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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外卖我得等多久?你自己不会做吗?”老板很凶的,“我让你自己去给我做一杯美式呀。”

我没敢再反驳,站起来去了茶水间。

拿了咖啡回来给冬冬老板,他端起来尝了一口,放回到桌子上去,把嘴里那一口艰难咽了,指了指咖啡又指了指我,脸上是略有痛苦的表情:“很复杂吗?咖啡加水都能弄成这样,我看你是不是不想在这里做事了呀?”

“我想给你叫外卖来的呀。”我说,多少有些心虚,声音越来越低,“你看我什么时候给人做咖啡了?这个我就是不在行的… …”

“你在行的你也没做好呀。文件还能弄掉了。这案子多大你不知道,新入行的话我可以开除你了。”——他终于还是发作了。

“对不起老板。”

“… …好吧。以后要小心咯。”——发作完了。

我抬头看他,自从昨晚见了欧先生之后,我现在对待冬冬有格外的耐心。清晨的阳光透进来,他一宿没睡,脸色发白还有点黑眼圈,长长的睫毛扑扑索索的,像只小熊猫一样,他刚才找文件的时候跟我可是凶巴巴的,一句话不说,脸是要多臭有多臭,直到事情搞定了,文件补上了,喝了我特制的无比难喝的咖啡,这才终于放松

了一点。可是他既然说了,那么……

我抬头问:“你要开除掉我吗?”

他咳嗽了一声,居然拿起放下的美式喝了一口,然后严肃地看着我:“没有我没说,你幻听了,你……你怎么做到的?我打个电话你那么快就到公司了,你是带妆睡觉的吗?你怎么洗的头发?”

“这个容易的很。”我一边说着一边把手袋拿过来,“又不是第一次赶时间。妆我是在地铁上化的,头发用干洗剂打一打就好咯。这个东西很好用。又去油又亮。”

冬冬老板看了看手表:“我二十分钟之后跟美国开会。这也没时间梳洗一下,你帮我搞一搞?”

“没问题。这个我肯定比咖啡弄得好。”

我让冬冬在椅子上坐正了,把摩斯干洗剂涂在他头发上,把头发打透再帮他按摩一下,趁着还湿漉漉的没有完全挥发,用纸巾擦掉,鬓角和耳朵后面要格外注意,不擦干净就麻烦了,会留下头屑一样的粉末。不过这些都不在话下,我太熟练了,几下子就把冬冬老板的头发打理得整洁又漂亮,他照着镜子看一看,颇为惊喜,对我点点头,味道也不错呀。

“当然了。”我说,“老板还算满意吧?”

他点头:“老板很满意。”

我们在镜子里看了对方一会儿,我说:“要不然我在你眼睛下面再涂一点遮瑕膏?”

“也好。”他竟然非常愉快。

就说只涂一点遮瑕膏,可是一件事情

连带着另一件事情,我给他遮上了黑眼圈又修了修眉毛,夹了睫毛,抹了一点棕色的眼影,在十分钟内给冬冬整个弄了一个特别精致的妆面,我绕到前面去给他涂唇膏,冬冬略有迟疑:“这个就有点过了吧?”

“你最漂亮的就是嘴巴了,不涂红的话就浪费了,我就涂一点好不好,保证让你看起来元气满满,还很自然。”

“那好吧... …”

我抬起他下巴,用小刷子给他涂了一层唇膏,让他咬了咬纸巾去掉浮色,再涂一层无色添亮的唇彩,仔细看看他,冬冬真好看呀,化了妆就更好看了,他要是去卖美宝莲,可以让香奈儿的BA都失业,真让人想要亲亲。距离他开会还有五分钟时间,我心里面正计算着要是亲了他还够不够补妆,冬冬就凑上来把我亲了,亲了好久,厚嘟嘟的嘴巴一嘬一嘬的,像只小鱼儿,慢慢离开,我舔了舔嘴唇儿,小心翼翼地求他,等等我再稍微加一点… …

他笑起来:“姐姐呀,你修理宁晓丹是因为她亲了我吧?是因为这个,对不对?”

“没有。我公事公办。”

“承认吃醋不会让你腰变粗的。”他说。

“我腰不粗。不许你说我腰粗。”我说。

“那你别生我气了。咱们和好吧。我都想你了。”

“你不许说话了。再说我就把口红化到你鼻子上去了。”

他的手臂绕到后面,抱住我的腰,哼哼唧唧地说:“

印度的项目拿到了,我给你加奖金。无论怎么样,你不要想着走的事儿。你要是走了,我上班也没意思了。”

2.

… …

我们没有拿到印度的项目。

两个星期之后,我走进公司的小会议厅,长长的桌子上十来个人正襟危坐,他们是冬冬,副总宁晓丹,本公司审计法务和人事部门的总监以及美国资方来的代表,还有两位专业律师。

人事总监说:“江悦小姐,公司怀疑,由于你在工作过程中存在的非职业行为导致了我们错失投资印度药厂的机会,现在我们要对此进行质询和调查,请您配合。”

我坐在椅子上,清楚地说:“我没能帮助公司拿到印度的投资项目,是我能力不及。我可以回答你们关于这件事情的任何问题,但我在做整个工作中没有任何违反职业操守的行为。”

宁晓丹看着我微微一笑。

我一直保持镇静,直到谜底被律师一层一层地揭开:

公司投入巨大力量志在必得的印度药厂项目最终错失机会,是因为有其他的投资单位对该药厂释放的投资额度给了更高的报价。这是正常的。

最终获得投资权的单位是中国国内背景的投资公司,一个新公司,我们并不熟悉的对手。这是正常的。

我们经过调查,印度药厂融资案,最终获胜的对手公司,其投标出价刚好高于我们出价的百分之零点七,百分之零点七的差异,极微小精确的

差价最终能够虎口夺食,将我们的项目抢走,这是不正常的。这说明我们的投标信息有所泄露,或者根本就是有内鬼。

更不正常的是,当律师们调查新公司的背景,发现其背后的实际操作者正是我们楼上的对手公司,负责人是老李。

他们说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法继续淡定了。负责人是老李,那么其背后的老板就是欧先生。夺走我们项目的人是欧先生。

第二十五章(3)

“江悦小姐,您跟对手公司,或者相关人员,在近期,有过私下接触吗?”

“… …”

宁晓丹放开手,像怕我的耳朵有毛病,怕我听不见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律师的问话:“江悦,你跟对手公司,还有相关的什么人,在最近,印度项目的决策阶段,到底见过面吗?”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众人,包括宁晓丹在内,都是严肃的谨慎的,毫无破绽,可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呢?有人因为就要除掉一个对手了而得意,有人会暗恨猪队友错失了项目害自己拿不到奖金,有人孩子在发烧讨厌去做这个费时费力的调查案,当然也有交往不错的了解我人品的同事在担心我… …我看了看冬冬,他也看着我,他在想什么呢?

我没能帮他拿下这个案子,我心怀歉意。我觉得对不住他。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他更加失望了。

“有的。”我说,“我跟对手公司的人在近期有所接触。”

所有的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动了一下。宁晓丹没忍住,看着我轻轻笑了,信息我全部收到,她说的是,你可是让我给逮住了。

“欧锦江先生。应该是对手公司的股东,或者就是实际控股人。我们在三个星期前,见过面。在一间日本餐厅吃饭。我们是私下的朋友。会面是完全私人的。没有谈到任何跟印度案子相关的事情。我不知道公司的信息是怎么被泄露的。我

没有出卖过公司的信息。”

“好的,我们了解了。”律师说,他再一次确定,“这是您能提供的全部的情况?”

“是的。”

人力总监说:“因为情况复杂,在公司做最终的决定之前,江悦你,暂时停职。另外,因为这件事情牵涉的金额比较大,可能会被存在商业违法行为,我们保留把它移交给司法机关的可能性。还是请你保持联系,随时配合调查。”

“可以的。”我说,我站起来,“我可以出去了吗?”

众人互相看看,最终眼光落在冬冬身上。

“徐总?”我跟他请示。

一直没说话的老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时他自己也起身从另一扇门离开了。

除了把桌上的两条热带鱼带回家,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公司,笔记本电脑,手写记录册,客户联络簿,还有几只lamy的钢笔。宁晓丹的助手就在我身边看着我收拾东西,她老板在尽可能地给我最大的羞辱。一还一报,我心里说,她这么做也有她的理由,我修理她那一番在此前可能也是整个大厦里最有趣的谈资。给宁晓丹当助手的女孩儿很年轻,表情和说话都有点僵硬,她并不愿意做这种事情,我们在茶水间里聊过天,女孩儿在人际关系上还缺乏经验,她的见识和经历还不够消化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她也聪明,可能会想到自己以后会不会也遭遇同样的事情呢?… …打工可

真不容易呀。

景颇族的老赵这两天也回来上班了,他从自己的工位上站起来,略有局促地看着我,想要帮我拿点什么,却发现我其实自己料理得很好,他也插不上手。我一边收拾一边问他三个孩子呀,谁在帮忙带呢?他说雇了两个保姆,孩子的外婆也从老家过来了,人手是够的,但是家里地方太小了,一大屋子人,哪里都是乱的。换个大一点的房子吧老赵,你薪水和佣金那么高,哎上次我们不是聊起一个楼盘了吗?老赵结结巴巴地答非所问,妻子最近好像有点抑郁。我把东西弄好了抱起来往外走,拍拍他手臂,你脸色不好,也注意身体吧… …打工真不容易呀。

我独自回了家。把鱼放好之后给欧先生打了一个电话。我说我想现在见见您,可以吗?他有点意外,但是高兴的,好呀悦悦,我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你还记得吗?哦我让车子去接你?不用,我记得的,哪能忘了呢,我去找您。

… …

我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静安路上那个曾经种满了玫瑰的小院落。欧先生自己下来给我开门,今年夏季的玫瑰早就谢了,不过不要紧,他指着沿墙而上的小菱形架子对我说,那是他亲手搭的,白玫瑰的品种,初冬会开花,会爬满墙。我说上海这一点可真是好,一年四季都有花,沈阳过了十一户外就没有花了,很快就会下雪了。

不过上海

又何止这一点好处呢?

东方明珠,外滩,还有迪士尼,还有国金,外白渡桥上总能在街上看到拍婚纱照和拍电视剧的,电影节的时候还有好莱坞明星,陆家嘴从来不缺一夜暴富的传奇… …还有您这里,欧先生,我第一次来您这儿打工当秘书,我当时在学校里住八个人的宿舍,每次来您这里上班感觉都像,都像是进了宫殿一样。

这话把他逗笑了,是嘛!

我们进了那幢小楼,这里与我从工作的时候并无二致,我跟师兄帮他接电话接待客人的房间,窄小精致的厨房,六角形的客厅,提花地毯,沙发上总有客人等着见欧先生,等着他拿主意或者介绍人脉,我在这里初初见识到金钱和权力的力量,就此心生向往。

十几年后的欧先生给我倒了一杯红茶。

我喝了一口,抬起头,目光落在楼梯下面的角落,我看到那个挺好看的女孩儿扎着马尾辫,穿着用有限的预算精心搭配出来的衣服站在那里,她抿着嘴巴,双手插在口袋里,抬头看着楼上的欧先生,她是来这里要推荐信的,却倔强地不肯说出之前为什么不辞而别的原因,那时的欧先生是那么严厉,他不肯给推荐信,他觉得这个大学生毕业了不配留在上海,他觉得她应该滚回老家去,被自己父母照顾着生活。

我曾经用实际发生的事情证明了欧先生是错的。

但在今天,我觉得他还是说对

了,欧先生说的总是对的。

第二十五章(4)

“你来是有事情找我吧?”站在我身后的欧先生问。

“我打算走了。”我转过身说,“我打算回沈阳去了。”

他怔住了,看了我一会儿:“听不懂了。你是要回去放假?还是被派回去了?还是… …”

“我要从原来的公司离开了。”

“不要离开上海。”欧先生毫不犹豫地马上说,“就留在这里,考虑一下我之前的建议。你随便提什么条件都可以,我们不用讨价还价。”

“您抬举我了,我可没有那么厉害。”我说,“之前做成了什么项目,那是运气。现在运气好像不在我这里了,而且,我做这一行的快乐也没有那么多了——我跟您说过。”

“别说自己的坏话。”欧先生说,“你能力是怎样的,我知道。”

既然他已经说到这里,我转过身,看好了欧先生:“我刚刚错失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就是被老李的,也就是您的公司给抢走的。事情很蹊跷,您这边提出的报价比我们公司的报价仅仅高出零点七个百分点。这个差价太精确了,太奇怪了,简直像是描出来的画。欧先生,这事情跟您有关系吗?”

他喝了一口茶,坐到椅子上抬头看看我,面目坦然:“印度药厂吗?”

“是的。”

“悦悦你觉得我怎么会知道你们公司的报价?我们只见了一次面,我会在你身上装窃听器吗?而即使是你… …在结果揭晓之前,会知道你老板出的

价格吗?”

“您不会给我装窃听器的。”我说,“一直到最后出结果,我实际上也不知道老板的报价。”我跟冬冬非常亲密,但是他有底线,那是生意场上的纪律。

“不。我们仅仅是对手而已。生意就是生意,但是我不会害你。”

我点点头:“何德何能,居然一不小心跟欧先生当了对手。”

他看着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悦悦,你呀… …

门外有人摁铃,保姆去开门了,我想他必定还有别的客人,就此起身告别,跟他握手:“我得走了。”

他握着我的手,手掌是干燥的温暖的,欧先生长长地看着我:“你要是不想再做这一行了,在上海做些什么都可以呀… …”

我摇摇头,我打定主意了。

欧先生到底改口了:“当然了,沈阳也不错。”

“对呀,而且那是我妈妈呆的地方。”

他点点头,直到我们要有一次分别了,还是不肯松开我的手,慢慢地用另一只手从后面抬起我的头,一点点一点点地看我的脸,他红着眼睛,他是不舍得的,是难过的,我就此确信一点,当我们分开的时候,当我们不在一起的时候,欧先生想念我绝不会少于我有多想念他。

“悦悦,悦悦… …如果… …”

我喉咙哽住了,说不出话来,我看着他,用力摇头,请求他千万别再说下去,如果什么呢?如果我现在留下来?如果我们就没有分开过?如果他没有

女儿?还是如果我们就不曾见过面呢?没有如果了,事情发生了,结束了,我们错过了,就是这样。

我上前一步,用全身力气抱了抱他,像抱了抱回忆,抱了抱从前的自己。

欧先生的手忽然突兀地松开了,我直起身,转头看看,保姆没能拦住陌生的客人,那个人此时就站在院子里看着我跟欧先生。

我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冬冬… …”

他面色铁青,侧了侧脸,看看我,又看看欧先生,像是不肯相信似的:“怎么回事儿姐姐,你,你跟我说说清楚… ….”

我见他那样子,我又看看自己此时的姿态,霎时觉得汗毛都立起来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冬冬不肯看我,声音喑哑:“你先把手从他身上拿下来。”

我闻言立马照做。

欧先生摇头竟轻轻笑了。

“我想问你事情,我想我们先要私下里说说清楚,我跟你过来的。我等在外面,但是你好久不出来。”冬冬说。

我真是蒙了,我怎么能想到冬冬会跟到这里来?我我我,我了半天我没说出来话,张开嘴巴就结巴了,冬冬你听我说… …

欧先生先说话了,他看看冬冬,他可能觉得事情还不够大,我还不够麻烦:“怎么我跟悦悦不能见面吗?你是她什么人呀?”

同样的问题,时隔经年,换作欧先生问冬冬了。

冬冬转头看自己的对手,他扯着嘴角笑笑,冷静地,单刀直入地:“现

男友。而你是前任的前任。你在做什么?现在想起来跟她见面,替她说话了,那你早前去哪里了呀?她最需要的时候你在哪里快活呢?”

欧先生气结,竟一时没说话,这等嘴巴泼辣的人物居然被冬冬直怼了。

一个回合。

我看不得这个:“冬冬走吧。”我把他往外推,“这是欧先生的家呀,我来找他的。咱们别在这里闹了,咱们出去。”

冬冬站定了,我怎么都推不动,我低声求他:“你要干什么呀冬冬,非得在这儿跟我兴师问罪吗?咱们先走好不好?”

“我不。”冬冬忽然甩开我的手,低声地,焦躁地,“姐姐,你就在这里跟我说清楚,投标之前你为什么来见他?今天你为什么来见他。你就在这儿告诉我,你,你,”他哽住了,瞪着发红的眼睛,艰难无比,“… …你,你是不是骗我了?”

我抬头看他:“你说呢?… …冬冬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你不会。”他马上说,“但是你为什么在这里!你说呀… …”

“百分之零点七的差价。确实是很蹊跷呀。”欧先生说,“要是我,也得问问明白。我是悦悦唯一的怀疑,她来问,很正常。”

冬冬看着欧先生没说话,这话他是同意的。

我们一起看着欧先生,他手里拿着咖啡,慢条斯理地:“投标价格最终是我敲定的。我们的投资经理做了非常详尽的调研。除了有印度融资方的

材料,还有对手公司的材料。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但是我想我看过的那份文件,就是你公司的。我根据上面的分析数据估算出你们会提出报价,那我就稍微高一点,恰恰能够中标,但是差额不能太大。就是这么回事儿。”

第二十五章(5)

“你看到我公司的文件?”冬冬跟欧先生确定。

“你听到的没错。”欧先生说,“你们公司的分析文件到我手上了。你们出了内鬼了。帮了我。这个人不是悦悦,我真希望是她。不过看来她对你忠心耿耿。”

我想我来找欧先生是对的,至少我知道了他怎么会那样精确地估算出来冬冬的报价。那么这个内鬼是谁呢?那份文件在我的办公笔记本电脑上是加密的。材料输出之后也只经过了我和冬冬二人之手,谁会把他偷出来给我们的对手呢?

“走吧。”我对冬冬说。

他还是没动。

“你不走?那我走。”我的脑袋里面乱成一片,快步从欧先生的家里出去,我好像知道是谁偷走了材料,不过这个人怎么下的手仍让我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