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父花母年纪大了,而且胆子也小,在京中过的一直不愉快,各家贵女莫名其妙对她满腔爱意,动辄就上门来拜访,还有半路拦下“毛遂自荐”的,这让心虚的二老经常回家后彻夜难眠。

除此之外,正如拓跋焘所说,她一直没有成亲,身为亲卫的陈节、那罗浑等人也不好请假回家解决终身大事。自己的主将“柔然不灭何以家为”,他们先去成婚生子了,传出去惹人笑话。

蛮古那是情况不一样,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在军中大起大落过,早已经生出了厌倦之心,但其他几个年轻人都是血气方刚之年,一直靠lu的也不是事。

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真的没办法面对“侵略”这个可怕的词汇。抵御柔然是本能、是荣耀、是信念,可除此之外,她根本做不到狄叶飞、若干人那样已灭国破城为荣。

越是相处的久了,贺穆兰越是理解花木兰为何会选择解甲归田。除了厌倦之外,更多的是担心。

担心因为自己而连累到家人。

担心自己的亲卫和同火会被她耽误。

担心要越来越多的面对“忠”和“义”不能两全的情况。

更何况的是,贺穆兰和花木兰不同,她脸皮够厚,信心也足够,哪怕真的解甲归田了,想来也不会和之前的好友们产生隔阂,最多不过因为对方公事繁忙而自己是个闲人不能常常相聚罢了。

回想起自己闲散养伤的那些日子…

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就在贺穆兰东想西想的时候,她隐约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敲小鼓的声音…

敲小鼓?

贺穆兰纳闷地看了看声音发出的源头,顿时笑了。

拓跋晃捂着肚子,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看着她。

“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应该醒了没多久,否则她在喝粥的时候他就该肚子叫了。这是人的自然生理本能,是掩盖不住的。

拓跋晃慢慢坐起身子,看了看四周。

“没醒多久,父亲离开的时候醒过来的。”

他眨了眨眼,扯着贺穆兰的袖子摇了摇。

“花将军,你想解甲归田?”

“你听到了?”贺穆兰发现“年龄”真是一个大杀器。十五岁的拓跋晃在她面前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个小孩真是虚伪,可才五岁的嫩娃娃摇着她的衣袖时,她的心底却是柔软一片。

“你知道我是女人,对吧?我的身份掩饰不了多久的,等我三十岁还不娶妻,天下人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我阿弟也没办法成亲的。”

前世那是因为花木兰很少返家,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名震天下的花木兰和花木托是什么关系,可这一世,花木托是花家幼子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哪里有兄长不娶妻弟弟先娶的道理?

贺穆兰高声让门外候着的宫人送饭菜进来,反手摸了摸拓跋晃柔软的细碎头发,吁了口气说道:“虎贲军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有责任。等我解甲归田了,我就散尽家财,一一去拜访昔日的那些同袍遗孤…”

从阿单卓和豹突那里,她知道了这个世界军户之家丧了男丁有多么悲苦。如果她的造反和小小的金钱能够抚平一点点这些人家的悲痛,也就不枉她辛苦奔波一番的力气。

两千多人,两千多个家庭,在她接下来的日子里,恐怕真是要用脚丈量完大魏的土地了。

“父亲不会让你解甲归田的。”拓跋晃握了握拳头,发现自己饿了几天,浑身上下却不疲乏,却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

他从未感觉过如此好的身体情况…

拓跋晃见案几摆上来,好奇地拿过一支乌木的筷子,随手一折…

啪。

筷子断了。

送饭的宫人吓到了,拓跋晃也吓到了。

“以后你会适应的。”贺穆兰好笑地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下去:“我刚开始也不适应…”

但最终总是会欣喜若狂。

她现在不过给了他五分之一的力气,按照寇道长的意思,拓跋晃只能承受五分之一,剩下的要在他成年之后再施展一次法术,再传给他五分之一。

哪怕只有这么一点,放在一个五岁孩子的身上,也足以骇人听闻了。

拓跋晃满脸震动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拿起另一只筷子…

“好了好了。”贺穆兰抽走他手中的筷子:“等你回宫可以慢慢试,现在还是省两只筷子吧,你还要喝粥呢。”

贺穆兰往他手中塞了个汤勺,再见他的眼神里又出现了跃跃欲试的表情,忍不住派了他头顶一记。

“好好吃饭!”

拓跋晃这才不甘不愿地低下头来喝粥。

“等你好了,能教我习武吗?”

拓跋晃喝了几口,突然抬起头来问她。

贺穆兰一怔,不知道这位太子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要教他习武,必定要先经过拓跋焘同意,她答应又有什么用?

这样任性的话,以前的拓跋晃是不会说的。

是阳气这么快就发挥了作用,还是其他原因?

贺穆兰小心地观察了拓跋晃几眼,没发现有什么异状,便不置可否地回了他一句:“我现在伤还没好,等伤好了再说吧。”

这便是变相的拖延了。

拓跋晃也不多言,点了点头继续喝粥,宫室中一片静谧,竟隐隐有了几分温馨之意。

拓跋焘从南山别宫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宫中为他开门的宫卫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满脸都是疑惑不解。

难道是翻墙?

应该不会吧?

因为贺穆兰隐隐有了解甲归田之意,外面传闻他绿帽子遮天的流言蜚语也像是苍蝇一样绕了他许多天,拓跋焘的心情实在是太差,就算北凉和北燕连连胜利都无法安慰他的情绪。

就这样一路回了自己的寝宫,拓跋焘刚刚迈入主殿,拓跋焘就见到司夜的宫人犹犹豫豫地凑上来,跪下来传话道:“陛下,后宫那边…”

拓跋焘心情本来就不好,听到这宫人居然为这种事来挡他的路,顿时猛抬起一脚踢了过去,将他踢得在地上里滚了几滚。

“混账!后宫的事情,也是你们说得?你得了哪位嫔妃多少好处,居然为了让我去她们宫中拦我的路?”

那宫人被踢得滚了三滚,哀嚎着又重新跪下来磕头求情。

“是我糊涂了,太后宫中的赫连公主过来求见,我以为是太后有什么事情,所以才…”

拓跋焘原本已经准备叫人把他拖走了,听到他的话忍不住一愣。

“你说谁?赫连?”

“是!是明珠公主求见,我和她说您不在宫中,所以她派来的宫人就回去了。我想着…”

那宫人见拓跋焘脸色变好了一些,心中终于大定。

这一赌,果然是赌对了。陛下对赫连公主和其他夫人不太一样,卖了这个好,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命。

拓跋焘听到赫连明珠求见,原本已经半只脚迈进寝宫了,突然又收了回来。

“摆驾慈安宫!”

小皇子因为太子离开了东宫而被太后养在慈安宫里,由王慕云和赫连公主带着一干宫人照顾着。听到拓跋焘来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来看小皇子的,王慕云一直避开拓跋焘,听到皇帝来了,行完礼后就借口去给小皇子办差而去了后殿。

屋子里宫人都识相地离得远远的,拓跋焘弯腰从赫连明珠手中抱起自己的小儿子,状似不经意地问起赫连明珠。

“听说你找我?”

“是,陛下。”

赫连明珠不卑不亢地点了头。

“我想问问陛下,之前约定的‘八字不合’什么时候才作数?寇道长就在京中,如今请他占卜一次,应该不难吧?”

现在大局已定,贺穆兰也平安回来,她在这宫里陷了半年,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更何况外面传成那样,连宫里都沸沸扬扬,说是有大臣建议花木兰早点娶妻,好堵住那么“断袖”、“好兄弟”之类的泱泱之口。

她真怕在宫里再多耽搁几天…

她也算是传言中的人物,娶了她,至少兴平公主的传言也能压一压吧?

“你找我就是这个事?”

拓跋焘原本有了的一点好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脸色也阴了下来。

赫连明珠又点了点头。

“是,君子一诺,陛下…”

“好,好。”拓跋焘怒极反笑,“就算八字不合,你兄长没回来之前你也不能自己出宫去,且等赫连公回来再说。”

“等不及了,再等花将军都要娶妻了!”

赫连明珠心急之下,竟然将心中的焦急脱口而出!

这一下,赫连明珠和拓跋焘都愣住了。可怜的赫连明珠顿时从额头红到脖子,连眼睛都不敢再看拓跋焘。

拓跋焘呢?

他抱着小儿子的手都在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笑的。

“我从小到大,还没遇见过像你这样对我避之不及,恨不得马上改嫁别人的女人…”

拓跋焘咬着牙开口说道。

随着他的话语,赫连明珠也害怕起来,只觉得鸡皮疙瘩直起,汗毛也倒竖了起来,有了大祸临头的预感。

她太笨了!

外面传花木兰和兴平公主有私情,她现在又直言对花木兰有意,这位陛下等于“被”戴了两顶绿帽子,对象还都是花木兰!

她是不是给花将军惹祸了!

“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花木兰。”

拓跋焘狂拽酷霸地笑了,笑的极其可恶。

他将自己的儿子塞在了赫连明珠的手上,恶狠狠地对她说道:“花木兰不会娶任何人…”

赫连明珠被吓得抱着孩子不知道该看哪里。在她印象中的拓跋焘虽然可恶,但一直是无害的。

而现在的拓跋焘,就像是满心的邪火,就等着要把这腔火放出来燃烧世人一般的可怕。

表情可怕的拓跋焘邪笑了笑,幸灾乐祸地说道:

“…因为花木兰是个女人。”

“那不可能!”

赫连明珠尖叫了起来。

“你不能因为想堵住别人的流言,就诬陷别人是女人啊!就算你是大可汗也不可以这样颠倒是非!”

哈?

原本满脸坏笑,以为赫连明珠会伤心的哭起来的拓跋焘,在听到赫连明珠的话之后…

顿时崩溃成了白痴的表情。

第468章 两全其美

一个月后。

刚刚班师回朝的库莫提一回到京城,就得到了花木兰“郁结于心,卧床不起”的消息,实在是吃惊的不行。

花木兰在他帐下任职过,当年是在战场上硬抗一刀都不皱眉的真汉子,怎么可能因为一些无稽的流言就“郁结于心”?

很多传闻都说是因为陛下恼恨花木兰侮辱了兴平公主,所以不愿起复他,将他软禁在南山之中,最终郁结于心,无法见人。

也有说是因为花木兰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人趁机落井下石,逼得陛下不得不表态,先对花木兰处置一番。

无论是哪一个,都透露出一个不太好的信息,那就是“花木兰失宠了”。

吃了一惊的库莫提立刻派人出去打探,得回来的结果却和外界的传闻又不一样。花木兰虽然住在南山,但其实是去养伤的,他之前救陛下时肩膀受了伤,整个肩膀都出了大问题,如果不养好,以后手臂就会废掉。

为了避免花木兰强行动武导致伤势恶化,拓跋焘让他去人少僻静的南山专门养伤,甚至派了太子去侍疾,自己也经常前往南山探望。

一样是养病南山,两种不同的传言,结果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

一种是已经失宠岌岌可危,一种却是圣恩日隆如日中天。

库莫提在心中权衡了一下之后,最终选择了去宫中亲自问一问拓跋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入宫,就出不来了。

拓跋焘非要留他在宫里常住。

“你在京中的宅子里也没几个人住,住着也怪冷清的,不如到我宫里同住,也好说说这次出征的事情…”拓跋焘今天一天就围着这位兄弟转了。“怎么就掉水里了呢?我刚接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听错了,你那么谨慎的一个人…”

拓跋焘突然狐疑地看着库莫提,直看得库莫提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哈哈哈哈…”拓跋焘的表情由狐疑转为恍然大悟,拍了拍库莫提的肩膀大笑了起来:“莫不是看到来的不是我,吓得脚都滑了?哈哈哈哈…”

库莫提提起的心放了下去,好笑地摇了摇头。

“陛下实在太过天马行空。只是下次再有这种事…”

“我将你的姑姑贬为了庶人,你怨不怨我?”

拓跋焘开口打断了库莫提的话。

“…”库莫提见终是绕到了这个话题上,索性放开了和拓跋焘说个明白:“陛下,我已经想明白了,与其放任他们继续谋划,最终酿成大祸,也许现在这种结果是最好的,对于我姑姑的事,我只能说…”

他叹了口气。

“谢陛下的不杀之恩。”

拓跋焘的眉眼一下子就舒展开了,对于这件事,他也是满心感慨:“祸事的种子从几代前就已经埋下了,但先祖的决定,并不是我能够左右的。如今能够及早解决,也可以免于伤及无辜,对于他们的后人,我也会从宽处置…”

“是。”库莫提点了点头。“还有一事,我觉得还是该说出来比较好。当年黑山大营中,有一名为杀鬼的疑犯自尽,用的是弩机的机簧,那机簧,是我给他的。”

“咦?”

拓跋焘想了起来。

“那不是花木兰的…”

“不仅仅如此,花木兰大比那天,原本有刺客已经谋划好行刺崔浩,花木兰撞破此事,将这件事告知了我,而我顺势探查,最终找到了谋划之人,正是王家出身的将领,我威逼利诱,让对方打消行刺崔浩的主意,又逼迫他受伤回乡,所以此事才不了了之,之后的大比顺利进行…”

库莫提看着若有所思的拓跋焘,又继续说道:“黑山大多是军户入伍,各方关系复杂,杀鬼也是如此。他的父母姐妹都受旧主的控制,哪怕已经博到了那样的地位,还是不得不为真正的刺杀之人顶罪。他知道我救过花木兰,所以希望我能给他个方便,让他能够速死,不要连累任何人。”

“我杀鬼他为何,他道他的家小全在旧主的手上,如果认罪,说不定要被诛九族,可不认罪指出真凶,家小又肯定没命。他左思右想,无论怎么选全家都是死,不如自己先自尽了,证据不足之下,陛下说不定不会祸及他的家人,他的家人也能因此逃过一劫。”

“他的旧主,原本是卫王帐下的将领…又是宗室的家仇…”库莫提表情平静地说着:“我答应会把他一家老小救出来,然后就给了他那枚机簧。”

拓跋焘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听着库莫提的“自首”。

“我一直想要维持宗室和陛下之间的‘平静’,我原本想着,等陛下的实力越来越强,宗室自然就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而您性格宽宏仁厚,和先帝、先祖完全不同,又有容人之量,只要时日一长,那些不安就会随着时间散去,所以那些年,我曾做了不少瞒天过海的错事。”

库莫提在河里已经想明白了,他也不愿一直欺骗拓跋焘,索性把自己做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杀鬼死后,我直接找到了卫王之孙,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愿意为他们隐瞒真相,所以杀鬼的家人很快就给我送了来。我将他们安顿在我的封地之中,做一个普通的牧民,对他们谎称杀鬼已经战死,我是他的主将所以照顾他们,杀鬼的家人对我感激涕零,自是再没有问过杀鬼为何而死。”

“后来王家收敛财富,也是为了造反所用。王斤在长安横征暴敛,姑姑见没办法瞒下去,就把东西藏在了我的别院之中,我趁机将这些钱暴露出来,让您充没入库,我也因此和她有了不和。但我却没有想到她有这个胆子,除了提供钱财,还敢自己动手…”

库莫提的眼神里满是悲戚。

“她是自作孽,我也管不了了。”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了吗?”

拓跋焘没有表现出如何诧异的样子,继续说着:“你还有什么心结,我们兄弟两个索性一起说完了吧。”

“黑山之时…”

库莫提见拓跋焘想要知道所有的事情,便开始仔细回想起来,从当初发现黑山不对时开始说起,一五一十的说着当年他发现的那些宗室动作。

他早将生死抛之度外,又没有亲人羁绊,大败燕国而回,更多的倒像是“赎罪”和“还愿”,更不会有什么隐瞒。

库莫提说的事情,有许多拓跋焘早已经通过被审讯的宗室知道了,还有一些不知道的,通过库莫提抽丝剥茧,也能推断出一二。

渐渐的,一个已经布局了至少十年的阴谋一点点显露在拓跋焘面前,有些事情更是惊得他忍不住睁大眼睛。

“你说什么?修国史的人里面有他们的人?他们想立碑将之前的事情全部披露出来?”拓跋焘不敢置信地吼道:“我们是鲜卑人!鲜卑旧规,兄弟死了,弟弟娶了嫂子、哥哥娶了弟媳,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居然想要立史?”

“不仅仅如此,先帝和先祖杀了那么多宗室,有不少都是冤杀,他们在国史里动了手脚,却欺上瞒下,为的就是日后能把他们的不平告知天下,而负责修撰国史的崔浩,虽然只不过是担了个名分,但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库莫提有些无奈地说道:“之前他们还担心崔浩会发现他们在国史里动的手脚,因为崔浩实在是太聪明了,所以他们才想在黑山大比的时候刺杀崔浩。结果刺杀不成后,他们发现崔浩每天要处理的政务实在太多,根本没时间盯着修史的史官们每天工作,只不过每三个月看一批书稿罢了,索性也不下这个功夫了,转而贿赂、收买那些校对的文书,国史太过繁杂,我鲜卑人没有文字,许多资料不全,都是要去询问那些宗室的长者的,这又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他没敢说,国史修成之日,也是鲜卑羞耻之时。

“这么大的事情,你竟一直藏到现在…”拓跋焘有些怨怼地叹了口气:“是我太好大喜功了吗?还是我太过重武轻文?修国史的事情,你今日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每个朝代都要修国史,鲜卑没有文字,之前汉化又不够,许多汉人的大臣不肯出仕朝廷,所以修史的事情一直拖到现在才做。

崔浩是总官,可总官向来只是担个名头,汉人的大臣许多不愿意为鲜卑人修史,所以史官之中鲜卑人倒占了大半。

这也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若哪一天“原汁原味”的国史公布于众,想要再删减就成了天下的笑柄。可鲜卑一族蒙昧之时的言行,在现在看来是野蛮的、寡廉鲜耻的,在那时候的胡族看来,却是他们的生活方式。拓跋焘一直想让魏国成为“中原正统”,这些丑事如果公诸于众,正统的地位就会动摇。

“如果我没有发现,你准备怎么阻止?”

拓跋焘好奇地问自己的兄弟。在他看来,如果修史一修十几年,那工程如此浩大,想要阻止是极难的。

库莫提摸了摸腰间的佩玦,有些尴尬地回道:“少不得…要烧陛下几间屋子…”

“你…你…”拓跋焘瞪大了眼睛,“书库总共也没多少书,你一烧完…”

“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库莫提脸色颓然:“我当时想着,哪怕拼着受弹劾,也要想法子把所有的东西付之一炬。可后来我想一想,到那个时候,我还有没有活着都不一定,所以就想着这几年就想法子给烧了,一旦文稿烧了,崔浩必定会警觉,开始重视此事,亲自支持修史…”

书库烧了,肯定有人要负责的,修史的总官崔浩要因此受责,为了洗刷耻辱,只能把国史重新修缮的更加“完美”。

一旦崔浩重视起来,那些宗室在崔浩手中是玩不了什么花样的。

“你以为你做的隐秘,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痕迹。早在我登基之时,就有白鹭官曾经密报过你和宗室交从甚密。”拓跋焘苦笑,“罗结曾经警告我注意你的动静,花木兰曾经认为你和王斤有勾结,想要对我不利。我一直相信你,若你真要对付我,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当年那一杯毒茶…”

“陛下,请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当年那位堂兄的事情,是两个人心中一直的痛。

那么精彩绝艳的人物,从此就消散在尘世之中,哪怕重修国史,也不会再提上一句。

有时候,库莫提甚至觉得那一杯毒茶,还不如自己全喝了才好,免得后来如此挣扎艰辛。

“说到花木兰…”库莫提生硬地转着话题,“我还以为花木兰会和百官一起出城迎接我们班师回朝,为何外界都在传闻他在南山养病?”

“他确实在养病。”

拓跋焘头也疼的很,施法之后,得到神力的拓跋晃很快就能到处跑了,花木兰却元气大伤,养了半个月才好。

因为一直没有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拓跋焘有些不敢面对花木兰,也就没有下旨让花木兰回家去,只是让太子跑的更勤快点,自己也经常摆驾南山别宫,但每次都呆不到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