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锋见二人离开,立马收回射向许嫣儿的视线紧随其后。

少了尉迟锋凛冽如刀锋的目光,许嫣儿只觉心头一松,原本强压在心头的那抹嫉恨瞬间窜上心头,满面阴狠地出声骂道:“玉小姐可真是不知羞耻,大庭广众之下竟与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相府的脸面都快被她丢光了。”

许嫣儿此言一出,周围的议论声顿时响起,百姓原本就好奇这几人的身份,如今许嫣儿点明玉轻尘的身份,自然引得所有人议论纷纷。更何况,立在此处的还有人人喜爱的尧郡王,前不久尧郡王更是金殿下跪求圣旨,只求与相府的小姐共结连理枝。只是,如今看来,只怕尧郡王的一片深情是不会有回报了。

湛然冷冷地扫了满面嫉妒之色的许嫣儿,声音疏离地警告道:“许小姐慎言,她何曾与人拉拉扯扯?发乎情、止乎礼,他们二人磊落坦荡,怎么到了许小姐口中就变得不堪了?许小姐也是名门闺秀,怎能出言伤人?”

许嫣儿被驳得面色涨红,一时间气结于心,却又舍不得好不容易遇到的简珏,朝湛然猛地甩了甩袖子,朝着简珏的身影追去。

“尧郡王,我们也一同去看看吧。”杜明雪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对玉轻尘的恨意不比许嫣儿少,只是在湛然的面前却不愿露出不好的一面,只能极力压抑心头的酸意与恨意,嘴角含笑地轻声开口。

湛然看着两道相携离开的身影,目色暗晦、面色冷峻,一反往日温润和煦的模样,听到杜明雪的提醒,也只轻点了下头,遂迈开步子往玉轻尘的方向走去。

“小姐,咱们还过去吗?”被遗忘在一旁的宋怡细细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对自己的婢女点了点头。

“自然要跟过去。今日跟着她过来还是有收获的,也可对父亲有所交代。”宋怡始终静默地立于一旁,将一切看在眼中。只是,宋怡心底却有些纳闷,以玉轻尘玲珑剔透的心思,岂会这么容易让自己知晓她与宁郡王的情意?亦或者,在自己观察对方之时,对方亦是在算计着自己吧。

这个出身山野的大小姐,可比宋书瑶那个心比天高的丫头有趣多了,只是这样的人,若将来作为对手,却不是一件好事。

“想用这灯笼许什么愿?”简珏让小贩取过那盏雪花灯提到玉轻尘的面前,低声问道。

玉轻尘伸手,纤纤玉手轻轻拨着眼前的雪花灯,如黑葡萄般的黑眸中跳跃着火光,却显得她更加沉着冷静,抬眸看了眼身前的简珏,玉轻尘思索了片刻,低声说道:“希望哥哥能够平安无事。”

听着玉轻尘的心愿,简珏目光微闪,嘴边的笑意却变得有些高深莫测,正要开口,前方却传来一阵吵杂声。

众人闻声望去,却见皇甫少司、皇甫少堇骑马走在人满为患的街市上,而这二人的身后则护着赫连塔娜与赫连昊德二人。

百姓见一群身穿皇宫羽林军服饰的侍卫护着几位衣着华丽的皇子过来,纷纷往街道两旁退去,避开皇家的队伍。

皇甫少司等人同时看到简珏湛然等人,马背上的众人面色各异,却是不约而同地骑马走了过来。

“宁郡王让我们好找啊。”皇甫少司轻轻牵动缰绳,让马儿停在简珏等人的面前。

“哦?不知五皇子找本王有何事?”简珏替玉轻尘提着雪花灯,修长的身子挡住了玉轻尘的身影,只淡声询问。

正文 第183章

“哦?不知五皇子找本王有何事?”简珏替玉轻尘提着雪花灯,修长的身子挡住了玉轻尘的身影,只淡声询问。

皇甫少司翻身下了马背,将手中的缰绳递给身后的侍卫,含笑的目光一一扫过简珏湛然等人,视线在玉轻尘身上稍稍停顿了下,随即收回视线看向简珏,笑着开口,“赫连王子与公主想见识见识大夏的七夕节,父皇便命我与六弟陪伴二人闲逛灯市。赫连王子在宫门口提到,在京城与宁郡王最为熟悉,便想与宁郡王一同游灯市。却不想,我们到了简王府才知宁郡王已经出门。”

说着,皇甫少司细看了下简珏、玉轻尘、湛然三人所站的方位,简珏护着玉轻尘,不让她受到周边百姓的冲撞,而湛然则紧随其后,目光时不时地看向玉轻尘。

三人之间的互动煞是有意思,也让皇甫少司看出一点名堂。这才是湛然出其不意地当众请旨赐婚的缘由吧。简珏此人,常年领兵待在北方,即便自己与几名皇子尊圣旨前往北方历练,也鲜少见到身在军营的简珏,因而对他的了解最少。只是,简珏仅凭一人便将颓败不堪的简王府撑了起来,足可见其人实力能力皆不可小觑,难怪行事素来有条不紊且极具信心的湛然会先下手为强。

玉轻尘听着皇甫少司的解释,稍稍抬头看向跟随在皇甫少司之后下马的几人,目光掠过赫连昊德与赫连塔娜,视线最后落在皇甫少堇的身上。自从叶贵妃被送往莲溪寺后,皇甫少堇便鲜少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每日只来往于皇宫与六皇子府之间,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却不想,今晚竟能在此见到皇甫少堇,倒是有些意思。

而细观皇甫少堇的神色,眉目间少了前段时日深居简出的寡淡,倨傲之色渐渐爬上眉目之间,尤其在看到简珏与湛然后眼中迸发出一丝阴狠之色,嘴边噙着一抹极淡的冷笑,看来他是记恨上简珏与湛然了。

“宁郡王怎么说与赫连王子公主是相熟之人,怎么能丢下王子公主陪着他人?”皇甫少堇同样将缰绳交给身后的侍卫,缓步走上前,立于皇甫少司身旁,冷目盯着简珏,心思不纯地开口。

皇甫少堇并未收敛声音,此话原原本本地落在四周百姓的耳中,众人听说简珏与赫连族的王子公子相识相熟,纷纷停下手上的事情,目露不解地看向简珏。简王府自大夏建立那日起便镇守边关抵御北方匈奴的骚扰进攻,两三百年来立下了汗马功劳,亦是百姓心中的战神。只是,今日却听到简王府郡王竟与匈奴之人相熟,百姓们的眼中不由得露出一抹担忧之色。又见那赫连族公主长得花容月貌,一身异域风情让人过目不忘,若宁郡王情动赫连族公主,边关岂不堪忧?

简珏面无表情地看向皇甫少堇,心中十分清楚今日皇甫少堇为何会出现在此,并未理会对方的挑衅,只冷漠疏离地开口,“知此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六皇子并未实际带兵打仗的经验,却也不能纸上谈兵。否则误国误民。况且,赫连王子与公主已有两位皇子相陪,简珏又何必多此一举。现下天色已黑,早朝已过,难道本王连半点自由也没有?六皇子终于肯踏出六皇子府,真是圣宠无限啊。”

此言一出,皇甫少司脸上的浅笑微微一顿,原本看向简珏等人的目光不禁转而扫了身旁皇甫少堇一眼,垂在身侧的手稍稍一握,心底划过一丝不悦。

皇甫少堇得平治帝钦点与他一同陪伴赫连昊德等人夜游灯市,等于是让失宠的皇甫少堇翻了身,的确是圣宠无限。而且,父皇对皇甫少堇的恩宠还不止这些,早朝过后,平治帝已命人前往莲溪寺,下旨让叶贵妃回宫,这对皇后母子而言却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叶贵妃卷土重来,皇甫少堇复又获宠,护国公府之前虽受到平治帝敲打暂时失了帝心,但是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难保护国公府与叶贵妃一派不会东山再起。至于平治帝心中的想法,皇甫少司更是有些揣测不透,这一系列的问题重重袭来,顿时让皇甫少司头疼了起来。

“相请不如偶遇,既然遇到了,不如大家一起赏灯过节。”皇甫少司看向玉轻尘周边,见今日宋书瑶果然因为生病没有出现,没来由得松了一口气,压下重重心思,语气轻松地开口。

“宁郡王如今珠玉在侧,我们只怕会令他扫兴吧。”不等简珏开口,原本立于后面的赫连塔娜已开口讥讽。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赫连塔娜缓缓走上前,右手紧握着马鞭,鞭子轻轻敲打在左手手心,那双深邃的眸子却是扫过简珏落在玉轻尘的身上,双眸在注意到二人之间的互动后微微眯起,美眸中放出一丝危险的光芒,嘴边笑意渐冷,冷光射向玉轻尘,质问道:“你就是那日与本公主作对的相府千金?”

纵然当日没有看到玉轻尘的真容,但凭着女人的直觉以及简珏如今对玉轻尘的种种维护,赫连塔娜亦能猜出玉轻尘的身份。

望着玉轻尘绝色无双的容颜、纤侬有度的身段,赫连塔娜射向玉轻尘的目光中渐渐散发出一股敌意,好一个绝色美人。

玉轻尘顺着赫连塔娜的视线看去,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相触,赫连塔娜对她的敌意显而易见,玉轻尘却是沉着以对,声音清亮有礼道:“赫连公主。”

见玉轻尘黑珍珠般的眼眸中只有冷静沉着,赫连塔娜微抬下颚,傲慢地挑理道:“就是你当日挡了本公主的路?大夏贵族小姐就是如此没有礼数吗?难道从未学过待客之道?”

“赫连公主私自进京,又在街上纵马伤人,岂能将罪名推到我身上?这待客之道固然重要,但也是因人而异。”玉轻尘浅浅一笑,已从赫连塔娜的眼底看出了对她的讨厌与敌意,却并未退缩,轻声出言细细说来,声音清澈柔和不似赫连塔娜的咄咄逼人,一时间让周围的百姓心偏向了她。加之那日赫连塔娜险些伤了大夏百姓,早已让京中百姓对这位异族公主颇有微辞,如今见她故意为难相府千金,心中难免更加厌弃这位赫连公主。

“你再给本公主说一遍!”闻言,赫连塔娜勃然大怒,敲打在手心的马鞭越发用力,似是下一刻便要朝着玉轻尘的脸上抽去,只见她一个箭步跨向玉轻尘,眼底的敌意已瞬间转化为了暴戾之色,让人看之心生寒意。

湛然见状,眉头稍稍一皱,赫然走上前挡住了赫连塔娜,冷笑着开口,“赫连公主,这可是大夏,皇上虽并未追究公主纵马伤人之事,但公道自在人心,赫连公主身份尊贵,难道还要再丢人现眼?”

“呵呵,一场误会,尧郡王何必当真?本王子知道尧郡王心系相府小姐,但也不能如此护短吧。”眼见着自己的妹妹吃瘪,赫连昊德笑着开口,一双含笑的眸子冷冷地看向湛然,随后转向始终没有理会赫连塔娜的简珏,心思不禁微微一沉。

“胳膊肘怎能往外拐?赫连王子不也是护着赫连公主吗?既然二位有两位皇子相陪,我们便就此别过吧。”湛然一改往日的温润有礼,率先开口拒绝与赫连昊德等人同游灯市,如诗如画的容颜上渐渐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寒雾,让人不敢亲近。

听到湛然的拒绝,赫连昊德神色骤然一冷,看着湛然冷寒的表情连连冷笑。

赫连塔娜猛地一皱眉,视线却落在了简珏的身上,却发现简珏的注意力尽数放在玉轻尘的身上,心底猛然涌上一股不悦,斜目扫了自己哥哥一眼。

赫连昊德接到赫连塔娜的示意,微微挑眉,却还是对皇甫少司开口,“看来两位郡王都不欢迎我们啊,五皇子、六皇子,我们还是回宫陪贵妃娘娘过节吧。”

语毕,赫连昊德领着赫连塔娜转身,作势便要登上马背离去。

皇甫少司见状目色微沉,心底不禁责怪赫连塔娜多事,但如今父皇将这对兄妹交给自己,若出了事情,自己定会遭受父皇责备,心下快速地翻转着,皇甫少司浅笑着开口,“赫连王子误会了,尧郡王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听闻尧郡王早已备下了画舫,不如趁此机会让王子公主欣赏下大夏京城的美景。”

见皇甫少司出面调和,湛然目光微冷地扫了对方一眼,眼中带着些许不悦,薄唇微抿未曾接话。

“想不到尧郡王如此用心,既如此,我们自然不能辜负了尧郡王的这番美意。”却不想,接话的却是始终沉默的简珏。

只见他低头看着玉轻尘淡淡开口,似是对湛然准备的画舫十分感兴趣。

玉轻尘听之,垂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却是微微点了点头,如此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出言的是简珏,让湛然不禁微挑眉梢,带着一丝探寻地扫了简珏一眼,却并未当众质问,转眼间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浅笑着开口,“那就请各位随本王前往湖边吧。”

说着,湛然一人先行,众人紧随其后。

“袁天呢?”玉轻尘注意到今日紧跟在简珏身旁的只有尉迟锋一人,而平日里寸步不离守在简珏身边的袁天却不见了身影,一时间有些好奇,极小声地问道。

见玉轻尘问起,简珏薄唇微勾露出一抹淡笑,低头看了身旁的人儿一眼,却是略带神秘地回了一句,“他有事,今晚你就会知晓。”

说着,简珏举起手中的雪花灯,一面照亮玉轻尘脚下的青石路,一面轻言轻语道:“轻尘,你可真会挑日子许愿。”

玉轻尘见简珏说起此事,不禁抿嘴一笑,盈盈目光落在眼前的雪花灯上,心底却始终对宋南的处境担着几分忧心,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哥哥,岂有不担心的道理?奈何如今她身处泥潭,想要抽身却不是易事,且若因为她的抽身离去而让宋南涉险,这是她最不愿见到的。

简珏瞧出玉轻尘隐藏在眼底的那抹担忧,想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安抚,却因场合限制只能作罢,只能低声在她耳边低语,“一切都会变好的。”

“咳咳。”二人低声细语间,身后传来一阵轻咳声。

简珏不用回头,也知是尉迟锋故意假借咳嗽出声,收回原本落在玉轻尘侧面的目光,微侧脸暗暗瞪了身后的尉迟锋一眼,警告他安分守己。

尉迟锋得了简珏的警告,虽不再咳嗽出声,却坏坏地笑了起来,尤其看到简珏在玉轻尘面前温顺地犹如一只小绵羊,更让尉迟锋心中乐开了花,早知简珏有如此巨变,他就该早点赶回京城看戏。

唉,可惜啊可惜,竟是错过了那么多的好戏,看样子,改天他得上永宁寺与浮云法师好好地谈论一番‘佛法’。

如此一番思量,尉迟锋不由得佩服起浮云法师的佛法高深,竟能在简珏婴儿时期便瞧出此人好色,因而为他取了‘贪色’的法号,让简珏时刻谨记这一点,将来不要中了美人计。

奈何,简珏这个百炼钢在遇到玉轻尘后,还是心甘情愿的化身为了绕指柔。

有趣啊有趣,此番京城一行当真是值了,想来外祖母看到不同以往的孙子,亦会笑话一番吧。

三人走在队伍的中间,虽恪守本分并未有出格的举止,但看着简珏始终护在玉轻尘身边,玉轻尘只对简珏一人绽放笑容,其余人见之,虽面色不改,心底却早已心生不满与嫉妒。

“她真有如此好?好到让你拒绝我的提议?”皇甫少司收回看向玉轻尘等人的视线,转过头来的同时却细细地观察了下湛然不露半点情绪的侧面,遂小声问道。

见皇甫少司旧事重提,湛然浅浅一笑,眼底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似是在告知所有人他心中的决定,又似乎是看清了自己的心,音量虽低却极其肯定地说道:“五皇子折煞湛然了。公主乃千金之躯,岂能屈尊降贵嫁给郡王?况且,此事本朝开国以来从未有过,莫说皇上不会同意,文武百官亦不会同意。湛王府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平平安安,五皇子也莫在提此事,免得传出去让人误会。”

再次听到湛然婉拒,虽然此刻的他面带浅笑、嗓音温润,但字句中所含的意思却表达的清清楚楚,丝毫不畏自己皇子的身份,这样的底气与勇气,就连身为皇子的自己也不可能拒绝地如此干脆,但湛然却做到了。

一时间,皇甫少司住了口,心思百转千回,若能拉拢湛然,对于他将来夺嫡一事定是一大助力,可如今湛然的心思却全然落在玉轻尘的身上,就连尚公主这样天大的喜事也拒绝地这般轻松。目光微抬,平静的目色中隐藏着一抹阴沉,皇甫少司再次看了眼身侧与自己同行的湛然,抿了抿嘴,将所有的心思吞入了腹中。

“瞧把那个小贱人得意的,小娼妇,这些迷惑人的手段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哼,养在玉龙雪山,谁知道她之前都是怎么过的,没准每日均与男子厮混才有了如今的手段。”走在最后面的许嫣儿狠狠地踩着脚下的青石路,眼中满是怒火地盯着前方形影不离的两道身影,双手死死地绞着真丝绢帕,咬牙切齿地低怒道。

听到许嫣儿的咒骂,杜明雪勉强维持住的平静渐渐破裂,心底的不满怨恨尽数涌上眼底,视线自湛然的背影转向玉轻尘的身影,想起湛然方才为了维护玉轻尘竟不惜与匈奴王族交恶,许嫣儿只觉怒上心头,眼中浮现层层阴毒暴戾,冷哼地笑道:“本郡主倒要看看她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许嫣儿嘴角一撇,狠狠地一甩手中的绢帕,半眯着双目冷冷地说道:“明雪姐姐,人家手段高着呢。没准啊,那床上的功夫也是一流的,否则岂能让男人趋之若鹜。只是,尧郡王、宁郡王那般玲珑剔透的人,怎么也上了她的当,竟看不穿那个贱人的骚样,真是可恨。”

闻言,杜明雪稍稍皱了皱眉头,每每想起湛然为了玉轻尘金殿请旨赐婚,她的一颗心便犹如刀割,奈何事实如此,即便她流干了心头的血,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只能扼腕当初在永宁寺的第一次相见,为何没有将玉轻尘这个贱人除去,否则尧郡王岂会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许嫣儿见杜明雪神色闪烁不定,精致的眉目间隐隐浮现对玉轻尘的恨意,许嫣儿靠近杜明雪,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明雪姐姐,你可注意到了?”

“什么?”许嫣儿忽然近身,让杜明雪忙不迭地收起眉间眼底泄漏出的心思与想法,转而看向许嫣儿,略带一丝不解地反问道。

“姐姐,难道你没有注意到,赫连塔娜同样十分讨厌玉轻尘。况且…”说着,许嫣儿猛地皱了下眉头,脑中划过方才赫连塔娜对简珏的一言一行,心底涌上不甘,但相较于赫连塔娜,她则更加厌恶玉轻尘,因而压下对赫连塔娜的讨厌,继续开口说道:“况且,我瞧那个野蛮公主似乎对宁郡王有意,否则岂会刚一见面便找玉轻尘的麻烦,你说呢?”

许嫣儿能发现的,杜明雪又岂会看不出,方才在场的所有人,哪一个不是心思剔透、精明强悍的,众人早已从赫连塔娜的举止见看出了蹊跷,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只是,此刻许嫣儿却刻意提起此事,让杜明雪的心思不由得活络了起来,却并未立即出谋划策,只呆愣愣地回想了半天,这才缓缓开口,“嫣儿,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万一那赫连公主对宁郡王并没有男女私情呢?再说,宁郡王可是妹妹你看中的啊。”

最后一句话,杜明雪无疑是在许嫣儿的心上火上浇油,瞬间点燃了许嫣儿心头的小火苗。

见杜明雪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许嫣儿快速地伸手拽过杜明雪的手臂,将她拉近自己,二人几乎贴面低声交谈着,“赫连塔娜有这个心思也好,没有这个心思也罢,若让她们二人打起来,宁郡王又岂会怪到我的身上?更何况,我瞧赫连塔娜是个只会挥棒弄武的蠢货,只需我们稍稍提点一下,想必她便会找玉轻尘的麻烦。明雪姐姐,难道你非要等到尧郡王八抬大轿迎娶玉轻尘进湛王府才会后悔吗?你难道没看到,方才尧郡王、宁郡王眼里心里均只有那个贱人,哪里看过我们一眼?你瞧瞧那二人,明摆着将那个娼妇放在心尖上,为了讨她欢心,一个精心准备画舫,一个亲自提着灯笼,她凭什么?难道你我的出声还比不上一个下贱的小娼妇?况且,此事又不需咱们动手?”

听着许嫣儿的分析,杜明雪渐渐动心,湛然修竹般的身影在脑海中闪过,心下猛地一横,对许嫣儿点了点头。

许嫣儿见杜明雪点头应下,这才露出一抹笑容,接着凑近杜明雪,极小声地嘱咐着。

步行一段路,众人离开街市来到一片宽广的草坪上,只见草坪被修剪地极为整齐,顺着草坪的坡度往下看去,竟是一条悠长悠远的长河。

七夕节的夜晚,京中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高门贵族,纷纷结伴出游,此时长河的堤岸边蹲着无数的俏丽身影,众多小姐姑娘将手中的许愿灯相继放入长河中,任由河水将自己的许愿灯送到远方。

而此时的长河上则传来一阵阵丝竹之声,乐声随着夜晚的凉风飘向岸边,众人闻声往河面看去,只见河面上漂流着数十只画舫,画舫内或有人弹琴吟唱、或有人舞袖献舞、更有不少贵族的私家画舫停在河面上吟诗作曲风流一番。

画舫上的灯笼如天上的星辰般星星点点点亮了原本漆黑一片的河面,微风拂过,河面微波划过掀起一片波光粼粼,如此美景当真让人流连忘返。

众多画舫中,最为典雅的则是一艘停靠在岸边的画舫,虽比不得旁人的奢华、也比不上别人的华丽,却是最别具一格的。

画舫上均摆放着一簇簇鲜花,伴随夜风飘来的除去那丝丝声乐还有隐含着的馨香。

玉轻尘细细闻了片刻,眉头却不着痕迹地微微一皱,夜色虽暗让人看不清画舫上摆放的是哪些鲜花,但从这些馨香中却能闻到点点药香,显然那些鲜花不但可用以欣赏、还可用来入药,更与自己当初居住玉龙雪山时小阁楼四周的鲜花相似,看来,湛然为了准备这艘画舫当真是下了不少的心思。

简珏捕捉到玉轻尘微皱眉的动作,嘴角微微勾了勾,落在不远处那艘画舫上的目色隐隐含着一丝寒意,却趁着四周昏暗的光线而向玉轻尘伸出手,大手轻握住她的小手,将她的思绪拉回了自己的身边。

“尧郡王真是费心了,这么一艘画舫,价值连城。”在众人尚未察觉出湛然所准备的画舫有何不同时,简珏忽然开口。

众人听之,神色间不禁露出一抹不解,一艘装满鲜花的画舫怎就价值连城了?

瞧出众人眉目中所含带的疑惑,简珏却不再言语,轻放开玉轻尘的手,率先抬步往岸边走去。

湛然见简珏已发现了自己的用心,目色虽稍稍一沉,脸上的浅笑却依旧温润如风,并未就简珏留下的疑惑为众人解答,只朗声道:“众位请。”

语毕,湛然视线转向玉轻尘,昏暗的光线却抵挡不住他眼底的热切,纵使在万千人海中依旧只注视玉轻尘一人。

湛然的视线如一道炽热的光打照在玉轻尘的脸上,却并未等到玉轻尘回应的一眼,一如玉轻尘之前对湛然表明的态度与立场,此时的她亦是跟在简珏身后上了画舫,并未多看湛然一眼。

心底泛起一丝苦涩,湛然收回落在玉轻尘背影上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望着整片河面静立不语。

一旁的湛青见众人皆已上船,便上前低声提醒道:“郡王,就等您一人了。”

湛然看了眼四周,果然只剩自己依旧立于岸边,便对湛青点了点头,遂抬步走上船板进入画舫内。

“大夏的靡靡之音还真不少,整条河上竟有如此多歌舞坊的画舫,难怪大夏将士上了战场也毫无力气,原来心思全用在这上面了。”众人尚未坐稳,耳边便传来赫连昊德讥讽的声音。

正文 第184章

“赫连王子出身塞外,想来不懂江南婉约,只将这些当作靡靡之音,实在是井底之蛙。”湛然勾唇一笑,声音透着寒气地反击了赫连昊德一句,随即大手一挥,请众人落座,一改方才生冷的音色温润和煦地开口,“各位请坐。”

“赫连王子似乎忘了,此次吃了败仗的,可不是大夏的军队。”简珏在湛然话落后缓缓开口,只见他坐在船窗边,一手撑在窗栏上,目光望向船窗外的河面,一手则轻端起一盏茶低头啜饮了一口,面带冷笑地扫了不断挑事的赫连昊德一眼,微含浅笑的眸子中射出的却是如箭雨般的冷芒。

闻言,赫连昊德一时住了口,只是连着被大夏两名深受平治帝打压掣肘的藩王府郡王奚落,赫连昊德脸上的神色却十分不好看,阴鸷的视线冷冷地扫了湛然简珏一眼,继而快速地转向坐在另一侧的女眷。

却发现,在一群千金小姐中,玉轻尘的容颜的确是最为出众的,难怪引得简珏神魂颠倒。只不过,玉轻尘脸上眉间的神色太冷,让赫连昊德对这样的女子提不起劲来。草原儿女,最是热情奔放,一如自己的这位王妹,喜欢什么便会自己去争取,像玉轻尘这样心思深沉、情思冷却的女子,实在是没有什么乐趣。

只是,如今简珏满心满眼装的尽是玉轻尘,对于赫连塔娜竟连一个正眼也没有,这让赫连昊德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下暗叫不好。他们匈奴这些年苦守漠北,眼看着中原的富饶却一步也靠近不了,便是因为大夏有一个简王府,只要有简王府在,匈奴就算再花上几百年的时间筹谋只怕最终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若能与简王府联姻,一切便会变得不同,加之平治帝与简珏的打压压制,匈奴再从中挑拨里间,挥师中原定不再是梦想。

心思翻转,赫连昊德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转换了一个让众人感兴趣的事情说道:“尧郡王对玉小姐真是用心良苦,竟准备了如此别致的画舫,当日传出尧郡王为了玉小姐请旨赐婚一事,看来尧郡王与玉小姐的好日子近了。只是不知贵国皇帝什么时候下旨,我们兄妹也可前去喝喜酒。”

此言一出,画舫内气氛骤然一降,众人心思各异地扫向简珏、湛然与玉轻尘。

却发现,湛然面含浅笑端坐主人家的位置,听完赫连昊德的话后微侧头看向玉轻尘,目色中含着几分真心,对赫连昊德却只是客套地敷衍,“赫连王子客气了。”

闻言,简珏勾唇一笑,始终看向船外景色的黑眸中一片冰棱雪芒,嘴边笑意亦是泛着前所未有的寒意,左手轻轻摇晃着端着的茶盏,既没有让茶水发出声响亦没有溅出半点茶水,力道控制地恰恰好,看似漫不经心的举止却透着他对此事的不耐烦与厌恶。

玉轻尘只是面色平淡地端坐席间,只是在赫连昊德故意拿此事说项时,半垂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不耐,十分厌恶他人插手此事。

尉迟锋沉静的眸子一扫船舱内所有人的表情,将这些人的心思快速地揣摩了一番,视线最后落在不言不语的简珏身上。

“哈哈哈。”忽而,安静的船舱内响起一道爽朗的大笑,众人循声看去,之间尉迟锋一面轻拨着手中的碗盖、一面摇头肆意大笑,只是那双黑眸中露出的神色却极为不屑,似是在嘲笑赫连昊德的多管闲事、又仿若是在讥讽湛然的痴人说梦。

看到尉迟锋如今的举止表现,想起尉迟锋是简珏最为信任的人,船舱内的人几乎又变了变脸色,尉迟锋当着两位皇子与湛然的面竟也这般放肆,岂不就是简珏暗中的授意?

赫连昊德早已对尉迟锋这位砍杀无数匈奴将士的大夏将军恨之入骨,此时见尉迟锋仗着简珏撑腰如此嚣张,随即跟着冷笑一声,冷声反问道:“尉迟将军这是何意?难道本王子说错了?”

尉迟锋却不急着回复赫连昊德,笑累了便仰头喝了一口茶,待茶水滑入腹中,这才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开口,“赫连王子难道没有说错?既然皇上尚未下旨,便说明此事做不得数,赫连王子却公然将此事说出,不但破坏了玉小姐与尧郡王的声誉,更有破坏两府之间关系的嫌疑。咱们大夏的女儿比不得匈奴,女子名誉素来重要,岂能让人平白地嚼舌根?”

尉迟锋在外素来沉默寡言,但若是被他捉到把柄,他便不会心慈手软放过时机,此时他一双含着杀气的眼似笑非笑地看向赫连昊德,偏偏周身散发出一股浩然正气,让人不由得偏向于他。

赫连昊德岂会看不出尉迟锋眼底的警告威胁,垂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禁微微握紧,心底恨透了多嘴多舌的尉迟锋,更恨五年前为何没有一举将尉迟锋的头颅砍下来,否则岂有他在此嚣张狂妄的时候?

联想到五年前的那场埋伏,赫连昊德一时心痛无比,如此好的机会竟也让狡猾的尉迟锋逃了出去,若是一举砍杀了简珏最重要的左右手,只怕匈奴早已挥师大夏,攻进大夏皇宫,坐享这片富饶疆土的一切。

扼腕,此事赫连昊德心底是无尽的扼腕,而迎向尉迟锋的目光中却浮现出更多的杀意,二人之间的较量不必言语便隐隐现于众人眼前。

‘噹噹噹’正在这时,河面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击鼓声,将原本的丝竹之声尽数压下,只留这阵击鼓声徘徊在河面上空。

尉迟锋忽而收起眼底的警告威胁,转而对赫连昊德勾唇一笑,笑意不达眼底露出一抹不屑,继而转目看向船舱外,注意力被外面那阵节奏感极强的击鼓声吸引。

赫连昊德气结,正要开口反驳尉迟锋,却发现船舱内众人的心思早已被外面那阵击鼓声吸引,再也无人关注于他,一时心底气愤,却也跟着抬眸看向船外。

一艘只挂着灯笼的画舫在此时划入众人的眼帘,只见画舫宽阔的船头上坐着几名吹拉弹唱的少女,一人抚琴、一人半抱琵琶、一人吹箫、一人击鼓,少女们姿色秀丽,均是安静地弹奏着手中的乐器。

待音乐急转而下进入一段高潮时,几名赤膊大汉抬着一只巨大的钟鼓从船舱内走了出来,鼓面上则坐着一名身穿舞衣的蒙面女子。

几名大汉将钟鼓抬放在船头,随即快速地退回船尾,而原本坐在鼓面上的女子却在乐声停止的一霎那缓缓站了起来,赤脚在鼓面上跳起舞来。

一声声脚尖踩踏在鼓面上发出的乐声渐渐落入众人的耳中,女子一身雪白舞衣,旋舞之时,身如飘雪飞如,让四周画舫内的看客舍不得眨眼,生怕错过这场别开生面的舞蹈。

而随着舞女的翩翩起舞,众人越发好奇此女的长相,许多原本坐在船舱内的公子少爷已是争相来到甲板上,伸长了脖子想透过舞女脸上的轻纱看清此女的容貌。奈何那层面纱始终牢牢地覆在舞女的面容上,让这些想窥视真容的少爷公子不禁有些失望,却依旧聚集在甲板欣赏着不同于大夏歌舞的舞蹈。

赫连塔娜听到这阵熟悉的旋律,又见那舞女翩翩起舞的模样,倨傲的眼中顿时浮上错愕的神色,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竟将茶盏中的茶水洒在了脚边。充满怒意的眸子直直地瞪着另一艘画舫上的舞女,赫连塔娜心底怒不可赦,丢下手中的茶盏就要起身,却被赫连昊德的目光制止。

与此同时,湛然与简珏却是相同地沉了下目光,湛然目色负责地看了简珏一眼,心中揣测这一场别开生面的舞蹈是否是简珏的有意安排。

简珏却是定定地看了舞女一眼,平静的目光继而扫向身旁的尉迟锋,却见尉迟锋果真被这场舞蹈吸引,此时竟看得津津有味。注意到尉迟锋目不转睛的表情,简珏微一挑眉,黑眸神色微闪,却又在下一刻隐下了所有的心思。

“想不到大夏竟也有人将胡旋舞跳得如此出神入化。尧郡王,不如请那位姑娘上船一叙。”皇甫少司常年在外历练,见识自然不同一般,只是一眼已认出此女所跳的是塞外名舞胡旋舞。

胡旋舞难跳,且需要童子功,加以日以夜继的不断练习,方能跳得动作轻盈却又能够急速旋转,且看此女的胡旋舞,显然不是一日之功,倒是引起了皇甫少司的好奇之心。

只是,皇甫少司的邀请,却让赫连塔娜彻底黑了脸色,一张原本明媚娇艳的俏脸此刻阴沉着,却是耐着性子等湛然将人请上船,她倒要看看,是个长得什么样的贱人。

湛然略微沉吟了片刻,这才对身旁的湛青点了点头,将袖中湛王府的腰牌递给湛青,让他前去请人。

湛青得命,忙恭敬地接过腰牌躬身离去,命人放下小船前去舞女的画舫,只一盏茶的时间便将人请进了船舱。

正文 第185章

随着湛青的禀报,湛然点头命人请那名女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