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一片暖烘烘,原来有人宠着,有人惯着的感觉,是这么好。哪怕是司豪,也从未对她如此容忍。父母离世后,他们兄妹过得小心翼翼,怕得罪人,尤其怕得罪有背景的人。

司茵伸手,抱住男人的腰身,钻进他宽大结实的怀里,感动地眼圈发红。

时穆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以后再有人对你言语攻击,记得回击。吃亏不是福气,是一种无能。”

“知道了。”司茵说。

时穆被贴了罚单,可这张罚单让他觉得特别有意义。

回到家。

司茵将书包扔给AK,要去厨房做饭,后衣领却被时穆拽住,往回拖。

她的背撞在男人胸口。时穆俯下身,贴着她耳背轻声说:“去写作业,我来。”

时穆在家吃晚饭的次数很少,从没下过厨。挺多时候,他送她回了家,又折回医院工作。

司茵质疑他的做饭水平:“你?”

“什么表情?”时穆蹲下身,摸了一把AK的狗头,抬眼看她:“不信任我的厨艺?”

司茵摸摸鼻尖,“那我先上楼啦?”

“去吧。”

AK跟着司茵上楼进了房间。它坐在司茵脚边,歪着脑袋打量她,看她往自个儿身上喷香水,又去照镜子补妆。

司茵忘记是什么时候学会化妆的。

化妆台上,各种化妆品,唯一一瓶香水是时穆送的。虽然不知道什么牌子,但味道很不错。

AK凑近她,打了个喷嚏,又嫌弃地走开。

司茵伏案四十分钟,肚子开始叫嚣。她只剩背课本的作业,带书下楼,去看时穆。

她趿拉着拖鞋下楼,饭香扑鼻。AK已经受不住美食诱惑,摇着尾巴冲进厨房,下巴贴着时穆大腿,眼巴巴望着他。

司茵将书本卷成筒状,抵着下颚,“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时穆嘴唇抿出一条弧度,从锅中盛了一小碗汤,想给她尝鲜。司茵将书本夹在腋下,双手接过汤碗,端去餐厅坐下,小抿一口,点头:“嗯,味道不错。”

这味道是真的不错。时穆在厨房忙忙碌,司茵低头喝汤,看手机。

突然接到一通电话,来电显示:小陌。

司茵下意识紧张,接通电话,还没开口询问,听筒里先传来对方的哭声,“司茵姐姐,救救平安,救救平安”

男孩的哭声断断续续,他仿佛刚经历一场剧烈运动,喘气粗重。

时穆正准备盛饭给小姑娘,只见她搁下汤碗,起了身去玄关穿衣穿鞋。

他走到玄关,居高临下问她:“去哪儿?”

男人身上还挂着黑色围裙,不似白大褂和西装那般禁欲,浑身上下,透着一丝居家暖男的温润。其实即便他不下厨,只是这样的打扮,就足够温暖人心了。

司茵穿好鞋,起身抱住他的腰,往他怀里一钻,一拱,然后松开,“小陌那里出了点事,我去看看,你的车借我开开,待会好送平安去医院。”

她转身要走,手腕被男人擒住,“一起。”时穆单手摘掉围裙。

他上了一天班已经很累,司茵担心他身体吃不消,“我可以应付。”

“深更半夜,你觉得我放心你一个人出门?”时穆拉开门,搂过她的肩,将她带去车库。

他们按照小陌给的地址,找到半山别墅区66号。

司茵摁响门铃。

来开门的是一个保姆,看见两人,微微颔首,询问:“是司茵小姐吧?”

“嗯。”司茵点头。

保姆侧身让两人进来。

他们跟在保姆身后,在庭院里司茵发出疑惑:“小陌平时,难道不是一个人住吗?”

“是一个人,我只负责给他做一日三餐,做好便离开。今天晚上我回到家,发现有个重要的东西落下,回来取,却发现小陌少爷他”走到门口,保姆哽咽一声,“跟我进来吧。”

司茵与时穆对视一眼。

客厅一片凌乱,仿佛刚经历一场大战。小陌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平安。

狗子很乖巧,即使痛苦地无力起身,也依然没有发出任何痛苦呻吟。

时穆蹲下身,探手过去,摸平安的脑袋,小陌却下意识地将平安搂紧。

时穆语气严肃:“松开。”

男人的严厉的神色和语气吓到小陌,他渐渐将手松开。

时穆将狗抱去餐桌上观察,发现狗的身体上多处愈伤,是重力锤击所致。依保姆的话说,这里除了小陌没有其它人,只有他可以伤到平安。

“作为主人,你就是这样照顾狗的?”时穆敛了眉,语气几分斥责。

平安好像听懂时穆对主人的斥责,忍着痛苦,抬起前爪,在时穆手背上搭了一下。

小眼神非常可怜,仿佛在阻止时穆的斥责。

小陌低下头,下巴戳到锁骨,不再说话。

司茵扫了一眼地上,看见有药罐,拾起来,仔细去看药片名称以及说明。她为之一怔,“治癫痫的药?小陌,你”

小陌紧张地从她手里夺回药瓶,揣回兜里,一脸恳求看她:“不要告诉哲浩哥,我怕他,嫌弃我”

时穆眉头皱狠。

保姆心疼这孩子,拉住他的说:“你这傻孩子,有病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爸爸交代?”

小陌将手抽出来,嘀咕:“他才不会在乎我的死活,心里只有那个女明星。”

保姆眼圈一红。

司茵扶着小陌去沙发坐下,大致理清事情的前因后果。

小陌母亲一年前割腕自杀,自那以后父亲很少回家,要么在公司,要么去了包养的女明星处。小陌距离上次见他,已经过去了五个月。

小陌没有安全感,会在家里安装监控。

那天,他突发性晕倒,再醒来,发现平安受伤严重。他以为家里进了贼,调取监控画面后,被自己的行为震惊。

他不是晕倒,从监控视频里看,更像是癫痫发病。

他倒在地上抽搐,因为身体痛苦,头不停地撞击地面。平安在旁急得转圈,最后索性贴着地,拱进小陌身下,用身体替小陌当肉垫,做缓冲。

小陌很痛苦,不停地拿头撞击平安的身体。而醒来后他的大脑自动选择忘记痛苦,没了发病时痛苦的记忆。

他有病已经持续两个月。这个病他谁也没告诉,包括尤哲浩。

他怕尤哲浩嫌弃他是怪物,毕竟,他发病时就是一个十足的怪物。

他每一次发病,平安都会拿身体替他当肉垫。就像今晚,即便旧伤在身,痛苦万分,依然坚持着给主人当肉垫。

平安,它叫平安。

妈妈给它取名叫平安,是希望它能给小主人带去平安。妈妈走了,不能再照顾小主人,那就让它,担起这个重任。

作为一只叫平安的狗子,它的愿望:替小主人承担一切痛苦。

时穆和司茵将平安送进医院。

平安进了手术室,他们站在走廊外等待手术结束。

小陌趴在司茵肩头抽泣。

时穆蹙眉,目光一冷,提起小男孩的后衣领,将他从司茵肩上拎开。

然而小男孩一双眼湿漉漉,他又实在于心不忍,拍拍自己肩头,示意他趴自己肩上哭。

尤哲浩一出电梯,看见自己的小男孩趴在时穆肩上哭,气得直跺脚。

他风风火火冲过去,一把将小男孩拽回自己怀里,双手将小陌紧紧抱住,警告时穆:“别以为你是小司茵监护人我就不敢揍你啊。”

时穆敛眉,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司豪:“妈的作者无时不刻不在黑我。时穆你今天晚上做噩梦了吗?教坏我妹妹呵呵哒。”

尤哲浩:“妈的时穆敢抱我家小男孩,呵呵哒,你晚上做噩梦了吗?”

第50章 亲亲犬

尤哲问怎么回事。大家都支支吾吾, 不肯告诉他缘由。他看向司茵,一脸沉重:“小司茵, 你说吧, 怎么回事?”

“ 那个”司茵看了眼小陌。

男孩立刻出声打断,“司茵姐姐, 别”

司茵立刻住嘴。

最后局面僵持不下, 尤哲浩都快急疯了,他和小陌什么关系?小陌和司茵时穆什么关系?他宁愿告诉他们, 也不告诉他?

尤哲浩也是性情中人,转身一拳锤在墙上, 手臂肌肉被震得崩紧。

他眼眶充满血丝, “肖陌!你当我是你的什么人?难道你从始至终, 就没拿我当回事吗?”他发飙的神情像一头狼。

他知道这样的表情会吓到小男孩,所以面对墙壁,背对所有人。

小陌吓得双肩一颤, 往后退一步,头埋得很低, 下巴戳到锁骨。

时穆旁观一会,为了打破僵局,走到小陌跟前, 低声去劝,“小陌,真正关心你的人,不会因为你的任何负面, 而嫌弃你。如果他真的是你在意的、且值得信任的人,我想,你应该告诉他。如果他真的因此而嫌弃你,那他不配做你的朋友,也不配得到你的信任。”

尤哲浩回头,凶横地瞪了一眼时穆。偏偏老狐狸眼神无惧,以温润和气的眼神化解。

小陌仿佛听进时穆的话,走都尤哲浩跟前,扯扯他的衣角,小声说:“哲浩哥,我都告诉你,你别嫌弃好吗?”

尤哲浩转回身,看他,语气严肃:“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小陌,哪怕你现在说你是个女人,我也在乎你。我所在意的是你整个人乃至灵魂,不论你是何种模样,哪怕是条狗,我也在乎你。”

他语气严肃,说的话却又让人忍俊不禁。

“没那么夸张啦。”小陌低头对了对手指,然后小声跟他讲述了一遍事情大概。

听完他的话,尤哲浩震惊:“你有病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陪你一起看病,我也可以像平安一样,当你的肉垫,甚至可以及时送你去医院。小陌,你对我,到底怎么想?”

小陌回答:“我怕你嫌弃我。”

这边,尤哲浩握着小陌的手,深情款款。

那边,老油背着手,带着小油,哼着小曲儿从电梯里出来。老远跟时穆挥手打招呼,“时院长还没走呐?”

接接着,老油看见尤哲浩转身,老人家震了个大惊,“小子,你怎么在这?”

尤哲浩还握着小陌的手,也愣住,一时忘记松开,“哦,陪朋友过来给狗子做个手术。”

老油走到他们跟前,脸几乎凑到两人相握的手上,他那只满是沟壑的老手也搭上去,一脸正色安慰刚哭过的小陌:“这位同学啊,你不要担心,咱们医院的医生,个个医术高明,n条狗在我们这里起死回生。你就放一百个心,选择咱们医院绝对没错。”

小陌愣住。大概是被尤哲浩的大伯吓坏了。

尤哲浩也不知心虚个什么,一样傻愣在原地。好一会,他才掩耳盗铃般附和:“对啊小陌,这医院是挺不错的,你放心吧,平安一定会平安。”

“躺在手术室里的狗,叫平安呐?”老油仿佛想起什么,感慨说:“以前啊,小油也有一个伙伴叫平安。可惜啊,已经很久没再见到了。据说那只平安的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人的一生短暂,会遇到很多人,但能记住,甚至留在心里的却很少,最后能长相厮守的都是前世历经各种磨难得来的福分。狗子的这一生就更短暂啦,它们一生会遇到很多条狗子,但能记住的没有几只,他们最后能记住的,恐怕没有一只。陪它们走完一生的,只有主人,它们的心里大概只有主人吧。欸?我这老头,又发牢骚,这位同学见谅啊,老头说话总是这样没头没尾。”

老油话中有话,也不知道两个年轻人听懂了没。时穆被他的话中话逗笑,嘴唇无声勾起一条弧度。

司茵注意到时穆的表情变化,蹭过去,用胳膊肘子戳了一下他的腰,低声问:“你笑什么呢?”

“没。”时穆收住笑,恢复一脸严肃。

手术结束,季医生从里面出来,摘掉口罩说:“放心吧,狗子没事了,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活泼乱跳。”女医生眉眼一弯,笑着说:“不过这段时间得住在医院,还不能接回家。”

小陌松一口气:“麻烦医生了。”

季医生笑得很和蔼:“应该的,份内事。”她走向司茵和时穆,去打招呼:“小司茵,时院长,狗没事了,你们放心,早点回去休息吧。”

时穆点头,也宽慰下属:“加班辛苦。”

“不辛苦,救死扶伤,医生天职,这可是您说的啊。”季医生习惯性奉承,抬腕一看时间,“呦,闺女要下晚班了,我得去接她。时院长、小司茵,明儿见。”

说完,匆忙进了电梯。

回去路上,时穆开车。下了彩虹大桥,时穆将车靠河堤停下,带着小司茵下车去吹风。

司茵取了手机下车,时穆已经站在河堤边。远处是被霓虹灯笼罩的彩虹大桥,在深蓝几近墨色的夜里,宛如一道彩虹跨越河面。

车辆飞驰,时间流逝。男人身披夜色,成熟的身影挺拔而直。

他双手插进裤兜,身上穿着出门时未来得及更换的居家浅灰T恤,宽松,被夜风一吹,衣服边角往后掠动。

司茵越往前走,越靠近河,头发被风吹得越凌乱。

平静的河面里,画面丰富,倒映着对岸五颜六色的灯光大楼,鳞次栉比。

她趴在河堤的围栏上,深呼吸,扭过头,打眼问他:“时穆,你觉得小陌和尤哲浩,能走到最后吗?会被家人所接受吗?”

他摇头,表示不清楚,“前事难料。就算是你和我,我也不敢保证结果会如预期。”

时穆这么一说,司茵忽然有点揪心,甚至紧张起来。

“老狐狸,我想培养出一条真正的冠军犬,独一无二,绝对服从,所向披靡。你觉得这可能吗?AK是挺聪明,可它对我,也有叛逆的时候。”

她索性岔开话题,不去想他们之间那些现实而残酷的问题。他和时穆之间,表面上没有什么,可实际要面对地还有很多。那些残酷的问题,他们俩人都在逃避,他们都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及。