”

花木兰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地方的补丁?”

她针线活很好的!

补丁怎么会让你们看出来!

“就是这里的啊…”素和君突然伸出手去!

目标——“鸟蛋”!

“…啊!痛痛痛!”

花木兰被素和君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在他一伸手的时候就抓住了他的胳膊,使劲扯了开去。

要被抓到了还有好!

狄美人以前天天被人这么偷袭,有一次谁用力大了些,撞得他一天都下不了床,后来还是她去把那人揍了一顿给他出气。

虽然不知道她没那啥被猛抓一把会不会疼,但比起疼,更她让她担心的,是“巨物”变“阉人”的传闻。

“我说你这小子,碰一下怎么了?我就不相信你没和狄叶飞‘互相帮助’过!”

他就说为什么狄叶飞和花木兰住了那么久都相安无事!

原来他有不一样的本领!

“…你想的太多了。”

花木兰皱了皱眉。

素和君看着花木兰仿佛看见猪上了树一样的表情,不敢置信地嘶了一声:

“嘶…不会吧?你们居然没有那啥啥过?我都…咳咳,那狄美人长得那么绝色,你力气又这般大…”

“再说我就翻脸了。”花木兰用锐利的眼神猛瞪向素和君,逼得他只好收回了不正经的笑容。

“难怪要打补丁,搞半天是为了不用洗裤子是吧…”他嘟囔了一句。

“话说回来,陈节和其他军奴吹嘘你有举世无双的技能,看在我们也浴血奋战过的份儿上,告诉我一点秘诀…”

他挤了挤眼。

“我请你吃烤肥嫩的烤羊羔。”

花木兰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突然觉得当初手撕的如果不是皮铠,而是陈节的话,也许也不错的紧。

“喂喂喂,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素和君还在期待的等着答案。

‘如果我这个也算是举世无双的话,那你们就可以算是攻城的檑木了。’

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摇了摇头,吐出三个字。

“天生的。”

“我艹!你还真是知道怎么惹怒别人!”素和君一下子就垮了脸。“有这样的天赋,你怎么就没想过先找个媳妇再从军呢。”

强毅正直,膂力骠壮,唔…

他猥琐的看了眼花木兰的X下。

说不定臀力也惊人。

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十八九岁了还没成亲呢?

鲜卑女子可最崇拜勇士!

对了,他是断袖!

不对,他又说他不是断袖…

明明又抱又哭的…

素和君被自己的脑补要弄的神经错乱了。

“那也要人看的上我。”花木兰见素和君的脑袋凑的越来越近,一把将他推得远了点。“我家又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怀朔到了三十多还打着光棍的太多了。”

就她这样十七八岁了还没有癸水的女儿家,自成年起也有不少人求娶。

军户人家的男孩子得拿了军贴后才能建功立业,许多人家都情愿把女儿嫁年纪大的,不愿意嫁年纪小的。

鲜卑女儿当寡妇的比待嫁的更多。

“嘿嘿,那你跟我说说,你有没有什么俏丽寡妇之类的有艳…”

“我说你那天生喜欢打听消息的毛病能不能改改!”花木兰大声打断了他的话,在加一个白眼。“你这样的家伙不去做白鹭也太可惜了!”

素和君被花木兰说的一噎,有些收敛的摸了摸下巴。

“啊,不说这个了。说点正经的。”

花木兰总算松了一口气。

“既然你和狄美人不是那种关系…”

素和君有些可惜。

难怪狄叶飞走了,花木兰一点动力都没有!

都没有“动”过,哪里有“力”嘛!

“那从明儿起,我让同乡和故交好友都打听打听,谁家有漂亮又温柔的闺女没出嫁的…”

“咦?你不是已经有夫人了吗?”

“当然不是我。”素和君笑了起来,“你今年已经快二十了吧?这个年纪还没娶亲多可惜啊。男人的乐趣在于征服敌人和美女…”

他拍了拍花木兰的肩膀。

后者已经完全傻掉了。

“让那些美人儿在你‘举世无双’的巨物下痛哭流涕吧!”

第三个伙伴(四)

花木兰撩起盆里的水,将身体上下仔细揉搓了起来。

在黑山大营,水是非常宝贵的资源。大部分的水都是从不远处的河里用牛车、马车运送过来,除去设灶做饭的用水,除非你是品级高的将军或者带着一群奴隶和家将从军,否则想要经常洗到澡是件很奢侈的事。

一开始花木兰很不适应,她家院中就有井,打水对她这么一个力大无穷的姑娘来说从来就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她还算是个爱干净的人。

可到了军中之后,在操练完毕后一身臭汗的情况下,还要去提水洗澡,就成了一种奢想。火长会将有限的水资源先分配到做饭上,然后才能做其他事。

她和阿单志奇、莫怀尔他们还在黑营的时候,曾经就有过一盆水大家一起洗,先是洗脸,再拿来洗脚,等轮到她这里的时候都成了泥水,只能忍着脚部的黏腻感睡觉的事情。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军功变多以后升为杂号将军,确实生活上比以前要舒适了许多。至少不会有火长在你偷偷用水擦身以后指着你的鼻子骂了。

花木兰一边洗着澡,一边想些有的没的,舒服的都要喟叹起来。

直到那个莽撞的小子又撞进了帐中。

花木兰随手拉过放在盆边的大汗巾,将自己裹了起来,继续就这么泡在盆里。

陈节知道自己主将的怪癖,也不敢走的太近,只捧着一堆册子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花将军,我们被王将军夸了呢。说是我们最近半个月表现的很好,连夏将军都夸赞了。”

在杀敌数量之外,任何将军其实都在乎战斗减员的数字。一个新兵成长为可以结阵作战的兵卒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各地都在征战,第一线补充兵员并不容易。

所以夏鸿会关注到花木兰的队伍没有什么人死也是正常。

花木兰对此毫不吃惊,所以她没有像陈节那样喜不自禁。

“知道了,你出去吧,把册子放外帐,你也出去…”她看着陈节露出有些受伤的表情,就有扶额的冲动。“你掀帐子很冷的知不知道?我要起身了,怎么能吹风?”

陈节“喔”了一声,连忙退了出去。

只是出去前隐约见到布巾裹着的曲线让他微微一愣,满脸都是自豪。

别人都说花将军的身材比其他将军瘦弱,真应该让他们来看看!

瞧花将军那结实的肌肉!

胸肌都快赶得上军中公认的壮汉秃发力士发达了好嘛!

陈节摸了摸自己的胸部。

他体型瘦小,怎么练也无法像大部分鲜卑人那样,能够让衣服都凸出肌肉的轮廓。

再看看花将军那连布巾都遮不住的赍起…

人家瘦是瘦,有肌肉啊!

自从陛下下达了整军以待,准备开年出征柔然的军令,柔然人的试探就越来越多,而且也不不像是以前那般骚扰了就走,这让夏鸿开始怀疑军中有柔然人的探子,或者柔然人不再像以往那样只热衷于砍人脑袋赚军功,转而变成抓获百夫长以上的头目刺探军情。

柔然人被鲜卑人轻蔑地称呼为“蠕蠕”,是公认的没有什么战法和计谋的乌合之众。夏鸿的这种结论就像是有人说“菜青虫也长了人的脑子”一般,在很多人那里都被斥为无稽。

中军的镇军将军有些隐隐约约的相信,但为了稳定军心,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支持。所以夏鸿只能转而想法子自己证明这个结论是对的。

夏鸿出身将门,因世代镇守北方的缘故后来归了大魏。他是军中少有的既有鲜卑人血统又有汉人血统的高级将领,在黑山大营里人缘不错。

但有时候,仅仅人缘不错是没用的。

他并不出身鲜卑三十六部贵族,这让他很多时候找不到盟友。汉人的势力在军中大多数时候是负责后勤和内务的,这只能让他的部下在补给上更加及时,在战局上,汉将的人数微乎其微。

所以他点了花木兰和其他几员将领入账,让他们留意柔然人的动静。

“最近蠕蠕人出击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大部分是只围不攻,等待我们的救援,我担心他们另有目的。你们都是右军最能征善战的主将,若遇见这种情况,一定要慎之又慎。”

夏鸿对此有些担忧。

“最近京中来的邸报越来越多,我知道你们都识字,以后这些东西看完一定要烧掉,不要随身携带。遇见不对的情况立刻撤离,万一被俘…”

他扫视了一圈自己的部下们。

大部分都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他们从内心里就瞧不起柔然人,更不认为他们会被俘虏。

只有花木兰和素和君认真在听。

夏鸿的担忧之情更盛了。

“万一被俘,随便给些假消息。对于三军的数量,不妨在数字上夸大些。最好你们自己在私下里把说法确定了,别你说有五万,他说有七万…”

“大人,你是觉得我们可能会被俘吗?”

素和君素来以头脑灵活、观察仔细著称,否则也不会被拓跋焘派到军中,他名义上是挑选人才以为上用,实际上还担负起监视军中将领的作用。

“末将不明白,若您觉得我们会被俘,这阵子不准我们出战便是了。”

“哪有那么容易。陛下已经从平城出发了好几日了,想来最少半月,最多一月就会到黑山城,在这之前,我们要确保黑山附近不会突然出现蠕蠕的大军,经常出去巡视是很必要的。”

夏鸿皱紧了眉头。

“只是之前白营就有好几个百夫长失踪了,白营那些新兵有的说是被蠕蠕分了尸,有的说被蠕蠕人的马踩成了肉泥…”

这种事在军中很常见,找不到尸首的原因太多了。

“我担心蠕蠕那边有什么阴谋,但就算是阴谋,我们也不可能暂停出营。蠕蠕人大概就是想着这一点,所以才频繁的出击。”

“我要你们出战时互相注意对方兵马的情况,尤其是花木兰…”

花木兰听到点了自己的名字,立刻肃然道:“末将在!”

“你是右军的护军将领,前锋出击时,一定要注意不要让他们孤军深入。若是实在无法阻止,立刻放弃救援,回来搬救兵。”

夏鸿搓了搓手掌,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百夫长以上的将领被俘,所以你们自己要警醒点,明白嘛!”

“是!”

“末将明白!”

一群杂号将军出了营,对主帅的命令都有些迷迷糊糊的。对于花木兰来说,主将怎么说,她就怎么做,至于兵法计谋,她也很少考虑。

真正的主将是不会擅自出战的,他们带的都是精锐,本身也不缺这些小的军功。军中也是等级分明的世界,杂号将军要想有大的晋升,要么真的上演了力挽狂澜的大戏,要么就是投效了军中的高级将领。

这两条路都不容易。

“现在有一份天大的军功放在我们面前,你们想不想要?”

所以当素和君带着这般胸有成竹的笑容,对着一群满脸迷茫的将军们说起这句话时,大部分人都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就知道你小子鬼主意多!怎么,想大干一场?”

“我们加一起也没三千人,能有什么天大的军功…”

“你先说。”

花木兰挠了挠脸,觉得和自己应该没什么关系,所以想先回去和自己的兵“贯彻”一下夏将军的任务精神。

“花木兰,你先别走!”素和君赶忙叫了起来。

“咦?可是军功什么的,不是越少人越…”

“我很需要你!”素和君急切的,“我们的计策很需要你!”

“…”

花木兰沉默了一会儿,终是顿住了脚步。

“谢谢你,兄弟!”素和君爽朗的笑了。

.

某处偏僻的军帐中。

“…所以,这计策的重点就在于一定要很像是那么回事…”素和君把自己的想法说完以后,又笑着看向花木兰。

“花木兰,你的箭技就成了我们的关键。若是你能在一百五十步开外射中…”

“一百八十步。”

花木兰想了想,突然开了口。

“嗯?你说什么?”

“若是乌力愿意把他的铁胎弓借我,我能射中一百八十步以外的目标。”花木兰也觉得素和君的计谋很大胆。“但是我觉得把这么重要的关键全部压在我这边,实在是有些莽撞。”

“就是,花木兰确实是个万夫难挡的勇士…”说话的是右军的一位杂号将军,也是曾经让花木兰吃不饱饭的那位将军。

“但她底下的那波人实在太差了。要他们撑到我们合围…”

“乞以力!”素和君不悦地高声喝了起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是大家都不齐心,这陷阱也不用再做了。自己人都不相信自己人,到时候还怎么合作?我可担不起坑自己人这个责任!”

“我只是说出事实…”乞以力在素和君的眼神中乖乖闭上了嘴。“算了,当我嘴臭,刚才的话是放屁!”

素和君这才缓下了脸色。

乞以力不是怕花木兰,而是怕这个经常笑眯眯的年轻人。

军中有传闻这位年轻的将军在朝中很有背景,很有可能是哪家贵族的旁系子弟因为家族斗争而躲进军营的。

尤其是他升迁的速度之快,已经比花木兰还要扎眼了。

今天提出这个计谋的是他,若换成其他人,怕是很多人调头就走了。

“所以,我若发现情况有不对,就会派出亲兵去联络各位。以后每次出战,至少要保证我们之中有三队人马就在左近,即使追击,其他队也要紧随其后,其他队伍随时待命…”

素和君笑了笑。

“能不能抓到大鱼,就看各位的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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