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熟悉的名字!

玎珂想着不觉轻甩了下发丝,水滴似细雨般飘洒出去,犹如跳跃的水晶般剔透。“姑娘,怎么…”面对这样水灵的美人,又见她打听自己的儿子,妇人自是忍不住想再问些什么。

“哦,没什么!”玎珂顿时面红耳赤,摆了摆手掩饰自己的尴尬,可眼眸却瞥向棕绿色飞行员竟兀自小声蚊蚋了句:“原来他就是黑色霹雳的飞行员!”

可这句话声音虽小却被妇人听得清楚,她也不由惊诧,原来这姑娘竟误会了!

“不是的,那黑色飞机是…”妇人正欲张口解释,却见不远处两人已朝这里走来,自己儿子沈淙泉更是笑着跑在前面。

海风微拂过并肩而行的两人,顺着光线望去,一个似竹林清风瑟瑟高远,一个寒若月色光影随行,便是英豪并起戎马倥偬。

正文 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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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倒是沈淙泉率先跑了过来,他还略显稚嫩的脸庞满是温润的笑意。

“少帅!”沈淙泉指了指身旁男子客气的介绍着,少帅依旧是漠然的样子,彬彬有礼却冷得让人不觉疏远。

沈淙泉的母亲身着旗袍,耳垂带着圆润的南珠,俨然一副现代女性的打扮,眼角细小的皱纹也如雏菊般温和。

“少帅方才驾驶黑色飞机的表演真是精彩!”沈淙泉的母亲转了下酸楚的脖子,看完一场飞行表演竟累得脖子发酸,少帅本欲客套下可只是漠然的嗯了一声。

“刚才这位还姑娘…”老妇人指着自己身边正要开口,却发现身边早已无人,“什么姑娘啊?娘,你刚才肯定没认真看我试驾!”沈淙泉笑着埋怨母亲,却带着撒娇般的亲昵。

“谁说的,娘刚才看得可认真啦!”妇人轻轻擦拭去儿子额头的微汗,少帅站在他们身边,瞧着他们母子温情不觉苍凉,只得转眸瞥向远处。

他的目光恰好落在不远的拐角处,一袭白衣女子背身离去,雪白色的洋装湿嗒嗒的贴在她的后背上,漆黑的卷发带着水滴一丝丝渗透衣襟,她不由微缩起双肩仿若受伤的小兽般,细弱的腰肢更是不盈一握。

少帅的心仿佛被结结实实撞了一下,却瞬间恢复平静,毫无波澜。

“少帅?”沈淙泉叫他,“您要不要试试我的白色战机,那可是我舅舅…”沈淙泉说着自豪的指向自己的白色飞机,而少帅方才回眸敷衍的嘴角微上扬,依旧谈笑自如,却压根没听清沈淙泉在嘟囔些什么。

仿佛这身影不曾划过,更不曾留下半分痕迹。可拐角处转瞬即逝的白色裙角,却带着最后的眷美消失在他的余光中,该是怎样的面容才能配上这般萧然的背影,大约连少帅也没想到,在多年后他竟依旧对这抹纯影恋念不忘。

他镇定自若的看着沈淙泉离开,却在刹那间奔向拐角处,身侧码头依旧人来人往船只停靠,海风夹杂着搬运工的喊声,处处繁华惟独不见白衣女子的身影。

“少帅!”身后何侍官开着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赶来。

烟雾袅袅上升,少帅点上一支香烟站在黑色军车前,黯然远望无着尽的街道,衔着香烟的嘴角忽隐忽现的带着自嘲的笑意,他向来自信,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但绝不该迷恋这样一个柔软不堪的女子!

一身戎装本应衬托出他冷静的神情,可在烟雾中他的面容却变得扑朔迷离,让人越发看不清。

车内的何副官更是难以理解侍候已久的少帅,他既不说走也不说不走,只是安静的靠着车子望向远处的街道,仿佛在搜寻着遗落在上海的零碎记忆。烟在修长的指间燃烧着,悠然神秘淡定从容慵懒迷情,甚至带着深邃,每一面的少帅都让人看不清。

沈淙泉?

玎珂趴在梳妆台前,欧式的银镜清晰勾勒出她艳美的容貌,流苏层叠的房间内弥漫着微弱的兰香。

“沈淙泉!”

宛若山间泉水,淙淙作响!

玎珂暗自嘟喃着他的名字,既然身着棕绿色飞行员服装,他的母亲又是上海人,显然黑色霹雳便是上海的战机!

可为什么整日出入军部,自己却从不知有这样一个人!

不,父亲一定看出他非池中之物,上海对他来说不过游龙戏水浅尝辄止,所以这样神秘的人物连自己也不曾见到,玎珂想起那架黑色霹雳精彩的表演,便窃笑着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她猛拍了下自己的头,像愕然明白了什么,顺手拿起身边的镀金话筒,“帮我接司令部!”紧张得却只剩下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倘若父亲问起,她又该如何回答。

“啪,”对面尚未有回音话筒却猛被按下,“这是给谁打电话呢?”身着白色上衣黑短裙俨然学生打扮的女子赫然出现在玎珂面前,眼看她一手抢过话筒,稚嫩的脸容不过十三岁罢了,可一对黛眉似柳叶,微瘦的鹅蛋脸温婉清雅,明眸若水便是眼波流转,颜若朝华肤光如雪,绝俗容色秀美照人。

“三妹!”玎珂故作一副微嗔的样子,可媚眼间皆是柔和。

她便是玎珂的三妹钟离弦,钟离弦虽只是豆蔻年华,可已出落得空灵轻逸,她有着和玎珂截然不同的姿色,用她们父亲上海总司令的话来说:玎珂是绝美无伦的牡丹,万花莫敢争奇斗艳,可骨子里却是堪比男子的争强好胜,看似千娇百媚罕见的尤物,实则难以驯服的野兽。

钟离弦乍看下容貌略逊于玎珂,却是空谷幽兰美而不艳,媚而不俗,三千丈旖旎如画。那时父亲的话尚未说完,玎珂竟是故作生气的叫嚷:“父亲真是偏心,将我比作俗气的牡丹,三妹却是清雅的兰花!”可谁又不知总司令儿女中最宠爱的莫过于嫡出的大小姐玎珂!

“快把话筒给我!”玎珂隐约听见话筒另一端陈副官的声音。

钟离弦却握着话筒一副抵死不肯的样子,嘴里更是不依不饶的同她闹起来,“话筒给你可以,那我的脚踏车呢?”

脚踏车?

玎珂大叫一声,天知道她早把脚踏车扔到哪里去了,一路飞奔去看飞行比赛还碰上北平来的军车,一想到那辆垂涎已久的黑色劳斯莱斯,玎珂越发气不顺。

钟离弦瞧见她微蹙起的柳眉只得将话筒递给她,“得了,侬厉害!”

玎珂接过话筒却早已没有了声音,钟离弦偏偏笑着下楼去,“大娘要是知道你跑去看飞行比赛定要发火!”

听钟离弦这样一声,玎珂迅速瞟了眼墙角的钟表,黑色的时针已挪到四的位置。

惨了!母亲四点半就要从教堂回来,她今日跑去看飞行比赛算是惊动了整座府邸的佣人,要是被母亲知道她肯定又要被罚跳一夜的舞,一想到在舞室内四壁的银镜,她还要跳彻夜的跳舞,玎珂就头皮发麻不由打了个寒颤,还是溜之大吉为妙。

“袁尘,你明日定要来府上做客,到时伯伯好好招待你!”总司令带着难得的笑意,连眼眸间的风刀雪剑也变成和风细雨。

“钟离叔叔实在太客气了。”

袁尘正是这位北平少帅的名。

因在家中排行老三,庶出的身份加之母亲早逝,使得他在家中极不受宠,父亲对这个庶出的儿子视若门前尘土一般,才起名为袁尘。可自父亲揭竿而起统治北平连同周边四省,家中长兄征战而亡,只剩他和花天酒地的二哥,他这才慢慢接手北平军务,被人称之为少帅。

面对上海总司令的热情邀请,袁尘自然是满口答应,这次飞行比赛他出众的表演,足以令各地军阀对年方二十四的他刮目相看。

袁尘显然还不太适应这样的应酬,连续几日如此更是心神疲惫,何副官为袁尘打开车门,他像往常一样依靠在后座上按了按太阳穴,举手投足间便是风姿隽爽,萧疏轩举。

何副官看着倒车镜中总司令依旧站在门口的身影,不由咧嘴一笑,“少帅,您说这上海司令这么热心招待您作何?”

袁尘靠在后座上合目并不吭声,何副官却笑着继续道:“听说这司令嫡亲的大小姐是个出了名的美人!”

美人?

袁尘只是冷冷的笑了,世间美人何其之多,终究抵不过年老色衰。他袁尘要的女人,不是缠绕依赖他的藤蔓,更不是惆怅伤感的深闺怨妇。

他要的是能够和他分庭抗礼,和衷共济,共享天下的女人!

可世上有如此女子?

连他自己也否定了!

“父亲!”玎珂甜腻的叫着一把搂住父亲的肩头,扑在他的臂弯中,总司令却嚷了句:“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玎珂却是一愣,本害怕母亲怪罪她去看飞行比赛,来找父亲求救,谁知父亲冷不丁说了这么句奇怪的话。

“你要是早来会儿就能…”父亲说着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明日你也能见到!”若是能和北平袁家联姻再合适不过,袁家可有上海这个实力雄厚的战线,上海更可有个可进可退的坚实后防。

况且黑色战机一鸣惊人的表现,让总司令更是对这个袁尘极其满意。

玎珂弄不明白父亲的心思,好奇的过去挽着总司令的手臂,他向来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就连上海司令部也是随时对她开放。玎珂好奇的瞅着父亲,“见到谁啊?”

正文 泉水淙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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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司令正欲说什么,忽然好奇的打量起自己的女儿,今日她倒是难得的乖巧,怎么忽然这般温顺的跑来司令部,“你怎么来了?不会又惹出什么乱子了吧?”

玎珂听父亲这么问慌忙吐了下粉舌,转而嬉笑盼焉,“哪有的事啊,女儿是等父亲一起回去吃饭!”总司令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禁笑得脸上细纹逐渐展开,倒是站在一边的陈副官忍不住扑哧的笑了,今早就是他对玎珂放的行,他岂能不知她打的什么鬼主意。

总司令对这个女儿极其溺爱,倒是大夫人向来管教严厉,稍有犯错便需受罚,总司令明知自己是最好的保护伞,却依旧甘愿被女儿的话哄得开心。

玎珂在司令办公室内独自摆弄着盆栽甚是无聊,“司令还在开会,你再等会!”玎珂笑着点点头却跑到陈副官面前,“陈叔叔,玎珂有个事求你!”陈副官对这个精灵古怪的丫头再熟悉不过了,早知她今天跑来司令部肯定没好事,如果又像过去求着要学打枪,要进司令部学翻译密码,那他真的是无可奈何了。

“打住!今早给你放行指不定夫人要怎么骂我呢!”玎珂嘟着嘴拽过陈副官,仍要继续下面的话,“陈叔叔,这次我保证不给您惹事,我呀,只想向您打听个人!”

陈副官看她正襟危坐的样子,眼眸闪烁的恳求实在难以拒绝,“说吧,这次是要打听月宫嫦娥的电话还是钟馗的住宅?”倒是玎珂咯咯笑得万种风情,“陈叔叔,您可真逗,我是想问…”玎珂刚欲问,门却“嘭”的一声被踹开,“老子忙得很,连留洋这点屁事都得老子亲自筛选?”

司令怒吼着一把将手中成打的表格扔在地上,毫无疑问玎珂的暴躁脾气便是继承于他的父亲,总司令的军靴气愤的踩过遍地散落的表格,陈副官即刻面无表情站得笔直,时刻等待司令发话。

“陈副官,你负责筛选出前十名,明早将表格放到我桌子上!”玎珂看着父亲翘着腿搭在桌子上,解开的前三颗扣子依稀可见胸前的伤痕,他点起一支雪茄吩咐着陈副官。

玎珂却觉得送往美国军校培训乃是大事,如此为上海铸造军事人才,父亲应亲自挑选,但又不好当面反驳,她知道父亲最厌恶女人干涉政事,也只得弯下腰去帮陈副官一起捡表格。

雪白的表格上一张黑白证件照赫然闯入她的眼眸,玎珂终身一震,指尖触在那张棱角分明的照片上再难移动,剑眉入鬓眸似莹恰碎玉。

竟是他!

仿佛时间也静止在彼时,走下黑色霹雳时他犹如松间沙沙做响的风声,高远舒缓而悠长。

姓名:沈淙泉,年龄:17岁…竟和自己同龄!玎珂颤抖着一目十行恨不能将整张表格刻入心底。

“玎珂,走,回家去!”

玎珂紧握着表格,指尖一遍遍滑过那张黑白照片,直到纸张被陈副官抽走她才回过神来,他果然是父亲的属下!

玎珂自小出入上海司令部,从军用机场到阅兵仪式她都时刻陪在父亲身边,可为什么,为什么她从来没有遇见过他!

还是说她只是因为飞行表演对他钦佩迷恋。

雨滴打在玻璃上形成透明的小椭圆,雾气逐渐遮盖住外面的街道,一个椭圆落下又一个叠上来,直到最后化为滴滴水晶般沉重的坠下,坠入漆黑而无尽的夜色中。

而玎珂的瞳仁中却只有沈淙泉三个字。

“不就是去看个飞行比赛,至于吗?”

“不是至于不至于的问题!我看她根本就是被你宠坏的!迟早要惹出大麻烦!”

“行了,给我闭嘴!”

随着司令和大夫人争吵过的摔门声,屋外只剩下一片死寂,玎珂躺在床上仰头看着轮回转动的水晶灯发呆。母亲本安排她今天学弹钢琴,她却跑去看飞行比赛。母亲也是留过洋的女子不是不开明,只是她绝不允许孩子违反自己的意愿,父亲虽说是她的救命稻草,可她还是顶不愿看到父母争吵。

管他们呢,反正是政治联姻能过这么久的日子算不错啦。玎珂这样想着侧过身躺着,她不住啃起修长的手指,那张表格却牢牢印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次日上午的餐厅里已忙成一片,中年的大夫人却依旧保养良好,雍容华贵的她瞥了眼一侧的钟表,一双狭眸轻瞟便是上海女子特有的精明妩媚,艳红的唇角俨然和玎珂相似,但却多了几分老成和贵俗,“吴妈,快去看看这都几点了,玎珂怎么还没起来!”

说话间她不经意掠过坐在欧式沙发上的总司令,那眼神带着利刺一般,仿佛在说都怪你整日宠她,都几点了还不起床!

“呦,这就是袁尘吧?”大夫人忽然挑起尖锐的上海腔调。

“司令,夫人好!”袁尘一贯在长辈面前的温文尔雅,加上容貌俊秀,却非书生的白皙羸弱,而是带着军人特有的铁骨铮铮,谈笑又不乏幽默机敏,自然令司令和大夫人好感倍生。

“快去给玎珂打扮漂亮些,莫要失了礼数,还有赶紧催她下来!”大夫人对着一侧的佣人小声嘟囔着,司令则在一旁陪着袁尘寒暄。

“听说袁尘去年才留洋归来?”“嗯,在美国空军军事学校读了三年的书。”“难怪你比我们上海的专业飞行员技术都好!我这次也打算送一批年轻人到美国空军学校读书,不知你何时有空来给他们讲讲课,毕竟你也算是他们的学长!”“钟离叔叔言重了,袁尘何德何能!”两人客套的聊着,从国内政局动荡到府邸建筑设计皆是说不完的话题。

大夫人则是心不在焉,只等着玎珂下楼来,她对自己的女儿是颇有自信,不管怎样至少是个千娇百媚罕见的尤物。

“少帅,北平急电!”何副官慌忙打断他们的谈话,袁尘起身示意用下电话,司令和大夫人却是面面相觑,怎样的急电居然打到他们的府邸来了。

正文 金玉其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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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尘倒是异常的冷静,他手紧握话筒并不说一句话,只是嗯了两声,可他的沉着却有着逼人窒息的恐惧,不过几句话他便干脆利落的挂上了话筒,转而说出的话却惊呆了所有人:“家兄惨遭枪杀,恐不易久留,恕袁尘无奈,下次造访!”

惨遭枪杀!

仿佛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他居然连眉毛都没皱过一下,他可怕的安静如同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司令和夫人看着他铿锵有力的军靴踏出府邸,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要回北平了!

“咦,不是那辆北平来的军车吗?”清甜的声音温柔滑过耳边,玎珂从司令身后探出头。

“你怎么才下来?”大夫人没好气的回头瞪着女儿,“整日磨磨蹭蹭!”大夫人这样吼着却只能眼睁睁望着黑色的劳斯莱斯远去。

司令也无奈的摇了摇头,倒是玎珂紧张不已,想到天不亮她便溜到司令部,幸好仗着大小姐的身份,竟能一路顺利的进入了父亲办公室,她知道每张表格都代表着一个军人的命运和未来,表格的随意变换便会改变他们的一生!

可她却彻夜未眠,自己已是国中毕业马上要去北平读书,她绝不能眼看着黑色霹雳的飞行员到遥远的美国,和她隔海相望,她甚至还未同他讲过话。

玎珂承认自己的自私任性,可她就是要这样倔强的把沈淙泉留下,留在自己的身边!

好不容易错开时间赶回家来,却要被吴妈逼着收拾打扮,说是要见北平来的一位少爷,玎珂对母亲屡次安排的相亲甚是反感,更不甘心成为政治联姻的祭祀品,这便是她的信念。好不容易磨蹭得捱到那个少爷走了,下来竟是看见远去的黑色劳斯莱斯,那日司机的飞扬跋扈让她耿耿于怀,想必所事其主也不过是纨绔子弟罢了。

父亲坐下搂过长女玎珂,倒是笑意盎然,“要我说这袁家二公子死的真是时候!”大夫人端起欧式红茶嗔怒道:“净胡说些什么!”司令却饶有兴致的摸了摸玎珂的额头,仿佛她依旧是年岁较小的童孩,“哪里胡说啦,他们袁家是土匪出身,袁帅嫡亲的大儿子在早年就战死,二儿子一直专断军务,如今他被枪杀,恰逢这少帅留洋回国,他虽非嫡亲长子,却也是他们袁家唯一的血脉!以后咱们玎珂嫁过去便是真真正正的北平司令夫人啦!”

“北平司令夫人?”

简直犹如晴天霹雳般,活生生将她劈裂开来,带着焦糊的痛楚将她撕得粉碎。

“莫非真是天注定我们玎珂要成北平司令夫人!”大夫人笑得花枝乱颤,在玎珂眼中却变得模糊而狰狞。

“我就说袁尘这孩子不错,长得俊秀不说,你还记得吗,那个算命先生说咱们玎珂命中犯水,所谓水来土掩,你看袁尘,袁,尘皆含土字!”

司令却笑得声若洪钟,“你说说你,你个留洋的现代女性,怎么也信起算命的话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就这一个女儿,能不小心点吗?”大夫人面容依旧带笑,却一心盘算着如何将女儿嫁去北平做司令夫人。

玎珂不愿再听下去,竟当着父母的面猛然起身,“不行!我不要嫁到北平!”屋内一片死寂,司令和夫人诧异的望着她,等待她下面的话,玎珂却如鲠在喉,不知该说什么。

说她心里装着黑色霹雳的飞行员?

万万不能,他甚至未见过自己,自己却已改变了他的命运,不能说出他的身份和名字,否则父亲绝不会让他活下去!

玎珂不由的一哆嗦,虽是夏日身着洋裙却冷得直打颤,她咬紧牙直到将下唇咬出一排整齐的印子方才开口,“现在都是民国了,我才十七岁不能这么早嫁人!”

“又没说让你现在嫁人,你不是一直想去北平的汇文大学读书吗?”母亲笑得温和,却分明是想将她推到北平去。

“可,可他们家是土匪!”玎珂无力的驳着。

这话看似不无道理,玎珂的祖上自清即为侍帝的高官,祖父更是江南三省提督位高权重,到了民国父亲才开始在上海称霸一方当起司令,可众所周知她乃世家出身,岂是一般子弟所能匹配?

“我当什么事呢,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再说袁尘可是留过洋的军人!”玎珂的张口结舌在父母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如今乱世之中,多少人揭竿而起自立为军阀,可真正能在混战中占据一席之地的枭雄却少之又少。

“留过洋又怎样,到底是一身匪气!”玎珂气不过竟自顾的回了房,她虽并未见过袁尘,可心底早已为他画地为牢,便是再也踏不出偏见的囚犯。

玎珂这才觉得似乎自己的恣意都在父母的掌控之中,她居然连拒绝的半点勇气也没有。

那日她匆忙闯入父亲的办公室,暗色的梨花木桌子上摆着那张温润笑意的黑白照片,他的表格竟第一个注定被派往美国,玎珂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疯狂,可只要想到那架黑色霹雳失速转弯、回旋筋斗、蝶式跳跃、副翼滚转、拉升闪避这些炫目的表演,她就什么也不在乎了,哪怕改变他和自己的一生。

也许这对沈淙泉并不公平,可玎珂有着和袁尘相同的自信。她有把握能让任何男子沉浮,纵然失败也注定要爱得撕心裂肺,刻骨铭心。

看庭前花开花落几春风,云卷云舒纵歌情,对眼前的闲适玎珂是断无心情,可注定北上的命运又无可奈何,词曲却不管不顾的穿墙而来。

“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甜腻的昆剧,曲词华艳优美,如诗般的意境,在钟离弦的口中唇齿留香。

钟离弦的母亲是司令的三夫人,据说早年是位倾城倾国的绝色名伶,钟离弦受其影响自然擅长各种剧目,清纯质朴的音色将西厢记中的崔莺莺雕琢得玲珑生动,珠圆玉润似窗前明月般熠熠生光。

玎珂自小和大夫人接受西式教育,时常觉得钟离弦音色婉转悠扬,可终究还是学习了欧式音乐,听到邻院内钟离弦唱的昆剧,早已困乏无趣的玎珂也启朱唇,发皓齿如秋水,华丽、紧凑、引人入胜的音乐交叉重叠着爱与死的永恒。

竟是热烈的弗拉明戈音乐,节奏跳跃的歌剧带着西班牙风情,放荡不羁的《卡门》宛如眼前女子,模糊了歌剧与现实的界限,如同欧式的油画带着写实的简洁。

卡门敢爱敢恨,热情美丽迷人。当她爱上一个人时就会完全属于她,但是她不爱了,宁愿死去也不要和他在一起。热爱自由放荡不羁的卡门正是玎珂的真实写照。

玎珂的的声线原本并不适合唱卡门这样的女中音,可她一旦深情的投入,仿佛每个细胞都散发出倔强而独特的气质,恰如寒星回环转折朗如珠玉。

一中一西隔墙合曲而唱,默契自如此起彼伏。冲突矛盾竟在此刻完美的镶嵌,如同遗落的拼图,一旦拼合便再难分割。

“我当谁在唱歌,”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原来你躲在这儿,快来陪我喝酒!”

双眉如画,星眸闪烁缀满桃花摇曳,略薄的嘴唇带着无情却道有情的浓意,本应俊秀挺拔的容貌却终身酒气冲人,面色微红扶门而立,黑色西装外套早已不知去了何处,白色衬衣满是颓废的褶皱。

眼前男子扑上前要搂玎珂,玎珂却不拒绝,知道他定是又认错人了,只是搀扶过酒醉不醒的他嚷道:“吴妈,快来,少爷回来了!”

正文 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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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整个上海司令府邸只有一个少爷,那便是钟离钦,他和玎珂是异卵双胞胎,玎珂早出生几分钟顺理成章做了姐姐,家中三个女儿钟离钦是独子自是备受宠爱,但他和自己的亲姐姐玎珂算不上亲昵,只因昼夜留宿花丛中胭脂堆,甚是少见其人。

“我的少爷,侬怎么又喝醉咯?”吴妈带着浓重的上海口音喊着,却掩不住语气中的惊喜。

钟离钦每逢喝醉依例便要闹上一番,其实他回家多半只因没钱了。司令总是气得一顿训斥,大夫人哭天抢地的骂他不争气,电影明星出身的二夫人总要带着女儿钟离媚冷眼旁观,还不忘冷嘲热讽一番,钟离弦则是去陪身体虚弱的母亲不趟这浑水。

“这个败家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父亲看着钟离钦沉沉睡去,偏偏独子疼爱,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听说他为了个交际花一掷千金,真是,啧啧…”二太太扭动着丰润的腰肢,不急不忙的将手中报纸递给司令,紧身的旗袍贴在她身上如同青蛇缠身,说不尽的妖娆。

大夫人瞪大眼睛丝毫也不肯放过她们母女,可二太太却熟视无睹,只顾红唇白齿的边磕瓜子边念叨,司令拿着手中的报纸竟气得双肩颤抖,可玎珂早习惯了这种现象,每次钟离钦归家就像电影回放般播着这一幕幕。

报纸上定又是司令家大少的花边新闻:

昨日倾城叹,司令大少钟离钦弱水三千取之不尽;

今日红尘乱,司令大少左拥右抱晓梦迷蝶;

明日离恨天,司令大少移情别恋红颜伤。

孰真孰假的花边新闻总会配上钟离钦怀搂美人的照片。

“看看,这都写些什么?”司令一把将报纸摔在大夫人的面前,“都是你干的好事!”

大夫人捡起报纸瞥了一眼却气道:“什么叫我干的好事?他还不是跟你学的!”

“怎么不是你干的好事?他们出世的时候,都是你非要一个叫玎珂,一个叫钦,说什么金童玉女,男为真金,女为美玉,现在成什么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连起个名字也怨我!”大夫人气得坐到一边,只觉丈夫不可理喻。

玎珂左躲右闪避开旋风,反而最后钻进了旋涡的中心,他不成气候,关自己什么事。“我可真玉珏,他是假金怕火炼!别把我扯进去!”玎珂及时的□一句话,她和母亲的轮番回击,气得司令横挑两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