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路哈哈大笑:“是吧。”

苏善歪在那儿,头晕,又趴了下去。

她略伸出手,陈北路便将抽了半截的香烟递上,她放入齿间,缓慢吐出烟雾。

两人默默对视,他也趴下去,枕着吧台,说:“要不要去我家,看看我买的房子?”

苏善摇头:“你出台的话,我就去。”

他忍俊不禁:“你就那么想嫖啊,不收钱都不行?”

她说:“花了钱,心安,享受服务。”

陈北路摸她的头发,轻轻地说:“放心,我会服务你的。”

她还是坚持:“那不一样。”

嗯,是不一样。陈北路冷笑:“明白,有些人喜欢花钱买优越感,享受高人一等的感觉。”

苏善眨眨眼:“把我想得那么坏啊?”

“你不坏吗?”

她笑起来:“是,被你说中了,我就是这么想的。伤你自尊了吗?”

“我在你这儿没有自尊。”陈北路攥着她的手:“走吧,这位贵客,今晚卖给你。”

苏善起身,被他搂在怀里,既像一对深情的恋人,又像寂寞交欢的狗男女,反正看上去都一样。

出夜场,等代驾,苏善靠在他肩头,不胜酒力。陈北路垂眸看着她,喃喃地说:“我以前连你的手都没碰过,现在这样,我怎么有点想哭?”

苏善打了个哈欠,心里很难过,不知是为他还是自己。

“就算是假话我也感动了。”她说:“有时候真的东西不如假的,至少不会伤人。”

“你不该这么早结婚。”陈北路说:“你适合做红颜祸水,让男人围着你转,可是永远得不到。”

苏善被逗笑了,双眸映着昏暗的街灯,发出萤萤的光:“待会儿不去你家,我们去酒店。”

“为什么?”

“我知道有一家酒店,环境很好,上次我老公跟人在那里开房。”

8026。

听完这个,陈北路知道她是伤透心了,所以用尽温柔,想给她一点安慰。

两人走进房间,苏善倒在床上,侧躺着,拍拍枕头:“过来陪我说话。”

他依言睡到身旁,靠近些,专心注视她的眉眼,目光怜爱又沉溺。

很久很久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过她了。苏善瞳孔微湿。

陈北路叹气,碰碰她的脸:“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这个问题让她很茫然,像个做不出数学题的小学生,冥思苦想,最后只能摇头:“我不知道。”

陈北路瞬间感到有些心碎,缓慢地深吸一口气,收拢臂膀,把人揽在怀中,亲了亲她的眉心:“怎么办,我都想杀人了。”

苏善闭上眼,享受被宠溺的滋味,声音又细又哑:“给我讲个笑话吧。”

陈北路说:“我不会讲笑话,只会说绕口令。”

“什么?”

“红公鸡尾巴灰,灰公鸡尾巴红。”他道:“你试试?”

苏善默念几遍,卡住,噗嗤一笑,骂他:“真下流。”

“你笑了。”

“我很开心。”

“真的吗?”

“嗯,因为你欣赏我。”

“怎么会有人不欣赏你呢?”

苏善仰起头,静静看着他,心想是啊,怎么会。

“我很漂亮,对吧?”

陈北路答是。

“怎么个漂亮法,说来听听。”

他认真凝视这张脸,红唇黑瞳,小翘鼻,长发漆黑:“就像……躺在绸缎上的玫瑰。”

苏善被取悦,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你嘴也太甜了吧?”

“肯定没有你甜。”他翻身撑在她上头,看了看,低下去,与她接吻。

苏善一边掉眼泪,一边默然回应。

真的太寂寞了。好累好累。

……

陈北路果然是一个绝佳的情人,体贴入微,温柔似水,他的双手快要将她僵硬又干渴的躯体安抚至融化,他的亲吻像月光洒在背上,安静又缠绵。

苏善沉醉极了。

原来我也可以被人捧在手心里,像珍宝一样。她想。

气氛很好,一切进行得那么顺理成章。就在衣衫解开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陈北路顿住,亲亲她的肩膀:“我去看看。”

“嗯。”

苏善趴在床上,脸颊往枕头里蹭了蹭,像只瞌睡的猫。

她听见门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冷冷的,沉沉的:“苏善呢。”

是梁澈。

“在里面。”

“让开。”

陈北路笑了笑:“不方便,等她穿上衣服吧。”

话音刚落,打斗声紧随其后,苏善被吵得头疼,支起身,摸到烟盒与打火机,点了根烟,侧歪在床上,双腿叠放,髋部翘起,腰肢下沉,极妖娆的S,然后懒懒望着那两个男人一路打到房里,像两条野狗,玩命互殴。

如果换做从前,苏善肯定欣喜若狂,梁澈居然为她跟人打架。可此时她只觉得廉价又可笑,他的冲冠一怒为红颜是批发的么,做给谁看呢,留着给叶南枝吧。

苏善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拿过烟灰缸,把烟掐了,慢慢整理衣裳。

梁澈和陈北路脸上挂彩,又红又紫,嘴边渗出血丝,两人从地上爬起来,苏善下床,站到陈北路身前,望着梁澈,轻笑说:“别动我朋友,要打就打我。”

他盯住她糊掉口红的嘴,一言不发。

陈北路瞥了眼,勾起嘴角:“我没事,善善。”

苏善回头打量他淤青的脸,皱眉“啧”一声,轻轻碰了碰:“心疼死了。”于是气愤不已,瞪向梁澈,见他穿着执勤服,估计是在附近夜查,便道:“你不加班跑到这儿来干嘛,几天不动手就不舒服是吧?快向我朋友道歉。”

梁澈看着他们二人,冷笑:“道歉?”

他今天参加酒驾整顿行动,在娱乐街附近夜查,刚要收队,亲眼看见苏善跟这个男的从夜场出来,两个人站在路灯下依偎搂抱,最后上了车。他跟到酒店,望着门牌号,心灰意冷。

“你跟他在这儿干什么?”梁澈明知故问。

苏善微醉,身体像化成水,软软地摇晃:“嗯……谈事情。”

“什么事。”

她笑得妩媚,一双杏眼盈盈望着他:“就,谈事情嘛,现在流行开房聊天,你知道的呀。”

梁澈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抬手碰了下破掉的嘴角,把血丝擦掉,然后一把扣住苏善的手腕:“走。”

“我不要。”她立刻挣脱,回身紧抱住陈北路的腰:“你自己走,我还有事忙。”

陈北路顺势搂着她,挑衅道:“听见没有,她不愿意跟你走,别强人所难吧。”

梁澈怒极,拽开苏善,一脚踹过去,把陈北路踢得摔倒在地,然后勾住苏善的脖子,将她强行带离。

第22章

苏善像个小鸡仔,被困在他的臂弯里,一路踉踉跄跄,几乎被拖着下了楼。

走出酒店大门,梁澈突然松开手,强自按捺情绪,沉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

苏善低头整理衣服,漫不经心地反问:“我哪样啊?”

“那个男的是谁?”

“同学呀。”

梁澈掐住她的下颚,恨不得把她捏碎:“你跟他干了些什么?如果我没敲门,你们就上床了是吧?”

苏善被迫仰起头,两颊生疼,她尝试推他,没推动,于是索性张嘴往他虎口咬下去。

“嘶——”梁澈只能松手,怒目而视。

苏善活动下颚,揉揉腮帮子,满是嘲讽地盯着他:“你想太多了,梁警官,我不过跟老同学叙叙旧而已,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他气得直点头:“好,很好。”

回到家,梁澈拽着苏善进浴室,打开花洒,一手扣住她的脑袋,一手就着温水擦她的嘴,没轻没重的,快把皮给磨破。

苏善又痛又气,怒火涌上脑门,忍不住大骂脏话:“艹你妈!我跟他舌吻过了,你把我舌头也剪了啊!”

梁澈埋下去堵住她的嘴,把她咬得半死不活,苏善直飙眼泪,等他发泄完,稍许退开,她朝他脸上挥了一巴掌,厌恶地挤出两个字:“有病!”

梁澈挨了耳光,刘海凌乱垂下,他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走进卧室,胸膛起伏:“别再有下次,我不会容忍第二次。”

第二次?他指的什么?跟人开房,还是打他巴掌?

苏善冷笑,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在衣柜里翻找干净衣服。

“你听见没有!”

他吼什么?

“再有下次你要怎样?”苏善看着他,目光挑衅:“跟我离婚么?”

梁澈没吭声,他想她一定在记恨上次的事,所以才选择同一家酒店,同一个房间,故意报复。

于是勉强深呼吸,按下性子告诉她:“如果是为了余歌,我跟你解释过了,什么都没有。”

苏善笑起来,眉飞色舞:“我和陈北路也什么都没有呀。”

他语塞,不知该怎么反驳。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陈北路以前追过我两三年,我都没搭理,后来他跑去做鸭子,肯定被我伤得不轻,多可怜啊,我得好好补偿他,你可以理解的,对吧?”

梁澈的脸色冷若冰霜:“你非要这样是吗。”

“跟你学的呀,”苏善勾起唇角轻笑:“你不就仗着一个正当的理由和叶南枝来往么,既然这样,我们就相互体谅一下吧。”

梁澈听她这样讲,知道现在无法沟通,且又情绪烦乱,于是点头道:“好,随你便。”

他说完夺门而出,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苏善独自躺在床上,想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否则她可能会失控到嚎啕大哭。

翻着手机,找到陈北路的微信,给他转了笔钱,但他一直没收。

“怎么了?”

“不是没嫖成吗。”他发来一个笑脸:“约下次?”

苏善也笑了,然后突然想,即便如她这么喜欢梁澈,在寂寞时也抵不住与陈北路意乱情迷,脆弱时拿另一个人慰藉自己,她也一样克服不了人性弱点,婚姻不过如此而已。

她的确报复了梁澈,狠狠出了一口恶气,特别爽快,酣畅淋漓。可是心也痛极了,痛得咬住被子尖叫,大口呼吸,然后灌醉自己,这样的死去活来,恨不能把心肺掏空,才能够稍微止痛。

撑着吧,折磨下去,如果梁澈不爱她的话,那么恨她也可以。

——

这天过后,梁澈很久没有回家,他住进了队里的宿舍。

以前他很少住宿舍,除了偶尔实在太忙,又遇到值班。因为有家室,就算排夜查行动,凌晨收队,他回到单位,换了车,还是要回家去。

现在上下班就方便多了,早上还能多睡会儿。

每天无非就是那些事儿,支援早高峰,换岗时跟同事随便找个店填肚子,抽根烟,上线巡逻,接警,处理现场事故,什么违章停车、占用人行道、妻子举报丈夫酒驾,人生百态。中午整理单据,将事故责任认定书的存根和现场处罚强制措施等法律文书的存根送回内勤。

吃完饭,午睡一会儿,下午继续在辖区巡逻。傍晚晚高峰加勤,六点支援学校,疏导家长违停车辆。

以前每每排夜查,早的话十一点结束,晚的话要忙到凌晨三四点,多少都会感觉疲倦,再加上苏善不满,怪他没时间陪老婆,让她独守空房,梁澈心里牵挂着,一收队就恨不得立刻飞回去。

现在不一样了,他宁可夜夜整顿,天天加班,否则无事可忙,回到宿舍不晓得干嘛。同事问起,他也不知怎么回答。

最近大队里召开全员廉政学习,上了两天课,听了几场主题报告和演讲,回来还得写心得笔记,用工作填满时间,倒也过得充实。

谁知某日傍晚,刚和同事换岗,他接到苏善的信息,简短的一句话,说:老公,你回来吧。

梁澈当时看着那几个字愣住,心跳猛烈撞击着胸腔,越来越快。

他马上就要给她打过去,这时又接到信息,她说:房子是你买的,要走也是我走啊。

梁澈仿佛被一盆冰水浇下,瞬间凉透,他不知怎么,没控制住,霎时将手机砸个稀烂。

他甚至能想象到苏善此刻得意的神情,嘲讽,耍弄,挑战他的底线,把他激怒,然后她就高兴了。

恶毒的女人。

是不是非要把他逼得失去理智才满意?为什么亲密关系会变成敌对和较量?是两性之间的问题,还是他们个人的问题?别的夫妻也会如此吗?不……只有苏善一身反骨,是藏着獠牙的猫科动物,表面毛茸茸,软乎乎,实则内里凶猛,具备同归于尽的烈性。他早就该知道。

不会得逞的,梁澈绝不给她这个机会。置之不理,看她跟谁较劲去。

一恍到三月底,暴雨连天,路面积水,交通受阻,执勤任务较之往常更加辛苦。这天下班,梁澈回到单位,浑身湿透,刚走进办公室,突然灯灭了,中队长捧着蛋糕出来,小蜡烛迎风晃动,几个大男人开始唱生日快乐歌。

梁澈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忍受完一整首走调的歌曲,大家把蛋糕分完,短暂地休息过后,又忙着晚间执勤去了。

“今天早点回去,媳妇儿在家等着吧。”中队长拍拍他的肩:“正好你明天轮休,在家歇一歇,最近太累了。”

梁澈点头应着,晚上还是回了宿舍。

家里哪里有人等他,苏善连个信息都没有。

苏爸苏妈倒是给他打了电话,二老不知道他们吵架,只当小两口好着呢。梁澈也不准备说破,如常地聊了几句,心里滋味复杂。

徐慧贞今年倒想着她儿子,竟然发了一个红包。

梁澈无语,他都二十九了,又不是小孩,发什么红包……

本来不想搭理,可思忖着,今天也算她的受难日,不希望她太难受,便收下了那份心意。

晚上爷爷和姑妈、表弟,还有叶南枝也给他发了信息。叶子已经从余歌家里搬出去,自己租了套房子,想请他明晚过去吃饭。

除此以外,朋友,同学,关系好的那几个,虽然平时不常见面,但问候几句的情谊总还有的。

梁澈看了会儿手机,觉得没意思,便收拾东西去洗澡。

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在岗位上执勤,苏善一早就说要给他庆生,自己亲手做了一个蛋糕,卖相虽不怎么样,但贵在诚意十足。他那天加班到很晚,心想她一定等得很着急,可没有料到的是,电梯门一开,竟然看见她穿着拖鞋靠在墙边,昏昏欲睡。梁澈以为她没带钥匙,又把密码锁弄坏了,谁知她说就是特意在这里迎接他的。

当时梁澈哭笑不得,把她搂在怀里厮磨,亲昵地问:“为什么不在家等?”

苏善撒娇:“我想早点见到你嘛。”

他不是很明白,几步路而已,能早到哪儿去?不过仍然被她的乖巧可爱感动,当晚吃了一大块蛋糕,腻得他直想吐。

……

今年什么都没有了。

梁澈等到十二点过,心情黯淡,给叶南枝回信息,应下明晚的饭约。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本来就是一个俗套的故事,因此不会换男主,也不会BE,从一开始就这么定的,不会偏离走向。

由始至终就没打算写男二上位、BE、开放式婚姻,或者男女主实质性出轨,太虐了,年纪大了伤不起,不想写。再有男女主好上之后又和别人上床,这种情节我以前已经写过,什么想虐不敢虐?构思的最初没打算写就不会写,要写整篇文就不会是现在的风格。

以及,下章是我的最爱,耶耶~(虽然还是有点小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