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回看到她的动作,忽然笑了一笑,接着坐直了身体,一脸的殷勤:“我可以帮忙按摩的,保证专业水准,需要吗?”

景致冷起脸回:“不用。谢谢。”

陈清回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想了想,不知为什么就笑了一下,拈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景致忍住没问他为什么笑,转口说:“不知道陈先生是想做一锤子买卖,还是长期合作呢?”

“这个还没想好。实话来说,我连怎么跟你合作都还没想好。”陈清回嘴角的笑容似有若无,“我想帮你,纯粹是因为觉得商逸原来也会有今天。”

景致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泡了七年的妞竟然还在筹谋怎么算计他,”陈清回叹了口气,“他身为一个男人,真是越来越失败了啊。”

“……”

陈清回又说:“你的住处我已经安顿好了。你不妨猜猜在哪儿。”

景致突然觉得这个人简直和商逸一样的不可理喻,顿时连打交道的兴致都减了一大半,面无表情地说:“一会儿自然知道了。”

“也对。”陈清回想了想,点点头,忽然身体前倾,望着她,“你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你卖了?”

“我其实一点都不信任你,并且现在就很想走。”景致冷冷地说,“但我觉得你一定不会放我走。”

“你说对了。”陈清回又开始笑,“其实就算你想走也走不了了。你那两个保镖,再加上带你来的那个司机,三个钟头以前已经死了。”

“……”景致心头突地一跳,下意识去看包厢里的挂钟。

“你想知道你睡了多久?”陈清回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眉眼微微弯起来,长睫毛掩映下的笑容仿佛甚为温柔,“挂钟的分针再往后走两圈,就是现在真正的时间。”

“……”

陈清回把茶盏放下,语调和笑容一样的温柔:“你猜猜现在商逸在做什么?有没有在找你?你认为他会找到你么?你以为你现在还在启微山是不是?其实这里是我的陈宅,只不过碰巧和启微山那个包厢一模一样罢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掀开窗帘看一眼。”

景致手脚像是慢慢

被冻住了一样,一瞬间完全动弹不得。

陈清回抽过茶几上的一个魔方把玩,慢慢地说:“换句话说就是,你被我绑架了。”

第十六章

景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有好一会儿,突然冷冷地嗤了一声:“你才被绑架了,你全家都被我绑架了。”

陈清回笑容一僵,手里的魔方差点掉到地上:“你说什么?”

景致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我在说,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么,你说被绑架了我就被绑架了?”

陈清回禁不住呛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我说你被绑架了你当然就被绑架了!”

景致看他的眼神里有不加掩饰的鄙视之情:“你省省吧。”

“……”陈清回静了一秒钟,怒道,“我为什么要省省!为什么是我省省!”

“你现在绑架我有什么用。”景致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慢悠悠地说,“难不成你还真想让商逸亲自来赎人,然后再杀了他?那是走投无路又愚蠢的人才会干的事,你身为陈家大公子,就不能做些显得你稍微优雅稍微有点品格的事?”

“……”陈清回憋了半晌,才说,“你以前又不是没这么干过,现在居然也好意思说我!”

“所以景家才倒了啊。”景致提及过去的伤疤,面上仍然轻描淡写,随即又补充,“再说我就算当初那么做,也比你现在聪明得多。”

陈清回斜眼瞧她:“我看也没什么分别。”

景致也不和他进行无谓的口舌之争,换个姿势继续说:“先说就算商逸真的因为我的缘故给你弄死了,商家也还有贺晚非撑着,短期内仍然不会怎么样。就连你想让商家元气大伤都有些困难,你还彻底得罪了这么一个A城的大户,你觉得贺晚非不出通缉令追杀你的可能性有多大?你以为你的下场又能比商逸好多少?再来,这还只是你真能杀了他的前提下,更不要说现实里你根本杀不了他。为了一个我去送命,这种白日梦连我自己都不敢做,亏得你也敢异想天开。”

陈清回:“……”

“如果杀了他就能解决问题,”这回换景致斜眼瞧着陈清回,“八百年前我就做了,还轮得到你么?”

“……”陈清回拿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半晌喃喃地说,“景家到底会是怎么一种风水才会养出你这么一条白眼狼的?”

景致:“……”

陈清回接着不可思议地补充:“商逸不是你未婚夫么,几年前那场订婚礼不据说是A城最风光盛大的订婚礼么,你竟然还动过要杀了他的心思?他到底得罪你哪儿了能让你跟对付杀父仇人一样这么对付他?”

景致抿了一下唇,冷冷地说:“如果你还记得以前他怎么对付过我,就知道我这样也并不为过。”

陈清回此时俨然化身成了正义烈士,气势汹汹地质问:“那你倒是说说,商逸还能怎么对付你?如果说跟你有仇也无非就是把整个景家给灭了,商逸这个家伙灭过的又不止你一家,但他对你已经够仁慈了好吗?就连你那糊涂兄长他都给好好供在夏威夷不远处那座小岛上了,那座小岛是他从我手里抢过去的好吗!是我曾经的最爱好吗!再说他们商家历代出情圣好男人,你还这么漂亮,就给他端着当花瓶又有什么不好的?他肯定愿意养你一辈子。”

景致面无表情听完,嘴角那点细碎的冷笑都懒得再摆出来,拿一种极度鄙夷的目光打量着他,沉声说:“你们男人就是这么自以为是。觉得天下就该是男人的,女人的任务就是暖床上床厅堂厨房,稍微有点儿逾越就觉得不可忍受难以理解,要是再比你们男人里的大多数都狠一点儿,再有权势一点儿,就更是滔天的罪行,比犯了七出还严重,恨不得人人都一口唾沫淹死你。我偏偏告诉你,景家之于我,就如同你的命根子之于你。你如果肯把你的命根子阉了切成一片片地扔进海里喂鱼,那我也肯把景家让给商逸随便糟蹋。陈公子,你肯么?”

陈清回张张嘴,半晌说:“……你们俩的家务事,跟我的命根子有什么关系!”

“我原本还以为你的眼界能高一点儿,如今看来连商逸都比不上,也难怪不能在A市形成什么大气候。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聊的,我还不如只靠我自己。”景致冷着脸站起来,头也不回往门口走,“恕不奉陪。”

陈清回再张张嘴,说:“等等!”

“还有,”景致又停下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仿佛浮着层冷冷的冰,“你当我稀罕给商逸当什么未婚妻么。他想养我一辈子,那也得看我肯不肯。”

陈清回赶在景致拉开门之前按住了她的手,桃花眼里又浮起一点玩世不恭的笑容:“随口说几句玩笑话都能引出景大小姐你这么大的脾气,真是。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过,咱们重新谈一谈。”

“还有什么可谈的。”景致的身高不及他,气焰却非常嚣张,挑剔地上下打量他一遍,漫声说,“连怎么对付商逸都还没想好,你这种人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用。”

“……”陈清回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还是没忍住,“这里最起码还是我的地盘!你给我收敛一点!”

景致甩开他的手:“我偏不收敛。我这就走。”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在无理取闹一样。”景致说着一面拉开门,“我没工夫应付你,再见。”

陈清回一脚绊在她前面,趁着景致向前倒的时候捞住她的腰强行拖回室内,顺便还给锁了门。景致没想到这人会耍出这种无耻行径,一下子呛住,猛地咳嗽起来。

陈清回一面轻拍她的后背,一面诚恳地说:“都跟你说过了这事我的地盘。你那几个跟班真的被我弄死了,你现在一个人跟陌生男人在陌生的地方相处,人又长得这么漂亮,真的应该收敛一点。”

“……”

“好了,既然你说杀了商逸没什么用,那就不杀他也行啊。”陈清回想了想,说,“好歹我跟他也曾经是同窗的情谊,杀了也的确不怎么好。那就只斗一斗好了。”

景致不客气地拂开他的手,冷着脸问:“你想怎么斗?”

陈清回笑眯眯地:“这个当然要咱俩商量一下了,你说是不是?”

景致在陈家连着住了几天,期间见过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那天她跟陈清回聊到最后,把所有能商量的东西都商量完,景致随口问他:“说说,你跟商逸为什么会结仇。”

陈清回本来笑微微的脸上顿时一冷,面无表情地回答:“无可奉告。”

景致比他更加面无表情:“你现在不说,迟早也会让我给查出来,何必浪费那时间。反正现在闲着没事做,你不如说说看啊。”

陈清回哼了一声,斜眼看她:“你尽管去查。”

“你不肯说,那就必定是你输了面子。”景致抱着双臂也斜眼看他,不紧不慢地说,“能让一个男人觉得丢面子的事,无非就是两种。第一种是地盘被人家占了,第二种是女朋友跟着人家跑了。至于你么,你们两个相互占地盘又不是一次两次,那就只能是女朋友被商逸勾跑了。”

“……”

“你看你不说话,那就是真的了。”景致微微一笑,接着说,“你这有什么可伤心的。按照女人的眼光,你女朋友甩了你跟着商逸跑简直太容易理解了。如果还有下一次,结果九成九也是一样。”

“……”陈清回给她噎了半晌,“你说话还能更欠揍点儿吗!?”

按照陈清回的说法,景致在陈家待着的这几天,A城一片兵荒马乱。商逸把A城从天上到地下翻了个遍,最后从湖里发现了被陈清回隐匿起来的那几具挂上石头的尸体。这几个人都是被子弹精确贯穿心脏而死,但作案工具却一直没找到。陈清回后来跟景致说这件事的时候,景致眉头皱得连成一片:“你这样做让我怎么办?”

陈清回说:“你不是比我聪明么,自己看着办。”

“……”

到了第四天,陈清回回家后给她带来消息:“按照商逸放出来的消息,你那个商家宅子里的线人已经被商逸关起来了,因为拒不开口,审问过程中给切了五根手指头。商逸放话说你再不回去他就拿你那些手下一个个开刀,从最要紧的开始。”

景致手里正在浇花的手一抖,喷壶的水洒到了叶子外面。

第五天,陈清回又回来,脸色有点严肃,同她说:“商逸搜到B城我这儿来了。你该回去了。”

第六天凌晨的时候,景致被陈清回秘密送到A城与B城的交界处。景致一个人沿着高速公路慢慢地往A城地界走,还没走上半个小时,有辆黑色车子就刺耳的一个拐弯,在她前面停了下来。

两条人影迅速从车里跳出来,把景致一前一后挡住。阐明来历后,景致也没有反抗,很快就跟着这俩人进了车子后座。进去之后发现有张自己的照片正十分诡异地贴在前面车窗上,一边还用红笔非常醒目地标注了一千万,后面还跟着两个大大的感叹号。

景致冷冷地望了两秒钟,合上眼一声不吭。

回去商宅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景致一坐下,就有管家端上来一杯刚刚研磨好的咖啡放到她眼前。管家眉眼间十分稀松平常,礼貌也是非常周到自然,就好像景致这几天并未出走过一样。景致看了看他,把他叫住,问:“商逸呢?”

“少爷正在卧室休息。”管家神色恭谨地答话,“少爷吩咐过,任何人不要打扰他。并请您喝杯咖啡,稍作等待。”

景致随手把那杯咖啡泼了,淡淡一笑:“他是知道我回来了以后故意睡的吧?”

管家一时没做声,而是先去厨房,又端来一杯咖啡放到景致面前,然后才欠了欠身,安静地回答:“少爷说,如果您要这么问,就让我回答您,是的。”

“我不想喝咖啡。”景致站起来要往楼上走,“我困了,也想睡觉。”

管家一言不发地伸手把她拦住,而后微微低下眼,说:“少爷特地嘱咐,您在他睡醒之前,不可以睡。您如果觉得困,喝杯咖啡就不困了。”

景致盯着他瞧了半晌,问:“如果我一定要睡呢?”

“少爷说,您如果一定要逆着他的意思来,”管家把腰躬得更矮了一点,掩饰住嘴角的一丝抽搐,开口,“他会打您屁股一顿以示惩戒。”

景致额角跳了跳,跳完仍然往二楼走。管家在她身后直起身来,看她推开一间客房的门又关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在心里祈祷了一句,转身也走了。

景致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她总觉得床头有人,然而每回眯着睁开眼又发现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熟了一些,忽然觉得眼帘外霎时大亮,睁眼一看,商逸正把房间的窗帘拉到一边,十点钟的耀眼阳光无遮无拦地扑到她身上。

景致遮住眼皱了皱眉,正要刺他两句,商逸先开了口:“这几天去哪儿了?”

他说这话的同时一身黑衣黑裤,正站在床尾处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脸上罕见地一分表情都没有,一双眼睛里黑沉沉的一片,就像是一片安静到死寂的沼泽地,让人半点猜不透。

这是景致跟商逸认识以来,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模样。以往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商逸统统一笑置之,兴致上来的时候,甚至还会陪着她一块儿兴风作浪。

她定了定神,声音镇静:“随便走走。”

商逸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来,又问:“随便走去哪儿了?”

“哪儿都没去。”

他突然伸出右手来,拿两根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淡淡地说:“说实话。”

景致一皱眉,把他的手使劲拨开,目光直视着他:“说实话会怎样,不说又怎样?”

商逸看看她,手指渐渐顺着她的胸口滑下去,掐到她的小腹上,慢慢地说:“说实话就少受点苦,比如说,不打屁股。不说实话就多受点苦,比如说,多一顿屁股揍。”

景致按住他的手,目光也冷下来:“你敢揍我试试看。”

她的话音刚落,就觉得眼前一花,人已经被压着趴在了商逸的腿上。紧接着景致还没回过神来,就觉得睡衣被人撩到腰上,再接着屁股上就被重重地落了一巴掌。

景致以前从没挨过打,以前连景肃年都没舍得打过她一下。一怔之下大怒,随即就要反抗,但她被商逸下了力道压住,连翻身都不能,还没有来得及还手,就察觉到商逸的手又抬起来,下一秒就又重重地落了下来。

商逸的手一下一下地落下来,声音清脆,中间都没有间歇的时候。景致先是想反抗,结果没有成功,反而被揍得更重;后来改为趴在商逸腿上开始大骂他人渣无耻卑鄙滚开你去死我问候你全家祖宗十八代,但商逸完全无动于衷;最后商逸揍了不知多少下,景致痛得眼冒金星,连诅咒他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口咬在被单上,恨不得那就是商逸的皮肉和骨头,让她全部咬下来然后扔去喂狗。

商逸最后停下来的时候,景致只觉得那里钻心的痛又钻心的

麻,甚至后背都连带疼得微微发颤。

第十七章

商逸收了手,把真丝睡裙拨回去,把景致抱进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没得到什么反应,便捏起她的下巴抬了起来,果然不意外地看到了一串泪痕。

商逸饶有兴致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笑了一声:“很疼?觉得疼才是对的。”

景致顿时大怒,抹了一把脸,一声不吭要挣开他下床。商逸一直等她脚尖够到拖鞋,而后手臂一收,又把她给笼回到怀里。

景致咬牙切齿地一个耳光扇过去,很快就被商逸夺在手里。过了片刻仍然挣脱不能,脸色白了青青了红,恼羞成怒地大喊:“你给我滚!”

“现在还不行。”商逸一个打横将她抱起来,往衣帽间的方向走,“你要是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就该知道这事情还没完。”

商逸罔顾景致抗议,强行把她睡衣剥了换上连衣裙,又抓住她的脚套上高跟鞋。然后继续罔顾景致抗议,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从二楼一路打横抱到院中已经等待的车子旁,然后把她塞了进去。

景致不知道商逸要带她去哪里,大概他一直等着她发问,但她就是憋足了火气不开口。两人在车子里的坐姿极其别扭,商逸先是把她搂到了膝盖上,但景致一直死命挣扎,他只好改为揽着她的腰并排坐着,然而这样仍然不成,最后他只握住她的一只手,可景致对此的回应是瞅准了他的手背狠狠地咬了上去。

景致这一口用尽力气,商逸立刻就咝地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就去掰她的下巴,力气用到一半又担心会把她的下颌掰脱臼,只好又松手,皱着眉看她又咬又掐毫无形象,一直到最后没力气了才终于愤愤罢休。

商逸揉着自己全面发红的手背,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我刚才打你屁股都没你咬得这么狠。”

景致的眼神像是恨不能他立刻暴毙,语气冷得更是能杀死人:“那我也打你一顿,让你手背咬回来,你肯?”

商逸笑了一声,冲着她伸出手:“过来,让我看看那里肿了没有。”

景致啪地打开他的手,商逸神色不变,又转去捏她的下巴,慢悠悠地问:“你也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里?”

景致再次把他的手重重打开,眉头紧紧皱起,目光扫视车内一周,最后固定在副驾驶位坐着的保镖腰际的配枪上。

“我就打你一顿屁股,你就想杀了我,嗯?你还有点儿良心没有?”商逸看到她不加掩饰的视线,口气迅速冷下来,一把捞过她,不容置疑地把她锁进手臂里,又把刚才的问题抛了出来,语气没有比上一次好到哪儿去,“说,这几天你去哪儿了?”

长久以来,一直只有景致拿这种对待罪犯一般的语气审问别人,还没有被审问过的时候。想要这么做的人,上一个被她整到了夏威夷不远处那座小岛上,下一个就在眼前。

景致半分没有要吸取教训的意思,商逸话音刚落,她的火气又噌地窜了上来,看准商逸那张白玉一样的脸,狠狠地扇过去一个耳光。

下一刻整个车内都听到极其清脆地一声响。前面开车的司机肩膀一抖,差点把车子开到高架桥下面去。

车里静了足足有半分钟,司机偷偷地瞟了一眼后视镜,里面商逸冷着脸,眼睛里黑甸甸得覆着一层沉沉怒意。他给商逸开车这些年,只有寥寥几回看到过他这种模样,当即吓得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觉要尽快摆脱后面这两位祖宗,肾上腺素在那一刹那急速飙升,疯狂地把车速提到了一百八十迈,一路超过一辆消防车两辆救护车三辆警车以及数个红灯,平时需要再花半小时的路程,他这一次只用了五分钟,就把车子稳稳地停到了一家私人诊所的门口。

两人刚刚下车,就有个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子推开诊所的门走出来,看看商逸的半边脸,又看看景致被紧紧攥住的手腕,摸了摸下巴,一言不发地打量了老半天。

商逸冷冷地说:“再看就把眼珠子挖出来。”

“你们来得太早了,麻醉剂还没制好呢。”年轻男子拿中指指关节把无框眼镜往上推了推,慢条斯理地说,“我看你们大概是互相折磨了一路,要是还没折磨够,还能在这里再来上几分钟。”

景致冷冷瞥过去一眼:“我看你是嫌舌头太长命太久,要是活得不耐烦,不妨直接在这里把舌头切了下酒。”

鄢玉鄢医生笑了笑:“我要是活不成,今天谁来招待你们呢?”一面转身往诊所里面走,“商少爷,进来给脸上贴点膏药吧。”

鄢玉三两下给商逸抹完药膏,端详了一会儿商逸半边有点红肿的脸,最后还是忍不住说:“我可以拍张照片留念么?”

商逸拿另外半张完好的侧脸对着他,笑得十分温柔:“如果你愿意把你的照片明天挂进鄢家灵堂里,现在你可以试试。”

“……”鄢玉转头对旁边早已等得不耐的景致开口,“景大小姐,这边来。”

“去做什么?”

鄢玉一本正经地说:“商少爷说你快一年没检查过身体了,先体检看看。”

“做完体检以后呢?”景致丝毫不买账,依然坐得纹丝不动,“你刚才说配麻醉药,是要干什么?”

鄢玉扶了扶眼镜,依然一本正经:“体检的时候用。”

鄢玉开的这家诊所,里面的东西属于医院该有的这里都有,医院没有的这里也有,并且从地址到医疗器械全不是正规途径引进,平日里接待的也全不是普通人。这个人是出了名的手艺好又出了名的黑心肠,往账单上画一串串零的时候眼睛都不眨,搞得道上的人个个怕了他,没有特殊缘由绝对不踏入他这家诊所方圆一公里之内。

因此就算商逸再有钱,景致也绝不相信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给她体检的这种胡话的。但她现在身边有个被扇了耳光因而脸色非常不好看的商逸压阵,几米远外还有两个保镖跟着,景致揣摩了一下,还是跟着鄢玉进了体检室。

这回体检做得非常细致而缓慢,景致被抽了数次血不说,还被莫名其妙扎了两针。第一针的时候她看着那管未知液体输进去,问:“这是麻醉剂?”

“不是。”鄢玉示意她张开嘴,拿探灯给她看口腔,一边说,“商少爷刚才同我讲,他还有话没跟你说,要和你说完了才能给你注射麻醉。”

景致冷冷地说:“我不想听。”

“鄢医生,”商逸在身后腿搭着腿吃着一碗葡萄,漫不经心开口,“你说说看,往人身上哪里开个口子最疼?”

鄢玉想了想:“眼珠?”

随即听到商逸否定:“这个不行,换个。”

“凡是离心脏挨得近的地方,我觉得好像没哪个地方不疼的。”鄢玉关了额头上的探灯,拿过一边的麻醉针,把里面的空气慢慢挤出去,说得不紧不慢犹如聊天,“商少爷,我提醒你一句,你的目的是娶老婆,不是要把她调^教得怕了你。我要扎针了,快说要把追踪器纹到哪里。”

景致猛地抬起头来:“你什么意思?”

鄢玉不由分说,在景致要挣脱的前一刻迅速把麻醉剂扎进了景致的皮肉里。然后才抬起头,后退一米远,十分无辜地开口:“景大小姐,你不要怪我。你的未婚夫从你逃跑的那一天起,就要我准备往你的身体里植入一个军用人体追踪器。他知道你肯定反抗,所以让我不要提前告诉你。你如果一定要怪,就去怪商逸。”

景致微微瞪大眼,随即又紧紧皱起眉,抬脚就要踹过去。这时才发现身体渐渐酥软,精神也迅速困顿,景致心中前所未有的惶恐,抬头去看鄢玉,后者又慎重地往后退了两步,才又继续解释:“你可以安心的是,这个追踪器经过各种测试,都没发现对人体的任何不良影响。你开始植入的时候可能会不太适应,不过时间久了也就没什么。趁你现在还稍微清醒点,不妨告诉我,你倾向于把这东西纹到哪里?胳膊,后背,还是腿上?”

景致咬着牙,拼命想让脑筋清醒,却发现完全徒劳。她从没想过商逸有朝一日也会对她用这种手段,此刻昏昏沉沉,心中那份愤怒却排江倒海地涌了上来。恨恨地往商逸的方向盯过去,嘴里几乎咬出血腥,却看见商逸直到把最后一颗葡萄吃完,又擦了擦手指,才站起身,在她几乎杀人的目光底下从容自若地朝着她走过来。

“就纹在后腰上。”商逸一面说一面弯下腰,微暖的手指在她唇尖上轻轻一点,在她要睡过去的前一刻开口,声音平静沉稳,“刚才在家打你屁股,是惩罚你今天早上不听话。现在纹追踪器,是惩罚你这几天不告而别。我那天就已经明明白白说过,再敢私自往外跑,就在你身上纹个这玩意儿。我那时也告诉过你,我不是在开玩笑。”

景致是以趴着的姿势醒过来的。醒过来时浑身不舒服,尤其以腰际某处最为不适。景致只是轻轻一动,就禁不住咬着舌尖呻^吟了一声。她眉毛紧紧皱起来,下意识去摸,手在半空忽然被人握住,一转头就看见商逸坐在床沿,手里拿着一管药膏。

“麻醉药效过了,肯定要疼一会儿才行。乖乖的不要乱动。”商逸完全无视景致青白交错的脸色,眉眼一挑,笑着问,“睡了这么久,饿了没有?”

景致觉得自己除了杀了他之外再没有什么能解了此时那份心头恨,连怒视他都觉得是在给他面子,一下子连掐他咬他的心情都没有了,只当什么都没听见,把头扎进枕头里,嘴唇已经被虎牙一口咬破,铁锈一般的血腥味漫进口腔也都浑然不觉,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一句话:我一定要亲手结果了他!

商逸倒是什么都漫无所谓的神色,看她浑身发抖,还以为仍是伤口的问题,手搭在她的肩胛骨上,俯身在她耳边柔声开口:“很痛么?喝点粥怎么样?现在就让厨子去做,做成甜甜的?”

景致“啪”地去打他,不防将伤口牵动,闷闷地哼了一声。商逸笑了笑,又说:“你就算现在生气,迟早也就消气的一天。还不如现在就冷静冷静,吃点东西对自己好点儿,你说是不是?”

“滚!”

商逸把她的话直接忽略,接着说:“这个追踪器不要老想着能把它摘下来。它已经被我加了密,又是被鄢玉植入在敏感位置,要是手术的时候稍微手抖一点儿,都可能让你下半辈子□瘫痪。我这回依然没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