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以外,医生还特别交代家长要注意孩子的情绪问题。他说孩子都是很敏感的,身体出现这样的意外状况一定会有精神上的包袱。作父母的一定要多关心他爱护他。

席文谦脚步沉重地来到儿子病房时,席睿南还在固执地追问母亲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病,他反复强调:“我又不是那种风一吹就会倒的女生。如果什么事都没有,我不相信自己好端端就会晕倒。”

贺容芳被他问得快要招架不住了,见丈夫进来,求助地说:“文谦,你陪南南说说话吧。”

席文谦知道贺容芳想瞒着儿子,不想给他的心理蒙上阴影,但是这件事瞒不住,因为以后,再不能让他参加他心爱的撑竿跳高这项运动了。

“南南,你听爸爸跟你说。”

席文谦把医生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了席睿南,尽量说得轻描淡写:“只是运动过度引发的急性心脏病,你的心脏功能还是正常的。以后除了要避免剧烈运动外,你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别担心,你的健康没什么太大影响。”

“不能参加剧烈运动,那以后我就再也不能跳高了是吗?”

席文谦安慰儿子:“南南,没关系的,跳高只是你的一个兴趣所在,如果不能再继续了,另外培养一种兴趣好了,”

席睿南沉默着,一言不发的沉默中有着如同山脉般的沉重。

席文谦知道儿子在难过,伸手轻抚着他柔软的额发,说:“南南,别太难过了。除了不能再撑竿跳高外,医生说像慢跑游泳羽毛球这样运动你还是可以如常参加。你的生活和以前没有太大区别的。”

席睿南抬眸一瞬不瞬地看定父亲说:“爸,除了不能跳高外,我的生活其他方面还能和以前一模一样吗?”

被儿子用那双少年人独有的清澈眼睛那么专注地看着,席文谦突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他是希望生活还能像以前一样,父母恩爱家庭圆满,没有第三者来干扰。

心微微抽搐了一下,从男人的角度来说,席文谦舍不得范娜,但是病床上儿子苍白的脸颊和希冀的眼光,唤醒了他身为父亲的责任感。不出声地叹口气,他大力点头说:“会的,南南,你的生活会和以前一模一样。爸爸和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

席睿南笑了,这么多天来,这是他的第一个笑容。唇角的弧度微微扬起,那一丝浅笑,像冬日里冲透重重雾气的阳光。

贺容芳也听懂了父子俩的谈话,下意识地瞥了丈夫一眼,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两个人的眼光都十分复杂。

席睿南急性心脏病的诊断结果被体育老师和校医带回学校后,很快传得满校皆知,无论学生还是老师,人人惊诧莫名。

“不会吧,席睿南也得了心脏病?”

“太不可思议了,他那样的运动高手也会得心脏病吗?”

“是呀,席睿南怎么会得心脏病,有没有搞错,医院误诊了吧?”

“误诊你个头哇,心脏都不跳了还能误诊,抢救过来算他命大了。”

高一五班的教室里,学生们尤其激动,人人哗然,早读课上都围绕此事说个不休。

议论纷纷不绝于耳,让薄荷托着下巴怔怔发呆。她觉得事情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前几天她还跟席睿南说如果他得了心脏病他爸妈说不定就不会离婚了,谁知这才几天功夫啊,他竟当真得了急性心脏病,天底下竟有这么巧的事?她几乎要怀疑他是假装的。可是这种病又不是头疼肚子疼可假装的了,他实实在在是心脏停止跳动后被十万火急送去医院抢救过来的。差一点就小命难保。

思来又想来,薄荷只能用世事太玄妙来做最终结论。

席睿南的意外患病,让安然特别伤心:“他怎么会得这个病啊!我要为他捐款,我要把我所有的零用钱都捐出来给他治病。”

有人说:“你省省吧,席睿南他家不缺钱,有的是钱给他治病,不会像初一那个女生一样要发动全校给她捐款的。”

“他家有钱是他家有钱,我们捐款是我们的心意。同学们有没有愿意捐的?有的话我们自己班上捐一笔钱,捐了钱下午买点东西一起去院看席睿南怎么样?”

安然的提议赢得了大部分学生的支持,尤其是女生。本来同班同学病得住进了医院,怎么都得去看一看,何况住在医院的还是一个那么受欢迎的男生。而且捐点钱对于五班的学生来说不算什么,大多数人家境都不错,给独生子独生女的零用钱也相当宽裕。说到给席睿南捐款一个个都慷慨解囊,很快就捐了两千多块钱。

薄荷也捐了二十块,是她身上全部的现钞。

安然负责登记捐款人的姓名和金额,全部记录完毕后,她悄悄对薄荷说:“鄙视郭益,全班就他一个人没有捐款。”

“可以理解,毕竟他和席睿南打过架,关系不好他当然不会愿意为他捐钱。”

安然不能理解:“可是人家得了心脏病,他还这样记着仇,太没有同情心了。”

下午安然决定不参加校队训练,和班上的一大批同学浩浩荡荡去了医院看席睿南。薄荷还说帮她跟体育老师请假,谁知她精致的小脸一扬:“不用请了,以后我都不会去了。训练场上没有了席睿南,我才不去捱那份辛苦。”

安然真是够直接够坦白,薄荷听得哭笑不得。

高一五班的学生,除了校队训练的几个人外,其他的几乎都去了。没去的学生中,薄荷是其中一个,郭益也是其中一个。训练之余坐在树荫下休息时,他过来跟她说话:“班上的女生,只有你一个没去看席睿南。为什么不去?”

“捐了钱,心意到了就行。何必非要凑这个热闹跟去探病,再说平时跟他也没什么来往。”

“薄荷,你是班上唯一一个不讨好席睿南的女生,偏偏却和那个处处讨好他的安然是好朋友。真让我奇怪,你怎么会跟她交好呢?”

“为什么不呢?人各有志,也不妨碍在一起做朋友。安然有她的优点,她坦率不虚伪,我觉得她很不错。”

“她那张嘴有时候太刻薄了,因为我没有捐钱给席睿南,下午在走廊上跟她照面遇见时,她故意用很夸张的声音说:‘哎呀,遇上一个冰山来客,好冷好冷’。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我是冷血动物。”

安然这个鬼丫头,薄荷忍住笑:“她就那样,你当没听见好了。”

“我就当没听见,就是不给席睿南捐钱。他没有同情心,我就能比他更没有同情心。何况他家根本不缺治病的钱,与其捐给他,我不如捐给初一那个小女生。”

郭益也不是没有同情心的人,只是还为着曾经的芥蒂耿耿于怀。薄荷表示理解:“捐款本来就是自愿,你不捐自有你不捐的理由。”

郭益看着薄荷由衷地说:“薄荷,班上的女生就你最明事理。”

这是他的肺腑之词,这个短发爽朗的女生,是班上所有的女生中他看得最顺眼的一个。

高一五班捐给席睿南的那两千多块钱,席家起初无论如何不肯收,席文谦贺容芳夫妇和一帮学生们推推搡搡了大半天,最后席睿南想了想说:“爸,妈,你们先收下吧。”

收下的钱如何处理,席睿南在父亲耳边说了几句话,他连连点头。第二天上午,席文谦把这笔钱凑成一个五千的整数,以高一五班全体学生的名义,捐给了初中部那个患了风湿性心脏病的初一女生。

这笔钱这样处理非常漂亮,薄荷知道后也不由暗赞了一声。确实如此,席家不缺治病的钱,与其捐给席睿南锦上添花,确实不如转赠给更有需要的人雪中送炭。席睿南的爸爸看来还是挺不错的,就是犯了一些不该犯的错误。不过儿子这一病,他应该再没有花花心思去搞婚外情了吧?

席睿南病休一周重返学校后,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人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每天下午不再活跃于金尘飞扬的训练场了,他已经退出了校体育队。

课余时间,他还是照样会跟男生们一起去操场上玩玩单杆双杆打打乒乓球羽毛球之类的,这类运动不需要耗上太多体能,他的运动身姿也像往常一样矫健灵活。只是跳高场上,再不见他一飞冲天的鹰般姿态。小雏鹰意外折翼了,让体育老师非常惋惜:“本来多好的一棵苗子呀!”

席睿南恢复上课的第一天,早读课上安然就给他递纸条,纸条里自然全是安慰他的话。薄荷只得义务承担起临时传递员的工作,替她向后传给他。她传给他之前先慎重声明一句:“不是我给你的啊!前头传过来的。”

这句话是她的楚汉河界,以此泾渭分明她与他之间的距离。

席睿南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这个女生知道他家的隐私,还被她看见过他泪流满面的哭,他在她面前有一种无遮无掩的透明感,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取出MP3的耳机往耳朵上戴时,席睿南情不自禁地想,如果她的记忆能像MP3中贮存的歌曲,可以随时清除就好了。

席睿南病后回来上课,安然发现他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心事重重了。很开心:“看来他的雷雨天气总算过去了,气候转为晴好。”

薄荷取笑她是“席睿南的情绪气象观察员”。笑完后自己冷眼观察了他一下,发现确实如此,他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看来这场病一定让困挠了他多日的问题迎刃而解了。

在家时,薄荷也不由自主地留意过对面那幢楼房三楼的窗户。窗户总是紧紧闭着,入夜后永远不见它亮起一盏灯,似乎已经没有人住在里面。那个名叫娜娜的女人,很有可能已经离开,显然在这场争夺战中她败下阵来了。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跟另一个人老珠黄的女人争男人,可能会很有胜算,但如果跟一个十五岁的儿子争父亲,困难就大得多了。尤其是席睿南那样寸土不让分毫必争的倔强少年,薄荷记得他曾经斩钉截铁地说过无论如何他不会接受现实,最后,他果然不必接受,因为现实为他而改变。

一点没错,现实为他而改变——薄荷觉得席睿南很神奇,关键时刻,他怎么会那么恰巧地就得了急性心脏病呢?

为时三天的秋季校运会开始了。

高一五班的学生运动员们表现得十分出色,凡是有他们参加的比赛项目,几乎揽全了第一名。郭益的男子百米短跑不负众望拿了冠军,薄荷的女子百米短跑也杀出重围勇夺头魁。只有撑竿跳高失利了,没有拿到名次。有人惋惜:“本来这是我们班最稳的一个冠军,可惜席睿南却因病退赛了。”

撑竿跳高比赛时,席睿南在一旁观战。横竿上的天空格外蔚蓝,蓝得如同蓝宝石般的诱惑。他年轻的身体里那种想要飞翔的热情被诱得澎湃不已,可是,他却不能再去飞了。

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为了继续拥有完整的家庭,他甘冒奇险,同时放弃了他最心爱的撑竿跳高运动。

看着跳高场上一个个腾飞的年轻身影,他明亮的眸子里有眷恋有遗憾有伤感,更多的却是不后悔。

现在他的家庭生活已经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运行着,席文谦告诉儿子他已经和范娜彻底断绝了关系,她为此离开清州去了上海。席睿南暗中悄悄地查过,范娜现在的房子确实已经没有人住了,她的旧朋友旧同事都知道她跳槽去了上海一家外资企业。

席文谦如今每天按时下班,工作以外的时间都用来陪家人。尤其是陪身体出现过意外状况的儿子,几乎失去让他倍加珍惜。父亲斩断外遇回归家庭,席睿南为自己更为母亲感到由衷的高兴。

校运会上取得了优异成绩,这堂体育课体育老师满脸笑呵呵地带着大家玩游戏。

玩的是集体游戏,先是全班同学围成一个圈,再挑两个学生站在圈子里,站圈的学生轮流用篮球砸他们,如果谁没躲开被砸中了就去站圈,改让砸中他的学生上场。

集体游戏非常热闹有趣,大家都玩得很开心。玩了半天没有新鲜感之后,体育老师又另换一种。

同样是先让全班学生围成一个大圆圈,再挑两个学生为一组,在圆圈里一个跑一个追,跑的人可以跑着跑着去拍另一个学生的肩,那样就换成他接着跑,追的同学也可以拍别人的肩,又换成他来追。这样如此反复地进行着。

这个游戏有点类似薄荷小时候经常玩的“兵抓贼”,她于是格外兴致高涨,简直迫不及待地想参加。安然被人拍中时,她马上叫:“快来拍我快来拍我。”

安然反正不喜欢跑步,没跑几步就去拍了她。换成她接力追逐。薄荷撒开脚步就去追那个跑着的男生,那男生一看是她,顿时笑着去拍郭益:“这个女飞人就交给你这个男飞人来应付了。”

郭益和薄荷就一个跑一个追地在圈子里你追我赶上了。因为有场地局限,她有好几次差点就抓住了他。胜利非常在望的样子,她更加劲头十足,一门心思要逮住他。

游戏有点变了,变成了他们俩的持久战。但是同学们无所谓,乐得看他们的精彩追逐。有的还乐得鼓起掌来:“好样的,薄荷擒住他。”

席睿南看着眼前一幕,莫名地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似乎何年何月的阳光下,他也曾这样和一个女生嬉戏追逐过。然而记忆之门只推开微微一线,不曾完全敞开,他实在记不起更多的画面了。

最后郭益到底被薄荷追上了,他笑着说:“没见过你这么能跑的女生,”

席睿南也深以为然。这个名叫薄荷的女生,有些不像一个女生呢。她没有一点女生的娇弱娇嗲娇气,那次跟他赛车时像个拼命三郎,这次跟郭益赛跑也照样拼劲十足。她剪着一头简洁的短发,又爱穿利落的T恤衫牛仔裤,真像一个假小子。

假小子——陡然间,席睿南记忆深处又有细小火花闪动了一下,但一闪就过去了,他捕捉不到具体的影像。只是朦朦胧胧地觉得,薄荷这个女生不仅仅是名字耳熟,应该是以前还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却怎么都想不起。

第四章 美丽新世界(1)

1、

星期天的上午,安然约薄荷一起去逛街。她特别喜欢买发卡,清中一中校规很严,男生不准留长发,女生不准披头发,一律要束起来,她就买来各式各样的漂亮发卡束住一头笔直乌黑的长发。

薄荷从来不在这方面花钱,她经年不变的短发为她省了发卡发绳发夹之类的费用。安然还想为她挑个别致的小发夹夹刘海,她头摇成拔浪鼓,她习惯了短发自由散着,夹这么一个玩意儿上去她还适应不了。

安然拿她没办法,只有自己挑了一大堆。最喜欢的一个七色彩虹的曲形发夹当时就斜斜夹在刘海上,透出小女生的俏丽可爱。

她们还一起去买内衣,这种女生私用物品一个人去买不好意思,必须要结伴同行。薄荷因为没有母亲教她这些,她不知道要如何选购文胸,甚至整个初中都是自己买那种弹力小背心来穿,让发育的胸脯不至于在胸前乱蹦乱跳。安然一听她还在穿背心大吃一惊:“要戴文胸了,哪有还在穿背心的,难怪我说你怎么那么平胸。”

安然开始发育后,她妈妈就带着去她选购文胸,所以她很有经验,直接拉着薄荷去商场的内衣专卖柜里买文胸。

薄荷有些犹豫:“那些地方很贵吧?”

“那些地方看起来贵,却经常有特价商品。而且还有试衣间,不至于买回去不合身。不用怕,买得起的。”

在安然的带领下,薄荷生平第一次去买文胸。在试衣间里试戴时,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东西确实比弹力背心更要合适。价格也可以接受,于是她听安然的买了两个。

薄荷拎着装了内衣的袋子和安然一起从内衣店出来时,迎面遇上的人让她们意想不到——席睿南。

安然欣喜万分:“席睿南,好巧哇。”

席睿南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跟着他爸爸妈妈,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他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难得地微笑着点头回应:“你们也在逛商场啊。”

一边说,他一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她们刚刚走出的专卖店,一排排粉红淡绿浅紫深蓝的文胸内裤跃入眼帘时,他像被火烫了一下似的赶紧掉转目光。而目光一转又恰好落在薄荷身上,她手中拎着的某某内衣专卖店白底绽满红玫瑰的包装袋分外醒目。显然她刚刚光顾了这家内衣店,买了贴身的内衣裤出来。

与此同时,薄荷敏感地察觉到了席睿南的目光。蓦地红了脸,她一边飞快地把拎着袋子的手背到身后去,一边有些忿然地瞪了席睿南一眼,那一眼也让他瞬间胀红了脸。

十五岁的女生买内衣,被同龄的男生遇见,对于双方都是非常尴尬的事情。两张同样年轻同样稚气的面孔,一起被羞窘的红颜色铺满了。

安然这个鬼精灵,见席睿南突然红了脸一付局促不安的样子,马上就有所知晓。赶紧拉着薄荷走开几步,不再正正地站在内衣店门口。和席睿南打过招呼后,她又非常热情地对着他身后的席文谦夫妇打招呼:“叔叔好,阿姨好,我是席睿南的同班同学安然,这个也是我们班的同学薄荷。”

薄荷把手背在身后只想快点走,勉强绽开一丝微笑,也鹦鹉学舌般跟着打招呼:“叔叔好,阿姨好。”

席文谦和贺容芳都和气地朝她们点头微笑,然后席睿南就拉着父母匆匆离开了。他走时特意绕着那家内衣专卖店走,脸上的红晕犹未消。

他一走,安然就迫不及待地对薄荷说:“刚刚席睿南脸红的样子你看到没?好可爱呀!一个男生害羞起来比女生还要可爱呢!”

薄荷不觉得,她只觉得可恶。第一次买内衣居然遇上他,他瞥了内衣店再瞥她那一眼时,她知道他知道了她手里拎着什么东西,虽然马上往身后藏也无济于事了。脸颊一下子就烧起来,烧得她又羞又窘又恼,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眼神是四个无声的字:看什么看?

她的瞪视总算让他也有些难为情,马上垂下眼睫不敢再多看她,接着就拉着父母走开了。算他知趣。

“薄荷,席睿南的爸爸看起来还好年轻哦,又风度翩翩。可是他妈妈看上去却显得好老,站在一起不太般配。”

确实如此,席睿南的父母站在一起,男的显得年轻,女的却显得苍老,给人一种老妻少夫的感觉。难怪他爸爸会在外面找女人。不过现在一家三口出来逛商场,看来是雨过天晴了。

穿上文胸后的薄荷,突然间身材就变得玲珑有致了。以前她老被人取笑是太平公主,一下子变成了‘挺好’,让人惊讶。还有女生追问她是不是偷偷去隆胸了?否则何以如此立竿见影。

薄荷哭笑不得:“哪有的事,你们乱嚼舌头。”

安然便把有疑惑的女生叫去咬耳朵,自然是告诉她们薄荷的转变是因为由穿弹力背心到戴文胸的缘故。听完后的女生人人窃笑,笑得薄荷几乎要恼羞成怒:“安然你再说我跟你绝交。”

安然无辜地一摊手:“我是为好心为你辟谣,免得被人说你隆胸了,真是好心没好报。你不让我说,那我就不说了。”

女生们不说了,男生却暗中议论纷纷。和女生们在一起时时爱说男生的话题一样,男生们在一起也常常围绕着女生找话题。

不同之处在于女生们的话题会更含蓄一些,谈到男生时只会侧重谁很帅谁很酷谁很有型之类的。男生们在谈论女生时,除了说谁漂亮谁可爱谁招人喜欢之外,还会讨论谁的身材好。女生吸引男生的地方不仅仅只有脸蛋,更具视觉冲击力的是她们曼妙玲珑的身段。对于青春期的男生来说,少女浑圆的胸、纤细的腰、丰满的臀这三个最具女性特征的部位组成的S形曲线,实在是一道非常美妙动人的风景线。

薄荷本来是不拥有这道风景线的,她T恤衫牛仔裤下的身体一直扁平如豆荚,又留着一头短发,像个还没发育长开的小男生。班上的男生在一起议论女生哪个身材好时,从来没有谁会提起她。谁知“忽如一夜春风来”,她突然就“千树万树梨花开”了。原本的平胸像吹了气似的膨胀起来,T恤衫下鼓起了两个可爱的半圆。

课余时间,她和几个同学在操场上打羽毛球时,轻盈的身子左腾右跃,半圆的胸脯微微颤着,那道风景更是春光无限好。

操场一旁的单杆双杆高低杆旁,班上的几个男生们看在眼里,忍不住啧啧称奇地拿她当话题说开了。有个男生戏称这是世界第八大奇迹——平地起高峰的奇迹。

“你们说她是不是去隆胸了?”

“可能是呢,否则怎么一下子就鼓起来了。”

“这隆胸术也实在太鬼斧神工了,简直化腐朽为神奇呀。”

席睿南也和这几个男生们在一起,不过,他独自爬上高高的高竿坐着,居高临下,风从四面八方柔柔拂来,是初秋含着阳光的风,带着金色的光泽与温暖,还有十月桂花的馥郁甜香,让他感觉特别惬意舒服。不能再跳高后,他变得特别喜欢爬高竿,坐在高竿上仰望天空,是与蓝天白云另一种近距离地亲近。

听了几个男生的议论,他下意识地看了不远处的薄荷一眼,以前没有注意过,不知道她的胸是圆是扁,不过现在看起来,胸部确实有了一弯优美的弧线。

有个男生以权威性的口吻说话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其实事情是这样子的。”

他把薄荷从弹力背心到文胸的事情说了一遍,一帮男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以前她等于是把胸部束起来了。

席睿南坐在高竿上默默旁听着,突然想起那天遇见薄荷从内衣店出来的情形,看来她就是那天去买的文胸。结果一出来就遇上他,让两个人都尴尬无比。

有人不解:“咦,余哲你怎么知道的?”

另有人哈哈大笑:“你不知道余哲和莫晓晴要好嘛,班上女生的情况他有莫晓晴这个内线,当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余哲你和莫晓晴要好吗?真厉害,这么快就泡到一个女生了,有没有那个亲密接触过呀?”

最后那暧昧的问话让在场的男生都笑起来。彼时在清州一中,亲密接触是指吻与抱,对于十五六岁的男生女生这就是相当亲密的行为了。那个叫余哲的男生顿时不好意思了,脸红到脖子根:“没有的事,你们别胡说八道啊!”

“脸红了,一定有一定有。”

一群男生们都拿着余哲打趣起来了,越说越露骨,席睿南独自坐在高竿上都听得忍不住要替他害臊。

操场上,薄荷正跟同学打球打得兴高采烈。对手换成了郭益,他们在一起打球打得很好看,你一挥我一挥,球始终在两个挥动的球拍间跳过来跳过去,精灵般飞舞着就是不会落地。只有两个人都技术好才能打这样的连贯球。

打着打着,薄荷一个疏忽挥拍落空,没有接到球。球轻飘飘地飞过她的头顶,遥遥飞落在她右侧的身后,她转身跑过去捡球,轻盈如鹿的脚步。

羽毛球正落在高竿前不远的草地上。席睿南荡着双腿坐在高竿上,目光随意地看着薄荷跑近捡球。她弯下腰的那一瞬,V字领T恤衫的领口微堕,半个洁白的胸露出来,直直撞进他的眼。清晰分明地,他通过堕开的领口看见她贴身穿着一件果绿色文胸,围着她一对少女的浑圆小巧的□,仿佛绿叶托着雪白花苞。

如繁花乍然绽放,春光满眼逼人来,让人惊心动魄的美。

席睿南浑身一震,从发梢到指尖,震动波电流般瞬间通身传遍。

身体里每一个细胞、每一滴血液、每一根纤维都被震动了。

十五岁少女衣衫下半掩半露的莹白胸脯,落在同样十五岁少年的眼睛里,是从未见过的美丽新世界,前所未有的震撼与诱惑。

只是一瞬间地注视,

薄荷弯腰捡球之际,却十分敏感地抬头望向他的方向。

四目相对,他震动的眼神让她马上反应过来。本能地头一低,发现自己胸前的春光乍现,慌忙手一抬掩住微堕的领,重新藏好那一片雪白的肌肤。

然后,她迅速直起身,恶狠狠地瞪着他,嘴唇一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她应该是想骂他,但是顾忌着这么多人在场,闹大了对她没好处,只有气呼呼地再瞪了他一眼后转身跑开了。

如同被人当场逮住的小偷般,席睿南面红耳赤,尽管他只是无意中的窥视。

一阵风过,身后高高的桂树飘落漫天细碎如黄金屑般的桂花,花香披满一身。他的心,芬芳地悸动着…

薄荷来了又去,只是片刻功夫。一帮男生们都在抓着余哲取笑,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眉刀目剑和席睿南的面红耳赤。

他们还在说着“亲密接触”的事情,有个外号老猫的学生是班中最年长的一个,已经十七岁了,唇上长满了一排密密胡髭,显得特别成熟。他压低声音对大家说:“想知道真正的亲密接触是怎么一回事吗?今天下午只有两节课,可以提前放学,放学后都去我家看碟吧。”

他这么神秘兮兮地说看碟,男生们马上就都有所知晓是看什么碟了。刚刚从初中升上高中,虽然都还是一些单纯的孩子,但通过电视电影的启蒙后,却都对两性之间的事情有着一知半解。而越是一知半解,就越是好奇地想要全知全解。三级片□是他们早就听过的词,但真正见过的却很少。毕竟一个学生是没地方去弄这些东西的,听是听说影碟店有这种片子出租,但绝对不会正大光明摆出来,脸皮薄的学生娃也不好意思去问。

此刻听老猫这么一说,男生们集体安静了一下,然后有人小声问:“老猫,是不是看三级片啊?”

“是呀,港产三级片,是从我哥嫂房里顺来的。你们一定都没看过吧?那些艳星的身材才叫身材,真正一级棒,学校这些女生一比全部都是豆芽菜。”

几个男生们一听,脸上的表情就都开始异样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又兴奋又激动,马上说定放学后一起去老猫家。

老猫头一抬,看见高竿上怔怔坐着的席睿南,也叫他一起去:“席睿南,放学后去我家看碟去不去?好看哦。”

席睿南还满眼都是方才薄荷露出那一片雪白胸脯,仿佛镂进了瞳仁中一般,闭上眼睛也历历在目。极力抑制,也抑不住自己的脸红心跳。

他根本没听见站在下面的男生在谈论些什么,蓦地被老猫一叫,听说看碟,以为他有什么好莱坞大片叫他一起去看,定定神问:“什么大片啊?”

男生们齐齐哄笑起来:“你刚才神游天外去了吗?”

老猫则笑着回答他:“什么大片,到时候你看了就知道了。”

那天下午在老猫看的片子,让席睿南受到了第二次震动。

他起初完全不知道放的是三级片,只是感觉到同去的男生都特别兴奋,以为一定有一部非常精彩的美国大片可看。结果VCD中放出来的是一部港产片,剧情看起来没什么意思。他正觉得索然无味时,男女主角搂在一起接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