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着手先翻到最后的落款来看,果然。

当初离京的那日,走得匆忙,朝里特地派人来催,连只言片语也没来得及留上几句。

后来赴了任,数次拿起笔来想修一封书信,题了称谓,后面的竟写不下去了。也是,能写些什么呢?写天灾?写人祸?写饥民遍野?写饿殍满地?小心翼翼捧在心口的人儿,哪里能用这些烦心事去扰她?要写也该是写写天上的月,地上的花,胸口里那绵绵软软的念想。可是,守着眼前的灾情,又有什么心情谈那些风花雪月,讲那些儿女闲情?

常常捏着笔发个半天呆,最后终究是搁下了。

白衣的仙君看看他的眼,那眼神扑朔迷离,看不分明。“李大人心中有牵挂,似隐隐有回京之意?恕在下冒昧,李大人这样的地方官,是甘州之幸,百姓之福,不该离开。”

李一鸣折好手中的信笺,紧紧握在手中,“先生看似超脱之人,可否为李某解一个字?”

“何字?”

“一个‘情’字。”

“在下心中没有这个字,故而无解。”

“那先生心中有什么?”

“在下心中惟有苍生。”仙君辞了李知州出府。

庭院秋风凋碧树,白衣在风中翻飞起舞,仙姿翩然。

李一鸣矗在门前,耳边仍响着那人临走时的话。

“李大人有信要看,在下不便打扰。明日便有甘霖喜雨从天而降,李大人此后再不需为旱情忧心。若能安心在此处,自能建立一番功绩,造福一方百姓。”

是震撼太深,还是心事太重?竟连来人的姓名都忘了问。

澧王府的秋意

这天送走了独孤先生,杨不愁的心也稍稍放了一些。

午饭后有侍女捧来一盘红顶黄瓤的大桃子,说是河东一带进贡的名品,产量又少,价钱又高。

原本只在皇城里分分,各宫各院不过分上两三个还嫌有些分不过来。宫里头太妃娘娘发了话,说澧王府的无忧郡主从小就爱吃桃,该送一份过来。听说还有个帮腔的,一人言微,二人势壮,没半天工夫,就有内官捧着一大篮子送进了澧王府,挑得也精心,都是拣个儿大熟透的。

抱着桃子半躺在梧桐树下的软塌上,杨不愁一边啃一边看树上稀疏的枝杈间透下来的阳光,梧桐树干上依稀还能瞧得见小时候留下来的墨线,长长短短,粗粗细细。一年一道线,这辈子也不过画上个几十道就算完了。

正啃得高兴,眼角瞥见月洞门里转进来一个青衫的人影,刚放下来的心又被揪得有些紧。

“这么冷的天,怎么在外面躺着?也不知道多加件衣服。”如意走近前来,轻轻一扬手,杨不愁身上便多了一件锦色斑斓的薄被,自胸口往下盖住。

如意颇为得意,“喜欢吗?是我身上的毛变的。”说着,抓着她的腕子,就着手啃了一口桃子。皮薄汁多瓤子甜,嗯,可称得上凡间的上品,不过,比起天上蟠桃园里的又差得多。“不愁啊,下次去赴蟠桃宴,我便悄悄带你进去,让你也尝尝仙家的桃子,那味道,可不是这凡物比得上的。”

“什…什么时候?”杨不愁微微摆了摆头,躲着他欺上来的脸。

“五百年前办过一次,下一次么,估计再过个几百年吧,很快的。”手从后面拦住她的脖子,将她唇上的桃子汁系数卷进嘴里,慢慢地品。桃子好吃,也讲究个吃法。

“哦。”她淡淡应了声,垂下眼,转了脸,看不见情绪。

如意挨着她坐,伸手拨开她腮边挡着脸的头发,露出细白的颈项。“咦?今天怎么没把珠子戴着?弄丢了可就不好了,以后还是天天戴着的好。”

“…”

“等你成了仙,我就带你回岐山,把千山百岭全部游遍。我还要带你看看我儿时玩耍的地方。”

“…”

“你没见过凤凰蛋吧?我昔日住过的蛋壳被我用法力封在一个山洞里,定要带你瞧瞧…”

“…”

“不愁?”侃侃而谈,却没得到一句回应,如意雀跃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颤。

“…”丫头依旧垂着眼,默默地捧着桃子啃,一口接着一口。

“杨不愁!”心里骤然一缩,连音调都拔高了几层。“你…为何不敢看我?”

啃桃子的嘴停了,眼却依然没抬。

如意的心刹那间沉到了冰窖里。丫头不会撒谎,亦不会遮掩,这样的举止如此反常,再明白不过。

掐指算一算,那老狐狸早就到了甘州,什么都追不回来了。

“杨不愁…”咬着牙,从牙缝里再唤一声,身边依旧没有声响,越发地安静。

伸手扳过她的肩膀,想要吼她几句,却不意看见紧咬着的下唇上烙下一排齿印,发白又泛红。

气极,怒极,却又无计可施。“杨不愁,那日在天界,不是说好了吗?你不是答应我,要地老天荒地陪着?为何又要把龙珠还回去!”

“可…那究竟不是自己的东西,我怎么敢用?”

“怎么不是自己的?!不是偷来的,不是抢来的,人家送给你,就是你自己的东西!”如意有些急红了眼,“就像你爹爹们送的衣服,你祖母送的吃食,那些谁谁谁送的帕子首饰,你不是用得很开心?一颗破珠子而已,有什么用不得的?!”

杨不愁咬着唇,低声辩驳,“这个不一样的。”

“没有什么不一样!”气冲冲冒出这一句,如意扭了头不理。“除非你根本不想跟我一起天荒地老!”

这坏脾气的凤凰,即使改了装扮,那小心眼的性子依旧没变。“如意啊,”杨不愁低叹一声,伸手环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我何曾不想长长久久地陪着你?可若是我一人成仙,要使千万人受苦,我心里又怎么能够安稳?”

丫头这样主动地扑过来,很是罕见。如意拥着她绵软的身子,心也渐渐地软了。“你不愿使千万人受苦,就忍心留我一人受苦吗?”

杨不愁只是紧紧地抱着他,不作声。

老梧桐幽幽地看,低低地叹,三两片黄叶翩翩而落,添了几许秋意。

秋光秋色,秋风乍起,一片秋心,一个愁字。

八卦炉的金丹

蓬莱仙岛,清虚胜境。

万年灵根的老银杏树下,南极仙翁正缠着福禄双星下棋,福禄二星君嫌弃他是个臭棋篓子,正要推托。突然有看守山门的童子急急来报,岐山神宫凤三太子如意前来拜访。

话音未落,锦衣如云的身影便落在了面前。

老仙翁拄着拐杖站起身来,呵呵笑道,“三太子,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空来此啊?”

如意来不及跟他寒暄,急道,“老寿星,你那些长生不老的方子,成仙得道的法门,拿几个出来借给我使使。”

寿星一愣,诧异道,“三太子要长生不老的方子何用?”

“这说来话长,来不及跟你细讲,你只答我有还是没有?”

仙翁捋一捋胡子,摇一摇脑袋,“没有。”

“什么?!”如意跨上一步,揪住他的衣袖,“你是专司人间延年增寿的星君,受了多少凡人香火供养,怎么可能没有长生不老的方子?你那龙头拐杖上头挂着的葫芦里藏的是什么灵丹?趁早给我几粒,你若真要小器,以后下棋别想我再让你六子!一子都不让!”

南极仙翁便有些慌了。“三太子,非是老夫小器,实在是没有。我这些仙草灵丹,也只是能够让凡人延上个几十年寿命而已,既不能使人长生,又不能使人不老,至于得道成仙,那就更谈不上了。”

如意扯着袖子不依,“你这老儿休想扯谎骗我!”

老仙翁无奈,一旁福禄二星君急忙上前劝解。“三太子,三太子,要是哪家的仙丹都能让人飞升得道,这天界的神仙还不得被挤到天河里去了?别说有三十六重天,就是八十九十上百重,也装不下这么多神仙啊。你若要长生不老的灵药,还需上天去寻。三界众仙家,能炼丹者众多,可惟有一家炼出来的才是能让人不死成仙的太乙金丹。”

“噢?是哪一家?快说快说!”

“那便是离恨天兜率宫,道德天尊府上,太上老君的紫金八卦炉里七七四十九天炼出来的那一粒。”

霞光如电,离了蓬莱仙岛,直奔天界而去。

天有三十六重,欲界六天,色*界十八天,无色*界四天,四梵天,三清天,大罗天。这兜率宫就在三清境之中,第三十三重离恨天之上。

太上老君刚吃过午饭,正在内室打坐调息,小憩片刻。忽然听到外面宫门之上传来砰砰的敲击声,急忙唤来小僮儿去瞧。

须臾听见宫门开启的声音,一道五彩霞光骤然而至,华彩四散,落在地上化作一个人形。

如意恭声道。“岐山凤族三太子如意拜见天尊。”如意虽骄傲,好歹也活了一千年,什么人面前能趾高气昂,什么人面前要谦恭有礼,还是能拎得清的。

太上老君盘腿高坐在神仙榻上,诧问,“三太子匆匆而来,所为何事?”

“听说天尊的八卦炉中能练出让人得道成仙的太乙金丹,如意特来求赐一粒。”

“这个…”太上老君皱着眉头道。“真没有。”

本来已经焦急万分,念着他是长者又是仙界里顶顶有资历的神仙,才绷紧了一身皮耐着性子跟他解释的。孰料竟听见这种话,就如同汹涌的潮水一下子溃了堤,如意气得在心里大骂:你个睁眼说瞎话的老儿!三界里人人尽知你练别的不行,炼丹却是一把好手,七七四十九日就能练成一枚。怎么反在我面前就说无丹?你每次去岐山,我岐山神宫都好生管待,却换来你这等对待!

心里“白眼贼,臭老道”之类的骂了好几十句。

老君看着他面皮上隐隐透出的怒意,笑道,“如意啊,我知你心中骂我,只是这骂我挨得委实冤枉。我和你父岐山凤君相交多年,莫说一粒金丹,就是给你个十粒百粒也不心疼。”

“那又为何骗我说没有?!”

“如意啊,你来看。”老君下了神仙榻,走在前面带路。

穿过重重檐廊殿堂,来到一处清幽所在。丹霞缥缈,树影深长,石间青苔绿,阶前花成行。

竹径深深,通往一间丹房。

衣襟绕雾,长袖当风,两位仙者相随而入。

如意甫一进门,便愣住了。只见丹房之内,满地狼藉。金灿灿的,是丹炉的紫金碎块,黑黢黢的,是垫炉的青砖,还有灰扑扑一片,无边无沿,都是数万年积攒的炉灰。炉灰里零七碎八,埋着几个半掩不露的紫金葫芦。

“这…怎么会…”如意嗫嚅不成言。

老君立在门边,徐徐问道。“三太子可记得五百年前天宫里那场浩劫?”

五百年前,齐天大圣大闹天宫,偷蟠桃,盗金丹,搅黄了蟠桃盛会,观音菩萨举荐二郎真君去擒那猴子。猴王与二郎神一场鏖战,从地上打到天上,从天上打到地上,从花果山打到灌江口,又从灌江口打回花果山。

混战中,太上老君掏出金刚琢,照着猴王的天灵一击而中,这才将神通广大的齐天大圣生擒活捉。

斩妖台下,降妖柱上,天兵天将穿了大圣的琵琶骨,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刀砍斧剁,雷击火烤,谁料到那猴王吃了五壶金丹,已成金刚之躯,诸般手段,莫想损其一毫一发。

还是老君献计,将那猴王放下,推入八卦炉中,以文武火煅炼。七七四十九日一到,火候俱全。谁料那猴子将身藏在巽宫位下,有风无火,未能化作灰烬。待看炉的道人开炉取丹之时,纵身而出,一脚蹬倒八卦炉,舞起金箍棒,将那紫金丹炉砸了个粉碎。

“我那八卦炉,乃是用极北之地的宝矿熔冶而出的紫金制成。要经过七百年冶炼,七百年煅烧,七百年熔铸,再加上七百年灵力护持,才能造出一个新炉。这五百年来,我连冶炼的矿石还没集齐,哪里有金丹送你?”太上老君道。

如意一颗心沉了底,闷闷地道,“没丹就罢了,你这乱七八糟一地也不晓得收拾收拾。”

“呵呵,不能收拾,不能收拾!”太上老君拂尘乱舞,笑得一脸深意。“那猴子惯是个撒泼耍赖的,我留着这打烂的丹炉当个佐证,省得他日后赖账,不记得他佛门欠我道家的这一桩。”

如意心说,你个没气量的老道,人家砸你的丹炉你就记了五百年,那你当初用金刚琢掼人家那一下又怎么说?

转身出门时,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又想起个去处。

斗战胜佛的桃子

西王母的蟠桃园里,有桃树三千六百株。头一千二百株,三千年一熟,凡人吃一个能成仙了道。又一千二百株,六千年一熟,吃了能霞举飞升。再一千二百株,九千年一熟,吃了可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园中的土地正带着力士们查勘果树,忽觉一阵风来,霞光闪过,桃树下出现一个男子,锦衣上祥云缭绕,玉面上长眉紧锁。

“三太子别来无恙否?怎么,今日又是同哪位仙家喝了酒,来这蟠桃园里歇么?”土地老儿呵呵笑着寒暄。

如意哪有工夫跟他啰嗦,急问,“土地,你这园中可有成熟的桃子?借我一个。”

土地心说,借桃子?没听说过,难道借完再还个桃核儿来么?“三太子有所不知,五百年前斗战胜佛还未成佛时,曾领了件差事,代管蟠桃园。那时他在园中日日里自在受用,满园成熟的桃子都吃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些未熟的青果子,难以入口。到后来王母娘娘办蟠桃盛会时,园子里找遍,也只摘得两篮小桃,三篮中桃。园中的桃子等闲都要数千年才成熟,三太子不如到时再来?”

若等数千年桃子成熟时,人早就化为尘烟了。如意急得冒烟,转身便往桃树茂密处走,“说不定有看漏眼没发现的,我去找找。”

土地急急忙忙追着喊,“去不得,去不得!”

如意顾不上理他,脚下走得更迅疾了些,运起法力,在茂密的桃林里一株一株察看。果然就见树上不是桃花满株,就是微小的青果子,不见一个大桃。

又走过了几百株,忽然见前面一株桃树上,枝叶掩映间透出一点红光。

奔上前去,拨开枝叶,见一颗硕大的桃子长在枝头,煞是殷红可爱。如意大喜,急忙伸手去摘。

“偷桃贼!”

晴空里一声暴喝,惊得如意趔趄连连,坐倒在地。

面前金光闪闪,有一个人站在金光里,尖嘴瘦腮,半披袈裟,手上执一根光灿灿的棒子,压在他胸口上。

“这园中只剩下一颗大桃,特意嘱咐王母娘娘留给俺老孙解馋的,怎么你这来路不明的小子又来偷俺的!要不是俺今日里得闲来看看,你孙佛爷的桃子就没踪影了!”

如意心下顿时了然。砸了丹炉的,偷了蟠桃的,眼前这个便是了。三界里顶顶不好惹的人物,今天被他给撞上,这桃子是拿不成的。心里有些沮丧,“我只是来讨,并非偷桃。如意不知斗战胜佛在此,也不知这桃是斗战胜佛早就定下的,多有冒犯。告辞。”

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却感到后背的衣裳被抓住,一下子又给拉了回去。

“嘿嘿,老孙看你的本身是只凤凰,小凤凰,你别走得这么急么。”

如意心里苦恼,忿道,“你又拉我做什么?”

如意急急要挣脱,猴子紧紧扯住不放。“老孙看你心事重重,很是焦虑。有甚烦恼事,说给俺老孙听听罢。”

“这桃子既然是你的,我便只好放弃,再往别处寻不死成仙的方子去。你再耽搁,要误了我的大事!”

“小凤凰,你且说说看。若说得有趣,打动得了我,指不定俺老孙心一软,就把这颗桃子让了给你。”

“你…你说真的?”

“俺老孙什么时候说话不算?不是你孙佛爷夸口,这诸天的神仙菩萨们还常常行些诳骗之事,说到底都不如俺讲信义。”

如意耐着性子,往桃树底下一坐,般般往事涌上心头来,有甜有涩,有酸有苦,五味俱全。

故事便从那年明媚的春光里,枝叶茂密的梧桐树上讲起,那个有着乌黑大眼的小丫头,如何乖张,如何傲慢,如何让人看不过眼,如何梗在人心里拔不出来。

坐在一旁的斗战胜佛一边听,一边嗯嗯地应着。

后来丫头长大了,出落得也标致。如意说到此处便笑了笑,要说模样嘛,其实比不过天上的仙女和三界的精灵们,只是,让人看着就觉得舒心,心里满满的,人也飘飘的,晕晕陶陶,满心欢喜。

嘿嘿,你这小子是动了凡心了。斗战胜佛笑道。

“应该是吧,总之便是觉得离不开,分不得了。”如意悠悠说道。“一想到有一天会看不见她,心里就一抽一抽地疼。你说,天人永隔是个什么滋味?我一会儿不见她,心里就挂念得紧。若是再也看不着她,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嗯嗯,怪不得你要找成仙的方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斗战胜佛抬手抹了抹嘴,随手向远处扔了一物,划出一道弧线。

如意转头看他,“你刚才扔的什么东西?”

斗战胜佛拍一拍手,“桃核啊。”

再向上看,一树的青果子,那熟透的大桃子已然不见踪影。

冥府的香魂

“桃子呢?”横眉竖目的凤三太子涨红了鼻翼。

猴子嘿嘿笑道,“对不住,对不住。俺老孙从来都是闲不住的人,若是听书看戏,手里非要捞摸点东西才行,否则浑身不舒坦。当年俺那悟能师弟最是吃得透老孙的脾气,但凡听人说故事的时候,必定先走个两三步远,免得俺老孙手里闲不住,把他那身猪毛给褪个干净。方才听的正在兴头上,不知不觉就把那桃子摸来占嘴了。见谅,见谅!”

“你…”如意哆嗦着发白的唇,说不出话来。

遇见个天底下最不按常理行事的人,这满腔的怨气要往哪里撒呢?他如意今天也不知道犯了哪家的太岁,一出来就没碰上个顺心的事儿,到哪里都是失望而去。

天风吹落满树的桃花瓣儿,纷纷扬扬,娇娇艳艳,映得凤三太子的脸惨若白纸。

神思恍惚地抬脚要往园外走,后脖领子仿佛又被什么扯住,动弹不得。满面怒容地回头瞪那猴子,“桃子也没了,你还拉我做什么?”

猴子仍是若无其事地嬉笑,“小凤凰慢些再走,也听俺老孙说一段儿,算是补偿对你的亏欠。”

“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