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琳陪着老祖宗出了房间,院子里,有段嬷嬷坐镇,虽然是翻查,也算是有条不紊。

常恒翰的几个姨娘敢阴阳怪气地欺负流玉。却不敢对段嬷嬷口出狂言,虽然嘴上还是嘀嘀咕咕的,一会儿说妈妈们粗手粗脚不仔细,一会儿又说为何连她们的东西都要查看,但到底是不敢阻拦。

红笺替大赵氏准备的包袱都被打开了,她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看着婆子们查看,湘芸瞧见了,嗤笑了一声,转身回自个儿屋里搬了把杌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老祖宗缓缓地看了一圈,把众人的动作反应都记在了脑海里,便让楚维琳扶着她出了院子。

老祖宗不叫人跟着,两人走到了不远处的月亮门处才停下脚步来。

“郁昀媳妇,”老祖宗开了口,她的视线落在了月亮门的另一边,似是在看那边的几株月季,“前些年,溢哥儿病得厉害,人人都说是风寒。只有你,坚持要换大夫,说那不是风寒。那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楚维琳身子一僵,没有想到老祖宗竟然翻起了旧账。

她之所以晓得溢哥儿的病绝非风寒那般简单。是因为她重活过一世,她知道溢哥儿是中毒,会因此夭折,可这些,要怎么解释给老祖宗听?

而老祖宗,为何突然之前问起了旧事?

楚维琳暗暗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老祖宗之前审视她,就是为了这个问题吧?在那之前,老祖宗是在…

在琢磨那药米分,琢磨那几味药。

莫非,莫非那瓷瓶里的药米分,就是溢哥儿中毒的根源?

大赵氏给溢哥儿下了毒?

为何?大赵氏根本没必要朝溢哥儿下手的,即便溢哥儿是恭字辈的长子,可等老祖宗百年之后,常府肯定是要分家的,等分了家,溢哥儿根本碍不着大赵氏什么。

各种念头涌入脑海,楚维琳一时之后想不透彻,可她知道老祖宗在等她回话,只好硬着头皮信口开河:“老祖宗,孙媳不懂医,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家中兄弟姐妹长大,总难免染些风寒,孙媳娘家七弟,打小就体弱,每年冬天都少不了受凉咳嗽。孙媳眼中的小儿风寒就是七弟那种,与溢哥儿的不一样,当时溢哥儿又吐又泄的,实在是吓人。恰逢五叔父与二伯不在府中,五叔母又在养身子,二嫂心急火燎的,又怕兴师动众地影响了第二日五爷殿试,就一直熬着,是孙媳怕出意外,这才大着胆子求一求。大夫们看病是摸脉象,孙媳这个外行人,只能看看溢哥儿吐出来的东西了。”

老祖宗听她说完,不置可否,楚维琳不晓得能不能就此揭过去,心里也有些忐忑。

老祖宗在细细琢磨楚维琳的话,她多活了这么些年,知道有些时候,外行人反倒比内行人看得清楚,楚维琳的话听起来有些道理,兴许真的就是溢哥儿命中注定,有人能救他一救。

但老祖宗依旧有疑惑的地方。

若这瓷瓶里装着的真的那毒药,为何赵氏没有处理掉,隔了三年还收在那暗阁里?赵氏又为何要对溢哥儿下毒?在老祖宗眼中,这个儿媳虽不是顶顶聪明伶俐的,却也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

不过,亏得这瓷瓶是早早寻了出来,这药米分是从前永王府才有的东西,若是叫宫里人验了出来,常府可是一屁股的麻烦了。

各有所思,老祖宗走了会儿,也有些累了,便往回走。

段嬷嬷收拾了一大半,暂时还没有搜出些不该有的东西来。

而被两个婆子困在屋里的莞馨,此刻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本就不是挨得住忍得了的性子,没多久便要招了。

楚维琳扶着老祖宗进去,见莞馨蜷缩在地上,头发披散,神情惊恐慌张,和刚刚所见的判若两人,这般变化,让楚维琳都心底大骇,忍不住快速扫了那两个婆子一眼。

两个婆子似是丝毫未觉,告了罪。退了出去,紧紧关上了房门,又守在外头,不叫旁人靠近。

老祖宗坐下。这里是大赵氏的屋子,她不习惯,总觉得没有松龄院里舒服,只是这个当口,不是挑剔这些的时候。她让楚维琳帮着调整了一番引枕,坐得稍微舒坦些了,不疾不徐问莞馨,道:“说吧,这瓷瓶里装的是什么?”

莞馨已经吓坏了,若老祖宗继续疾言厉色,只怕她连话都要说不完整了,这会儿稍稍松了口气,可心里还是慌得要命,晓得面前这一位即便是笑容满面。也是不好惹的,她咬了咬下唇,努力让自己说话不磕磕绊绊的:“是药…不对,是毒药。”

“什么毒药?哪里来的?仔细说明白了。”老祖宗说到这里,突然就顿住了,看了一眼刚刚常郁晔坐过的位子,心里有些迟疑。

可这份迟疑很快就消散了,她止住了要开口的莞馨,道:“你把来龙去脉都理理顺了,别说得颠三倒四的。”

莞馨身子一缩。支支吾吾点了头。

老祖宗又吩咐楚维琳道:“使个人去把郁晔请来,让他一道来听一听。”

楚维琳愣怔,见老祖宗打定了主意,便到门边与守门的婆子说了一声后。又回转进来。

老祖宗闭目坐着,她有她的考量。

赵家被抄没,若只是因为赵侍郎贪赃,那并不会牵扯了出嫁多年的姑太太,也不会连累了常家,可要真是因为勾结了乱党。别说在牢中的大赵氏轻易救不得,连常府都要小心翼翼,以防受了牵连。

不能怪她老婆子狠心,一个儿媳妇,与一整个家族,老祖宗做选择的时候,根本不会心软。

可老祖宗担忧常郁晔,做为长孙,常郁晔知礼懂事,品行上足以做弟弟们的榜样,可他也有不足,他不够果断不够决绝,在大事上,他有些优柔寡断。

若要放弃大赵氏,常郁晔只怕是最不能接受的那一个,就好比常郁映的事体,老祖宗都下令了随她自生自灭,常郁晔还想着再寻一寻找一找。

太过仁厚,也不是什么好事。

莞馨要说的都是大赵氏的一些阴暗事体,叫常郁晔来听一听,让他知道他的母亲在其中牵扯有多深,能少他一分执念,也是好的。

而老祖宗最希望是,是通过这件事,能让常郁晔“冷血”一些,风雨欲来,常府往后怕是要有些震荡,要是常郁晔还是这样的软性子,到时候,又怎么能替这家中多出一份力呢。

常郁晔急急来了,见莞馨与之前的样子大相径庭,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惊愕,而后他坐下,等着老祖宗吩咐。

老祖宗沉声问莞馨:“想清楚了?仔细说说,这毒药是怎么来的?”

听到毒药这两个字,常郁晔皱了皱眉头。

莞馨冷静了许多,在等待的工夫里,她想过编些谎话出来糊弄老祖宗,可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心跳一声重过一声,却没有半点儿思路。

她编不出来,况且,就算编出来了,她情急之下东一段西一段凑在一起的谎话,真的能骗得了老祖宗吗?

骗不过的吧?等到时候,那两个婆子再进来折腾她一番…

想起那两个婆子的手段,莞馨只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她再也不想经受一回。

“这毒药、毒药是太太寻来的。”莞馨颤着声儿道。

老祖宗应了声儿,表示她听见了,又道:“说详细些。”

莞馨缩了缩脖子,一五一十说了起来:“这些东西,到底是哪个人给太太的,奴婢并不晓得。太太在家庙里头设了暗阁,外头挂上了她亲手绣的观音像,前头摆上供奉、蒲团,人人见了都只有跪下叩拜的,没有哪个会想到去翻开观音像看看后头。外头有人会把药带进来,放到暗阁里,奴婢就去取来,太太用过了药之后,剩下的就让奴婢放回去,外头的人也会收走。”

常郁晔根本不信莞馨这番话,他瞪了莞馨一眼,道:“母亲待你不薄,你怎么能说出这样污蔑她的话!府里出入都有规矩,偶尔有一两次有可能叫人钻了空子,却不可能像你说的,由着你们传递东西。”

莞馨下了决心要说实话,又怎么会叫常郁晔几句质疑就闭了口,她道:“外头传递的是个收夜香的,家庙离西北角门不远,那收夜香的进府来,能摸到家庙里。”

常郁晔依旧不信,老祖宗示意他稍安勿躁,又问莞馨:“你说毒药,赵氏是用过的?”

莞馨咬紧了银牙,这是她最难启齿的事情了。

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大赵氏若回府来,晓得她全部都讲出来了,怕是会剥了她的皮,可要是不说,现在就要褪一层皮了。

莞馨把头埋得低低的,道:“是的,用过的。”

话一出口,就像是火星子落在泼了油的草堆上,腾得烧了起来,扑不灭了,也拦不住了。

莞馨的嘴越说越快,那些话似乎是没有经过考量一般一股脑儿全部倒了出来,她怕自己停下来就不敢再说了,嘴皮子上下不停,越说越急,越说越怕。

大赵氏嫁进常府之后,表面上的日子还算平顺。

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她又是嫡长媳,足够在家中站稳了脚跟。

可男人心,却不是有了这些就能抓住的,常恒翰的心太野了,妾室姨娘通房,大赵氏自个儿都数不清,这些年有多少个女人在常恒翰身边出现过。

大赵氏必须忍,可她又不能全忍了,尤其是庶子庶女,她一个也不想瞧见,还有几个以为得了宠就能无法无天的,大赵氏更是不想留着她们。

妾室通房虽然还是奴婢,但处置起来总要有个说法,没点儿事端就把人发卖了,只会让大赵氏落下一个善妒的名声。

大赵氏爱惜羽毛,她要铲除这些人,又不肯坏了自身的名誉,她选择下药。

那些药到底是谁给大赵氏的,莞馨真的不知情,她要做的就是去家庙里取东西,还东西。

要处置的人多了,自然不能用同一种毒药,这么多年下来,连莞馨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几种,只不过在这两年,常恒翰收敛了,大赵氏也无心在对付别的女人上头,这些药用得少了。

尤其是在去年,空明师太说大赵氏造孽太多之后,大赵氏怕被抓了马脚,轻易不再去家庙里寻药了,要不然,无礼无状如湘芸,只怕早就去见了阎王了。

“每回的药都有些不同,在药效发作之前,太太也不晓得会是什么症状。”莞馨怯怯道。

第二百三十六章 惊雷(五)

屋子里,除了莞馨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之外,听不到别的声响。

常郁晔面色廖白,他搭在扶手上的右手抓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心中波涛汹涌,却又发作不得。

他是不信的,莞馨说的这些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在他的眼中,母亲虽不是完美无缺的,但也绝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女人。

他知道,母亲压抑得太久了,尤其是这两年,先是常郁晖出事,和叶家那里来来往往的,母亲操碎了心,后来,刑家妈妈自缢没了,母亲夹在老祖宗和父亲之间,里外不是人,偏偏常郁映又那般不懂事,一走了之,留下母亲拖着病体苦苦在这家中支撑,换作是谁,内心里都熬不住。

而父亲,又是新欢不断,明沫、湘芸,这等事情连常郁映都晓得了,日日对着这些女人的母亲又怎么会开心得起来?

母亲抑郁,但她绝不是那种人啊。

她就算朝着红笺撒气,也只是骂一顿打几下,哪里闹出过人命来。

说大赵氏下药,常郁晔不信。

莞馨言之凿凿,又由不得常郁晔不信,他转头去看老祖宗。

老祖宗面无表情,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也没有半点儿的愤怒。

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下至黎民百姓,上至皇亲国戚,谁都避免不了争权夺利,哪家院子里都有见不得光的事情,老祖宗清楚,世间最最脏的莫过于宗亲,莫过于皇城后宫。

宫里女人做事。什么样的手段没有?

老祖宗见识过,经历过,甚至她自己也亲手做过。

去年,空明师太说长房孽障太深时。老祖宗就明白她指的是什么,现在听莞馨说了毒药,很多事情也就更加透彻了。

楚维琳琢磨了莞馨的话,又顺着问下去:“那这瓷瓶里的药,你们用了吗?什么药效?”

莞馨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瓷瓶上。

很小的一个瓶子。她一只手握拳,就能把瓶子藏起来了,釉色清透,手感温和,她会记得如此清楚,只因出了意外。

“当时,这药还来不及用。”莞馨攥紧了拳头,就好像把那个瓷瓶紧紧攥在了手中一般。

那个时候,常恒翰有一个通房,名叫荷香。

荷香原本是院子里的一个二等。做事还算得力勤快,大赵氏瞧着好,就想等身边的一等缺儿空出来了,就把她提拔进屋里伺候。

这荷香瞧着老实,实则是个胆大妄为的,这一等的缺儿还没等到,她就已经和常恒翰眉来眼去上了。

常恒翰把荷香收了房,大赵氏心里不高兴,却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荷香得了宠,只因没有抬举。还是和从前一样做事,也不晓得荷香吹了什么枕边风,常恒翰与大赵氏提了要让荷香做姨娘。

大赵氏嘴上应了,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就想着照从前的法子一样,用药。

这些毒药,药效都不一样,有叫人好端端起热不退的,也有让女子小日子里流血不止、损了身子的,只要用药下去。寻常大夫根本察觉不了。

外头送了新药来,便是装在这瓷瓶里的。

莞馨把药给了大赵氏,大赵氏想等些时日再动手,哪知道却出了变故。

那年春宴上,荣安县主污蔑楚维琬与小侯爷有私,常郁映帮亲不帮理,回来后就和老祖宗抱怨那荣安县主欺人太甚。

姑娘们之间的事情,真真假假且不论,牵扯到的楚家姑娘毕竟是五太太的嫡亲外甥女,哪个还会把这桩事体挂在嘴上说道?

偏偏这荷香嘴碎,以为自个儿不一般了,在背后说长道短的,传到了楚伦歆耳朵里。

楚伦歆不与荷香计较,清明祭祖时与大赵氏提了几句。

平白得来的机会,大赵氏又怎么会错过,以此为由干净利索地发卖了荷香,常恒翰本有些不满,却因为楚伦歆的小产而闭了嘴。

大赵氏原本只想占些口头便宜,免得常恒翰事后寻她晦气,可她没想到会害苦了楚伦歆,一时之间也有些内疚。

荷香发卖了,这瓷瓶里的药也没什么用处了,大赵氏不想留在身边,便让莞馨收好了,找个机会放回家庙暗阁里。

莞馨没有躲懒,趁着夜色去了家庙。

楚维琳听到这里,便想起来了。

那时因着楚伦歆小产,她被接到常府小住,那天夜里,她和常郁昀约在了采芙院里,正说着关于楚伦歆的事体,就见外头一盏昏黄灯笼远远经过,正是莞馨。

楚维琳与宝槿回了宜雨轩,常郁昀暗悄悄跟了上去,那天后来的事情常郁昀与楚维琳说过,只是说得不清不楚的,现在想来,大约是莞馨和钱七在家庙里搞七搞八的,常郁昀不好厚着脸皮与她讲。

不过,既然放回了家庙里,那溢哥儿中毒又是怎么回事?

莞馨继续往下说,她把瓷瓶放回家庙里,按照往常的情况,那收夜香的人,很快就会把瓷瓶收走的,收拾好了之后,莞馨也没把这事体放在心上。

没过几日,溢哥儿便得了风寒。

大赵氏得了信儿的那日,就是常郁昀殿试的那日,老祖宗牵挂,大赵氏反正无事,便陪着老祖宗消磨时间。

老祖宗说起溢哥儿病着,大赵氏也没往心里去,只等段嬷嬷回来说溢哥儿不好了,大赵氏唬了一跳,陪着老祖宗去了宜雨轩。

她们赶到的时候,溢哥儿病得格外厉害,连换了好些个大夫,都说不管是不是风寒,总归是拖不了多久了。

老祖宗震惊,大赵氏心里也犯嘀咕,怎么昨儿个还好端端的一个孩子。今儿就成这个样子了。

楚维琳提出请御医,柳氏急匆匆往宫里去,大赵氏陪着老祖宗守着,直到常郁昀和曹大人赶到。

老祖宗向曹大人询问溢哥儿病情的时候。大赵氏明白老祖宗心思,带着人都退让开了,直到夜里,大赵氏才隐约听说了些。

溢哥儿不是风寒,而是中毒。

大赵氏一听这个。吓得脸都白了,她惴惴不安了一夜,连连问莞馨,莫非前一回送来的毒药就是这个效果的?

莞馨也弄不明白,她们没有试过药,哪里晓得效果,再说了,那瓷瓶儿早就放回暗阁里去了,溢哥儿是怎么沾染上的?

两人商量了一宿也没出个结果。

怕老祖宗追究,莞馨那几日也不敢去家庙里看个究竟。整日里都小心翼翼,就怕叫人发现了,等过了几日,老祖宗那儿竟然没有半点儿要追究的意思,这让莞馨也有些意外。

她猜测过,是不是这毒药的来源太见不得光了,以至于老祖宗都干脆息事宁人,但这些事,莞馨只敢自己琢磨,并不敢去问大赵氏。

直到殿试放榜那日。府中喜气,莞馨觉得风头过了,且这个夜里没有人会留意到她,她便去了家庙里。

仔细查看了暗阁。里头并没有寻到瓷瓶,那时她有些疑惑,既然东西早就收走了,那溢哥儿…

也许是盖子没有塞住,洒出来一些,溢哥儿运气不好才沾染了吧…

莞馨这般猜测着。又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只是一时没有别的解释,只好作罢了。

那之后,溢哥儿身子好起来了,府中也无人追究,这事情就算揭过去了。

“出了溢哥儿的事体之后,太太极少用那暗阁了。”莞馨说完,头埋得极低,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楚维琳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你最后一次去查看暗阁是在什么时候?那时候里头有没有东西?”

莞馨摇了摇头:“是四月里,奴婢男人是四月里没的,奴婢烧了点纸钱,又去家庙里拜一拜,顺道看了一眼,里头什么都没有。”

楚维琳在心里哼了一声,四月里是四月里,可和烧纸钱、拜一拜没什么关系,定是与那跛脚钱七混在一起。

大约是那段时间大赵氏经常不在府中,莞馨得了空,往家庙里去得勤快了,落在了湘芸眼里,湘芸告到了常恒翰那儿,常恒翰与大赵氏争执时拿出来说,因而大赵氏让红笺告诫莞馨收敛些,别三五不时的就往家庙里跑。

莞馨不怕红笺,但大赵氏吩咐了,她自然要照做,万一被抓奸抓成了双,她一个望门寡的娘子,只有死路一条。

这一个多月,莞馨应该是没有再查看过暗阁的。

“老祖宗,太太千错万错,可溢哥儿的毒,真的不是太太下手的,也不是奴婢下手的,”莞馨急急呼道,“那瓷瓶在三年前,奴婢分明是放回去了的,这一个多月里,奴婢也不知道是谁又放回了暗阁里,老祖宗,奴婢刚才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没有隐瞒了。”

老祖宗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凉了,进了嗓子就有些不舒服,她轻轻咳了咳,看向了常郁晔。

常郁晔一脸颓然,莞馨说了那么多,他想替大赵氏辩白几句都无从开口,莞馨提到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荷香被发卖,楚伦歆小产,溢哥儿病危,一桩一桩,只是常郁晔从没有想过,这些事情里头有这么多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些联系全部捏在他母亲手中。

“老祖宗,这个毒药到底是…”常郁晔试探着问道。

老祖宗深深看了常郁晔一眼,语重心长道:“你舅父一家的罪名是勾结乱党。”

常郁晔清瘦的身子晃了晃,垂下头,久久没有再说话。

该问的,老祖宗都问完了,她让楚维琳去把守门的婆子叫进来。

楚维琳起身,淡淡看了一眼惊恐的莞馨。

赵氏与永王余孽勾结,若大赵氏长久以来用的毒药就出自于从前的永王府,那岂止是大赵氏,整个常府都要被拖下水,若是有心人利用得好,常府就要走上前世一般的结局。

好在,现在圣上还没有把手伸到常府来,好在,他们早一步发现了家庙里的瓷瓶,那瓶子今日会在暗阁里,过几日说不定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大赵氏屋里。

这毒药的事体没有曝光,毁尸灭迹之后,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在暗阁里寻到的药米分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莞馨知道的实在太多了,这个人,是留不得了的。

两个婆子进来,麻利地拿帕子堵住了莞馨的嘴,一把将她拖了出去。

莞馨两条腿蹬个不停,踢到了屋里的桌椅,一个婆子扬手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刮子,莞馨两眼一白,厥了过去。

常郁晔回过神来,他低声问老祖宗道:“既然三年前就把那瓷瓶放回去了,这几年都没有出现过,为什么这一次…”

这个问题,让楚维琳的心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