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赵氏原也不想挑刺,把常郁映拦在身后,抬声道:“是该小心些。”

常郁映扭着身子想挣脱,红笺急急在她耳边低语:“姑娘,叫老祖宗听见了,大太太又要为难了。”

常郁映一愣,略一犹豫,被大赵氏箍到怀里,不好再闹了。

楚维琳往屋里走,背后目光灼灼,她知道是常郁映,此刻没吵嚷起来,可见是叫人拖住了。

另一桩是常恒翰复职了,虽还是继续罚着俸禄,但总比在家赋闲要强得多。

老祖宗得了信,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也是圣上开恩,只是这样的脸面能有几回?下次常家再出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那就是罪上加罪了。

常恒翰官拜正二品,饶是之前颜面无光,等再走入官场,也没几个人会当面给他难堪,倒也顺畅。

他知道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常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段日子他是闭门思过,家里其他子弟在外多少会有些艰涩,便在家宴上一一举杯。

第一百八十二章 奇哉(一)二更

可真要说起这事,常家另几位有官身的,倒也没被连累多少。

常恒淼在明州,又是一方父母官,京里的事情对他影响极少;

常恒晨在大理寺,他出身好,不高不低做个六品官,别人也不敢当他是个软柿子,常家就是一时倒霉,可没有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聪明人自然知道分寸,只有傻子才会以为有机会落井下石,况且常恒晨夫妻和睦是出了名的,身边那么清净,拿常郁晖的事情说他,那还真说不到一块去;

至于常郁昀,翰林院里不是书呆子就是钻研为官晋升之道的,他的岳丈又同在翰林院,书呆子不惹事,想更进一步的都是圆滑之人,哪里会参合这些,同僚知道常郁昀的性情和常郁晖大相径庭,虽是兄弟,却并非一路人,就算是有人眼红,背后编排几句,也不敢当面对常郁昀和楚伦煜胡言乱语。

真正受了拖累的是女眷们。

且不说家里的姑娘们,几位太太、奶奶也受了不少压力,从前在京中后院女眷中颇受人喜欢的卢氏打从常郁晖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走动过,徐氏娘家那里又添了几句刻薄话,大赵氏接到的帖子也少了许多,从前是她挑着去,现今是连挑都省下了。

老祖宗见一家人还算齐整地坐下来吃饭,心里舒畅许多,偏过头与大赵氏道:“等过几日,去庙里烧个香,再请个师父来家里念一念。”

大赵氏点头称是。

柳氏听见了,笑着与老祖宗道:“媳妇听说,玄明山上有一座念惠庵,年初时来了一位云游的老尼。很是有些本事。”

“哦?”老祖宗被勾起了兴致,放下手中酒盏,问道,“我们都只知道玄明山有法雨寺,对念惠庵倒是陌生得很,那老尼怎么个有本事法?”

柳氏掩唇笑了,唤了一声坐在兄弟之间行酒令的常郁明。把他推到老祖宗跟前。道,“媳妇是听这混小子说的,郁明。快和老祖宗说一说那念惠庵的老尼。”

“哎!”常郁明清了清嗓子,道,“那老尼如今可是有名了,酒楼里的说书先生。茶馆里的茶博士,哪个都是张口就能来一段。我也是听了他们的,回来说与母亲逗趣的。”

这么一说,极少出府去的太太奶奶们都好奇起来,纷纷要听常郁明说一说。

京郊玄明山上庙宇庵堂众多。最出名的自然是主峰上的法雨寺,有皇家勋贵供奉,又极其灵验。佛语众生平等,城中寻常百姓想去上香祈福。也从来不会拒之门外,故而香火旺盛。

而念惠庵在主峰西侧的苍砚峰山腰,庵主净逸师太年过半百,庵中多收留寡妇孤女,具是可怜人,也没贵人供奉,十分辛苦。

过年前有一位云游的老尼空明师太经过,她曾和净逸师太有数面之缘,便留在庵堂中小住,也好过个年。

那老尼说,念惠庵年久不曾修缮,最多到了明年,怕是会一场火付之一炬,净逸师太原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哪知隔日夜里老鼠踢翻了佛前的蜡烛,要不是发现得早,只怕那佛堂要烧得一干二净。

净逸师太叹息许久,并非她不肯修缮,而是实在没有银钱,空明师太亦知其艰辛,便入城化缘。

空明师太化缘,不说佛法,不讲因果,只断灾祸。

起初她说城东李富商香火无继,人人都笑她胡言乱语,李富商的儿子虽死,儿媳妇肚中却还有遗腹子,李富商请了几十个有经验的婆子瞧过,都说定是儿子无疑,空明师太并不解释,也不管李富商气得跳脚,转身又去评点其他人家。

叫她说了灾祸的自是气恼,如此触人霉头,没有挨打也全是看在她是出家人又是上了年纪的老尼的份上。

过了三日,李富商的儿媳夜里做了一场噩梦,惊吓之余小产,落下来的虽是个小子,却也是个死胎。

李富商气急攻心,躺了几日,能起身了就要去念惠庵寻那信口咒诅他儿媳孙儿的空明师太,哪知出门一打听,那日空明师太点到的几家都灵验了,这会儿哭着喊着要去说理。

一行人走到半途,就有街坊相劝,世事皆有因果,命中注定会有此一劫,与空明师太理论又有何用?不如求一求师太指点,破解了灾祸才是正途。

有人听进去了,有人听不进去,李富商死了儿子死孙子,还有什么好破解的,自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与众人一道到了念惠庵,见其他人都得了师太指点,又有些犹豫了。

空明师太见了李富商,从身后观音菩萨的佛像前取了一串佛珠,道:“你年轻时杀孽太重,这才会有今日之果,把这珠子埋在你家中后院,烧上七日大香,再纳一位新人。”

李富商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接过佛珠一看,在一众小巧圆润的珠子之间,有五颗珠子格外大些,他背后一凉,已经明白过来,他成亲前没定性,与屋里丫鬟不清不楚的,叫他母亲或打死或发卖的便是五个人。

“你这孩子,这些也要细说?”柳氏拍了拍常郁明的背,扫了低着头的常郁暖与常郁曚一眼,“你这哥哥做的!”

常郁明正说在兴头上,叫她母亲打断了,再想想也觉得不妥当,嘿嘿笑了两声。

楚维琳两世都未听说空明师太的事情,原也是竖耳听着,这么一打岔,心思便也散了些,眸子一转正巧瞧见大赵氏面色不虞,不由暗自哼了声,要真有因果,常郁晖岂不就是断子绝孙的命?也难怪大赵氏脸上这么难看。话又说回来,以大赵氏的能耐,手上也定然不干净,上回不还借了楚伦歆的手发卖了一个通房吗?

老祖宗爱听这些故事,便催着道:“后来呢?”

常郁昀一听这话,又来了精神,挑了能说的,继续说了下去。

李富商回到家中,依言埋了佛珠,烧了七天从念惠庵里请来的大香,第十日就新纳了一房妾室,过了两个半月,就是刚入四月的时候,那妾室有孕了,李富商这把年纪原也不指望了,现在要有老来子了,那是又惊又喜,逢人就说空明师太神人,念惠庵灵验,送了大把银子过去供奉。

城东那儿的百姓,瞧着李富商死了儿子,小产了孙子,又瞧着他烧香纳新人,也觉得奇妙得很,又问了几户请空明师太指点过的人家,都说灵验,这名声也就传开了。

如今这念惠庵不同以往,多少人带着银子去,就盼着能得师太指点一二。

空明师太收的信徒银子全给了净逸师太,念惠庵不日就要大修,等修成了,空明师太又要云游去了。

老祖宗听完,道:“这市井里说故事多有夸张,可真这般灵?”

常郁明笑道:“老祖宗,我可不懂这些,就当故事听了。想知道灵不灵验,请她到家里来,您亲自见一见?灵是最好的,不灵也就是损些银子,这银子我出,您添个乐子。”

“你小子,那是智慧话,怎么能说是乐子!再说了,我还贪你这些银子不成?”老祖宗笑骂道,显然常郁明这话说得她很是舒服。

大赵氏心痒痒,她的长子常郁晔被常恒翰教得一板一眼,次子常郁晓不喜往长辈跟前凑,从前还有常郁晖和常郁映在老祖宗跟前受宠,现在是盼不上了,柳氏却在这个时候让常郁明如此,这根本就是争宠!

大赵氏当然不满,常郁映瞧在眼里,冷冷笑着道:“四哥哥,这空明师太这般神奇,外头定是开了局的吧?你可押了什么?”

“呦!还是二妹妹知我!”常郁明丝毫不觉得尴尬,反正他爱下赌,老祖宗也是知道的,“赌她下一次开口说的事情到底准不准,二妹妹,可要四哥我帮你添筹码?”

常郁映撇了撇嘴。

大赵氏见此,便道:“老祖宗,我明日使人去念惠庵,请一请空明师太?”

老祖宗颔首:“也好,我先让她看看郁昀媳妇肚子里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楚维琳闻言,本能抬手摸了摸肚子。

等散了席,楚维琳与常郁昀一道往霁锦苑走。

“那个空明师太,真这般灵?”楚维琳低声问常郁昀道。

常郁昀轻轻笑了,握紧了楚维琳的手:“我多少听说过一些,不过市井传闻,也只能听一半信一半,她说得中听,你就听着,说得不中听,你也别放在心上。”

“说得轻巧。”楚维琳睨了常郁昀一眼,哼道。

空明师太在三日后到了常府。

松龄院里使人来请,楚维琳也只好过去。

屋里,她见到了空明师太,六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不似富贵人家的老太太一般圆润,反而很是清瘦,一双乌黑漆亮的眸子炯炯有神,只这双眼睛,就叫人觉得此人不可低瞧。

楚维琳上前与老祖宗、大赵氏行礼,又朝空明师太行了佛礼。

空明师太起身回礼,目光停留在楚维琳的肚子上,缓缓道:“小公子耐心极好,要叫家里人多等上半月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奇哉(二)

楚维琳闻言微怔,顺着空明师太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抬手轻轻抚了抚。

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的老祖宗亦坐直了身子,急忙问道:“师太,我孙媳妇肚子里的真的是个哥儿?”

空明师太浅浅笑了笑,转过身道:“没错,还是个耐心极好的小公子,将来会有大造化。”

老祖宗合掌连连念了几句佛号,而后道:“郁昀媳妇,赶紧坐下。”

“那就承师太吉言。”楚维琳道了谢,在老祖宗下首坐下。

不管这空明师太灵不灵验,人家当面夸肚子里的孩子耐心好,又是有大造化的,作为母亲,听在耳朵里自然是舒服的。

楚维琳偏头想,这还真应了常郁昀的那句话,中听的话一并收下。

大赵氏请空明师太回坐,问道:“师太刚才说,要多等上半月?”

“是,太太您是过来人,晓得便是足月落地,早的和晚的还能相差月余,”空明师太解释着,见大赵氏颔首领会,她接着道,“这位奶奶到时候可千万不要着急,也切莫灌什么催生的汤药,多等上半月,自然瓜熟蒂落。”

楚维琳抬眸看老祖宗,老祖宗一副若有所思模样,她也只好点头称是。

老祖宗请空明师太登门,一来看一看楚维琳的肚子,二来是卜算家中凶吉。

空明师太是开门见山的性格,不讲佛理,在楚维琳来之前就说了几样常家内院旧事。说得挺准,叫老祖宗添了几分信任。

“师太,老婆子年纪大了,最盼着的就是子嗣繁盛,但是府中如今小辈只有一儿一女,郁昀媳妇肚里这一个是第三个,老婆子讨了五个孙媳妇了。这么些年。等得心焦。”老祖宗叹息一声。

空明师太面上依旧带着笑容,微启的窗棂透了春日阳光,落在她消瘦笑容上。去了些凌厉,多了些平和,晶亮眸子不似老妪,反倒是显得高深莫测。

“老夫人。请恕贫尼直言。”空明师太慎重地合了双掌。

老祖宗点头,道:“师太请讲。”

“贵府虽是皇亲国戚之家。受人敬仰,风光无限,可风光之下自有阴暗,盛极必衰。皇权之下,今日笑明日哭,常家已是飘零之身。若不设法破解,不出五年。一族尽灭。”

空明师太声音清透如山中钟鼓,重重落在老祖宗心头,老祖宗眸子倏然一紧,一瞬不瞬盯着师太伸出的那一只手,五根手指似乎昭示着常家的未来。

大赵氏面色廖白,可叫她当面驳斥,把京城里人人称奇的空明师太轰出门去,她又无法做到。

楚维琳惊呼出声,双手叠在唇上,心里岂是震惊两字可以形容。人人以为她听了这无稽之言惊愕,只有她自己知道,空明师太说得太准了,常家就在五年内被抄家,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

这空明师太不会是常郁昀找来蒙骗老祖宗的,那她是信口一言正好说中了,还是真的能看穿未来?

楚维琳一时看不透空明师太,老祖宗脸色阴沉,她素来信鬼神之力,这番话她不能当是混账话一并弃之脑后。

“师太,这些话非同小可,您可有把握?”大赵氏质疑。

空明师太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瞧得大赵氏背后发冷:“这样吧,贫尼再说一桩事,若是准了,太太再信贫尼也不迟。”

大赵氏深吸了一口气:“何事?”

“不出一个月,太太要去参加一场白事。”

大赵氏的眉头突突跳了几下:“谁家?”

“这段日子,贫尼依旧会在念惠庵,若老夫人想卜凶吉,贫尼会再来的。”空明师太并不回答大赵氏的问题,起身合掌道别。

老祖宗盯着空明师太,沉声问道:“常家的祸,可有破解之法?”

“老夫人若信贫尼,有,若不信贫尼,没有。”空明师太答道。

老祖宗闭上双眼,与段嬷嬷说了几句,段嬷嬷请了空明师太出去,一路送到二门上,又递上了丰厚的谢礼,空明师太接过,坐车离开。

老祖宗许久没有言语,大赵氏正琢磨着要如何开解,老祖宗已经睁开双目,道:“今日师太说的每一句话,你们都给我咽在肚子里,不许走漏一个字!旁的,就等一个月再看吧。”

楚维琳应了,老祖宗这么做也是情理之中,那些话若传出去,弄得一家上下人心惶惶,若一月后,大赵氏没有去参加什么白事,那这些话自可以再不理会,若真叫空明师太说中了,老祖宗就会信了她,来破解家中祸事了。

大赵氏抿着唇,一一思索着来往的人家,要她亲自去参加白事,对方要么是姻亲世交,要么是她自个儿相熟的人家,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只好应了。

老祖宗挥退了人手,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便去了东厢小佛堂,本想叫楚维琳陪她诵经,想到她腹中有胎儿,久跪伤身,便没有留她。

楚维琳回了霁锦苑,宝莲好奇问她关于空明师太的事情,她便道:“说我怀的是个哥儿。”

“那肯定准的!”宝莲连连点头。

楚维琳叫她逗笑了,见她一副要和宝槿、流玉她们分享的样子,赶忙道:“莫急,万一说破了不灵了怎么办?”

宝莲眨眨眼睛:“那奴婢就不说了。”

楚维琳不打算和宝槿、流玉细说空明师太的事情,却不会瞒着常郁昀,等夜里吹灯歇下,她靠着常郁昀,低声把空明师太的话一一说了。

听到那五年族灭,身边常郁昀的身子一下子紧绷住了。楚维琳暗暗叹息,也只有和她一样再活一世的常郁昀,才明白这五年之后常府面临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困境。

“你怎么看?”楚维琳微微支起身子,望着常郁昀。

夜色浓郁,只是刚过了满月,月光依旧皎洁,浅浅撒入。倒也不是漆黑模糊。楚维琳见常郁昀缓缓抬手覆住额头,神色凝重。

常郁昀轻轻吐息,他知道楚维琳也懂这“五年”意思。只是她没有说破,他此刻也不会追着讨个答案,只是那老尼的话…

“兴许是真的有本事,兴许只是一语成谶。”常郁昀沉声道。

这倒是和楚维琳想的一样。只是她格外在意空明师太说的破解之法…

常郁昀伸手把楚维琳散落下来的乌发挽到耳后:“想知道所谓的破解之法,也要先看这前一桩事情准不准了。也就一个月工夫,耐心等一等吧。”

楚维琳应声,躺下歇息。

她这一夜歇得还不错,第二日过去松龄院。才知老祖宗睡得并不好。

老祖宗这么讲究的人,听了那些话,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最初几天的提心吊胆过后。大赵氏也平息了许多,她日日忙碌。也无暇再顾着去数什么日子,等再想起来时,已经过了二十几天了。

老祖宗也略松了一口气,只是不到最后那一日,谁也不晓得会不会变化,她盼着空明师太说得不准,可看着楚维琳的肚子,她又想,若是不准,这一胎到底是哥儿还是姐儿?

事关常府命运,只要空明师太说得不准,常府能富贵如常,楚维琳这头胎是男是女,在老祖宗眼里也没有那般重要了。

楚维琳也记着日子,已是初夏,一日暖过一日,只是她的肚子并不显怀,孩子安静得很,要不是葵水停了,她都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双身子的人。

五月十九,正是空明师太说的最后一日,大赵氏此刻放松许多,笑盈盈陪着老祖宗说话:“看来是不准的,外头传言多有夸大。”

老祖宗点头,只是那颗悬着的心始终无法放下,隐约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不清道不明。

眼看着外头太阳偏西,她深呼吸了几口,正要说什么,就见段嬷嬷一脸铁青着挑了帘子进来。

大赵氏皱了皱眉头,老祖宗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霁锦苑里,楚维琳歇了午觉起身,坐在梳妆台前重新梳头。

流玉快步进来,垂手候在一旁。

“怎么了?”楚维琳的心跳快了几分,今日是最后一日,她特地嘱咐流玉盯着大赵氏的动静,流玉来得这般急…

流玉禀道:“刚才大太太娘家的婆子过来报丧,宣平侯府小侯爷夫人中午时没了。”

嘶…

头顶发根被拉扯住,楚维琳痛得咬牙,宝莲赶忙松开手,跪下道:“奴婢听了噩耗一时惊讶,失手弄痛了奶奶,请奶奶责罚。”

楚维琳没有理会宝莲,也不顾此刻披头散发模样,颤着声再问流玉:“你是说,赵涵欣死了?”

流玉重重点头。

楚维琳攥紧了拳头,闭着眼睛许久不语。

她从前就知道,嫁入宣平侯府给那位小侯爷做填房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前世楚维琬如此,今生赵涵欣也是一样。

之前去崇王府看望楚维琬时,她就听说过,赵涵欣滑了两次胎了,身子也一直没有养好,这种状况下,以赵涵欣的脾气肯定撑不了太久,只是楚维琳也没想到,赵涵欣竟会在这个时候死了。

在这个空明师太说中了的日子里。

这种事,真的可以信口开河到一语成谶的地步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奇哉(三)二更

楚维琳静静坐在梳妆台前,白皙手指轻轻拂过妆盒,末了终是叹了一口气。

她恍然间想起前世,赵涵欣不是少女装扮,而是站在廊下浅浅笑着望着她的妇人。

赵涵欣喜欢珊瑚,喜欢金银,她的手上头上总是戴着许多,仿佛是要把闺中她没有能够戴上的所有东西都一并戴上。

楚维琳嫌那些东西晃眼,也不爱与赵涵欣一道,偏偏她总要围着她转,说的自然是妾室要伺候主母的那一套。

有一回,楚维琳不甚其烦,冷眼道:“你姨娘也是这般在你嫡母跟前立规矩的?”

赵涵欣面上痛楚、痛心一闪而过,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一字一字讲着赵涵忆的往事。

句句深情。

可再来一世,正是赵涵欣心心念念的嫡姐一手把她推进了火坑之中,便是她这些年在宣平侯府上戴着她从前根本不可能拥有的华贵首饰头面,也一样不过是牢笼是枷锁。

赵涵欣,真的就这么死了…

这是否就是因果?是否就是轮回?前世有大赵氏撑腰而在楚维琳跟前耀武扬威的赵涵欣,绝不会想到她会有这样的经历。

楚维琳垂眸看了一眼依旧跪着的宝莲,缓缓道:“起来吧。”

宝莲起身,鹅黄褙子下摆压出了一条浅浅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